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說錯話
自打進了貓的身體裏并且怎麽都無法靠自己出去之後,白幽已經漸漸适應了貓的身體。而且憑心而論, 能大大方方走在陽光下的感覺還挺好的。但相比起變回人形, 這一切當然都不值一提,更別說是變回活人。
白幽死了之後就壓根兒沒想過自己還有可能會變回活人。
顧傾淮一開始也沒想。如果不是羅運提到遲飛雨的面相特別, 生中有死死中帶生, 而遲飛雨又總是有死的想法,他也不會往那方面想。但是想到之後, 他又覺得十分有可能。
一開始他也有糾結過,畢竟遲飛雨現在還是個活生生的人,現在就預訂他的身體是不是有些過。但他同時又覺得, 如果真想讓白幽繼承遲飛雨的身體, 那麽必須在遲飛雨活着時獲得他的首肯才行。遲飛雨再怎麽說也是身體的主人, 他有絕對作主的權利。
遲飛雨現在最迫切的就是想跟嚴勖在一起, 而白幽需要的是一個可以讓他光明正大面對羅運的身體, 如果真能做到一舉兩得, 似乎也未嘗不可。
這想法可能有些瘋狂,但顧傾淮就是這麽想的。至于如何在不影響羅運信譽的情況下讓遲飛雨和嚴勖長時間相處,那還要靠他和栾澄的特殊能力才行了。
栾澄有強大的仙靈之氣, 而顧傾淮能借助他的仙靈之氣畫符。有一種符叫作“嚴冰”,也叫“時靜”,顧名思義其實就是讓時間靜止,或者像嚴冰一樣凝固。誠然,這世間誰都不可能讓時間靜止,所以這符也不能。而它取這個名, 無非是因為它可以讓附在它上面的靈魂感覺到時間是靜止的。
“你的意思是,把我和嚴勖的魂魄收進裏面,這樣我們就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遲飛雨問。
“對,可能現實中也就三兩分鐘,但是對于你們而言就是一輩子。”顧傾淮說,“你們可以不急着答複,反正還有考慮時間。”
“可是你說的是把魂魄收進裏面。”嚴勖防備地看着顧傾淮,“那豈不是要讓小雨也……”
“魂魄會短暫離體。”顧傾淮沒用“死”那個字眼,“放心,不會有什麽痛苦的感覺,只是剛開始的時候可能會不太習慣。而且等你們出來之後,遲學長依然可以回到他自己的身體裏,以及他如果想得開,他可以繼續好好活着。我剛才說要他的身體不過是提前打個招呼,但這并非絕對的交易條件。事實上如果不是栾澄一心想幫你們,我也不想費這個神,因為遲學長的身體我現在也不确定适不适合我朋友用。”
“我同意。”遲飛雨想都不想地說,“別說要我的身體,就是讓我萬劫不複也再所不惜。但是顧學弟,一旦有天這件事情被我家裏人發現,你們可能會陷入十分被動的局面。我家裏雖然不似你們身負異能,但是在國內也頗有些能力,萬一我家裏人找你的麻煩,那可怎麽辦?”
“你看我像怕被找麻煩的人嗎?”顧傾淮變魔術似的抽了張符紙,“小污澄,來,過點靈氣。”
“嘿你!沒完了是吧!”栾澄迅速躲開顧傾淮的手,脖子上剛降下點溫度又被顧傾淮給叫上來了。
“好吧,夫人,借點靈氣可好?”顧傾淮輕輕搖着符紙,“你不污,我最污。”
“這還差不多。”栾澄把手遞過去,讓顧傾淮抓住,随後邊給顧傾淮過靈氣,邊安慰遲飛雨:“學長你放心,他真不是怕被找麻煩的人,他只是嫌棄麻煩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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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好。”遲飛雨長出口氣,“其實說真的,如果我走了之後真有人能接替我,我覺得也好。至少家裏真正關心我的人不會太難過。你們看這樣如何?如果可以,等我出來之後我會把事情安排妥當再走。我會找個理由去白松市定居,以後你們見面也會方便一些。”
“可以。”顧傾淮點頭,“那就麻煩學長了。”
“小雨,你還是再考慮考慮吧。”嚴勖覺得一切都是未知。雖然他比誰都能理解遲飛雨的痛苦,但是讓他就這樣認定了遲飛雨要跟他一起走,總還是覺得不妥。
“不用考慮。我之前說要上這輛車就是想問問兩位學弟有什麽辦法讓我可以跟你長久相處。現在有了,我高興都來不及了還有什麽可考慮的?”遲飛雨态度堅定,“顧學弟,那我接下來該怎麽做?”
“放輕松。”顧傾淮轉首望了羅運一眼,“羅叔,沒問題吧?”這人已經好半天沒說話了。
“羅叔?”栾澄見羅運沒反應,又叫了一下。
“嗯?什麽?”羅運居然才恍過神一樣,“怎麽了?”
栾澄:“……”
顧傾淮幾不可察地勾了下唇角:“我想暫時把他們收進時嚴冰符裏,沒問題吧?”
羅運茫然地問:“嚴冰符是什麽?”
顧傾淮感覺他本就不多的耐心瞬間被羅運這句給耗光了。他就不信羅運不知道嚴冰符!
果然,車猛地聳了一下,羅運反應過來:“我擦,你是說時靜?你已經能畫這種符了?”
不是,這才從泰城山離開多久?一個月都沒到。在那兒耗費那麽多精力,這會兒就已經恢複了?
顧傾淮問:“你要買嗎?”
羅運想打死他!他恨恨說:“你看把我賣了能買一張嗎?”
顧傾淮拿出筆:“勞駕,開穩點。”
羅運深吸口氣,從快車道并到慢車道,車速也逐漸從100降到了60。其實他是很想看看顧傾淮是怎麽畫的,但此刻卻不敢回頭了。真擔心賣了他也買不起,主要是沒人賣啊。
顧傾淮又問了一遍嚴勖跟遲飛雨的生辰八字,随即蘸靈氣為墨,把紙輕輕一揚,對着自然懸浮起來的符紙開始畫起來。
別說嚴勖跟遲飛雨,就是栾澄跟羅運都沒見過這架勢。栾澄看得不自覺屏住呼吸,仿佛被勾走魂魄的那個是他。
顧傾淮拿的筆筆尖很細,他畫出來的靈氣線條也跟着細得不行,但是它們每一筆都很清晰。不論是栾澄還是遲飛雨,他們都能看到紙上越來越多的靈氣光條。它們繁雜卻又暗中有序,似乎帶着某種難以形容的神力。
遲飛雨算是記憶力超常,但他覺得,這種東西即便是有人教他他也畫不出來。那麽一個細細小小長得相似卻又不全然相似的符文,這裏拐一道彎,那邊加一筆,還得每個大小畫得都一樣。十二個小符文形成一個符文圈,中間居然還有一幅有山有水有宅院的風景畫。
這東西是不是一不小心畫錯就得全部重來了?
遲飛雨想問問,但卻下意識地屏心靜氣,生怕打擾到顧傾淮。至于嚴勖,他也沒好到哪去,直到顧傾淮收筆才敢出聲。
“我還以為符都是跟電視電影裏演的那樣,全是從上往下畫一大長條呢。”嚴勖覺得這顧傾淮真是神了,更神的是,畫出來的山水畫隐隐呈現出立體感來。
“符文種類繁多,而且變化也多樣,還有不少都已經失傳了。”顧傾淮也看了一會兒自己畫的符文。這還是他頭一次畫嚴冰符。以前學的時候都沒想過這輩子能畫出來,因為他沒有那麽麽強大的靈氣,所以把畫法記下來之後他就沒回憶過。但現在不止畫出來了,居然還能用上。
“我們是要進這裏嗎?”遲飛雨發現他有些後知後覺地緊張,緊張中又透着點對未知的興奮和向往。
“對,一會兒你們要進到這裏。”
“那這個呢?”這話是栾澄問的,“這個看起來有點眼熟啊。”感覺像他跟顧傾淮的生辰八字,要不是他看過顧傾淮畫幾次,他還真看不懂。
“總要有些鄰居,一會兒再跟你詳說。”顧傾淮示意遲飛雨放松,之後他拿了一個小細條的藍色符紙,他把這符往遲飛雨腦門上一拍,遲飛雨的魂魄剎那間脫離身體。
遲飛雨感覺身體一下子變得很輕,輕得不由自主就飄了起來。他還看到歪倒在車座上的自己,以及神色複雜的嚴勖。
曾經他就像個精神病,反複地想過很多次自己死了是什麽樣的情形。現在實現了,居然還覺得有些新奇。
可能他就是個精神病。
“坐好,千萬別飄出去。”羅運說,“萬一被肖正軒看到可就麻煩了。”雖然肖正軒跟衛助理的車在前面,但凡事都有個萬一。
“好的。那、那我現在是死的嗎?我……”遲飛雨指着自己的身體,“是不是已經沒有呼吸和心跳了?”他看到似乎沒有了,不然夏天隔着一層薄薄的T恤,肯定能看出胸膛起伏的。
“沒那麽快,不過也差不多了。”顧傾淮說,“進去吧,到機場了你們就得出來了。”
“我們進去之後,你們在外面還能看到我們嗎?”嚴勖問。
“不能,我們看到的只是一張符而已。”顧傾淮指着符上的風景,“還有問題嗎?沒有就專心看着這裏。”
嚴勖跟遲飛雨搖搖頭,看向符紙。不出三秒,他們的靈體便消失在車裏。
“好玄幻啊未婚夫。”栾澄驚奇地看着這一幕。
“是有點兒。”顧傾淮點點頭,“你小心別碰到遲飛雨頭上的符,身體需要保鮮,你把它碰掉了我可慘了。”
栾澄“嗯”一聲坐回自己的座位:“對了,剛才那個符上,是不是有咱倆的生辰八字?”
由于他爺他奶小時候跟他數次強調不能把真正生日告訴別人,所以他一直很謹慎,剛才也就沒細問。
“對。他們總要有些鄰居什麽的。不光是你和我,還有誠東和白幽他們。不過我們是配角,也不是真正的靈體在裏頭,所以不會産生額外的記憶。但他們會。”
“你說會不會看久了就膩了?”栾澄不太能想象裏頭的環境,所以他覺得有這種可能性。如果真像顧傾淮說的一樣在裏頭一呆就是“一輩子”,而且裏頭又沒有常規的配套設施,那變數是不是太多了?
“他倆一個被關在屋子裏七八年沒忘,一個被關在陰間七八年沒忘,你覺得會膩嗎?”顧傾淮戳戳栾澄的鼻子,“怎麽我覺着要是換成我倆,你得把我忘了呢?”
“呸呸呸!”栾澄說,“怎麽可能?再說我倆也不會出現他們那種情況。誰要是敢拆散我倆……”
“你能怎麽的?”這話是羅運問的。
“滅了他!”栾澄把一團靈氣聚在手裏,卻不是能養人心神的仙靈之氣,而是一團烏黑烏黑的邪靈之氣。
“給你牛的!”羅運失笑,“行了你倆可別發狗糧了,我看着糟心。”
“糟心你也找一個呗。”栾澄摟住顧傾淮的脖子,揉揉趴在他腿上的白幽的毛發:“如果以後白幽能用遲飛雨的身體,白幽也可以找一個伴兒了。是吧白幽?”
“喵嗚~”白幽看了看羅運。
“他的靈體不是出不來嗎?”羅運從後視鏡裏也看了白幽一眼,正好跟一對圓溜溜的大眼睛對上,“小顧你有把握?”
“沒有。不過不試試怎麽知道?”顧傾淮順了順白幽的毛,“等遲飛雨跟嚴勖的事了結之後,用銀符試試。之前他難得見光,也沒急着試。”主要是去了羅運那兒之後,白幽也過得挺好,再加上他也沒找到合适白幽的身體,所以這事就先擱置到了一邊。但現在不一樣了,如果有機會的話,還是要讓白運脫離貓的身體。
“做貓的時候都不消停,這要是當了人,那還不得作死?”羅運覺着白幽變成什麽樣都會是只小妖精。說真的,他還挺好奇白幽變成人得是什麽樣。
“對啊,羅叔你沒見過白幽的靈體。他長得……我跟你說,特漂亮知道嗎?他穿的是那種純白色的古裝,他還長發及腰呢。你就想想仙俠片裏亦正亦邪的那種仙子,他就那個feel。”
白幽“喵”一聲,用爪子摸摸自己的臉。
啧,他有那麽漂亮嗎?他自己都快忘了他長啥樣了!
栾澄說着說着發現羅運真的聽進去了,雖然羅運看起來就是一副“明明很好奇卻要裝作不在意”的樣子,但是從眼神就能看出來,羅運在聽,而且在想象。
顧傾淮戳戳白幽的頭:“我家栾澄是大帥哥,白幽嘛,就是美得妖豔那種。”
白幽直接被說不好意思了,窩在栾澄腿上,一下下,漫不經心地晃着尾巴。
這時候機場入口到了,羅運把車開到停車場。他皺着眉說:“就算再好看,不是也要變成遲飛雨嗎?”
車裏原本很好的氣氛,突然變得很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