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你說誰反了?!”
那太監戰戰兢兢道:“是淮……淮安王反了!”
說到淮安王, 便要提一提當今太後,太後其實并非皇帝生母, 但也親手将生母早逝的皇帝撫養長大。
而淮安王, 便是當今太後的親子。
當初皇帝與自己的兄弟争權奪利, 最後他成了最後的勝利者, 失敗者, 要麽死了,要麽貶為庶人,要麽是被皇帝安排去守皇陵。
到了如今,這些昔日的皇子,早就不剩幾個,只唯獨一個淮安王, 封王之後, 皇宮中被太後帶到成年,安安穩穩得活在封地。
今上三十五歲登基,那個時候淮安王才十五,和皇帝的兒子差不多年紀, 長兄如父,皇帝對這個兄弟還是很有感情的。
皇帝從來沒有想過,有朝一日竟然能聽到淮安王造反的消息。
他看着那張紙條上黑白分明的字跡, 不由得,青筋鼓起,目眦欲裂。
他猛地站起來:“來人,擺駕, 去慈寧宮。”
他要去見太後。
太後這些時日卧病在床,說是怕過了病氣到皇帝身上,除了太醫誰也外,不肯見。
皇帝先前身子确實不大好,同太後的母子親情也不算特別寬厚,自然不會做個什麽孝子賢孫,日日守在太後跟前伺候。
此次他闖了進去,也顧不得實禮與否,直接拉開了遮掩的床簾:“母後……”
然而床簾被拉開了以後,床上躺着的穿着太後衣服的女子卻并非真正的太後。
對方一開始還蒙着臉,感覺徹底挽救不了了,便當場跪了下來,哭哭啼啼的為自己辯解:“陛下,不是奴婢有意欺瞞,都是太後拿着奴婢的家人威脅。”
事情還有什麽好說的,淮安王怕牽連了太後,竟使出這偷天換日之術,把自己的老母親換了出去。
皇帝一腳把僞裝成太後的老宮女踢開:“來人,把她給朕拖出去斬了!”
皇帝胸口劇烈的起伏着,甚至還有些呼吸不暢。
對了,藥,他趕緊從袖中取出一丸神仙散給自己服下。
淮安王既然敢反,那就是亂臣賊子,其罪當誅,皇帝命了自己寫文章最好的中書舍人,也就是徐元嘉,寫一篇萬字檄文,揭發譴責淮安王的罪行。
平叛的人選,他也想好了,就是打敗了戎狄歸來的魏寧。
橫豎京城之中文官衆多,不缺魏寧這一個,但能幹的武将卻很少,先前魏寧回來,老老實實的交出了兵權,倒也是很聽話。
魏家祖孫三代,都為大齊征戰沙場,世代忠臣,衡量了衆多人選之後,皇帝還是選擇了魏寧。
軍權,不管是交到他那些成年兒子中的哪一個手裏,他都沒有辦法安心。
他把之前魏寧訓練出來的十萬大軍交到了魏寧的手裏,勒令他,盡量活捉淮安王,若是對方死不悔改,把人的屍體帶回來也行。
到皇帝這個矛盾的年紀,他是既心狠,又心軟。
皇帝平日裏對自己的子嗣諸多打壓,生怕他們羽翼豐滿,來謀求他的皇位。
若是今兒個謀反的不是淮安王,而是他的子嗣,臨到處死皇子的時候,皇帝肯定會心軟。
魏寧自然是順從的領了命,他做了幾十年的朝臣,對天子的秉性摸得再清楚不過。
徐元嘉的萬字檄文剛寫好,魏寧又要領兵出征。
這一次因為是內亂,倒沒有戎狄那麽急迫,在離開之前,魏寧還同徐元嘉溫存了幾日。
徐元嘉顯得很不高興,憋了兩個字出來:“騙子。”
這便是武将不好當的緣故,總是和親人聚少離多。
他同魏寧才成婚多短時間,三年都沒有,居然接近一半都是分離。
魏寧顯得很委屈:“我怎麽就成騙子了。”
徐元嘉重複了一遍魏寧對他說過的話:“你當初說了,如果要離開,帶我也走的。”
“君命不可違,我也是沒法子。”這是外力作用,怎麽能說是他騙人。
徐元嘉看他半晌:“你上次走了一年,這才不到一個月,又要離開,莫不是又要再走一年,你這個夫君還有什麽意義。”
雖然說小別勝新婚,但再怎麽小別下去,他覺得自己和魏寧就應該直接和離了。
魏寧捏了捏他因為生氣有些鼓起的臉頰:“就算你想同我和離,陛下也不會讓的,他留你在京城,便是為了掣肘。”
淮安王之所以敢反,就是因為親生母親太後已經被他接離開了京城,所有在意的人都在自己身邊,無牽無挂,所以無所顧忌。
而魏寧的軟肋,便是祖母王氏,還有他的世子夫人。
徐元嘉終究只是嘆了口氣,他也知道魏寧說的是事實。只是有些意難平。
臨走的時候,他還是親手為魏寧打包了衣物,順帶着叮囑說:“這次記得要早些回來。”
臨走的時候,魏寧躊躇許久,還是湊到徐元嘉耳邊,對他低聲耳語:“等我三個月,三個月就好。”
不管是誰造反,明面上總得有個冠冕堂皇的理由。民間造反的,那是昏君無道,人人得而誅之。
如果是皇帝重用奸佞,便打着清君側的旗號。
淮安王的謀逆,當然也有個足夠光明正大的理由。
他打着是為先王報仇的旗號,他揚言先帝其實并非傳位給當今皇帝,是當今皇帝謀反,弑父殺兄,才坐上那把龍椅。
當初先帝離開的時候,還叮囑他一定要為父報仇。
雖說長兄如父,但兄弟如何能抵得過給了他生命的父親,他當時年少,又人單力薄,所以一直忍耐,等到現在,他總算有了力量,而齊朝在皇帝手中落敗,他實在是看不下去,故而起兵造反。
當年的真相如何,只有經歷過那些人的才知道,但參與那些事情的人,大多數都已經死了。
其實老百姓也不關注這一些,哪個皇帝施行的政策對他們好,改善了他們的生活,他們就誇誰好。
哪個皇帝橫征暴斂,搞得百姓民不聊生,百姓便罵他是昏君。
會讀書,有自個思想的人,畢竟是極少數。
成王敗寇,歷史從來由勝利者書寫。
不過淮安王顯然不是那個笑到最後的書寫者,因為魏寧同淮安王打了不到三個月的仗,就把蹦跶不起來的淮安王給按下去了。
哪朝哪代,都有不少謀反之人,只是成功的少,失敗的多,淮安王的運氣不大好,顯然是屬于後一種。
捷報傳來的時候,皇帝站起來,連着三聲:“好!好!好!”
然而他話音剛落,身子一歪,眼瞅着徑直要從龍椅上滾落,還好有幾個太監沖上前去,用自己瘦弱的身子擋住皇帝的身軀,才避免了皇帝從高臺滾下,跌個頭破血流的慘劇。
這一幕,和一年半以前,是何其相似。
這次不需要徐元嘉再多做提醒,皇帝很快被送到太和殿附近的內殿,傳喚了太醫過來為皇帝檢查。
因為事發突然,身邊沒有皇後,這一次主持大局的不是旁人,而是五皇子代王。
沒辦法,誰讓廢太子如今還被皇帝圈禁,吳王也被皇帝打發出去,如今都不在京城。
太醫挨個檢查了皇帝的身體,一個個臉色非常難看。
代王問太醫院院首:“父皇的身體,到底如何?”
代王可以說是諸位皇子中最理智溫和的一個了,也不像繼後,動不動就喊打喊殺。
院首王太醫便道:“回殿下,陛下的身體,呈現的乃是油盡燈枯之象。”
皇帝依舊雙眼緊閉,代王再問了一遍:“這話是何意?”
王太醫便說:“早在一年多之前,陛下便中了風,險些沒能醒過來。這一年多來,陛下日夜操勞,殚精竭力,微臣是勸也勸不住。陛下的身體,本來就大不如前,這樣透支,自然內裏消耗極快,按照如今的情況,陛下就算能蘇醒過來,怕是活不過半個月。”
上一回的時候,因為有藩王駐留在京城,又有他朝來使,權衡之下,皇後才對外謊稱,皇帝是中了刺客的毒。
但這一次同上一回的情況不一樣,他們還是能說實話的。
皇帝先前靠丹藥撐着,看起來容光煥發,但實際上那不過是表象。
上次皇帝中風之後,身體就不算好,加上吃了那麽多丹藥,丹毒日積月累,讓皇帝的身體變成了一個泡沫,看似無比光鮮亮麗,輕輕一戳,便迅速垮了下來。
代王沉默片刻,又問:“陛下的身體,可是同他服用大量的丹藥有關。”
旁觀者清,皇帝沉迷此道,他們這些皇子可不沉溺在此處。
只是因為皇帝先前十分信任丹辰子,他們吃了教訓,誰也不會當着皇帝面跟丹辰子杠上。
可是如今皇帝已經倒下,丹辰子也就沒有了存在的必要。
他衡量再三,決定通過皇帝親信屬官的口,将皇帝的情況告知了文武百官。
于此同時,代王下令,将妖言惑衆的妖道丹辰子捉起來,逮入天牢。
然而等羽林軍包圍了宮城中的道觀,才後知後覺的發現,丹辰子,竟然在皇帝倒下來之前,便連夜易容逃竄出京了!
作者有話要說: 徐元嘉:騙子
魏寧:才沒有騙人,我下章就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