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對于刀劍交易黑市的出現, 宗珏并不感到驚訝。
畢竟身為黃泉眷屬,他再清楚不過人類可以貪婪到何等程度。
誠然刀劍交易在時之政府成立之初就被嚴令禁止, 一旦涉及到相關事件哪怕不是買賣雙方也會立刻被解除審神者職務并且處以不同程度的罰金和監禁, 但是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刀劍交易背後所蘊藏着的巨大利益,足以讓許多人為之铤而走險, 甚至不惜性命。
販賣給審神者只是其中最為普通也利潤最低的一環,真正的暴利來自于針對現世以及其他時空的人類非人類,刀劍收藏家們絕對不會吝惜金錢入手一振國寶級的名刀或者早已消失在歷史長河之中的名刀私藏賞玩,哪怕對于審神者們來說入手難度并不高的堀川國廣或是加州清光,都能夠在黑市上賣出讓人瞠目結舌的高價。
這還只是沒有靈力的普通人和稀有度并不高的刀劍, 更不要提還有那些擁有靈力卻沒有成為審神者資格的陰陽師,巫女, 還有那些生于人心陰暗角落的妖物邪魅, 對于他們來說相當于高天原神明分神存在的刀劍男士們可以說是頂級的式神和補品了,若是三日月宗近那種級別的刀劍絕對值得他們為之傾盡家財。
因此刀劍交易在幾年前曾經明目張膽到了喪心病狂的境地,甚至于讓黃泉和高天原都不得不親身下場鎮壓,這才慢慢偃旗息鼓銷聲匿跡。
黃泉針對審神者設定的條款, 基本也都是那時候确立的。
然而無論是哪一方都很清楚,市場已經養成了,有市場有利益就會有不怕死的,想要完全杜絕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是最起碼絕對不能出現有規模有組織的黑市交易, 只要有任何死灰複燃的跡象,立刻就要将其徹底打壓下去。
況且失蹤的是小狐丸的本靈, 要是真的出了什麽事情可就麻煩了。
“抱歉。”宗珏緩緩吐出一口氣,“我可能要先處理一下這邊的事情。”
“沒關系。”藥郎微微笑起來,“我并不着急。。”
“歌仙,你帶他去客房。”宗珏招呼了一聲,記下最後探測到小狐丸蹤跡的空間坐标旋身一閃就消失在了本丸裏。
黑市裏存放刀劍的倉庫永遠都是陰暗無光的,只有一絲若有若無的光線偶爾會從門縫裏透出來,那光微弱的近乎于無,但是在這幾乎可以湮滅一切的黑暗之中,依舊亮得讓人睜不開眼。
這裏存放着的都是所謂的“滞銷品”,或是因為與舊主的羁絆無法斬斷而難以售出,或是因為審神者的靈力不足或者其餘什麽原因而産生了這樣那樣的殘缺,讓他們只能長久地沉默地躺在黑暗之中,長久到甚至以為自己的神志早已泯滅消弭。
只有透過門縫那一絲光亮閃過時,那一絲似乎象征着所有的美好與快樂,與這死寂絕望地獄截然相反的天國伊甸的光芒,如同穿透黑夜的晨曦亮起,哪怕隔着貼着符咒的厚厚木盒,都能清晰地感知到那一絲光明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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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哪怕只是一瞬的光亮,如同死物一樣沉寂着的刀劍們都會輕微地震動一下,仿佛被晨曦驚醒的困獸,在長久的沉眠之間,短暫而絕望地注視着牢籠之中的方寸之地。
就像是身在墳墓之中。
無數刀劍的墳墓。
這裏有太多太多同樣的刀劍了。
某一振在漫長沉眠後不情不願地醒來的鶴丸國永如是想着,在他斷續模糊的記憶之中,身邊已經放置了四五十振鶴丸,也許在他沉眠的時候還有更多的鶴丸國永被放置在這裏,但是已經無所謂了,因為他大抵是這個倉庫裏唯一還有保有着意識的鶴丸國永了。
就像是一期一振懼怕烈火與高溫一樣,鶴丸國永恐懼黑暗,恐懼寂寞,恐懼就此被人遺忘。
在這樣乏味的仿佛死去一般的日子裏,心比身更快的邁向了滅亡。
他聆聽着身邊同伴神志消亡的聲音,那聲音就像是沙漏裏的細沙緩緩往下流的聲響,越是聆聽,就越是覺得周身寂靜。
曾經有人告訴過他,等一等,很快就會接他回去的。
鶴丸長久地注視着眼前的黑暗——他并不知道自己所看到的什麽都不存在什麽都沒有的光景究竟叫什麽,就姑且稱之為黑暗好了,然而他并不感到懼怕,可能是因為他已經在這樣的黑暗之中等待了太久太久,久到已經不再懷抱有什麽希望,久到所有的絢爛與色彩都化為了記憶裏單薄的畫面,沒有任何實感,也沒有任何意義。
因而,也就一無所求。
光是什麽樣子的呢?鶴丸坐在放置着自己本體的盒子上,從某一天開始貼在木盒上的封印對他而言失去了效用,可能是因為實在是時間太過久遠,也可能是因為別的什麽,他能夠随意地離開本體出現在盒子外的世界裏。
然而盒子外是倉庫,倉庫依然是一片黑暗,他甚至于厭惡那從門縫裏透出的一絲絲光亮,如果是那樣子的光,還不如不存在的好。
他沒辦法再往外走了,也不願意往外走了,在颠沛流離居無定所之後,還能夠停留于某處就已經足夠了。
偶爾的偶爾,倉庫會有人送新的刀劍來,那些不得志的人類只能在口舌間逞逞威風,絲毫不知不遠處落滿灰塵的盒子裏,有一振鶴丸像是聽故事一樣一字一句記得清清楚楚。
這是鶴丸難得的消遣,他用那些人類言談間透露出的消息拼湊出各種各樣的故事,快樂的,悲傷的,癫狂的,平淡的,他的記憶如是告訴他,但是事實上,他并不是太清楚自己拼湊出的究竟是什麽樣的故事,只不過時間太過漫長,總是要做些事情的。
最近經常聽他們提到一振小狐丸,他以前的本丸裏并沒有小狐丸,所以難免有些好奇。
鶴丸聆聽着虛無之中又一振刀劍神志消弭的聲音,感覺自己身體的某個部分好像也随之消散,于是那麽一點點的好奇心轉眼沒了蹤影,他擡起頭,猜想着那外面會不會正是豔陽高照。
他看見黑暗虛無之中裂開了幾道裂縫。
是的,裂開了。
而後沿着那道裂縫,整個黑暗的世界被劈成了兩半,他眯起眼,被光刺激得淚眼迷蒙的視線裏只能看到一道身影踏光而來,身後是明亮到讓人無所适從的天光燦爛,燦爛到将他的整個意識完全塗白。
是了,光就是這樣子的,不是溫暖的不是柔和的而是幾乎不可反抗的将一切不同色彩侵略殆盡的,鶴丸坐在貨架上看着這位闖入者,慢慢地像是記憶裏那樣,輕快地笑道:“哦呀,這可真是吓到我了。”
宗珏擡頭看着高坐在貨架上的付喪神,寬大的黑色衣袍下是瘦骨伶仃的身軀,濃郁的黑襯着慘白細瘦的手臂,似乎脆弱得一碰即碎,他的全身都是黑色與白色的對比,像是已經被洗去了所有的色彩一樣,因而顯得那一雙猩紅如血的眸子更加的刺眼。
那是一雙似乎缺了些什麽的眸子,不,應該說是什麽都沒有的空茫眼眸,哪怕在笑着,眼睛也依舊散漫地不知道聚焦在何處。
一振暗堕的鶴丸國永。
就像是跌落于污泥折斷了雙翅遍體鱗傷再也無法飛翔早就已經絕望了卻仍然本能掙紮着的鶴,帶着狼狽絕望而不自知的殘忍魅力。
但他卻依然是鶴,哪怕羽毛沾滿了污泥只能掙紮着撲騰,也依舊是高潔的鶴。
“再不走的話,追兵就來了哦。”鶴丸晃蕩着雙腿笑道。
“他們大概是沒什麽機會來這裏了。”宗珏不溫不火地笑道,“你也不走嗎,待會時之政府回來搜查的。”
在他把這個地方夷為平地之後。
鶴丸環視着自己待了不知道多久的倉庫,他現在才發現這間倉庫其實小得可憐,小得難以想象這裏能夠産生出那近乎無窮無盡的黑暗,“我哪裏也去不了了啊。”他說道,“那個人,不會來接我了。”
他面上的笑容一旦沒有特意維持,就會恢複到那種空茫的表情,但他很快就注意到了這件事,唇角匆忙挑起一個有些別扭的弧度。
“對了,你是為了什麽才闖進來的?”他問道,頗有些俏皮意味地眨了眨眼,“我現在心情不錯,說不定會告訴你點有用的消息哦。”
“有一振小狐丸不見了。”宗珏說道,“你知道什麽消息嗎?”
“最近的确來了一振小狐丸沒錯。”鶴丸歪着腦袋想了想,說道“聽說掙紮得太厲害的被封印起來放到展示廳那邊——喂!”
他看着宗珏準确無誤地從貨架上拿起裝着他本體的木盒,抱着扭頭就走,不得不從貨架上跳了下來擋在宗珏面前。
“帶走我的話可是會被時之政府找麻煩的。”鶴丸說道,“快點還回來我就不揭發你。”
“時之政府還管不到我。”宗珏往前走了兩步,看着鶴丸因為驟然縮短的距離而緊縮的瞳孔,伸出手誠懇道,“既然你目前沒有地方可去的話,要到我的本丸來嗎?”
審神者過于銳利肅穆的臉一旦板起來壓迫感十足,但是同樣也極具說服力與信用度。
鶴丸鬼使神差地握住了那只手。
久違的溫暖到讓他幾乎覺得自己快要被灼傷。
“展示廳往這邊走。”他轉過身循着印象往展示廳走去,掩飾住自己瞬間空茫的神情。
現在分明應該是喜悅的,但是那種湧上來的暖暖的情緒,淹沒了他嘴角勉強提起來的弧度。
他才走了沒兩步,就看到遠遠飛來一振刀,劃出一道明亮的輝光,準确無誤地撞進宗珏懷裏。
鶴丸撲過去抱住自己從宗珏懷裏被撞飛出來的本體,看着那振纏繞着明麗靈光卻又傷痕遍布的刀被宗珏抱住後就像是精疲力盡一般,瞬間光澤黯淡安靜了下來。
小狐丸……
原來是這樣一振刀嗎?
還真是被吓到了。
作者有話要說:
狐球球上線倒計時-2
尋找狐球球的路上先帶走一只鶴球球,這波不虧【煙
雖然是黑鶴來着
說起來鶴球球真的超級愛我,當時鍛刀第五振還是第六振就是鶴球球,穩定的一隊主力,現在已經畢業養老了23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