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待嫁1
很久以後回想起來,之前虛度的光陰,我已經沒了什麽印象。倒是在卞之疆待嫁的這一個多月,才應該算是過得還算充實。
零風安排零栀和零白身邊果然沒錯。
這兩人珠聯璧合巧舌如簧舌燦蓮花,在卞之疆疆城裏混的是風生水起,把有用的沒用的消息都打聽了個完全。
宮之疆就如靜軒說的一樣,是所有疆域裏最特殊的,它地域遼闊物産豐盛人丁衆多且骁勇好鬥,是整個定國最不好惹的地方。靜軒就是兩年前剛剛繼任的宮之疆疆主宮之靜軒。上任後沒多久,宮之疆就率先領兵攻打了卞之疆的部分領土,燒殺搶掠,戰無不勝。卞之疆連連敗退,也無還手之力,仿佛被宮之疆逗着玩一般,留着一口氣,茍延殘喘着。
這場戰事持續了一年多,卞之疆也人心惶惶了一年多,直到半個多月前,不知道是宮之疆過于輕敵還是卞之疆有了應敵之策,宮之靜軒領兵五千無一生還,自己也逃到卞山上不知所蹤,後來就有傳言說宮之靜軒已經死了。
卞之疆第一次大獲全勝,全疆上下歡騰一片。
可沒多久,宮之疆就傳出消息,宮之靜軒完好無損,說他是得神明相助,是第一個從卞山逃生且性命無憂的奇跡。
說到這裏的時候,零白完全掩飾不住自己臉上的自得神色,就差在臉上寫“是我醫治的”幾個大字了。我暗暗覺得事情的神奇,沒想到這些也能成為街頭巷尾的故事,聽起來還挺有意思。
再後來,宮之疆就一直沒了動靜,有人說宮之疆不願意再打仗了,也有人說宮之疆這是有更大的陰謀,總之卞之疆就更加惶恐,民衆多有不滿,希望疆主能有所作為。
于是作為疆主的卞之天齊和上君卞之景源沐浴齋戒,開壇問巫,禮行三日,終得天言。也就是在抓到我的那一日的前五日,卞之疆就帶着兩萬精兵前往之前宮之疆一決高下。
戰況确實十分慘烈,據說宮之靜軒身受重傷,之前宮之疆所占領的卞之疆的土地全部被奪了回去,但是卞之疆也不是輕松取勝,最後剩回來的只有傷殘兵千餘人。兩方均得重創,想必能和平相處一段時間了。
“你說,靜軒受傷了?”我驚呼,怪不得那段日子一直不見他人影,原來是疆域裏有戰事,我渾然不知還暗暗怪他教我玄蠱有始無終。
“他們都這麽說,但想想傳言能有幾分當真,更不用說我們現在是在宮之疆的對頭這裏聽來的傳言。小……洱顏,你就省了心思吧,下山以來,你已憔悴許多,到時候風見了,是要怪我們沒有照顧好你的。”零白寬慰道。
“現在零雪和零霜已經和我們彙合了,有霜在身邊,我便松氣許多,晚上可以安枕了。”零栀躺在一條粗樹枝上,嘴裏叼着一根細木棒,雙手枕在腦後,一幅惬意模樣。
“你也真會給自己添苦工,說起來你哪個晚上沒睡好似的,怪不得零霜不願與你同屋而居,就你那鼾聲,老鼠都不願與你做鄰居。”零雪給我續了一杯茶。
天氣越來越冷,茶的氤氲熱氣很快又沒有了。
卞山處于宮之疆和卞之疆的交界,我們下山後和零雪她們都在卞之疆,那麽極有可能零月她們和零風她們在宮之疆,說不定也已經碰頭了,可能還見到了靜軒。我因着莫名其妙被卷入了成婚事件裏去,不好脫身,只得盼着零風她們能夠得到什麽消息前來尋我,事情說不定還能有轉機。
“小……洱顏,近日裏,那個老婢侍天天過來找你都同你說些什麽?我看你天天昏昏欲睡,定是枯燥得打緊。”零栀一下子就從樹上跳下來,滿臉壞主意,“不如我們去找找那個上君,問他是否能出去耍上那麽一耍。”
“得了吧,上次去找上君被那個疆主知道後,小……洱顏屋裏其他所有的婢侍都抓出去挨了拶刑,我們自己也經歷過,總不要再給別人添麻煩了。”零白語氣沉重。
我就更加百無聊賴了,用手指蘸了茶水,在桌面上寫起前幾天我學的字來:“你們要改口便好好叫,小洱顏聽起來實在不悅耳,反而多了一絲猥瑣。唉,安分些罷,不要到處惹麻煩給我們自己樹敵,本來就有頗多閑言碎語了。”
零霜始終一言不發,手裏握劍雙手抱在胸前,臉色陰沉。半晌,只得一句:“小主,你真要嫁了?”
果然語不驚人死不休,這一問吓得零栀趕忙去捂零霜的嘴,四下裏看無旁人,便使勁地錘零霜肩膀:“你可是想害死洱顏?說好改口的,萬一被別人聽去了我們如何辯解?再來一次半死不活麽?”
“我聽得花房裏那些婢侍說,巫人說這位疆主從出生起,命中就無紅鸾星,所幸還有一個哥哥,于是就有了上君。上君的身份确實尴尬,參與管事卻無甚實權,要不是早些年上君曾經去京之都做質子時與都主都子關系不錯,且還有巫人幫襯着說幾句,那就等不及上君的孩子出世過繼給疆主,便已經被陰晴不定的疆主除掉了……現在卻萬萬沒想到竟然是疆主要成婚了。”零白多嘴又多說了幾句。
“那,那上君要怎麽辦?疆主之後要是有了孩子,上君就是名存實亡了。”聽她們說的多了,零雪也加入了讨論。
我滿臉憂心忡忡,這幾個人還真是沒事瞎操心,明明是別人的事情,卻比自己的還要上心,言語間也全然忘記還有一位關聯者就坐在旁邊。我心口發悶,也懶得多些話語去嘲諷她們。
“我的确還沒想過應對之策,不過,先謝過幾位姑娘的挂念。”身後突然一聲響,吓得我差點就把桌子掀翻,一個沒坐穩幾乎要摔下去時,一只手用力的扶了一把。我讪讪地要轉身道謝,正好看到笑着擺擺手的卞之景源。
“你怎麽來了?”想起那一次卞之天齊令人不寒而栗的舉動,我十分驚慌,生怕萬一哪裏再得罪了那個三句話離不開刑罰的疆主。
我們原先也不知道零雪和零霜也在卞之疆。
有日夜裏幾個婢侍悄悄說些小話,大概就是從出去采買的人那裏聽來的,說是今天街市上有人鬧事,砸了好多地方,非得要去宮之疆。出動了好些人才将這兩人抓起來,雖沒送到疆城裏來,總之也是難逃酷刑的。
我和零栀零白思量一會,想着零風為人溫潤細致,零星做事沉穩踏實,斷斷不會闖下這等大禍招人顯眼。零雪心直口快零霜悶葫蘆暴脾氣,差不多就應該是她們倆了。于是我就急忙去找卞之天齊,無論如何我都不願意讓那種刑罰再發生在她們身上。可是我尋完這個宮室那個殿堂,都說疆主不在,還順便送我回屋子裏去,說大婚前我和他是不能見面的。
所以,我就遣了人去找了上君卞之景源。
事情就出乎意料的順利,當夜,零雪和零霜就被他帶入了疆城裏,毫發無傷。
也是在這個夜裏,卞之天齊帶走了我這裏所有的卞之疆婢侍,全部用刑。我的心口滾燙,似乎聽得見哭喊聲尖叫聲,看得見她們跪地求饒有淚千行。
我站在窗前,隔着薄薄的窗紙,聽得他:“洱顏,早些休息。”其他的什麽都沒說,聲音裏似乎帶着笑意。
閉上眼,可以想象到他的表情。
聽說她們的手全部廢了,有的死了,有的被賣了。
我知道,此二人有紛争,我只是希望不要把其他無辜的人牽扯進來。
“你不用擔心,我只是怕你悶,想要帶你出去走一走。”他的語氣很溫柔,眉梢間卻帶着分毫寒意,“天齊昨日啓程去京之都朝會去了,他定沒告訴過你。”
“……可是他也沒說我能出去。”我喃喃道。
“無妨,不過去外面轉轉。”
零栀一直在不遠處對我擠眉弄眼的,我也實在想不出用什麽理由拒絕,只能答應下來。
這回,零栀終于不用束着手腳了。卞之景源給了她一只很大很重的錢袋子,說是有什麽看上的東西的可以随便買。她一聽,興奮激動的扯過零白的胳膊就無影無蹤了,偶爾時不時蹿出來胡亂往我手裏塞了點東西。
“洱顏,這是糖葫蘆,甜的。”“洱顏,這是小面人,玩的。”……
“哈哈,都是孩童的玩意兒,你們倒是喜歡。”卞之景源道。
我聽不出這句話的情感,只是感覺自己似乎被打了一拳,喉嚨裏幹澀的說不出話來。他這句話可能真的沒什麽惡意,我也不是說很脆弱敏感,不過就是他手裏拿着一把鹽正玩的開心,又恰好掉下了那麽幾顆在我心口的傷處,慢慢刺來卻疼入骨髓。
零霜一直抱着劍,跟在我和卞之景源的身後,保持着一定的距離,也能随時出手保護我。我臉上神色不佳,她也皺了皺眉,和神采飛奕的零雪成了鮮明的對比。零雪是從來沒有過的明媚,銀鈴般的笑聲淡淡地在深秋的風裏暈散開,令人心中一動。
“上君,你有什麽事情要跟我說?”我直接開口。
他并未回答,唇邊笑意濃:“我不介意你叫我景源,難不成你叫你自己未來的夫君疆主嗎?”
作者有話要說: 天齊:“這個人拖出去砍頭,那個人拉出去五馬分屍,還有那個,帶出去做成人彘……”
景源:“呵呵。”
洱顏:“……”卞之天齊,求你好好做個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