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逆轉
康淩所有的這個方子并不算煉制藥物,實際上應該劃為一門【禁術】。這方子效果玄乎,但操作起來卻算不上難。康淩拿出燕夫人的原身,将材料煉化覆蓋在其表面之上,攤成了一層薄膜。
康淩不過擺弄了幾炷香的時間就做好了所有的準備工作,末了咬破手指擠了幾滴血飛上去,然後用眼神示意陳蒼。
陳蒼依法照做,也點了幾滴血過去。
兩人的血彙聚在薄膜之上,讓其染上些許紅色,散着淡淡的光芒。
“雖說我也沒用過,但想來應該不會出什麽差錯。”康淩說了一聲。
陳蒼點頭,事到臨頭心裏倒反平靜下來,有些莫名的安然。
那層薄膜開始收攏起來,朝着燕夫人原身的七竅彙聚,拖着悠長的步調鑽了進去。
燕夫人的原身本就是栩栩如生,不生死氣,只不過沒有血色,另帶些寒意。随着薄膜融入其體內,臉上竟開始浮現起一絲血色來,原本略微凹陷的地方也恢複了過來……
兩人皆是心中一驚,怎麽看這反應都有些不對。
康淩火速出手,一掌打向燕夫人的原身,試圖阻攔,但為時晚矣。康淩這一掌拍在燕夫人原身身上,一絲反應都沒能激起,反像是被綿綿不盡的深淵給吸收一般。
康淩的靈氣控制不住的被劫掠而去,根本無法逃脫出來。陳蒼一看勢頭不對,也來不及多說,并起兩指作劍,斬了過去,将康淩與燕夫人原身之間的聯系阻斷開來。
康淩受了些沖擊,後退幾步,臉色發黑,方才短短的一瞬竟被吸走了半數的靈氣,這燕夫人的原身也不怕吃不下爆體。
再怎麽遲鈍也能看出不對勁來,康淩眯了眯眼睛,這方子是他自己所見,按理而言不應該出什麽差錯才對。要麽是吳仕宦給的材料做了手腳,要麽就是……這方子有異。
事實與記憶不符的情況不是沒有……若是這方子的來源其實根本不是康淩所“認為”的那般呢。
“看來你是反應過來了。”一道突兀的聲音響起。這聲音頗為陌生,但這語氣卻是至死都無法忘卻的。
那燕夫人的原身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直勾勾的看着二人,嘴唇微張,毫無疑問方才那聲音正是出自此處。她努力活動着手指,試圖重掌身體的控制權。但這身體僵硬了近千年,就算保存得再好,也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夠動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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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不及細究其中的門道,兩人心頭同時閃過一個想法——不能任燕夫人重返原身!
不敢輕敵,兩人同時祭出了自己的刀劍,撚着攻擊力最強的招式招呼過去。燕夫人卻是連個眼神的波蕩都沒有,淡定的看着他們,不比看猴戲激動幾分。
砰!
一道飛來的回旋镖同時彈開了康陳兩人的攻擊,甚至将他們的刀刃都打偏了幾分。這飛镖的力道之狠,勢頭之凜,一個碰面就足以将兩人的刀劍震開,絕非尋常人士可以使出。
順着飛镖的來回路線看去,果不其然,本已消失的吳仕宦再次出現,依舊吊着死人臉,只不過少了些哀戚。
僅僅面對燕夫人時康陳兩人就無能為力,更何況如今竟有兩位絕世大能……若是這兩位大能聯手,足以橫行內三州,只怕內三州就沒有他們做不到的事,何必一再難為兩只蝼蟻!
康淩不慎咬到了舌尖,痛感無比清晰,激得他腦內一陣清明,肝火散開大半,人也冷靜下來幾分。
“兩位前輩這玩的是哪一出?”康淩冷笑,“非得拉了我們作陪,可真有閑情。”
吳仕宦面不改色,反咬一口,“我說過,只在你一念之間。”
耍了別人還非得說得如此超然脫俗。
“吳前輩,要我提醒你一下麽,你說得可是會有天劫,”康淩用刀尖指向燕夫人,“這算哪門子的天劫?!”
“我可沒說遭天劫的是你們,”吳仕宦耷拉着眼睛。
“他說的天劫,大概是該報在我身上的。”燕夫人插了一嘴。
康淩沒個好氣,心想,可不是麽,就你這樣的來十場八場天劫都不夠。
陳蒼提着卻邪,終于開了口:“兩位前輩這一出,起碼也得給我們個明白吧。”
吳仕宦的目光落在卻邪之上,猛地收縮了一下,“卻邪?!”
又轉向燕夫人,“小霜,你究竟……”
“碰巧而已。”燕夫人淡淡的打斷了吳仕宦的話,“這些刀啊劍的,我沒有絲毫興趣。不單是卻邪,你且仔細看看康淩的刀。”
這一看,饒是吳仕宦這般的死人臉也青灰幾分,驚聲叫出:“龁吞!”
“你……這已經不是巧合了。”吳仕宦抽吸一口冷氣,“小霜你究竟想做什麽!”
燕夫人眼角勾着個冷冷的弧度:“你只知我處心積慮……殊不知天道也閑的很,等不及想看這場經年大戲!”
他們兩位大能一來一往,康陳兩人卻是一頭霧水,不得其解。
雖然是第一次聽到,但“龁吞”二字卻是着着實實撞進了康淩心裏,滋生一種強烈的直覺——這兩個字正是手中黑刀的名字!
此時燕夫人終于能動了,撐着她尚餘僵硬的身子哆哆嗦嗦的站了起來,動作還滞慢得狠。
“你們想要個明白?”燕夫人誇張的咧嘴笑着,手盡力的想做個掩口的姿勢卻始終控制不佳,顯得不倫不類的,“你們自然是有資格求個明白,倘若沒有你們,我還得困在那一方天地之間不得解脫。”
怎麽感覺燕夫人出來之後癫瘋之狀更甚了。
康陳兩人不言,等着燕夫人繼續。
“我被孤鹜宮囚禁——這一點你們應該能猜到,惶惶終日,不知歲月,他們以為能我永遠無法逃脫,只當我是他們門派一個取之不盡的資源庫,這着實是小瞧我了,也不過幾百年而已。時間一久,早先那批人差不多死絕了,剩下的就成不了什麽氣候,王術那老貨不就是慌了麽。知天命,卻不肯安,活該給我一個漏子。若他沒有開放空間允許外人進入,我還真無法離開……那片空間,任何人事皆可來去自由,唯獨我無法踏出分毫。”
說到此處,燕夫人停頓一下,臉上浮起一個略微怪異的表情,“你記憶裏所謂的解開藥效的術法其實是我強行加進去的,就在給你下禁言之咒時,以我的能力,你再修煉一百年也難以察覺出不妥之處。”
最後這一句說得還挺得意的。
康淩扯扯嘴角,反譏道:“既然燕夫人有如此大的神通,怎地被孤鹜宮死死困住,還偏無力逃出。”
“我這不是出來了麽,”燕夫人認真道。
對,也就是用了幾百年而已,彈指一揮間罷了,康淩想。
“至于怎麽被困住的……”燕夫人眼角堆積起些許悲嗆,她伸手撩了撩頭發,這分悲嗆便轉化為了落寞。這些落寞沉澱了幾百年,凝成實質,拿出來看看便是撕心裂肺,“誰沒個一兩處死穴,被人拿捏住了,便只剩不得動彈。”
康淩其實不過随口一提,沒想到燕夫人還真繼續說了下去,不過說了也跟沒說無異。
“這身體真難用。”燕夫人嫌棄的跺了跺腳,試圖擺脫身體與原身不符的不适感。
“有的用就不錯了,我可不像你師父,有能耐給你重塑一個肉身。”吳仕宦幽幽開口,“再說了,難用好用不都是你自己的麽。”
燕夫人放棄協調,指着自己,對康陳兩人說道:“如你們所見,這是我的原身。孤鹜宮的束縛我确實沒辦法直接掙脫,只能尋些側面的法子——将元神從身體之中剝離出重新安置,不過能承載我原身的肉身實在有限,也就原身最為契合了。”
“所以你第一次見到我們之時就開始謀算,一步一步引導我們。一直表現出瘋癫不羁的樣子,讓我們無從猜測你一連串行為背後的深意。給我們種下所謂的春|藥,不要命,卻偏偏令人不得釋懷,只有這樣我們才會執意尋求解脫。”
“這藥……不,應該算不得是什麽藥,這由你施加在我們身上的束縛以我們的能力根本找不到化解之法,病急亂投醫,有個什麽邪門的偏方自然也是顧不上細究。而這個我自以為的化解方子真正的作用是将你的元神挪移至此!呵……不得不誇一句不愧是多活了千年的人,戲耍之術環環相扣、信手拈來!”
事至于此,康淩反而沒了發怒的心思,他自己都有些不可置信自己能夠如此漠然的理清這一條線。
燕夫人颔首:“不錯,也不算太過愚昧。你若是也被囚禁百年,也能琢磨出幾個可行的法子。”
“只不過,我尚有些不明白的地方……不如燕夫人一次性給指點一下?”康淩嘲諷一笑,“既然燕夫人在外有吳仕宦這般的大能相助,怎地還被困了幾百年,非要等到如今。此外,為何非得是我們,難道吳仕宦還不肯幫你畫個陣移轉元神?”
“這個我可以回答,”吳仕宦長嘆一聲,陰測測的開口,“說來慚愧,我知曉小霜被囚禁之事還比你們稍晚一些。”
作者有話要說:
【龁吞】出自《淮南子·墬形訓》:龁吞者八竅而卵生,嚼咽者九竅而胎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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