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鬼

第10章 想談戀愛先賣慘

和幾天前同床共枕的時候不一樣，尹晟捅破了他和蘇葳之間的這層窗戶紙，狼子野心已經昭告天下，再遮遮掩掩的藏着反倒會顯得別扭。

他不僅正大光明的分走了蘇葳半張床，而且還連蒙帶騙的試圖和蘇葳蓋一床被子，然而心急吃不了熱豆腐，他皮這一下的後果就是弄巧成拙，蘇葳本就臉皮薄，被他逗了這麽一下，直接又氣又惱得抱起枕頭和被子往樓下跑。

尹晟只能趕緊收斂補救，他在床中間隔了兩個靠墊，原本就不算寬敞的雙人床被分割成泾渭分明的兩部分，他老老實實躺去自己那一邊蓋好被子睡覺，唯一一個多餘的動作是把自己受傷的那只手放到了枕畔。

蘇葳因此才紅着鼻尖勉強留下，熄了燈的屋裏漆黑一片，尹晟躺在床上一動也不敢動，一直留神着蘇葳那一邊的動靜。

蘇葳在他身邊把自己嚴嚴實實的裹進了被子裏，全身上下只露了個腦袋出來，細軟的頭發在枕上鋪開，有那麽一兩縷還碰到了尹晟的指尖。

尹晟其實是有一點歡喜的，他輕輕動了動手指偷偷捏住了蘇葳的一縷頭發，蘇葳會羞惱就是開了竅，這意味着他在蘇葳眼裏已經不是一個單純的小孩子了，蘇葳将他視作了一個有欲求的成年男人，所以才會在這種事情上對他有所提防。

尹晟在困意上頭的時候打了個呵欠，躺在他身邊的蘇葳還沒有睡着，一聽他這邊有動靜便像個警覺地兔子一樣稍稍的瑟縮了一下。

尹晟在黑暗裏偷偷露出了一點得逞似的笑意，他閉上眼睛又發出了一次更為清晰的呵欠聲，而後就摟着被子心情大好的陷入了熟睡。

蘇葳知道他目的不純還肯将他留下，這份縱容背後興許的确沒有什麽非他不可的愛情作為支持，但至少有對他的憐愛和寵溺。

蘇葳對他的感情遠遠沒有開花結果，但有一個的萌芽就夠了，蘇葳不厭惡他，也不排斥他，他有一個極好的鋪墊和開端，日後自然有千百種方式慢慢拉近距離。

蘇葳裹着被子迷迷糊糊的堅持了半個多小時，尹晟那邊的呼吸綿長，仔細去聽還有淺淺的鼾聲，他枕着松軟的枕頭強打起精神又和困意鬥争了一會，等到确認尹晟真的睡熟之後，他才蜷縮着昏昏睡去。

蘇葳總是喜歡蜷着睡覺，他體型消瘦單薄，每次緊蜷身子的時候都會把自己縮成小小的一團，看起來簡直瘦弱得不像話。

被子似乎都要比他自身的份量重，蘇葳天生體寒，到這邊生活之後一直特別怕冷，今晚的地熱似乎也不是很好，他睡着睡着就本能的往更暖和的地方湊。

床中間的靠枕很快就歪到了一邊，而熟睡的尹晟在夢裏打周公拳，湊巧把用來隔離的靠墊蹬去了地上。

大約是淩晨左右，蘇葳暈乎乎的從自己的枕頭上滑了下來，他很是順利的直接埋進了尹晟的肩窩，溫熱的皮肉帶着難以言喻的吸引力，蘇葳迷茫又滿足的蹭了兩下，被他弄醒的尹晟自然是來者不拒的敞開了自己的被子。

年輕人的被窩溫暖之極，蘇葳軟糯的低哼出聲，很快就連人帶被子一起拱進了尹晟的懷裏。蘇葳的身形更像個沒長開的少年人，尹晟伸手墊去了他的頸下想讓他睡得舒服一些，皮肉相貼的瞬間，尹晟能很清楚的感受到懷中人偏低的體溫。

蘇葳太單薄了，渾身上下好像只剩一副骨頭架子，尹晟低頭輕輕蹭了蹭蘇葳的發頂，他很喜歡這種能将蘇葳完完整整圈進懷裏的感覺，但餍足之餘總歸是有幾分澀苦的。

蘇葳的體質不太好，手涼腳涼都是常事，他小時候興許就是因為身體不好才被遺棄的。

尹晟十歲那會營養過剩，牛肉牛奶吃得太多，看着不胖，但其實長得很瓷實，所以蘇葳基本抱不動他。

有一次他感冒發燒，秦峥出差在外地，生病的小孩不講道理，他病怏怏的鬧騰，除了蘇葳之外誰抱他他都不讓碰。

蘇葳抱着他在醫院裏又是化驗又是輸液，一連忙乎了四天，他是趴在蘇葳懷裏賴舒服了，但等他感冒一好，蘇葳就被他給傳染了，而且病得時間是他的兩倍的還多。

他那會什麽都不懂，自己活蹦亂跳了之後還特別欠揍的跑到蘇葳床邊笑話他一個大人居然沒有小孩恢複的快。

幾個月前他們重逢那會他覺得蘇葳瘦弱得不正常，所以非要逼着蘇葳去做全身檢查，南方天熱，蘇葳中暑之後腿腳發軟走不動路，他便一直抱着蘇葳來回奔走，全程都讓蘇葳腳不沾地。

檢查的結果不好不壞，蘇葳的體檢結果很不健康，但這只是因為他體質太差，長期營養跟不上，再加上腸胃問題和過勞的影響，沒有什麽難辦的大病。

經年累月落下的病症只能靠長期的養護，尹晟對此倒是很樂觀，他也很享受這種能将蘇葳一點點喂胖的愉悅。

可是凡事都不能細想，蘇葳清苦到這個地步和秦峥脫不了幹系，尹晟在心裏長長的嘆了口氣，适時的把那些亂七八糟的往事趕出了腦海。

他摟着自投羅網的蘇葳嘗試着重新入眠，結果睡倒是睡了，可他夢見得全是蘇葳還帶着那串銀鈴铛的身影。

年關一貫是最忙碌的時候，尹晟昨天曠了一天班就不能再曠第二天。

他在七點多的時候悠悠轉醒，晨光從窗外照進來，他眯着眼睛皺起眉頭，滿心都是從此君王不早朝的荒唐念頭。

蘇葳還在他懷裏睡着，大概是很少能有那麽暖和的時候，蘇葳睡得很沉，眉眼間細紋都舒展了不少，清秀幹淨的臉上還稍微帶了一點紅撲撲的跡象，看起來甚是可口。

尹晟眼皮一跳，原本就不太老實的小兄弟立刻精神抖擻，偏偏蘇葳還渾然不覺，始終都安安穩穩的枕在他手臂上。

當了一夜人肉靠枕總要有些酬勞，尹晟呼出一口濁氣，立刻不假思索的挺腰蹭去了蘇葳身上，隔着布料其實沒什麽生理上的感覺，但心理上的愉悅卻是異常強烈。

蘇葳每次起床都是迷迷糊糊的腦子不清醒，尹晟做什麽他都反應不過來，再加上小幅度的聳動确實不算明顯，所以他睡醒的時候只來得及羞惱于自己投懷送抱，別的事情一概沒有察覺。

蘇葳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透了整張臉，他掀開被子逃也似的往屋外跑，大概是因為跑得太慌張了，赤裸的雙腳居然還在地板上踩出了啪嗒啪嗒的可愛響動。

不過羞惱歸羞惱，操心歸操心。

蘇葳落荒而逃之後還得去給尹晟買早飯，冬天的寒意能把他滿臉的紅暈凍退一點，他一邊用力踩着地上厚實的積雪撒氣，一邊拎着豆漿和包子往回走。

一來一回照舊用了半個多小時，蘇葳滿腦子都是怪自己不知廉恥，完全不知道此時此刻的尹晟正在家裏換洗內褲毀屍滅跡。

尹晟得了便宜自然不肯吱聲，蘇葳回來之後他看似體貼的只字不提，可吃早飯的時候，他其實一直在偷瞄蘇葳泛紅的耳尖。

和以往一樣，吃過早飯就得出門上班，尹晟叼着最後一個包子開始系扣子打領帶，他是個十足的衣服架子，肩寬腰窄，比例協調，一穿正裝就顯得極為精神英挺。

他在出門前只跟蘇葳讨了個擁抱，而且還是朋友關系也可以給予的那種擁抱，他刻意保持了兩個人距離，沒有去貼蘇葳的胸口。

他用手掌蘇葳的脊背輕輕拍撫了兩下，恰到好處的親密感讓蘇葳不再緊繃着身子，這原本是個溫馨又甜蜜的場景，但興許是老天爺不想讓他這麽志得意滿，于是就在他環着蘇葳打算溫言道別的時候，他嘴裏的包子突然漏了湯，肉餡和湯汁一起淅淅瀝瀝的灑了他一身，

尹晟連着小半個月都不肯再吃包子，他極其幼稚的買了一大盒速凍水餃讓蘇葳煮給他當早飯，速凍食品的味道肯定比不上新鮮的包子，他倒是能皺着鼻尖往嘴裏硬塞，但是蘇葳卻看不下去。

他年關事情多，幾乎每天都忙得焦頭爛額，蘇葳幫不了他別的，只能在飲食上一個勁的嬌慣他，那個餃子他只吃了一次，蘇葳見他不愛吃就再也沒給他煮，而是當天就在家裏支起面案給他包了小一百個餃子。

家裏包的餃子就算是在冰箱裏凍上幾天也比外面賣的速食好吃，他第二天早上起來險些連盤子都一并吃下去，蘇葳原本是跟他做了一周的量，結果發現根本不夠他吃幾天。

餃子和馄饨輪流做，除此之外，尹晟還從雲南那邊買了兩箱餌絲，相比面食，餌絲是蘇葳熟悉的東西。

而今的尹晟比小時候好養多了，早上起來什麽都肯吃，家裏有鹵好的肘子肉和熬好的骨湯，蘇葳拿撇去油星的骨湯給他煮碗餌絲他也不嫌一早上吃肉油膩，三下兩下的就能吃得一口湯都不剩。

尹晟是真的忙得什麽都顧不上，他腳不沾地的忙了近半個月，每天都靠耍賴撒嬌吸一口蘇葳才能堅持下去。

他還在起步的階段，秦家老爺子留給他的東西太豐厚了，他很清楚自己遠沒有駕馭這份家業的野心，他把這份家業該整合的整合，該甩手的甩手，他是要和蘇葳過安生日子的，秦家以前那些沾黑染髒的生意，他絕對不碰。

秦家老四是個兩耳不聞窗外事的，尹晟凡事全靠自己，他悶頭忙了十幾天，仗着自己年輕耐實熬夜苦幹，蘇葳每次起夜都能循着書房裏的燈光抓包他半夜不睡覺。

尹晟是個好強的脾氣，他忙得是正事，蘇葳也不舍得說他，只能變着法的給他做好吃的，年關應酬多，尹晟雖然不願意湊熱鬧，但是該出面的時候總得出面，只是再精致昂貴的酒菜也引不起他的興趣，反倒是會讓他愈發惦記蘇葳給他留得夜宵。

臘月不聲不響的過完了大半，這是蘇葳第一次在北方過年，尹晟說什麽都不會糊弄，他再忙也擠出了半天空，硬是鴿了兩場公司的會議，拒了一張請柬，趕在下午一點多的時候翹班跑回了家，拖着打算睡午覺的蘇葳殺去了商場。

新年是置辦新物件的時候，家裏是新房子，家具家電沒什麽要還的，尹晟把重點放在了蘇葳身上，他想給蘇葳置辦一點新東西，畢竟到現在為止，他還沒給蘇葳買過什麽像樣的東西。

尹晟最想給蘇葳買得當然是戒指，他牽着蘇葳的手從珠寶店門口路過，視線一直止不住的往裏撇。

尹晟神思飄忽的握緊了蘇葳的手，蘇葳的手腕和手指都很細，應該是可以毫無壓力的戴上女款飾品，他腳踝的地方尤其漂亮，因為皮肉單薄，所以腳踝的骨骼輪廓很是清晰，要是能戴個純金色的環飾再墜上幾個鈴铛，肯定會讓人熱血沸騰。

“……小晟？怎麽了？”

蘇葳擡手輕輕碰了碰身邊的尹晟，從剛才開始，尹晟就越走越慢，現在還直接停在了人家店鋪門口。

“沒…沒事，想了點事情，咳…那個，穗穗，走了，上樓，我們往樓上去，我帶你去買兩件新衣服。”

尹晟幹咳兩聲重新邁開了步子，他拉着蘇葳心跳加速的往直梯裏走，他一直都覺得秦峥的品味特別不入流，但他剛剛只是稍一細想蘇葳帶腳鏈的模樣就燥得腦子發懵，他不得不承認他親爹确實在某個方面獨具慧眼。

尹晟帶蘇葳去得男裝店是事先研究過的，蘇葳骨架細，撐不起來太正式的衣服，而且蘇葳氣質特殊，尋常衣服不襯他，尹晟為此特意找了一家風格小衆的店。

店裏沒有接待其他客人，兩個店員全程服務到位，蘇葳腦子發懵，他亦步亦趨的跟在尹晟身後往試衣間走，手上還拿着一塊尹晟塞給他的迷你三明治。

蘇葳稀裏糊塗的被尹晟拖進了換衣間，店員體貼周到的為他們關上了隔間的門，尹晟抱了十幾件衣服讓他試，蘇葳倚着換衣間的牆連連擺手拒絕，結果尹晟低頭咬住了他手裏那個沒吃完的迷你三明治，不但直接吃了下去，而且還借機親了親他的指尖。

“過年總得買新衣服，你換上試試才能知道合不合身，聽話，不會很麻煩的，我幫你。”

尹晟話說得坦誠，目光就更坦誠，他挑得都是些淺色的衣服和褲子，沒有過多的圖案裝飾，這些衣服眼下可以當成居家服來穿，等天氣回暖一點，直接當出門的外衣也沒有問題。

蘇葳适合穿淺色，灰藍、天青、月白、甚至是很難駕馭的淺綠都可以，蘇葳是個和現代世界格格不入的人，他最适合那種來自山野的寧靜顏色，也只有這些淡然輕松的顏色才能襯出他那種恬靜又靈動的氣質。

尹晟承認自己有私心，他不想再讓蘇葳穿深色了，蘇葳不是秦峥的未亡人，蘇葳不用替秦峥數年如一日的守喪。

他再次軟下語氣哄着蘇葳試衣服，不算寬敞的隔間裏，蘇葳被他困在角落寸步難行。

他是從繁忙的工作裏特意抽身出來，出門之前壓根沒有仔細打理過自己，他眼底有熬夜熬出來的青黑色，下巴上有刮胡子刮急時留下的血痕。

他挑了件月白的開衫塞去蘇葳手裏，這種面料的質地和蘇葳常穿的紮染很像，裁剪的款式風格也很是近似。

“換上試試好不好？穗穗，你看啊，這個和你常穿的那種感覺很像，不會讓你不适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