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康淩遇到了一點麻煩。
這個麻煩還挺大的。
他在跑出護山大陣溜達時遇上了卻邪,通過卻邪得知陳蒼正被令主追殺,情況非常危急。康淩聽了急急忙忙的想趕去支援,可是他卻被人攔下了。攔下他的不是楚山的人,而是目前正處于對立面的落霞宮宮主王之幀,陳蒼的某個倒黴師兄。
康淩看着單槍匹馬的王之幀陷入了沉默,好久之後才開口,“王宮主這招呼也不打一聲就跑到楚山附近是想做什麽?”
王之幀看着眼前的康淩心裏的感覺也挺複雜的。他認得康淩,這個新派的小輩打敗了陳蒼,風頭正盛,在前些日子兩人也有過一次不太拼命的交手。今天他是來玩偷襲的,沒想到正好撞上了康淩。
而至于他堂堂一個宮主怎麽要只身跑來偷襲,這個問題說來也有幾分的憋屈。
他作風向來狠硬,一直都是主戰派,好不容易挑起兩派的戰争,但沒打幾下就陷入了膠着狀态。顯然除了新派以外,舊派也沒有估量好自己的能耐。在剛開始的時候形勢一片大好,打得新派們嗷嗷亂竄,他也由此感受到了自己人生的意義,正想一鼓作氣端掉新派,恢複修真界秩序之時,新派緩過氣來了。
新派集結起來,開始了對舊派的反攻,将王之幀阻斷在離心願實現僅有一步之遙的地方。
前方有氣勢洶洶的新派,而後方自己的隊友們則堅持不懈的拖着後腿。從他們含糊的态度中王之幀不難看出,已經有不少人萌生了退卻之意。
這也不難理解,畢竟兩方相持不下的勢力較勁帶來的結果只能是兩敗俱傷。他們的目的是一窩端掉新派,重新樹起自己在修真界無二的地位,而不是白白損耗自己的實力。尤其是現在,戰局難分,若想打開突破口,必然要伴随着修為高深者的隕落。大家修行都不容易,沒誰想就此搭上自己一條命。也不知是誰帶的頭,流言傳了個滿天飛,大家明裏暗裏的表達了自己的不滿,甚至有些門派撂擔子直接撤了!
王之幀此人确實沒有什麽治理之才,完全不能冷靜面對,克制不住發了幾通火,将各門派之間的矛盾推向了頂峰。王之幀心裏其實也明白,這事是有人在背後搞鬼,但他就是忍不下來——都已經忍了新派那麽多年,那口揚眉之氣都已經到了喉嚨,讓他怎麽咽得下去?
此外,那些老前輩們态度暧昧含糊,遲遲不肯出手,更是讓王之幀的心頭籠上了一層濃霧。王之幀他們想利用老祖打擊新派,但忽略了一個關鍵——老祖之所以是老祖,凸顯在一個“老”字,其手上沾染過的血腥腌臜之多,根本不是小輩們可以揣測的。
他們本來以“天道尚存,飛升有望”為借口,稱因為新派為非作歹壞了修真界的氣運,才會導致千年來無人飛升,只要除去新派,重建秩序,順應天道,就可飛升。其實這理由還算過得去,若真是急眼了說不定就得試一試。
但是,凡事都有例外,在王之幀看不見的地方活躍着一群上蹿下跳的人。他們拉着十刃滅世的旗幟,歪曲地解讀天道,緩慢且不顯眼的拉攏着修士,等到發現之時,修真界過半的門派都跟他們有了千絲萬縷的聯系。
因着這群人的存在,老祖們漸漸厭倦了猜測和遵守天道,萌生了自己為主的念頭。将這個世界從天道的束縛中解脫出來,再不用顫顫驚驚,生怕自己越過了天道的界線,也不用可憐巴巴的等着天道的賞賜。
為所欲為,誰不想?所以老祖們的态度一直很含糊,也就是頭腦上火的王之幀看不破,急急忙忙發動了這次戰争,然後卡在了眼下這種尴尬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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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在一次會議上,王之幀直言:“扇陰風掉鬼火,你們這些修士也不知修煉到哪裏去了,竟玩起了凡人這一套!”
說罷,留下臉色發青的衆人,拂袖離去,然後憑着一口卡在胸口的怒氣,來到了楚山。
這事也着實是将王之幀氣到了,也不想想憑他一人還能滅掉整個楚山不成?這場偷襲着實有些輕率了。
康淩猜不透王之幀背後的千回百轉,但明顯能看出這厮今日是來找茬的,偏巧自己還得趕着去尋陳蒼,王之幀這個點掐得未免太好!還沒動手,康淩就先醞釀足了一肚子的火氣。
久等不到王之幀的回話,康淩又道:“王宮主沒事還是別在楚山附近瞎晃,免得不小心觸發了護山大陣,連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王之幀宮主做慣了,好久沒人這般夾棍帶刀的同自己說話,一時也顧不上憤怒,心裏閃過的感覺還挺微妙的,“就憑你們這不足百年的陣法?叫它護山大陣都是擡舉了。”
說完,一晃眼看到一個非常熟悉的東西,定睛一看,确實很熟悉——正是卻邪!
王之幀馬上皺起眉頭,“卻邪怎麽在你手裏?你殺了陳蒼?”
康淩:“……”
王之幀見康淩沉默更發認準了他就是殺人奪寶,心裏大嘆新派嚣張至此,說殺人就殺人,說奪寶就奪寶,往後哪裏還能有舊派立足的地方?自陸哲塵死後,他接任了落霞宮,兢兢業業死命苦撐,就怕死後無顏面對陸哲塵。
他倒是有些自知之明,明白自己沒什麽希望飛升,就想将這幾百年過妥當,別讓落霞宮沒落在自己手裏,就行了。可惜,他有兩件事不知。其一,像如落霞宮這樣傳承久遠的門派衰敗是必然的,隐患埋了幾千年,豈是他一人之臂可擋得住的?其二,就算下了地府,他也是見不到陸哲塵的,畢竟陸哲塵已經魂飛魄散,窮盡碧落黃泉都再不能找到了。
王之幀閉了眼,長嘆一聲,時運不濟。新派咄咄逼人,舊派七零八落,進也不是退也不是……王之幀将心一橫,既然如此,幹脆今天就死在這裏!流盡自己這一身髒血,也正好從這困境中脫身出來。到時候見一眼陸哲塵,喝一碗孟婆湯,過了奈何橋,來生絕不再做修士。最好是做一只鳥,自由些,不必再困在落霞宮的方寸之間。
康淩莫名其妙的看着王之幀臉上表情變化,有心想走,但王之幀好歹也是落霞宮的宮主,自己不能就這麽讓他過去……這時候就無比期望洛七野能夠出現。
康淩已經偷偷報了個信,洛七野肯定會馬上趕到的……像王之幀這種程度的,若真要殺掉他還是得費很大功夫,康淩耗不起這個時間,他只希望洛七野趕緊出來,然後他們一起先擊退王之幀。
康淩在心裏盤算着,王之幀還在悲天憫人,他們都沒能在第一時間注意到卻邪的異動。
卻邪對王之幀沒什麽印象,大部分人對他而言都是一樣的,反正基本可以分為兩類——想收服他的和想毀掉他的。唯獨陳蒼說要放他自由,他飄零千年,殺人無數,煞氣極重,可還是莫名的生了一絲不同的感覺,混在代表殺戮的紅光中格外顯眼。他的劍靈智力不高,思考方式極其簡單,若是死了就是沒了,沒了陳蒼一切又回歸了原點,好像現今的自由都不真實起來……所以,這個世上必須有陳蒼。
紅芒一閃,王之幀只覺得眼前一晃,身上沒什麽特別的感覺,但順着往下一看,一把分為眼熟的劍刺進了自己的胸膛。
“卻邪?”王之幀喃喃道,努力想着難道康淩已經可以駕馭卻邪了?這人究竟是什麽來頭,連陳蒼都是勉強靠着血契才能驅使一二……
“咳咳……”王之幀嗓子發癢,眼睛也癢。七十年前,落霞宮大部分弟子都是被卻邪所殺,自己當時外出才避開了,沒想到其實根本就沒有逃過,在這裏等着他。
自陸哲塵招惹卻邪那日開始,就注定了他們都會被卻邪貫穿一劍。
自此,七十年前的殺戮才算真正落下了帷幕
康淩目瞪口呆,看看王之幀再看看卻邪,心裏暗想卻邪什麽時候變得這般彪悍了,這下可再惹不起卻邪。不過也虧得卻邪出手迅速,抓了個好時機,一下子就解決了這個禍害。
這位王宮主大概是被卻邪一劍給刺傻了,一點反應都沒有,呆呆站在原地,任血直流。
康淩正正尋思着要不要上去補一劍,徹底結果了他。這時洛七野終于趕到了,到了一看也是吓一跳,“你小子什麽時候變這麽厲害了?”
康淩聳肩,覺得事情很複雜,跟洛七野三兩句說不清楚,實在不想開口解釋。
既然洛七野到了,王之幀也重傷,最好不過的局面,康淩不欲再耽誤,“老頭,我有急事,要出一趟遠門,先走了!”
洛七野:“???”
“你小子怎麽回事!”
“陳蒼有難,我必須去看看。”
洛七野複雜的打量着康淩,“你知道新舊兩派正在交戰嗎?”
“知道,但陳蒼這不是都離開落霞宮了麽。”康淩不自然道,這個節骨眼去找陳蒼着實不太像話,但一想到陳蒼可能有危險,他就按耐不住。
“我一向不以尋常的觀念來約束你,凡是……只要你自己有度就行,滾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