一路繁花似錦

第83章

給承諾這種事，向來不是李墨的做法。交往幾個月以來，李墨總在顧燦然耳邊念叨的話不是「世界上沒有什麽長久的東西」，就是「你要保護好自己」。

與這些話相對比，這句爛大街的「我做你的傘」則像是一柄利劍一樣，直直戳向了顧燦然的心髒。

少女的心尖難以抑制地顫抖了起來，連帶着拿着筷子的指尖都有些發顫。

她看了眼李墨，咬住下唇，忍着欣喜小心翼翼地問：“你說真的嗎？”

李墨捧着她的臉十分真誠地點頭：“真的，比珍珠還真。”

顧燦然笑了一下，喜不自禁：“那……我要是被你養廢了，你不要我了怎麽辦？”

李墨不假思索地回應：“如果是這樣子呢，我将違背我追逐美好事物的天性，違背我愛美的本能，違背我的所有生物特性去愛你。”

“為此，我将自己的思想扔進人性的鍛造爐中，将自己塑造為一個絕對符合世俗定義裏的所謂最好的戀人。”

年長者一本正經地說着冠冕堂皇的話，成功地将少女從感動的情緒中抽離。

顧燦然噗呲一笑，擡手将李墨放在自己臉上的手打下了，輕嗔了一句：“好啦，不要你發誓，說的和結婚誓詞一樣，還這麽隆重……”

“我不要你違背本能，你順從自己的天性就好。”

顧燦然嘆了一口氣，擡眸很認真地看着李墨：“你就這樣，永遠追逐着自己喜歡的東西。我就喜歡你不顧其他任何人的灑脫樣子。”

“然後，我來追逐你。”

少女眼裏浮起了一層笑意，比起落在亭外的陽光還要耀眼灼目：“姐姐，我不會要你養我的。我也不需要你來遷就我，你現在已經很遷就我了。”

所有人在談戀愛的時候，都希望自己是被寵的那一方。每一個人在愛裏，都渴望着對方被自己征服，然後無條件地犧牲所有的自我來愛自己。

可是顧燦然從李墨身上，得到的愛卻不是這樣的。李墨的确在愛着她，但是這份愛并不是更改掉她多少的內核。

顧燦然之前聽過一句有趣的話，想要改變自己，那就與人相遇吧。

當你的自我意識想要去觸碰另一個獨立的意識體時，注定只有兩個選擇：一個是被對方狠狠地拒絕，另一個就是在互相的吸引之下，互相交融，溶解……

這種情形，就像是兩顆星球的交彙一樣。要麽互相勾連，要麽被吞噬。

李墨就是那顆質量非常大的星球，只要靠近她，自己那些薄弱的自主意識一定會被啃噬殆盡的。這一點，在交往之前，顧燦然就有所體會。

不過顧燦然從來不會擔心這件事，因為她深刻地明白一個道理，那就是：無論何時，以李墨道德标準和思想覺悟，絕對不會傷害到她。

如果是李墨的話，那麽她願意被吞噬殆盡。

李墨眼裏漾着一抹笑，她擡手狠狠地在顧燦然的腦袋上揉了一把：“好啦，雖然你這麽說我很感動，但我還是不想你太辛苦。”

“有多大力量就盡多大努力，凡事不要太過強求。你人生所經歷的每一個階段，每一件事，都是命運對你提出的功課。”

“人生的歷練可是很漫長的，或許你日後回頭看，覺得自己還不夠好。但是無論哪個時候，你都可以重整旗鼓，揚帆起航。”

喂了眼前的少女一堆雞湯之後，李墨嘆了一口氣，笑吟吟地說：“最重要的是，你你一定要照顧好自己的身體，知道嗎？”

顧燦然說了嗯，兩人又說了會話，等她吃得差不多了之後，李墨陪了她一會，才提着東西開車回家。

鑒于早上沒什麽時間碼字，所以到家之後，李墨就迅速打開文檔，浸入了故事世界中。

《骷髅美人》是十二月開始連載的，至今為止已經完成了百分之九十的篇章，李墨最近的主要工作是收尾最後一卷，以及做新文大綱。

俗話說勤勞致富，這句話放在全職作者的行業，也相當合适。只要悟性不是太差，努力産出是會有回報的。

為了能夠更早的實現「養顧燦然」的計劃，落座之後，李墨把自己鎖進了小黑屋裏。

興許是「當一個人努力時，命運的天平會向她傾斜」這句話是真的，當李墨從小黑屋出來之後，收到了版權編輯的消息通知。

距離上次《弑神》的動漫版權被問價四個月之後，總算有了後續。編輯以一個還不錯的版權售賣價，談好了合同。

看到這個消息時，李墨仍舊有些難以置信，她下意識地回了一句：“真的？”

編輯還在線，看到這條消息後很認真地回了一句：“當然啦，你準備一下身份證複印件之類的東西……”

編輯發了條消息，讓李墨着手準備簽合同的事宜。回複完消息後，李墨忽然有種塵埃落定的踏實感。

作為一個在圈內寫了十年，一直都是冷題材，寂寂無名多年的作者。

從兩年前開始有了熱度，到今天簽了版權合同，李墨所得到的每一樣成績都是以自己的勤勞和堅毅獲得的。

十年，一千多萬字，三十多本小說，從不間斷，一本一本修正自己在寫作上的錯誤，再一步步摸索市場讀者的喜好，李墨的十年就是每一個非天賦型的網文作者的縮影。

寫網文這件事，小半靠悟性，小半靠運氣，大半靠勤奮。就像富貴竹說的那樣，努力是一定會有回報的！

這畢竟是李墨的第一個版權，第二天李墨将材料寄出去之後，才很激動地到群裏和姐妹們說了這件事。

大家紛紛表示了恭喜，奪筍還十分感慨地說：“可不容易啊，我們大白總算是熬出頭了！山裏飛出了金鳳凰，以後養家糊口就全靠你了！”

富貴竹也很高興，可高興之餘，還不忘毒舌幾句：“可不是，她要是早幾年聽我的，不要去寫西幻，不要去寫奇幻，看看讀者喜歡什麽熱題材，早就熬出頭了。”

奪筍倒是有別的看法：“倒也不是這麽說，弑神不也是冷題材嘛。寫作這件事，最重要的是愛好和堅持。只有心裏燃着火，才能寫出好作品。”

“如果一個創作者都不熱愛自己的故事，而是按照市場上賣座的作品生産一套流水線的作品掙錢，那又有什麽意義呢？”

“市面上有一堆新婚後愛，追妻火葬場，娛樂圈，ABO，複仇，倫理等等等題材，但是能火的，能讓讀者記住的，一定是故事精彩的，飽含作者思想和內核的作品。”

“故事大家都有，怎麽挖掘故事裏的人物，寫出代表她們真心的話語，就是需要創作者去努力的事情了。”

說到這裏，奪筍總結了一句：“現在，大白已經能夠做到了。這十年的積累，并非是白費的。可能三年五年之內還會湧現出更多優秀的作品，但是我想大白的弑神一定能影響一代人的潦草青春。”

“對于寫故事的人，這就夠了不是嗎？”

奪筍這番話說得真情實感，看得屏幕前的李墨都忍不住嗚嗚嗚地哭。

她忍着眼眶裏的熱意，在鍵盤上重重敲下一個字：“對！”

大多數創作者所追求的，所熱愛的，并不是什麽「功成名就」，而是講完這個故事，聽故事的人也有一定的共鳴罷了。

當共鳴産生的那一刻，故事将你我聯系在了一起，我們在這個荒原般孤獨的世界結了緣。在這一瞬間，我們都将不再孤單。

眨眼間，五月來臨，《美人骷髅》也迎來了最後一章。

在文章的終點，李墨破天荒地做了一個卷尾總結，寫下了這麽一段話：如同故事中的骷髅美人和小道士一樣，我們在這個世界上，存在着莫名其妙的緣。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世界，獨立的存在，卻又在大千世界裏包容，就像這本文裏所發生的一個個小故事一樣。當我們沒有遇上時，我們彼此之間的緣是沒有意義的。

而作者和讀者，也是類似的存在。寫作十年，我知道我只是衆多作者中，一位極為不起眼的小作者。

我沒有天賦，也沒有那麽多的靈氣，寫作技巧也不是那麽的精妙，文筆也并非精彩絕倫。

所以我知道，能夠和每一個讀者朋友相遇，一定是你們在一群人裏，先選擇了我的故事。

當你選中我的那一刻，我就出現在你的世界裏，我被你所觀測到。

一份份的觀測，交流，評論，讓我明白，并非是我一個人在沉浸這個故事世界。也讓我知道，我的所述所寫，是能夠帶給人快樂的。

這人世間什麽都是虛幻的，我害怕這個世界，又豔羨這個世界，是一匹想融入世俗卻包裹在人皮之下孤獨無助的狼。

但是和你們交彙的那一刻，得到肯定的那個瞬間，我也隐隐有了勇氣。

這是我的第一個十年，但我知道我會有第二個，第三個十年……

我會與更多的你們相會，我期待在未來的日子裏，我能寫出更多更好的作品。

我所敲擊的每一個字，在當下的那個瞬間，所表達的，所傾述的，一定是對故事的喜愛，對傾聽故事者的感謝。

我愛我的故事，同時……我也愛着喜歡我故事的人們。

這個故事就暫時在這裏了，在我們看不到的地方，她們一定還會有更精彩的人生。

可我們的陪伴得就此停住了，這是一段精彩的歷程，但是在一下個站點，我們還會遇到更精彩的時刻。

那麽，有緣再會。

我新的，舊的，曾來過又離去，還未曾來的讀者朋友們。

我愛你 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