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徐元嘉握筆的手從魏寧的手裏掙紮出來, 因為魏寧用的力道不大,他很輕易就達到了自己的目标。
他們兩個人共同創作的畫被墨汁毀了一半, 徐元嘉也顧不得那麽多。
他把毛筆擱在硯臺上, 轉過身來, 反過來靠着桌子, 然後抓住魏寧的手, 他命令說:“魏寧,你看着我。”
魏寧的神态有些不自然,眼神還有幾分躲閃。
徐元嘉重複了一遍,加深了自己的說話的力度。
魏寧便轉過臉來,不再逃避,他凝視着徐元嘉的眼睛。
徐元嘉問他:“你同那位林家小姐, 是不是有過什麽舊情?”
魏寧被徐元嘉抓住的手抖了一下, 魏寧搖搖頭:“這輩子,沒有過。”
上輩子的舊情,應該不能算數吧。
民間那些故事中,不是還有種說法, 子女是前世情人,你欠了情債,所以這一世償還。
這麽一想, 魏寧坦然不少,也能夠更好的直視徐元嘉的眼睛了。
“我當真是清白的,只是提到這種事情,發生在林家女身上心中頗有幾分驚訝罷了。”
徐元嘉将信将疑, 無論男女,在面對自己所在意之人時,均是心細如發,更何況徐元嘉天生觀察力就比尋常人強上許多。
他甚至都不需要用到腦子,就可以斷定魏寧同林妍有舊。
但這一份舊情,林妍本人可能并不知情。
他私下裏曾經調查過林妍,發現對方似乎有一個情郎,而且還是許久之前的事情。
他命人接近了林妍的貼身丫鬟,透過對方的嘴來找出林妍的情郎。
畢竟林妍一個大家小姐,想要和人私會,必然需要旁人的幫助和掩護。
盡管對方做的十分隐蔽,徐元嘉有心,還是查到了些許蛛絲馬跡。
令他欣慰的是,林妍的秘密情人,并不是魏寧,除了那一次九華山的初見,她和魏寧從未有過私下的交集。
查林妍的事情,徐元嘉沒同魏寧提過。
不過因為林妍的特別之處,他對着年輕女子多上了一份心,沒有把安排的人撤回來。
後來調查出來的事情,就着實讓他驚訝了。
一個世家小姐,竟然在成婚之後,仍然同那男子有舊。
齊朝對女子雖然苛責,但也沒有苛責到那種地步。世家勳貴,立女戶者,只要有能耐,照樣可以豢養面首。
當然,尋常女子是沒有這個待遇的。但從某方面來說,大齊對未婚風流,還是頗為寬容。
成了婚的人,在男女之事上,便對彼此都有約束。
男子再風流,也只許一妻一妾,不能亂了綱常,更不能寵妾滅妻,無視禮法。
林妍嫁人之後,不僅同外人攪和在一起,還懷了孽種,犯了大忌,也難怪對方不顧忌什麽面子,死活鬧着要休妻。
魏寧沒有去查林妍的事情,他問徐元嘉:“林妍她是被人當場逮住的,還是遭了他人算計?”
徐元嘉反問他:“這重要嗎?”
魏寧點點頭:“對我而言,很重要。”
“她是被當場抓奸,赤身裸體的同個陌生男人躺在床上。”林妍是遭了她丈夫院子裏的女人算計。
她待丈夫冷淡,那男人便娶了解語花作為妾侍,而且還常常往妾侍那跑。
徐元嘉又說:“其實她的丈夫未嘗不知道她看不上那個同她躺在一起的男人,甚至這事情,她也是受害者,但當時場面混亂,林妍因為肚子撞到了桌子,導致了她小産,紀小郎君道林妍不肯同他同房,所以紀家老太君吵鬧着一定要休了這個水性楊花的女人。”
這種龌龊事情,擱在那些世家之中,肯定是要壓着捂着,把事情給壓下來。而且原本紀家娶林妍,是高攀,為了顏面着想,後宅之事,理應息事寧人。
但偏偏紀小公子的妾侍,是紀家老太君的姐姐的外孫女,紀小公子的遠房表妹,很是得老太太眼緣。
紀家也是書香門第,不過這個書香門第是從紀家小公子的父親那輩開始的,他的祖父是個讀書人,祖母卻是商賈之女,不知道什麽忍氣吞聲,粉飾太平。
出了這種事情,她肯定不能容忍自己有這麽一個孫媳。可孫媳占了妻子的位置,她的表外孫女就得低人一頭。
徐元嘉笑到:“說來也是巧,那位表姑娘也懷了身孕。”
一個是紀小公子心上人的孩子,一個是來路不明的孽種,紀家人會偏袒哪一方,用腳趾頭想也知道。
這事情鬧大了,其實也就是這幾日的事情,所以他先前才說,讓魏寧出去看看熱鬧。
林家這次丢了大臉,連着林家女的婚事,都成了難題。得虧林妍的嫡親兄長已經娶了親,不然怕是還得受她的牽連。
要知道京城那些世家大族,把臉面看得比命都重要,出了這種醜事,遮掩着還來不及,哪裏有像紀家這樣恨不得敲鑼打鼓,讓外人都知道自己的孫子被綠了的。
老太太撒潑放賴,其實對紀家也沒有多少好處。
人都喜歡看熱鬧,這麽難得的趣事,魏寧錯過了,倒有幾分可惜。
魏寧沉默半晌,然後說:“林妍喜歡的人,不是那個被抓奸的人。”
同林妍有私的,分明是越王。
越王前世給他戴了一頂綠得發光的帽子,這一世又給紀家小公子戴了一頂。
同為男人,按理來說,魏寧應該同情紀小公子,但不知道為什麽,他居然生出幾分愉悅感,就好像壓在他胸口的一塊大石,松動了那麽一些。
不是他魏寧差,是個莽夫,所以林妍看不上,紀家小公子,是個書生,不也一樣被林妍冷落。
他比紀小公子好多了,他還沒納什麽妾侍,也不曾做出讓林妍心灰意冷的事情來。
徐元嘉察覺到了魏寧的情緒變化,但他沒有抓住這一點多問,只說:“聽子規說,似乎知道那位林姑娘的情人是誰”
這件事情,就算沒有他透露,依着徐元嘉的本事,也遲早能夠查出來,魏寧也不打算瞞他:“林家小姐的姘頭,就是今兒個朝着咱們兩個發瘋的人。”
徐元嘉有些詫異,但這件事,似乎又在他的情理之中。
因為根據他對那位越王的了解,對方肆意狷狂,目無禮法,的确是能夠做的出這種事情的人。
林家小姐成婚一年,懷有三個月的身孕,也就是說,她是在婚後,還和越王攪和在一起。
或許對越王而言,這種人妻的感覺,可能更加刺激,所以林妍小姐跟了越王那麽多年,早不懷晚不懷,偏生在婚後才有了孽種。
“不過這麽說的話,林小姐肚子裏的也算是皇子龍孫。興許正因如此,紀家人才選擇把事情爆出來。”
林妍水性楊花固然讓她們痛恨,但林妍肚子裏的龍孫卻比他們中的任何一個都要珍貴。
只有把髒水潑得十足,又坐實了林妍偷男人的說法,那位尊貴的皇子可能就不會因此計較紀家的過錯。
皇室中人,大多不願意碰別的男人沾過的女子,這可能也是林妍變着法子為奸夫守身的緣故。
紀家鬧的這麽大,這麽多雙眼睛盯着,想來那個暗處的人也會投鼠忌器,不會輕易對紀家動手。
反正現在林妍孩子已經沒了,胎兒還未來得及成型,不過是一灘鮮血。
天底下從來不缺願意給皇子生孩子的女L人。紀家人做的,目的就是為了讓林妍遭到厭惡和抛棄。
紀家那些亂七八糟的破事,魏寧并不關心,他在意的是另外一件事,他需要得到外人的肯定。
“你說,這種事情,最開始的過錯,是因為林妍,還是紀家郎君。”
上輩子感情被辜負,事業被背叛。
可以說,上一世他把自己折騰的太慘。被背叛了幾次,他都忍不住自我懷疑,難道是他太糟糕了,所以才屢次遭背叛。
魏寧心中其實有心魔,只是平日樂呵呵的也不顯。
“自然是林妍的過錯。”徐元嘉想都沒想。
其實在他看來,最大的過錯,就是那個不負責任的男人。
但魏寧給他的選項是林妍和紀小公子。先撩者賤,這件事裏,的确是林妍過錯更大。
魏寧吐出一口濁氣,只覺得心口大石落下。困擾他兩世的心魔被徐元嘉徹底解開:“好。”
徐元嘉一臉茫然看他,顯然沒有弄明白魏寧為什麽突然說出這樣的一句話來。
魏寧卻看向了先前的那一副畫作,然後提起筆,在先前幹涸的墨跡上又添了幾筆,把它變成了一只栩栩如生的鳥。
“元嘉,你看看這個。”
這個話題,未免轉的太生硬了一些吧,徐元嘉這麽想,卻還是順着魏寧的話看過去,他誇贊說:“很漂亮。”
見字如見人,魏寧的寥寥幾筆,似乎也說明了什麽。
魏寧突然摟住了他,然後說:“謝謝你,元嘉。”
他并沒有把具體情況說清楚,只是想要一個人,對他說一句,是林妍的錯。
好在徐元嘉說了,而且那麽理直氣壯,不帶半點猶豫。
徐元嘉還是沒搞懂魏寧謝他什麽,不過他坦然受了,畢竟他這一年來辛苦付出,魏寧怎麽謝他都不為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