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魏寧心猛地一跳, 他伸手去捂住徐元嘉的嘴:“你在說什麽胡話!”
徐元嘉也真是的,什麽話都敢亂說。
徐元嘉把魏寧的手拿了下來:“這裏是世子府, 還是我們兩個的住處, 關上房門說的悄悄話, 又不是什麽別的地方, 子規還擔心什麽隔牆有耳不成?”
魏寧沒好氣的說:“要真擔心這個, 我要在你說前朝餘孽的時候,就該捂住你的嘴了!”
造反是大事,前朝餘孽難道就是小事不成。
即便沒人,這樣造反的話題也不能這麽簡單挂在嘴上。
他自認為自己的膽子已經是夠大了,但比起徐元嘉來說,根本不算什麽。
徐元嘉簡直就是膽大包天, 不是對方上一世不僅幫扶着越王上了位, 最後還在越王上位之前把人給弄死了。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徐元嘉的行為那也和造反差不多了,不都是換了個皇帝,唯一的區別在于, 上位的還是姜家人,而不是徐元嘉自己。
徐元嘉重新坐好:“那你這麽害怕做什麽?就因為我戳中了你的內心隐秘?”
其實仔細想想,魏寧的動作已經很明顯了, 初見的時候,對他說的那番話,還有背着他搞的那些小動作。
他沒有刻意去窺探魏寧的秘密,但兩個人親密無間的相處了這麽多天, 一些東西不需要魏寧說得明明白白,他也能揣摩個八九不離十。
“什麽內心隐秘,我是覺得我上了你這艘賊船,吃虧的很。”
徐元嘉的話,其實說的不錯,他确實有這一方面的想法,但是還沒有完全确認,
畢竟像造反這種大事,一旦開弓,根本沒有回頭箭。
他不知道上一世徐元嘉同這些前朝餘孽接觸沒有,但看徐元嘉這樣子,他估摸着也只是和對方相互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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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更準确的說,徐元嘉根本就是單方面利用,頗有點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意味在裏頭。
這樣的徐元嘉,真的能夠完全值得他信任麽。
盡管這一世他和徐元嘉是夫妻,對方表現得也很好,但要達到彼此雙方毫無保留的那種地步,他們兩個兩個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
“你說話應當慎重些,再這樣,再這樣……”魏寧話卡殼老半天,一時間想不到什麽更好拿捏住徐元嘉條件。
徐元嘉在意什麽呢?權勢功名,還是絕色美人?
權勢,穩穩當當走下去,徐元嘉的官位低不了,至于絕色美人,那些個所謂的絕色美人還不如徐元嘉長的好看,肯定成不了。
他這輩子把徐元嘉娶進門,到底是娶了個什麽人吶!魏寧不自覺心中感慨萬千,他總感覺自己死去的爹娘棺材板都按不住了,肯定想跳出來罵他這個不孝子一頓。
徐元嘉主動接了魏寧的話:“再這樣能拿我怎麽樣?打算把我綁在床上幾日幾夜不下床麽?”
“呸,你可真是想得美。”這不還是便宜徐元嘉,他得多付出多少力氣才能讓這個家夥幾日下不了床。
他想起來之前徐元嘉為他縫制的肚兜,還有紮的那兩個小啾啾,估摸着,徐元嘉很可能就是喜歡這種刺激別致的調調,他才不會中了激将法,輕易讓徐元嘉得逞。
沒能得逞的徐元嘉嘆了口氣,又說:“好吧,你不喜歡提這個,我就不提。”
如果魏寧真的想要造反,又要自己幫他,那也不可能隐瞞太長的時間,或許是因為他今天提出的太直白太突然,對方有些措手不及,所以才會下意識否認。
魏寧糾正說:“這根本不是喜歡不喜歡的問題。”
皇帝如今還算是康健,朝堂中還沒亂起來,他暫時還不想這個。
徐元嘉點點頭,表示自己知曉,這個造反的話題暫時就這麽結束,他接着問:“你想好了要怎麽處置那些人沒有?”
魏寧搖搖頭:“還沒有,怎麽,你想到了如何處置他們?”
徐元嘉大大方方地道:“具體怎麽做還沒完全想好,但主旨就是如何鏟除前朝餘孽對吧。”
想要複國,必須掌握軍權。還有朝中人的支持。
那群人能有什麽,不是他說,能夠把自己侍奉的主上丢了的前朝餘孽,就是一群扶不起的廢物。
他對這些人又沒有感情,憑什麽委屈自己去複一個對他來說毫無意義的國。
魏寧沉默半晌,幽幽擠出一句:“遇到元嘉,他們當真是倒了血黴。”
“難道子規想幫他們複國不成?”
“我可沒這麽說。”魏寧沉吟半晌,“姑且靜觀其變吧。”
只是這些時日怕是要委屈了燕九,不僅要長時間戴着那副面具,每天還得在他人的監視下生活。
不僅如此,可能對方還會要求他做一些十分無聊的事情,他也不知道燕九能撐多久。
“私下裏慢慢處置便好,還是莫要驚動太多人。”魏寧只想着如何低調行事。
徐元嘉只看着魏寧淺笑,有句話他沒說,他是前朝餘孽,魏寧想要造反,半斤對八兩,都是亂臣賊子,他們天生一對。
不過這話實在聽起來有點火上澆油,魏寧既然不樂意聽,那他就不說好了。
和那些找尋他的前朝餘孽不一樣,魏寧這一艘賊船,他上得心甘情願,而且上去了就沒打算下來。
徐元嘉的态度,多少給了魏寧一些信心:“這件事情,事關重大,又可能關系到元嘉你的親生父母,還是更慎重些為好。”
徐元嘉點點頭:“在沒有弄明白他們為什麽能把我丢了的情況之前,我不會想着做什麽的。”
魏寧說的對,身世之謎,他是得好好解開才行。
自己當初到底是怎麽被抛下的,怎麽現在又裝模作樣的要找他回來,有仇報仇,有冤報冤,不能白白便宜了那幫人。
見他如此,魏寧舒了口氣,明明什麽話都沒有再繼續,兩個人像是約定好了一般,接下來的日子裏,誰也沒有提到那兩個話題。
并不是什麽都沒做,只是做了許多,沒有好結果的時候,有些事情不管是魏寧或者是徐元嘉,都不準備把它放到明面上來。
時候未到,說太多沒有任何意義。
春去秋來,春闱本來是在春夏交接之際,而秋日通常是問斬的好時機。
炎炎夏日本來十分難熬,但對那些被定下罪名,等待秋後處斬的官員而言,今年的夏日實在是太短暫,就好像是一眨眼,昨兒個還是在朝堂之上,今兒個他們便要被綁去游街示衆,推至午門斬首。
行刑日的這一天,左琛請了世紀湊,簡單的做了僞裝,靜靜地站在人群裏看劊子手行刑。
只見一身橫肉無比雄壯的劊子手起刀落,一顆腦袋便滾落下來,那赤着膀子的劊子手,也被濺了一身血。
左琛其實也算是将士,但他幾乎沒怎麽見過血,鎮壓暴亂也都是以恐吓為主,這樣直白地面對行刑,還是頭一回。
小時候,總是有祖父貼心的遮住他的往眼睛,但現在,他的祖父已經老了,不能再為他遮風擋雨了。
左琛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行刑臺,一個又一個,那些官員的腦袋在劊子手的刀下,和西瓜沒什麽分別。
每一個官員被砍頭,他的臉色便煞白一分。
站在他身旁的魏寧道:“既然看不下去何必勉強自己。”
左琛認真答複他:“我只是覺得唏噓,沒有你想的那麽脆弱。”
事實上,因為離臺子很近,他甚至能聞到血腥味。
左琛的潔癖沒有徐元嘉那麽嚴重,可站在前端,內心還是翻江倒海,有些作嘔。
可只有這樣,他更要記住這些人的慘狀,因為真的只差一點點,左老爺子可能就沒了。
這主要是因了魏寧的功勞,或許還有魏寧的世子夫人徐元嘉的。
因為被牽扯到此次的舞弊案中,明明是正兒八的好苗子,徐元嘉卻在一開始并沒有得到今上中用,而是同其他進士一般進入到翰林院,做一名小小的編修。
但不過短短幾個月的功夫,徐元嘉便憑借着其出衆的學識,從翰林院中出來,成了陛下跟前一名小小的中書舍人。
齊國中書舍人有六,記錄天子起居,取資歷最深者,替皇帝拟旨,起草诏書。
雖然官職級別不高,卻是陛下身邊親近的屬官。
徐元嘉的資歷還不夠,但因為容貌出衆,才華橫溢,十分讨天子喜歡。
若非徐元嘉幫忙,可能左老爺子就死了。
“你娶了個好妻子。”左琛說,“他比我強很多。”
他一開始覺得,徐元嘉不過是小官出身,還是個庶子,除了一張臉之外,壓根配不上自家友人。
但現在他覺得當初的自己仿佛是個傻子,很顯然魏寧的眼光比他好多了,娶個老婆還能這麽厲害。
魏寧心想,你要是知道了徐元嘉真實身份,只會覺得更厲害的。
“你的誇獎我定然會轉達給內子。”魏寧笑了笑,“時候不早了,我也該回去了。”
他特地來這邊看一看,便是為了左琛,想看看他還是得不是自己記憶中那個重情義的好兒郎。
現在他得到了想要的結果,就不會在這裏浪費時間。
臨走的時候,他看了眼天空,天空湛藍如洗,一如往昔的美,魏寧卻在這湛藍之下,看出了烏雲和陰霾。
籠罩在京城的這一片天,快要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