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雖弄不清楚究竟,但作為一個逃命之人,陳蒼自然是不願多生事端的,偏了方向,避開這群不明來歷的人。
陳蒼一邊跑一邊想,這群令主對他們的執着超乎想象,如果這個捕捉令不撤銷,這種追追趕趕的日子恐怕不會有盡頭……陳蒼心裏泛起一絲殺意,但又被敵我雙方勢力的懸殊給壓下去。
還真是棘手。
一道擴散開來的呼救聲打斷了陳蒼的思路。
陳蒼頓住腳步,這個聲音是修士用靈力擴開的,能傳出很遠距離,陳蒼一瞬間就想到了方才路過但沒有碰面的那群人……該不會是他們遭遇了某個令主,不由分說就被祭刀了?
倘若如此,那些人的不測跟自己脫不了幹系。陳蒼皺着眉,正在想着該如何是好,一只蝴蝶在他眼前劃過,不肯飛走,繞着陳蒼轉悠。
陳蒼眼裏立刻泛起一道複雜的光,滞緩了幾息才伸出手指,讓那蝴蝶可以停下。
蝴蝶并非是真的蝴蝶,而是紙折的,加了點靈力,只能算個小把戲,修士入門必練基礎之一。
但這一只有些不太尋常。
因為它打着落霞宮的标記,唯有落霞宮的弟子放出來的蝴蝶才會是這個樣子的,絕不會有誤。
一時間,一些細微的線索在陳蒼心中串連起來。
那群舊派說過,他們是遭了新派的追殺。落霞宮毫無疑問是新派,而且宮主又是如此熱衷于與新派争搶地盤。所以陳蒼避開的那群人其實是進來山林中繼續追殺的舊派們,裏面還包含了落霞宮的弟子。
非常不辛,他們非但沒有找到目标,反而遇上了一位脾氣不怎麽好的令主。
陳蒼很冷靜的在腦中過了一遍這些信息,刨出重點,此時此刻遇險的人中包含了落霞宮的弟子。
離開落霞宮,陳蒼确實是有心不理任何紛争的,但此時就發生在自己近前,實在無法漠視。
“卻邪,我要回去,你先走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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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邪不動。
陳蒼拍拍卻邪的劍身,好言道,“他們多半還是沖你來的,若是落到他們手上,可真會被毀去的,我自有分寸,若是做不到也不會勉強。你藏好,只要你不主動出來他們無法發現你的。”
卻邪只當做沒聽見。這把劍的心态頗為耐人尋味,若是一味強迫他打壓他,他必定要以更為極端的代價返還。但若是有人肯給他一絲溫情,他又會誠惶誠恐,之前種種一筆勾銷不說,還想着為對方肝腦塗地,哪怕是折斷自己也在所不辭。
陳蒼無奈,“我們兩個總不能全滅了,你留下,幫我一個忙,若我真的被抓住,去将這事告訴康淩。”
卻邪聽了陷入極度的糾結之中,最後妥協。他雖然有靈智,但着實不高,想不通太多的彎道。他哪裏能想到,若是陳蒼出了意外,康淩必然能夠猜到是誰的手腳,哪裏還需要特意去通告一遍。
打發好卻邪,陳蒼孤身回頭。
靠得越近,聽到的慘叫聲就越發明顯。陳蒼放輕腳步,隐好氣息,找了個合适的位置偷窺起來。
先大致巡視了一圈,果然都是些舊派的弟子,還有幾個自己眼熟的面孔,不過落霞宮的弟子竟然只有一人,正是大弟子沈易。再看令主……人身蛇尾,拿着奇怪的拐杖,有些眼熟,是在烏蘭城見過的。
陳蒼記得那時候這位蛇尾老媪被康淩傷得不輕,現在看來已經愈合又跑出來為禍。蛇尾老媪對追捕陳蒼沒多大的興趣,但對戲殺這群弟子倒是顯出了極大的興致。
以她的實力,雖然沒有那個弟子能勝過她,但這麽多人總不至于被她一個人壓制住。陳蒼皺着眉,又仔細的看了兩眼,看出怪異來。
這蛇尾老媪的武器變得更發詭異,嬰兒頭大了一圈,臉色發青,獠牙都長到嘴外來,狀态似乎不太穩定。除此之外,那老媪的面色非常不虞,死氣沉沉,表情僵硬,陳蒼幾乎要以為她是剛從地下跑出來的僵屍。
這是怎麽?
在陳蒼觀望的功夫,那嬰兒拐杖又啃咬了一個人,大口的咀嚼着,不過片刻一個活生生的就人在嬰孩的口下消失了個幹淨。
吃完這人,老媪開口,“下一個你們選好沒有。”
回答她的是一陣沉默。
不過這陣沉默沒有持續太久,不待老媪表現出更深一層的怒意,一個弟子躲在人群中說了一句,“我們幾派都輪完了,只有落霞宮一人未出。”
這話就說得有些不要臉了,落霞宮在場的只有一個人,這就是明擺的逼沈易去死。
一瞬間,周圍數道目光都集中到了沈易身上,沈易波瀾不驚,沒有說要主動獻身也沒說駁斥之語。
蛇尾老媪的目光順着衆人看到了沈易,沒做太多表情,只是将自己的拐杖換了個方向,顯然是打算拿沈易做下一個了。
其實能在這片山林之中遇上一群活生生的人蛇尾老媪是非常高興的,甚至于有些驚喜若狂,覺得自己時運來登。
她的武器被康淩砍傷,非生吃了康淩不能愈合,但上次讓康淩給跑了,接下來就一直沒遇上。康淩樂得潇灑,但她就非常苦悶了,眼看着武器一天天萎靡下去,只能先大量的補充活人血肉撐着。當然普通的活人也不太夠格,最好是心有怨念之人,所以她才不慌不忙在這裏搞了這麽一出,讓這群弟子互相推舉。
至于活抓陳蒼……管他的。
蛇尾老媪正在興奮之中,眼裏閃着綠光看着沈易,一步一步逼近“食物”的感覺無比美好。
出乎她意料的,沈易突然抽出了劍,“就算她修為比我們高深,但我們這麽多人難道就束手待斃?!既然都是死,還不如趁機搏上一搏!”
沈易號召着,可惜沒有人理他,平日裏相熟的人都避開了視線。
這位蛇尾老媪老于世故,為了讓他們心甘情願的推舉“食物”,除了強力壓迫之外,還許諾只吃一半的人就放行。而眼前這群都是些沒什麽經驗的弟子,本來追擊新派的小蝦米追得頗有成就感,一時間遇上這麽個事,哪怕有七顆心都不夠慌的,哪裏還顧及得到更多。
沈易見無人響應他,冷笑一聲,也不再多說廢話,自行提劍而上。
目睹這一切的陳蒼心思千回百轉,又有些恍然,不知不覺間那個略有羞澀的弟子都長大足以獨當一面,沈易的這份氣魄已有頂天立地的趨向。自己以往總感嘆下一輩除了康淩之外再無驚豔的弟子,但現在看來沈易也絕對不差!單是這份氣勢已經勝過了絕大多數修士。
梧桐站在餘念旁邊,雙手捧着餘念的劍,眼裏含着一層悲怆,口裏念着悼詞,語氣沉重……還挺有模有樣的,仿佛失去了個至親之人。
餘念努力翻了個明顯的白眼,“你趕場早了,我還沒死絕。”
梧桐堅持将悼詞念完,一掃眼中裝腔作勢的陰霾,笑了出來,“怎麽樣,你這個悼詞我可是寫了許久。”
“不怎樣。”餘念不客氣道。
梧桐深知餘念口中從來沒有好話,自動過濾了這句,搖頭晃腦的顯擺起來,“我為你們每個人都寫了一首——我實在太有才華了——幹咱這個營生的,總有要用到的時候是不。”
“真謝謝你。”
“不客氣,你這傷是你師兄弄的?看來你師兄準頭不太好,沒将你一劍捅死……哦,我還收到另一個求救令,他人呢?”
餘念努努嘴。
梧桐順着看過去……一堆密密麻麻的白花,也不知怎麽長的,如此密集,看得人不自覺的頭皮發麻。
“這什麽玩意?”梧桐啐道。
“你最好動作快些,不然你連一副骨架都找不出來。”餘念悠悠開口。
饒是梧桐也楞了一下,“你的意思是那只光頭在這些花裏?”
餘念沒有回答,梧桐不敢耽誤,趕緊趕過去,正想下手将光頭挖出來,臨了又生了些腦子,停住了手,扭頭一看。餘念正側着個頭直勾勾的望着這邊,見自己沒直接上手,竟然還流露出一個挺遺憾的表情。
梧桐:“……”
“真是個養不熟的狼崽子,不管在哪都是。”梧桐咂咂嘴,餘念這家夥分明知道這花動不得,還不出聲,就等着看自己的狼狽!
梧桐動了些手段,總算将光頭給“解救”出來,但也已經人事不省,身上就沒一塊好的,果然如餘年所言,自己再耽誤一會這光頭就要被這些花給吃幹淨了!
梧桐好好的回憶了一番陳蒼。當日在烏蘭城時注意力都放在康淩身上了,只覺得陳蒼平平無奇,可現在看來……千言萬語可以歸結為一句話——真不愧是讓上面如此重視的人。
手段殘忍的人梧桐見得多了,陳蒼并非其中的翹楚。但像陳蒼這樣出身名門又端着谪仙模樣的人玩如此陰狠的東西……還真難得一見。
“你這師兄可真厲害。”梧桐起身,背對着餘念說道。
餘念哼了一聲。
“不過,他逃不掉的,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