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他們把以後見面時間定到了每周二,常懷瑾在午餐後宣布這一決定時李瑜沒有表現出多麽難過,他明白周六那天大概需要騰給房展清,他已經很知足。何況進了一月他也要努力準備期末,争取大三這一學年能拿到學校的獎學金。
“急着回學校麽?”常懷瑾突然問他。
“不急的。”李瑜說,其實今天的複習任務還剩了大半,但這在常懷瑾類似邀約的問句面前馬上顯得無關緊要起來,今天還可以繼續和先生呆在一起嗎?他隐隐有些期盼,抿了下嘴巴擡着眼睛看向對方,現在他的确有些與性格不符的粘人。
常懷瑾挑了下眉,饒有興味地體味李瑜愈加依賴自己的情狀,以往他們共進午餐更像一個游戲結束的儀式,由常懷瑾主導話題聊一些各自生活上的瑣事,彼此并不關心,而将距離迅速拉開。好像自從自己主動給奴隸進行清理時結束的界線就逐漸模糊了,像遇熱化了的糖,拉出越來越長的黏膩的總是不斷的絲,将兩個人勾纏在一起,常懷瑾很容易察覺了這一點,但這次他滿不在乎,絲毫也不覺得游戲點到為止的純潔性遭到了侵犯。
李瑜是不一樣的,他這樣純情而莽撞,脆弱又無知,天生就要被他主宰,就适合獻出擁有的和沒有的一切,常懷瑾的食指和拇指撚了撚,沒有冰冷的潮濕,而是李瑜後頸上細白嫩肉的柔軟。常懷瑾很享受李瑜愈漸貪戀自己的樣子,他必須承認,并且想要更多,那指向一個他絕不願意承認的答案,他只是盲目又惡劣地想要蠶食李瑜的全部。
李瑜因為他的笑和沉默産生了一絲無措,似乎意識到自己透露了超出合理範圍的期待。
那就讓他意識到這份超出将得到回報,常懷瑾欣賞着他因為自己改變的表情,他感到愉悅,那就讓這條小魚越來越多地,越來越深地潛入自己的洋流。
“去給你挑一個獎勵。”
李瑜的眼睛亮了亮,帶了些不可置信和羞赧,并且出于常懷瑾的威嚴沒有多問。
真乖。
常懷瑾的陰謀太多,想要什麽就絕不放過,還用着精明的商人腦袋貪圖便宜,永遠崇尚以少換多的交易準則,可不就是如此廉價?兩句話就把李瑜拿捏得痛苦又快樂。得到他的全部總該同樣容易,常懷瑾理所當然地想。
他也總要因為這份自大被命運的流放。
常懷瑾看上去很自在,似乎将要前往自己轄管的領地,他沒有開車,帶着李瑜往銀座走,那棟晶黑的建築只與樊岳隔了半條街。這是他慣用的伎倆,奴隸們的禮物都在那裏熠熠等待着,想必李瑜也該喜歡。
路上零星的行人多穿着飒爽的風衣外套,偶爾幾個套着潮牌衛衣的少男少女,都揚着頭迎風走路,李瑜團在臃腫的羽絨服裏顯得很不搭調,何況他因為上午過于粗暴的性事行走間并不自如,別扭的姿勢像只搖搖晃晃的小企鵝,笨拙得緊。
在與常懷瑾建立關系前他很少來這邊,從這裏呼嘯而過的風像流淌的黃金,吹得人滿身閃耀,卻讓李瑜不自覺低着頭,只保證視野裏有主人黑色的衣角。常懷瑾發覺了他的不自在,慢了步子等他與自己并排,“怎麽了,”他掃了眼李瑜的腰,“難受?”
他又問自己怎麽了,李瑜暗自數了數,常懷瑾今天問了三次自己怎麽了,以往他才不在乎,李瑜有點欣喜,自己似乎沒有貶值,或許還塞翁失馬地取得了常懷瑾不多見的溫柔。失而複得的東西總歸讓人在後怕間多一點珍視,常懷瑾于他而言同樣如此。
Advertisement
李瑜不敢表現出來,顯得太自得,只搖了搖頭回應對方,“沒有的,先生。”
常懷瑾也不繼續問,把手攤開,李瑜愣愣地看着,不知道這是什麽意思,常懷瑾于是又說,“手給我。”
不知道做過多少次,內射過多少輪了,李瑜卻的确為常懷瑾手裏的溫度悄悄紅了臉。常懷瑾晃了兩下交握的手,把李瑜扣住的感覺不錯,“遛狗。”
李瑜沒回話,只任由他牽着,暗自祈禱別出汗害常懷瑾嫌自己。
常懷瑾沒目的地牽着他在銀座一層晃,似乎真的只是一時興起想把李瑜牽出來遛遛,帶着炫耀的心情,賣弄剛贖回的一個珍貴過的小玩意。
常懷瑾不是第一次帶奴隸來銀座,他是個優質又多金的dom,被談論時永遠離不開直白粗俗的有錢,常懷瑾并不介意,或許還以此為榮也說不定。表現好的小狗值得豐厚的物質獎勵,他一貫很樂意用金錢換取對方的忠誠,到目前為止都很有效,他們總是很榮幸進入銀座,然後擡着下巴為自己篩選禮物。
誰像李瑜一樣,常懷瑾瞥了眼身側專心瞪着地板的人,那地板鑲了金麽?鑲了金李瑜估計也未必稀罕看,以往體諒他生活困難每個月彙款也要拒絕,常懷瑾垂眼看他,體會到了李瑜與自己間一直存在的一面隔閡,讓他以往精湛揮舞的金色權杖失去效力,這的确讓他不太好受。
不過這不是什麽難解的問題,人是可以被馴化的,何況是如此不能沒有他的李瑜。
李瑜因為稍低着頭,細白的頸暴露在常懷瑾的視野,上次分別時他還戴着那條暗色的圍巾,常懷瑾很容易做了決定,“給你買條圍巾。”
李瑜被他喊回神,一張懵懂的臉在金色銀色以及鑽石透明的流光間擡了起來,朝常懷瑾點了點頭。
常懷瑾垂眼看了他兩秒,就牽着他往衣裝區域走了。
導購小姐很和善地朝兩人打招呼,語氣不過分熱絡也不顯得疏離,也不為兩個男人牽着手進了店面露出訝異,讓李瑜不自在的感覺少了些。常懷瑾示意他自己挑,他又很聽話地輕輕撚着木質衣架上的圍巾,看到标價後又局促起來,他其實早該料到的,他一路走過來的緊張似乎就是在為此時的僵硬做着預演。
常懷瑾察覺了,朝他說,“沒事。”
“先生,”李瑜有些不安地說,“我戴這樣的圍巾,不合适。”
常懷瑾不喜歡他在這種事上老是忤逆自己,今天卻很難生出氣來,于是問他,“那你想要我獎你什麽?”
“為什麽要獎勵呢?”他很不解地看着常懷瑾,似乎憋了許久,常懷瑾不罰他都謝天謝地了。
“因為今天很乖。”常懷瑾垂眼看他,“因為今天小魚讓我很高興。”
李瑜被他看得心髒空了一瞬,然後低了頭很小聲地說,“您……多親親我,就好了。”
常懷瑾笑了一下,竟然真的俯身吻了吻他的臉頰,李瑜張大眼睛環顧周圍,導購小姐只是在稍遠的地方友善地笑着,他仍然通紅了一張臉。
“為什麽總是拒絕我?”男人問他,“這讓你很難受嗎?”
“我,我還是學生。”李瑜輕聲說,“不方便用這麽貴重的東西。”
“而且,”他補充,“先生,和以前一樣,我們的關系,”李瑜頓了頓,“是互利的,但這樣的話我給不了您同等的回報。”
“這是我們目前資産狀況的差距決定的必然,你不用有壓力,我也不為你回報我一模一樣的什麽東西。”常懷瑾難得有這樣的耐心,他看了眼李瑜手裏的圍巾,收那個學長的卻不收我的嗎?常懷瑾冷了冷臉,“還是想繼續戴你之前那條圍巾?”
“不、不是。”李瑜急道,“已經不戴了。”
“那就挑一件新的。”常懷瑾說,又馬上改變主意,“我挑。”
李瑜不懂話題怎麽迅速從拒絕到了由常懷瑾挑選,他沒敢繼續反駁,只好跟着常懷瑾在貨架間看。
常懷瑾沒主動給奴隸挑過什麽禮物,一時間還有些挑剔,好像什麽顏色都差了點意思,常懷瑾瞄了眼跟在自己後面探腦袋的李瑜,好像生怕自己在一堆貴死人的圍巾裏還要挑一件最駭人的,常懷瑾總覺得李瑜拒絕自己的錢是一種把自己排離在外的象征,真該好好收拾一下小孩急着跟自己撇關系的壞毛病。
層疊的圍巾都入不了他的眼,常懷瑾随便翻了一遍,看到一條平平無奇深灰色的,本來也預備馬上翻過去,又和記憶中某個奇妙的點聯結了起來,他不動聲色地抽出這條圍巾,“可以麽?”
李瑜點點頭,他都可以,常懷瑾挑的話,都可以,抗拒心已經少了一半,他想要常懷瑾給自己挑的圍巾,那似乎意味着一種歸屬。
常懷瑾要他拿了去試衣間脫了羽絨服試試,好像有些嫌他太臃腫無論如何也好看不起來似的,李瑜有些不好意思地應了。
常懷瑾在外間踱步子,對這感覺倒有些新奇,說不上來的期待感,他沒走兩步又找來導購小姐,要她給自己拿了條和剛才一樣的。
李瑜在試衣間裏還是沒忍住看了眼圍巾的吊牌,心裏什麽也不敢想,動作間就差沒拈着蘭花指慎之又慎地把圍巾纏到自己的脖子上了。他已經脫了羽絨服,內搭是他一件霧藍的兔絨毛衣,和深灰色融合得比意料中好看,像一片風雨欲來的海域。
木門扣出兩聲響,他開了門,常懷瑾不由分說地擠了進來,把手裏和李瑜脖子上一模一樣的圍巾遞了過去,“幫我系。”
“啊,好的。”
李瑜稍微踮腳,他看出來這和自己的是一樣的,嘴巴小心地抿了抿,如果早知道常懷瑾要和自己買一樣的圍巾的話,他一定一開始就不會拒絕,多貴都不拒絕。
圍巾撚在他手裏,在常懷瑾的脖子上軟塌塌地纏了一圈,指尖游經他的喉結,他右側的青筋,再碰到他後頸上刺人的短發,以及左側大動脈滾燙的呼吸,李瑜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一點也不敢看常懷瑾盯着自己的眼睛,真是可怖啊,他覺得自己的手指要燒起來了。
常懷瑾離他這樣近,狹小的試衣間像一個穩固的方塊,沒有人進來打擾,誰也別想出逃,李瑜沉迷于常懷瑾不會離開自己的遐想,他混沌夢境裏渴望的男人一尺一寸似乎都在圍巾環繞的一圈中被自己得到了,他為這樣大逆不道的念想感到害怕。
常懷瑾就着他的手自己調整了些許,李瑜的指尖輕輕離開了他的脖子,離開一個生物最炙熱而致命的地方後似乎終于能松一口氣,卻在退步前被攬上了腰,随即被一個兇蠻的吻降臨。
這實在是太可怖了。
李瑜顫抖地回應常懷瑾柔韌的舌頭,那似乎是比他粗大的陰莖還要攝人的武器,他的直覺已經先于他察覺了危險,但李瑜不躲,他在這一刻對常懷瑾的渴望超越了一切。
他在來時的路上将重回常懷瑾并且得到他額外的溫柔形容成塞翁失馬,卻想當然地忽略了福禍相依的規律下已經預定好的下一次磨難,抑或是這一瞬間的勇敢已然是這個世界上最強大的東西,讓他根本不害怕,只要是常懷瑾,什麽都可以。
深灰色的圍巾在他們的擁吻間疊攬纏綿在一起,到底誰從誰的脖子上垂下來也分不清了,到底誰拴着誰的命也根本難以判定,它們晦暗不明地灰着,将兩人拉入一場殘夜歡宴,一樁白日夢魇。
“李瑜。”
常懷瑾喊他的全名,讓人錯覺他将要許下一個誓言。
“我要全面侵入你。”
他毫不遮掩自己征伐的宏圖。
“別再提這是一場互利的關系,它是,但這會讓你覺得我們總是很平等的。”
常懷瑾挑起他的下巴,逼他看自己的眼睛。
“現在我想要游戲進行的時間更長——我們不平等,我是你的主人,不僅是每周二的上午,是每一天,你要戴我買的圍巾,以後還有更多東西,你都要乖乖收下。”
他把拇指比在李瑜的嘴唇上。
“不許和喜歡你的學長說話,你曾經喜歡過的誰也不行。”
李瑜細細地喘息着,趴在他的胸膛上仰頭看他的主人,看那雙貪婪的眼。
“你的更多,要屬于我。”
你的一切。
常懷瑾的拇指已經松開了李瑜的唇,手掌輕輕摩挲他的臉,換上一幅溫柔的語調詢問他的意見,
“你願意嗎?”
李瑜覺得全世界都只剩下這個試衣間裏的自己和常懷瑾了,就像那個冬夜的吻一樣,他癡癡地看着這位英俊的權主,他此時此地願意為他獻上心髒,何況答應一個如此動人的邀請。
“我願意,主人。”
李瑜回答他,攀上他的脖子第一次主動地吻上了他。
由李瑜主導的吻有種奇妙的纏綿,軟舌的推攬像一聲聲綿長的低語,永不消息,漫長得似乎要将兩個彼此迥異的人融為一體。
常懷瑾不知道,他在這個吻裏已經得到了李瑜一瞬間的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