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庇護之光
栾澄簡直服了羅運,真是活該這傻大叔到現在也沒找着對象。他本來就很擔心白幽對于要附到遲飛雨身上的事有抵觸情緒, 現在好了, 估計白幽就算真附到遲飛雨身上也不會開心。
果然,一直到顧傾淮把遲飛雨跟嚴勖從符裏招出來, 白幽都沒發出過任何動靜。
栾澄抱着白幽, 安撫地順着他的毛,悄聲告訴他:“有些人就是遲鈍, 就是傻,咱們不理他!”
白幽用頭蹭蹭栾澄的胳膊,不“說話”。
遲飛雨這時似乎從茫然中回過神來了。他看着自己的身體, 再看看嚴勖, 突然淡淡地笑起來。
嚴勖牽住遲飛雨的手:“別忘了和我說過的話。”
遲飛雨“嗯”一聲, 輕輕捏了捏嚴勖的手。原本那些抗拒分離的情緒似乎已經很淡了。他們依然舍不得離開對方, 但卻不會再像之前一樣瘋狂。那些濃烈的感情經過長時間的相處已經融進了骨血裏。而此刻, 他們有的只是依依不舍。他們知道做了一場長達數年的夢, 也該知足了。
肖正軒已經往這邊走過來,羅運和顧傾淮都懶得解釋什麽,便讓遲飛雨在被看到異常之前回到了他的身體。
遲飛雨的魂魄一附體, 那張原本粘在他額頭上的藍符便自行掉落下來,化為灰燼,而那張畫着風景圖的金符也自行消失在空氣中。
肖正軒敲了敲車窗:“小雨,怎麽還不下車?”
遲飛雨茫然了片刻,稍稍适應一下之後打開車門:“沒什麽,車裏涼快, 多呆會兒罷了。”
大晚上的,其實外面也沒多熱。肖正軒總覺得哪裏不太對勁,但看了半天他也沒看出來到底是哪裏不對勁。
嚴勖已經被羅運收進了收魂容器,羅運不想在人多的地方引起什麽不必要的麻煩,所以他打算上了飛機之後再把嚴勖放出來。
“我去買個寵物托運箱。”羅運說。
白幽再怎麽乖還是要托運。來的時候買的箱子太小了,下飛機之後羅運就直接給扔了。羅運要再給白幽換個大的。
換作之前,白幽早就撲上去跟羅運賣萌,這會兒卻異常的安靜,仿佛怎麽樣都行。
羅運去買箱子的時候,栾澄安慰白幽。白幽也不知聽沒聽進去,直到羅運回來之後他才“喵~”了一聲。那小小的動靜聽起來異常委屈。
栾澄看到工作人員把白幽連帶着籠子拎走,皺皺眉:“會不會憋壞了啊?”
羅運說:“應該沒事。來的時候還跟我鬧情緒呢,現在估計是接受現實了。”
栾澄連白眼都懶得對羅運翻。那叫接受現實嗎?那分明是傷心得連叫都不想叫了!
“走吧,我們也該準備登機了。”羅運提着手包,率先走了。
肖正軒和遲飛雨的票是後換的,所以他們的位置跟栾澄他們有些距離。本來以肖正軒的意思,這一程他就跟他表弟坐在一起。至于嚴勖,反正在哪都行。
然而遲飛雨卻不想浪費了這最後相處的時光。他跟羅運說換座,換到了栾澄和顧傾淮旁邊。之後,他用自己的手機跟嚴勖聊天,同時也跟栾澄和顧傾淮談談符裏都是什麽樣的。
“最開始去的時候,我和嚴勖都以為就我和他兩個,沒想到那邊人還挺多。看到你們也在我還吓一跳呢,後來才反應過來,應該是你們擔心我們孤單,所以才多安排了些人進來。”遲飛雨回憶着着,“那邊挺好的,有房子,有地,有山有水,有點像回到……很久以前吧,沒什麽交通工具,吃穿也基本都得靠自己。但我覺得很有意思,很安逸。”遲飛雨說的時候臉上始終挂着淡淡的笑容。他還是那個模樣,但氣質卻與之前截然不同,“總之非常非常感謝二位學弟,此生無憾了。”
“你們還挺清醒,我還以為回來之後需要恢複一陣。”顧傾淮确實有些意外。
“因為去的時候就知道總有一天要回來,所以我們把每一天都當成最後一天過的。”遲飛雨朝嚴勖在的方向笑笑,“足夠我支撐到去找他了。”
“你還有……離開的想法嗎?”栾澄還以為,遲飛雨可能不想死了呢。
“我說到的事情一定會做到。”遲飛雨還記得要把身體給顧傾淮朋友用的事,“況且我告訴嚴勖我會去找他。”
“你可以再考慮考慮。”顧傾淮說,“因為我的朋友未必會用。”顧傾淮指指嚴勖的身體。就他對白幽的了解,白幽大概是不會再想附到遲飛雨的身體裏了。白幽本身就是個比較傲嬌的人,讓他做另一個人本來就是沒有辦法中的辦法,剛才羅運還非常之不識趣地紮了白幽的心,想來白幽一時半會兒不會再想變成人,活人。
“如果我走了……”遲飛雨頓了頓,拿起手機,把不适合說出來的話打出來:如果我走了,而你的朋友又暫時不會用我的身體,那麽我的身體還能長時間存放嗎?
“嗯。”顧傾淮說,“能。”
“那就好。”遲飛雨淡淡笑了笑,接着跟嚴勖用手機聊了起來。嚴勖說話,他就在手機上打字。
一路上他們有說有笑,栾澄看在眼裏,心裏總算沒那麽難受。他戳戳顧傾淮:“白幽應該不會有事吧?”
顧傾淮默了一下說:“應該沒事。”
雖然白幽偶爾會有些胡鬧,但也不是那種拎不清的人。當然難過肯定是難免的,不過頂多以後不去羅運那了吧,總不至于真為此怎麽樣。
日子總還得過。
下了飛機之後,栾澄急着見白幽。後來把白幽接到手,他第一時間就把白幽從籠子裏放了出來。
“看來以後我跟傾淮得努力賺錢買飛機了,可不能再給你關籠子裏,憋壞了吧?”栾澄順順白幽的毛,“你餓沒餓?一會兒想吃什麽?”
“喵嗚~”白幽搖搖頭,在栾澄懷裏蔫蔫地趴好。
“羅叔,一會兒有人來接嚴勖還是你送他?”栾澄問。
“有人來接。先去我那吧,等把嚴勖送走之後我還有點事找你們幫忙。”羅運提前打過電話,這會兒有人開車過來接來了,開的是那種七座的商務車,足夠他們幾個人坐。車一路開往羅運家的小區,羅運到家之後開門進去,一行人便看到屋裏已經有“人”在等候。
對方為男性,面無表情,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裝,看起來半透明。
羅運看起來跟對方很熟,因為他進去看到有這“人”在,露出的不是驚訝和被入侵的憤怒神色,而是某種老朋友之間帶着疑問的感覺。他很平靜地把鑰匙放茶幾上,問:“怎麽來這麽早?不是還有點兒時間嗎?”
“對,不過事情有變。”對方說,“我得盡快帶他回去,上面有領導要來檢查。”
“那好吧。”羅運嘆氣,“嚴勖,你跟他走。”
嚴勖撫了撫遲飛雨的頭,做了個擁抱的動作。兩分稍稍分開,無聲地凝望了一會兒,最後相視一笑,嚴勖便轉身。他站到來接魂的使者旁邊:“麻煩您了。”
使者點點頭。然而就在使者要将嚴勖帶走的時候,奇怪的事情發生了。本應該被順利帶走的魂魄,居然在使者碰到的時候發出了一陣刺眼的強光。那光一恍而散,仿佛做夢一樣。然而使者下意識躲避的動作告訴在場所有的人,那并不是夢。
顧傾淮和羅運幾不可察地皺了皺眉,那名使者這時認真掃視了一眼在場的人。最後他的目光鎖定在栾澄身上:“我說姓羅的,你這裏這位小兄弟有點意思啊。”
羅運說:“是有點兒意思。局裏新請的顧問,剛解決完泰城山的麻煩。”
使者微一挑眉:“怪不得呢,這庇護之光都彈到我這來了。”
栾澄不了解對方的身份,所以進來之後就沒敢說話,怕萬一說錯什麽再引來不必要的麻煩。可這時聽到新名詞,他也忍不住了,轉頭看顧傾淮,以眼神尋問:什麽是“庇護之光”?
顧傾淮輕搖頭,示意晚些告訴他。
使者再去抓嚴勖的時候,那光便不再彈出來了。嚴勖看了遲飛雨一眼,随後便随使者穿牆而過。
他們甚至沒有下樓梯就消失在了屋子裏。
遲飛雨久久地望着嚴勖穿過去的地方,眼淚無聲地流下來。
栾澄拍拍遲飛雨的肩:“學長,看開點。”
遲飛雨點點頭,用力抹掉眼淚說:“顧傾淮,栾澄,這次真的特別感謝你們。要不是你們,我想我可能這輩子都沒辦法再見到他了。”
栾澄說:“應該的,學長不用客氣。現在時間也晚了,你先去找地方休息吧,反正我和傾淮還在放假,如果有事我們可以随時聯系。對了你那裏有我和傾淮的手機號嗎?”
肖正軒說他那有。遲飛雨笑笑:“那我們就先走了。等你們忙完之後咱們再約一下。我應該會在白松市停留一陣。”
栾澄“嗯”一聲,擺擺手。
羅運把人送出樓,而這邊,栾澄找不到白幽,叫道:“白幽?”
白幽在屋裏“喵~”了一聲。栾澄尋聲找過去,就見這家夥躺在客卧裏一張柔軟的大床上,戀戀不舍地拿爪子在那抓啊抓的,時不時還拿腦袋蹭一蹭。
栾澄想都不想地說:“回去我們就給你弄一張!”
顧傾淮搖搖頭:“你也太慣着他了。”
栾澄特理直氣壯地說:“不是你說的就當多個兒子嗎?”
顧傾淮一想還真是,頓時無語。
白幽這時從床上一躍躍到栾澄懷裏,栾澄下意識将他抱住了:“對了,之前那位說的那個什麽‘庇護之光’,到底是怎麽回事?”
“庇護之光從某個角度來講算是善意的轉化物。”顧傾淮提着白幽脖梗子把他弄自個兒懷裏,“不許找你媽撒嬌。”
“去你的!說正事呢!”栾澄掐顧傾淮臉頰,“快說,善意的轉化物又是什麽玩意兒?”
“之前我們在泰城山解決了問題,我不是跟你說過咱們不收酬勞麽?其實當時我想的是,多積點福澤,以後遇到危險也更容易解脫。或者我們身上的善舉越多,也會被這個世界愈加善待。”
“然後呢?為什麽嚴勖身上會有庇護之光?”
“時靜是用你的仙靈之氣結合我的精力合畫的符,它就像我們身體的一部分。嚴勖的魂魄在這符裏呆久了,自然就會得到一些我們身上帶的庇護之光。”
“那以後咱們再遇到類似的事也不收酬勞好了。如果是私活那就收,如果是幫助民衆的就不收,你看怎麽樣?”栾澄想想反正他們也不算缺錢,還是多攢些福澤為好。
“好,聽你的。”
“你果然想得比我長遠多了。”栾澄忍不住又說。
“也沒多遠。當時是考慮到馬上要高三,希望你能在考場上好好發揮。再一個是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總有一天我倆的關系會曝光。到時候我希望外界給你的壓力不要太大。”
“……”栾澄突然不說話,直勾勾看着顧傾淮,眼眶有些紅了。
“怎麽了?”顧傾淮問。
“靠!羅叔怎麽還不來?!”栾澄突然轉身,莫名其妙地往門口走了。
顧傾淮想了想,決定還是不要戳穿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