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有句話叫做蟻多咬死象, 但是這麽說也要看是什麽樣的螞蟻和什麽樣的象,像時間溯行軍這樣的螞蟻來說, 雖然處理起來困難了些, 但也還遠遠不到能讓宗珏這些象頭痛的地步,甚至于奴良組的妖怪們越打就越是興奮,大抵是因為和平了太久, 而妖怪的本性又多是不怎麽安分的緣故。
宗珏這邊就更不必說了,作為刀劍被鑄造出來的瞬間就已經注定了他們對于戰鬥的渴望,以至于到了後來宗珏和奴良鯉伴因為殺傷力過大被屬下們集體踢出了戰場,只得面面相觑嘆了口氣跑到後院找奴良滑瓢喝茶。
“大概又要重建了啊……”奴良滑瓢看着被毀得一塌糊塗的庭院喝了口茶,“櫻姬要是看到了的話你可是要挨打的。”
奴良鯉伴笑嘻嘻道:“一般情況下不都是你遭殃嗎?”
奴良滑瓢佯怒拎着煙鬥敲了一下奴良鯉伴的腦袋, 笑罵道:“你給我自己想辦法修房子去!”
奴良鯉伴習以為常地嬉笑着蒙混過去,然而扭頭看向宗珏笑着問道:“你覺得怎麽樣, 我的奴良組?”
宗珏擡眸看着他的眼睛, 淡淡道:“此世無雙。”
“那麽,”奴良鯉伴手撐着桌子湊近宗珏,眼眸灼灼又問道,“要不要加入我們?”
他是認真地誠懇地在邀請着宗珏的加入, 沒有半點輕忽玩笑之意。
“我所有的一切,都可以與你共享。”
在妖怪的時間概念裏奴良鯉伴尚且屬于年輕人的範疇,在宗珏看來更是年幼,年輕的妖怪眼神灼灼明亮的暗金色似乎揉碎了星光灑落, 那是年輕人的眼睛裏才會有的熠熠光彩,就像這種信誓旦旦的諾言, 也只有年輕人才能說得出口。
宗珏嘴角微微浮起笑意,“這麽大方可是會吃虧的。”
“但是你值得。”奴良鯉伴毫不猶豫說道,湊得更近了些,“我們可是共赴黃泉的關系,不是嗎?”
他說得輕佻,眼神裏卻是沒有半分敷衍。
“我可是連黃泉都和你去了。”奴良鯉伴把和宗珏的距離拉近到能夠清楚地看到彼此眼中自己的模樣,“真的不考慮一下嗎?”
宗珏微微偏過頭把奴良鯉伴推遠了些,看着另一邊吧嗒吧嗒抽着煙鬥喝着茶的奴良滑瓢道:“他都快把奴良組給賣了,你不管管?”
Advertisement
奴良滑瓢眯着眼一副老眼昏花的樣子,慢悠悠道:“孩子大了,我想管也管不住啊。”他說着磕了磕煙鬥接着道,“況且如果是我的話,說不定會比他賣得還要幹脆呢。”
“如何?”奴良鯉伴眨眨眼好整以暇俨然勝券在握的架勢。
“你說得我可真的要動心了。”宗珏搖頭嘆道,“可惜我還不想早早的就被鬼燈打死。”
“那位的确……”奴良鯉伴回憶了一下鬼燈抄着狼牙棒沖宗珏狠砸的英姿,臉上的笑垮了下來,“看來是沒希望了啊。”
“我覺得鬼燈倒是挺看好你的。”宗珏淡定地拉開和奴良鯉伴的距離,捧起茶杯一邊喝一邊道,“各種意義上來說都是。”
黃泉常年處于缺人的狀态,尤其是在近些年來醫療條件生活水平急速升高人口爆炸而又少子化嚴重的情況下,各個大小地獄基本都是亡者滿員的情況,特別是遇上像跟酒色相關這種在近代愈發蔓延的罪行相關的地獄那更是亡者大排長龍級別的人滿為患,但是願意從事獄卒這種雖然安穩但相對并不算多麽高薪并且精神壓力頗大的工作的鬼卻是越來越少,即便從很早以前就開始從亡者之中選拔有能力有潛力的破格提拔,但是說實話,真正願意留在黃泉的并不多。
首先最大的問題就是黃泉的時間漫長,高層人員固化嚴重,想要有所作為基本上時間要按百年來計算,大部分人類都沒這個耐心等待,況且但凡有能力到被黃泉看中的基本上也不會是什麽安分老實的普通人,對他們來說黃泉安穩平靜的日子只能用無聊透頂來形容,過個一天兩天叫修心養性,過上個幾千幾百年直到世界終結那就沒意思了。
就像幾百年前宗珏非常看好的亡者織田信長,他都想好要在黃泉給他安排什麽職位了,可惜人家連聽都懶得聽幹脆利落地選擇了轉生,臨走前還狠狠嘲笑了他一通。
“你明明是極度厭惡着這樣的日子的吧。”記憶裏那個笑起來異常張狂的男人仿佛根本不在意自己面對着的是能夠左右自己刑期乃至于下一世的神明,嘲諷地看着那時候還算比較認真幹活的宗珏,“野獸的話就不要硬裝成狗的樣子,惡心的要命。”
嗯,然後宗珏毫不留情地把那位抽得死去活來直接丢去轉生通道了——真的死去活來,黃泉裏就算亡者被碾成肉醬也能夠瞬間恢複。
總之就是這麽一個沒什麽趣味的故事,宗珏走了個神稍微回憶了一下,也不過是因為他覺得原本要安排給織田信長的職位挺合适奴良鯉伴的。
奴良鯉伴對自己死了之後的事情并沒有特別在意,只是嘆了口氣:“嘛,不過也沒指望你真的能加入就是了。”
“那你還問?”宗珏瞥了他一眼。
“人總是要抱有希望的,說不定就成功了呢。”奴良鯉伴眨眨眼輕笑出聲,“既然你不願意加入,那喝杯酒總是願意的吧?”
“五五分的交杯酒,如何?”他從桌子下頭摸出來一小壺酒并兩個酒盞,顯然是早有準備。
“老夫做個見證人好了。”奴良滑瓢說道,“這可是偷得我的珍藏。”
“總覺得現在不好拒絕你了。”宗珏拿起酒盞,“畢竟你可是連黃泉都陪我去過。”
奴良鯉伴拿起酒壺斟酒,清澈如水的酒液碰撞在酒盞上,翻湧出豔麗的金色,酒盞朱紅,映襯着杯中美酒如血。
“我們可得快點。”奴良鯉伴撩起袖子手臂繞在宗珏的手臂上,“要是被外面那群家夥們看到了可就要鬧騰起來了。”
宗珏端着酒盞,交杯酒的姿勢讓他不得不跟奴良鯉伴湊得極近,他低頭快速地将杯中的酒一飲而盡,烈酒特有的辛辣沖上來,讓他臉頰泛起淡淡的紅暈。
“主殿!”小狐丸被今劍拎着落在庭院裏,正正好好看見了宗珏和奴良鯉伴的姿勢,那近在咫尺仿佛耳鬓厮磨的樣子,瞬間就讓小狐丸的眼睛紅……泛起了幾分殺意。
今劍滿臉淡定地把不知為何激動起來的幼弟放下,就跟看不見裏面的情況一樣開口道:“敵人已經基本清理幹淨了。”
他的語氣帶着幾分驕傲和炫耀的含義,就像抓回獵物的鷹一副輕描淡寫的樣子把獵物扔在主人面前,高高揚着頭等待着主人的贊美與誇獎,無聲地“看啊,我多厲害,所以你要多多寵愛我。”如是說道。
宗珏等奴良鯉伴把酒喝完之後若無其事地把酒盞往桌上一放,先是對奴良鯉伴說道:“剛剛我就很想告訴你了,聽說在中國的話,喝了交杯酒就是結為夫妻的意思。”
面不改色地放完雷他扭頭什麽都沒發生一般換上了工作狀态看向小狐丸,“傷亡狀況如何?有受傷嗎?”
他一邊問一邊起身走過去認真檢查了一遍小狐丸和今劍的狀況,尤其是今劍,他可沒忘記對方其實并沒有表現出來的那麽堅不可摧,小狐丸伸手趴在他背上撒嬌一樣地蹭了蹭,宗珏就維持着順毛的姿勢問道:“藥研呢?”
“他在屋頂那邊。”小狐丸答道,“正在幫忙給傷員上藥,讓我們先過來。”
嗯,很大一部分是看上了奴良組特制傷藥準備試試能不能換到配方。
——審神者的靈力又不是無限量供應的,現在又多了今劍殿這個靈力消耗大戶,他覺得還是得勤儉些開源節流比較好。
今劍垂眸看着宗珏給他檢查身體,淡淡道:“我沒事。”想了想他又添了一句,“對方很弱,傷不到我的。”
宗珏擡起頭,今劍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清冷肅穆的面容上沒什麽表情,但卻又莫名有些執拗的意味。
宗珏笑着用另一只手摸了摸他的頭,“那今劍很厲害啊。”
然後今劍板着臉心滿意足理直氣壯地點了點頭,自覺也應當誇獎一下戰鬥力出色的幼弟,于是視線轉到趴在宗珏肩上小聲說着什麽的小狐丸身上認真道:“你也很強。”他說着頗為欣慰地伸手摸了摸小狐丸的頭發,“看來你我分別之後有好好鍛煉體魄。”最後他用萬能語句铿锵有力地收尾道,“好孩子!”
“兄長……”小狐丸默默地把頭埋在宗珏肩上,裝作聽不到宗珏的低笑。
分別的時間太久,他居然忘記了今劍.大太刀版跟多年後活潑可愛善解人意的短刀小天使截然不同,是完全不會讀空氣耿直到一定程度上走在外面會被打死的類型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