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章節
這丞相府也是氣數已盡。”
“走吧。”
他們兩人上了馬車,過了許久,兩人未說話,老仆卻異常起來,渾身抖動着,原本佝偻的身子也漸漸挺拔起來,根本不像一個年邁老人的身形,林戟眼神一凜,提高了警惕,蓄着內力就要出掌,便見那老仆揭下臉上的人皮面具,顯現出一張普通青年的臉來,他微微挑起嘴角,眼神中盡是不屑:
“你以為只有你會易容之術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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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莫驚慌,我不會把你怎麽樣。”
老仆化身的普通青年摸了摸懷中的東西,也笑道:“你以為我此次送你出來是偶然麽?實話和你說了,我是左相的人,那老東西害死了我全家上下七十口人。”
青年不顧林戟驚恐的眼神,繼續自說自話:
“想必連他兒子都不知,那老東西竟把贓物藏在天音寺,以為天衣無縫,還是被我找到了。”他也并未把東西拿出來給林戟看,林戟剛要動身出掌擊打青年,卻發現渾身都動彈不得——他又中計了。
山林間的夜風陣陣吹在身上,林戟四肢百骸傳來一股涼意。
“這穴道三個時辰便可解,只是已經行了五個時辰的路程,若你要趕回丞相府也得小半天,那個時候,估計他們一家老小也被發配邊疆了吧。”
他猖狂大笑,看着林戟一言不發只想掙脫,他又不鹹不淡地回道:“你那相好的大少爺也得吃不少苦。”
“不過我總算替父親報了仇,絆倒這個老東西還真是不容易。”
說完此話,眼底的殺意畢先,也不再與林戟說半句。
這馬車本來只有他們二人,無人駕車,這青年武力也是不俗,只是掀開圍帳,腳尖點着地便輕如飛燕地走離。
林戟端坐在馬車之中,運起功來,此人居然淪為左相鷹犬,實在讓江湖人士不恥,他原本想着離開京府之前,用這些不多的盤纏買一匹馬,置辦些必需用品,啓程前往嘯月山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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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這之前,他得買身夜行服,趁着深夜潛入丞相府,将滿帶出來,即便他不願意,他也要勉強,他不能把他一個人,放在那個家裏。
他緊閉雙眼,額間豆大的汗從臉頰流入衣襟,足足過了半個時辰,他才勉力解開穴道,他立刻又運功打通任督二脈,凝神聚氣,馬車仍在前行,他不能坐視不管,心急如焚之間,只是騎着那匹老馬,往回趕路。
按照這個時間來算,他應該能在天亮趕到京府。
林戟把臉上的僞裝都卸除,只是身上仍着醜奴的粗布衣衫,他心中只念着滿,他生怕就在自己走離的這段時間,出了岔子。
一夜未眠,徹夜趕路,山風呼嘯耳邊,林戟不知怎麽,內心又湧起不好的預感,此處山林無人,耳邊充斥鳥鳴,月光照亮前程,刺骨寒意侵蝕着他。
他策馬而奔,想着那夜也是如此,他騎着馬往家趕,等他到家,四處只有被屠殺的蹤跡,他呼喊着爹娘,無人應聲,家中的小厮倒在門口,身上俱是血。
他與姨丈纏打,直到無星崖邊,他身負重傷,再也招架不住任何攻擊,被狠狠推入崖底,他閉上眼的那刻,悲憤的情緒如潮水淹沒了他,他不能為爹娘報仇,平日沒有好好練功,才會讓奸人得逞。
阿滿,你一定要等我,等我,不要抛下我。
滿一動也不動,周圍的随從抱頭鼠竄躲着火星,到處尋找出口。
大廳中央突然落下屋頂上的梁柱,帶着火光重重砸下,就在滿的面前,攔了去路,也生生砸死了三人。
他現在好像能看清什麽,一片火光,耳邊充斥哭叫聲,又有人在罵,灼熱的溫度讓他有些怔忪,這一刻他突然意識到自己是活着的,什麽都在燃燒着,一個人都沒逃出去,這裏是阿鼻地獄,萬劫不複。
濃煙嗆得他呼吸不暢,滿知道自己也快要死了,他身邊有燒焦的随從,爹也不知道去何處了,二弟嗆倒在他不遠處,二姨娘抱着他,三姨娘護着四弟和五弟,脊背上生生挨了一道火柱,凄厲慘叫漸漸減淡,他知道,他們家,就要在這一把火中,煙消雲散。
這不是他期盼已久的結局麽,為什麽他根本不欣喜,他沒打算和這個世界和解,也不打算投降。
他現在心裏只想着一個人。
阿戟,我還沒有好好和你道別,對不起。
可現在,也只能這樣了。
他想起林戟溫暖有力的懷抱,那是被愛的感覺,他猶如溺水的人,沉浸在這片深海,終于有人來救他,可他根本沒有上岸,主動松開那個人的手,往更深的海底去了。
他哭不出來,反而嘴角挂着一絲笑,他背上承受重重一擊,這麽一下,他整個人都趴在了地上,炙熱到一定程度是冰冷,那種涼意貫穿身體,他趴在地上,伸出手,像是要夠着什麽——
火光彌漫,他居然模糊地看清了一個人影,那人不顧一切地從火門沖了進來,周圍的木柱被燃燒成碎片,随時都有傾倒的可能,這出口是唯一的,稍微有一刻耽誤就出不去了。
滾滾濃煙只讓這個身影愈發模糊,火星點點飄散在空氣中,稍微觸碰就能引起劇烈爆炸。
是不是他?
應該不是吧,自己都快要死了,産生一些幻覺倒也是正常的。
阿戟,對不起,忘了我吧。
“阿滿!阿滿!”
林戟瘋狂地在這大火之中吼叫,煙霧太過濃烈,嗆得他口鼻都流出淚來,可他什麽也聽不進去,不顧門口百姓的阻攔,直接沖了進來。
他抵達丞相府時,已經燒了半晌,門外沒有一個人敢進,原本前來宣旨的辇也折返,聖旨不宣了,他們知道,這是右相的答案。
“小夥子!不能進去了!”
“你現在進去是送死啊!”
他二話沒說就推開衆人,拾了一把鏽劍,破門而入。
他實在看不清,周圍都是煙,火光如舌,不斷舔舐皮肉,他一定要找到滿,把他帶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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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影漸漸朝他逼近,滿睜着眼睛看向那個方向,即便是幻覺,他也滿意極了,伸着怎麽也觸碰不到的手,他的阿戟,來接他了。
“阿滿!阿滿!”
等林戟沖到滿的面前,周圍已經沒有可以落腳的地方,大火以燎原之勢席卷整個府邸,只見面前,燃燒的火柱重重在滿的身上,他赤手雙拳就去擡,生生燒毀了一層皮,滿的背上更是不同程度的燒傷,他急切地把滿抱在懷中,見他昏迷過去,他更是慌亂。
只是現在他該從何處逃離,濃煙嗆得他雙眼發昏,正門是出不去了,只有走那老仆所帶領他走的小門。
在濃煙之中辨別方向實在不是易事,屋頂上的梁柱不斷掉下,屋門也能抵擋退路,他背着滿,像是曾經在山上背着他一樣,一手執劍開拓道路,只能閉緊口鼻,艱難地朝小門的方向去。
林戟的腿被火燒了半面,前行極為困難,撐着斷成兩截的劍一步步朝外前行,快到了,就要到了——
那小門只餘一人進出,他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把滿從自己身上放下,兩手舉高,把他朝那小門外推了出去。
“砰——”
屋梁徹底崩塌了,那雙手縮回去後,便再也沒抽出。
“阿滿。”
滿聽見有人在叫他,那聲音聽來頗為熟悉,若他死了,不該聽見此人叫他。
“來,喝水。”
“阿戟?”
滿被扶起身來,遲疑地發問。
“是我。”
“我沒死麽?”
“沒,我救了你。”
“你……怎麽能……”
滿不能看見,林戟的半張臉的确像是被火吻過,這一次,他的确毀掉了半張臉,現在還未痊愈,裹着半張臉,看起來尤為瘆人。
“讓我,讓我摸摸你。”
“先喝點水吧。”
他聽見林戟退縮的動作,他一下慌了,急急就要去抓那手,那手卻縮了回去。
“……”
阿滿撫上那臉,一觸及到那繃帶,他一下承受不住地哭了。
“阿戟,你不該回來,不該回來救我。”
“我本就不該活在這世上。”
“我還害了你,爹他說的沒錯,我就是個禍害。”
林戟心疼地擁住哭的像個孩子的滿,他其實倒不甚在意這張臉,只是他知道滿的心裏不舒服,他撫着他的發頂,溫柔道:“若你不在,我也沒有活着的必要。”
“別哭了,男人留些疤痕,不算毀容。”
“阿戟,我會治好你,我會治好你!”
可是說完這些話,滿一下疼得又抽搐起來,他後背被完全燒傷,林戟與他現在住在林間的破敗小屋中,屋內還有不少吃食,大概是獵戶留下的,林戟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大夫來給滿看病,身上的盤纏也用光了,只買了兩副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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