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不。”原千也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 直覺斷然拒絕。
“是嗎?”太宰治垂着頭,令人看不清臉上的神色, 他低聲說道, “原來千也醬已經讨厭我到這種地步, 連我死之前的心願也不肯聽……”
“你胡說八道什麽!”原千也忍不住提高聲調,“年紀輕輕不要天天一口一個死挂嘴邊!”
夜風裏, 太宰治仿佛被原千也呵斥傷到,顫抖着咳嗽起來。他捂着嘴,連綿不斷的咳嗽聲越來越撕心裂肺。
借着路燈的光線,原千也看到男人修長的指間有深色粘稠的液體淅淅瀝瀝滴下來。
這時出租司機搖下駕駛座的車窗,“大半夜的小兩口就不要鬧矛盾啰, 你男朋友已經追你一路遼, 有啥不能面對面好好說——”司機的在看到太宰治指間的顏色時,勸解的聲音立即緊張到變形, “小夥子都這樣了你們還吵架?!”
出租司機可不是沒見識的小年輕原千也,一眼就看出太宰治咳嗽出來的棕褐色液體是什麽——那是胃壁破裂後吐的血!
“愣着幹什麽,快扶他上車!”司機立刻大聲對原千也喊道,“小夥子吐血了, 我們抓緊時間去醫院!”
“吐、吐血?”原千也頓時手足無措,六神無主之下扶着挂在車門上的太宰治重新坐回出租車內。
随着車門關閉,出租車像離弦的箭一樣沖了出去。
司機在加速駛向醫院時尤有閑餘,“你們這群年輕人啊,平時都不注意身體,連生病了都還在和對象鬧脾氣!”說着他搖了搖頭, 一副這屆年輕人不行的樣子。
原千也正手忙腳亂的摸遍身上的口袋,試圖掏出手帕之類的東西,然而她身上連包紙巾都沒有。
太宰治一邊竭力阻止自己咳嗽,一邊顫抖着向司機解釋,“您誤會了,千也醬她、她還不是我的女朋友。”語氣無限失落。
原千也神色複雜:都現在了誰還要你管這個,你都吐血了你知道嗎!
路邊一閃而過的路燈光線下,太宰治的臉色蒼白若鬼,唇色也是淡淡的,他蜷縮在後車座,腦袋一點一點蹭到原千也腿邊,低聲苦笑,“千也醬已經很讨厭我了,這個時候再趁人之危假裝情侶關系,我今後都不會被千也醬原諒了吧……”
駕駛座上的司機“嗨”了一聲,從後視鏡看了兩個別別扭扭的小年輕一眼,“年輕人,戀愛開心點不好嘛,沒啥原則性矛盾,非要搞得這麽生離死別幹啥。人一輩子就這麽長,還總有意外,有今天沒明日的。感情到位就趕緊先處對象,別扭扭捏捏的,不像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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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千也張張嘴,又閉上:對外人實在沒什麽好說的,更何況,醫院到了。
她按着計價器上的費用掏出零錢放在副駕駛上,車一停穩就扶着太宰治奔向急診處。
“大夫救命,我朋友他吐血了——”
急診科大夫的表現和神色慌張的原千也形成鮮明對比。在拍片确認太宰治吐血是因為胃損傷後,醫生神色複雜又鎮定地為這個吃辣椒吃到吐血的小夥子開住院單,一邊開一邊嘆氣,“這是今年第幾個了。”
原千也把接近昏厥的男人交給醫生,自己拿着醫生開出的各項單據奔波在不同收費窗口之間。忙乎到半夜十點,她終于安排好太宰治的全部住院事宜。
來到病房,看着已經做完治療,靠在枕頭上臉色白似雪的太宰治,擔驚受怕一整晚的原千也氣不打一處來。她握緊繳費單據,勉強壓低聲音,“你這家夥,身體不好就不用勉強。吃完火鍋進醫院,很有趣嗎?!”
太宰治垂下眼睑,無限失落地說,“千也醬當時看起來很開心的樣子,我只是想知道讓你開心的食物吃到嘴裏是什麽滋味。”
“呵,用胃出血作為代價,現在你知道重慶火鍋是什麽味兒了吧。”冷笑兩聲,對着病人原千也終究不敢說的太過火,刺他兩句就轉移話題。
“你今晚就在這裏好好休息,我明天來看你。老老實實吃病號餐,不許再對別人嘴裏吃得味道亂起好奇心!”
太宰治老老實實點頭應是,随即擡頭神色詫異,“千也醬不留下來過夜?”
原千也瞪了太宰治一眼,“不許說的那麽暧昧,這裏是醫院。”
“千也醬~”換上醫院病號衣服的太宰治看起來更加瘦弱,衣服下空蕩蕩的。他可憐巴巴撒嬌,“我好難受,千也醬留下來陪陪我叭,萬一我在夜裏死掉,孤零零一個人會好可憐的。”
原千也還沒有說話,前來查房的醫生忍不住笑了,“小夥子,撒嬌也要量力而行。醫院不可能讓病人夜裏獨自面對死亡。更何況這只是普通的胃病,如果不是你非要逞強吃辣椒,刺激自己脆弱的胃壁出血,根本連醫院都不用住。”
原千也倍感丢人,連忙向醫生致謝,“真是麻煩你了大夫,不用聽他胡言亂語,有什麽治療方法盡管上,我會讓他謹遵醫囑的。”
醫生笑容一頓,和藹地對床上的病號道,“你好好休息,我一會兒就把你朋友還回來。”然後轉頭對原千也說,“你跟我來,我說一下病人日常修養需要注意的事項。”
原千也給了太宰治一個威脅的眼神,跟在醫生身後去了辦公室。
值班室裏,面色嚴肅的醫生說道,“小姑娘,你和病人是什麽關系?”
原千也惴惴不安地說,“我們是關系很好的朋友。”
醫生眼鏡片下的眼雙眸犀利無比,“事關病人安危,你做不了主。他的身體狀态我需要和病人家屬溝通,你能聯系到他的親屬嗎?”
原千也皺眉,“我們沒有聊過家庭相關,醫生你有什麽事可以先告訴我。”
“果然,實在不行也只能你先頂上了。”醫生嘆氣,“你朋友是個日本人,估計聯系他在國外的親屬、他的家人趕來也需要時間,這段時間可能需要你這個朋友多多費心。”
“他的情況很嚴重?”原千也緊張地抓緊了手中的帽子。
看了看一團孩子氣的小姑娘,醫生有些無可奈何地道,“胃病只是他健康麻煩裏的一部分。你朋友不知道幹了什麽,身體因長期處于亞健康狀态,極度虛弱。這次的胃病是一個引子,他身體內的健康炸彈被徹底引爆了。”
“他會怎麽樣?”原千也極度不安地問。
“這年頭,加班加到猝死的年輕人還少嗎?”醫生沒好氣地說,“不好好調理就等着下病危通知書吧!”
原千也呆立當場,她完全沒想過白天還能跑能跳的青年晚上就要面對這麽殘酷的未來。
虛歲二十的女孩子從來沒有距離死亡這麽近過,直到走進單人病房,她的臉上還殘留着震驚的神色。
病房裏,太宰治端端正正躺在床上,雙目緊閉,雙手扣在胸前,鴉羽似的睫毛在臉上投下陰影。他臉色蒼白,神色安詳,乍一看毫無生機。
原千也第一眼錯認他的狀态,心髒頓時一陣狂跳,直到伸出手探明太宰治鼻息間溫熱的呼吸,她才長出一口氣:太好了,還活着。
看着青年病态慘白的容色,原千也惡從膽邊生,用了揉了揉他海藻一樣的卷曲的頭發。
“哼,麻煩精。”她小聲咕哝。
移開手時,原千也心虛地發現床上的青年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睛,棕色的雙眼靜靜的望着自己,專注又執着,瞳仁裏盛滿了自己的倒影。
“你醒了?”她若無其事地收手,“剛剛醫生叮囑,你要調整作息,不可以再加班,不可以吃辛辣刺激性食物,不可以熬夜,不可以劇烈運動,每天少食多餐,最好這麽保持五十年。”
太宰治眼睛眨也不眨地繼續盯着原千也,默不作聲。
原千也被看得不自在,轉着手中的帽子問道,“你家人的聯系方式是什麽?我把這些叮囑也說給他們聽,今後生活中你們都要多注意。”
如同精致人偶一樣的青年呵出一口氣,眉目生動起來。
他眉宇間無限陰郁,淡淡地說,“我的家人都不在人世,有什麽可怕的叮囑可以直接說。我的承受力沒有那麽差。”
沒有家人?!原千也驚愕的表情定格。
至于太宰治的冷漠的神色,在原千也眼中就是孤家寡人的病弱青年在強撐裝作若無其事。
想起兩人過去無話不談的種種,她不由得說,“別擔心,我還在。你生病的這段時間,我會好好照顧你的。”
枕着雪白的枕頭,太宰治臉色被稱得更白,他幽幽的說,“千也醬不用管我。畢竟,我只是一個沒用、卑劣又可悲的男人。就這樣放着讓我這樣的垃圾自生自滅吧。”
“……”原千也對這個時而撒嬌時而腹黑,此時卻喪得不行的男人沒有半點辦法,走過去将被子拉至他耳邊,無可奈何地說,“我今天晚上會留下來陪床,你不用孤零零的一個人留在醫院。”
“千也醬不用勉強自己。”太宰治把自己往被窩深處縮了縮,聲音悶悶的,“你明天還有課程吧?去外面那片燦爛的世界開開心心的不好嗎,不用浪費時間來陪我這個無關緊要的家夥。就留我一個人在這裏靜靜腐爛吧。”
“不要說這種賭氣的話。”原千也把太宰治快要蒙過頭頂的被子往下拉了拉,在他肩膀兩側掖緊,“今天晚上我會陪着你,直到你病好之前都不會撒手不管——不會留你孤零零一人在異國他鄉醫院無人照料的。”
“真的?”太宰治執着地躲進被子裏,只餘下一雙眼睛和毛茸茸的頭頂在外,神色有一種孩童的天真,“千也醬不騙我?”
“不騙你。”原千也在心底嘆了一口氣,說出自己的承諾,“在你病好之前,我會一直陪着你。”
“說話算話。”太宰治露出今晚第一個笑容,眉眼彎彎,他從被子裏溜出來的手指勾上原千也的手,“拉鈎,說謊的孩子要吞千針。”
真對他沒辦法。原千也扶額,勾緊太宰治的小指,“我說到做到,絕不會食言。”
太宰治低低地“嗯”了一聲,“我知道。”
作者有話要說: 本場最佳助攻:醫生
醫生(茫然臉):嗯?我只是恐吓小年輕多注意身體,不要加班傷身而已。
小聲逼逼:太宰的套路可真不好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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