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1.(2)
內心的宣誓,即使博蒙親王并不在此。
冬天終于完全來臨了。
巴黎,遠離市中心的地方,瑪格麗特已經休養了半個月,聖誕節很快就要到了。她裹着羊絨毯子,正在壁爐前畫設計稿。
朱莉和娜寧都不同意她繼續在二樓做事兒了,所以,瑪格麗特工作的地方遷移到大廳的壁爐前,幸好這兒不是巴黎了,沒有那麽多訪客到來。
許久未有消息的海豹女士還有奧蘭普都送來了請柬,不過瑪格麗特連翻都沒有翻。
她知道人自保是無可指責的,但不代表她就要勉強自己去接受這一糟心事兒。
“夫人,喝點熱茶,先休息一會兒。”娜寧端着茶點過來,她現在就像是另一個艾利克一樣,時時刻刻的看着瑪格麗特。
瑪格麗特依言放下了筆,她依舊熱愛創作,但并不打算以消耗身體為代價。
錫蘭紅茶的香味十分純正,這一套茶具本就是原來的瑪格麗特·戈蒂埃收集的、薔薇色的烤瓷花樣,把手上鍍染成了金色,配上清湯水亮的錫蘭紅茶,的确讓人賞心悅目。
“夫人又畫了新的設計呀!”娜寧站在一旁看着,卻沒有随意的去動瑪格麗特的畫紙。
瑪格麗特原先正在畫的其實是給大家的聖誕禮物。
她如今已經沒有太多時間和精力去準備服裝了,所以只能設計一些圍巾和帽子,娜寧和朱莉是帽子,蓋斯東和艾利克是保暖的圍巾。
稍晚些的時候,艾利克過來了。
抖落了身上的雪花,朱莉替他拿着大衣,又拍打着身上,蓋斯東呼嚕了一下自己的卷發,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我看我要是再呆一會兒,估計你們連雪人都可以省了。”
“雪人”兩個詞令娜寧的眼前一亮,小姑娘看上去有些興致勃勃。
瑪格麗特注意到娜寧的心情變化,她笑了一下,看着蓋斯東說:“你這話可把她可勾起來了,等會人先暖暖身子,之後你不介意的話,帶她出去堆個雪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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蓋斯東在瑪格麗特說話的時候,人已經走到壁爐前邊了,他像是一塊攤開的鱿魚一樣,有些沒形象的兩面烤着。
“我是不介意,但只有我帶着小丫頭出去玩可沒意思。”
“我不是小丫頭了。”娜寧不滿地說,蓋斯東笑着道歉。
瑪格麗特攏了攏自己身上披着的厚實的開司米巾,“你想我也去?”
“當然,你就在旁邊看着也行,穿厚實點就好。”年輕的男人彎了彎眼睛,“冬天若是沒有堆過雪人可不行。”
瑪格麗特想了想,又看了看一臉期待的娜寧,最終點了點頭。
他們又在壁爐前坐了一會兒,等瑪格麗特和娜寧還有朱莉穿好保暖和防水的衣物後,他們就出去了。
雪停的差不多了,待他們打開門的時候,差點被有些刺眼的雪景給晃暈了眼睛。
“來,跟着我,我來告訴你們最大的雪人該怎麽做!”蓋斯東提高了聲音喊着,樂得不行,連帶着娜寧都興奮起來了。
“夫人,你可別跟着他們瘋。”朱莉低估道。
瑪格麗特笑了笑,然後把視線重新移動到蓋斯東和娜寧的身上,那兩個人一大一小正玩得不亦樂乎,沒多久,兩個人的手都凍的紅通通的。
“這樣不行!小丫頭,腦袋這麽小看着太滑稽了!”
娜寧咯咯的笑着,還是堅持把一個很小的雪球放在大肚子雪球的上面。
蓋斯東雙手叉腰,過了一會兒,又滾了一個更大的給放在上面。
“很好,現在你的雪球當作脖子。”
娜寧看起來并不太介意她做的腦袋被壓扁了,因為現在她還有更重要的事兒。
“她還沒有眼睛和鼻子!”
瞧,小姑娘已經立刻給雪人定下了性別。
蓋斯東看着雪人想了想,說:“我們需要胡蘿蔔和石子兒。”
“我去拿!”
娜寧小步向廚房裏跑去,朱莉想了想說:“也許加條紅圍巾會更好。”她說完也向自己的卧室走去。
“怎麽樣?”蓋斯東笑着問道。
“唔,還不錯。”
“還不錯?就這樣?”年輕的男人做了一個醜醜的表情,好像瑪格麗特剛才的話語深深地傷害到他了。
瑪格麗特笑了起來,她走進了幾步,紅色的鞋子,鞋面已經濕了一些,變成了深紅色。
瑪格麗特微微彎身,從手心裏拿出一枚袖口,純正的墨色,樣式不大,勝在精致。
她拿起袖口,一點一點緩慢的塞進雪人的脖頸處,然後她擡眼微笑着說道:“現在就好多了。”
蓋斯東有些怔愣,他低頭看着面前的女子,雪地裏的陽光有些刺眼,對方迎着光線的時候,習慣性的會微微眯起眼睛,這個動作,讓她本就濃密的睫毛更顯得纖長。
在這雪地裏,黑發女子的皮膚白的像是透明的一般。
她身體還未完全康複,兩頰邊始終帶着一點病态的紅暈,唇瓣的顏色也遠不如先前豔麗健康,比起四個月的時候,瑪格麗特瘦了不少,穿着厚實的保暖衣物也顯得有些空蕩蕩的。
就在這一刻,在蓋斯東·加瑞爾的心裏,四個月的時間,面前的女子遭受的一切好像在他腦海裏一一浮現,就像是,他親自見過一樣,透過這眉眼,這皮膚,這手背上偶然浮現的血管。
他鎮定了一下,心神,微笑着問道:“您這樣做又是什麽意思呢?”
什麽意思?瑪格麗特想:那這樣或那樣又到底是什麽意思呢?
兩個人就在雪地裏站着,太陽光像是壁爐裏溫暖的火光一樣灑落在他們身上。
瑪格麗特垂眸,複而又擡起,她說:“你對我有些太好了,好到我快要分不清一些事情了。”
年輕的男人低低地笑了一下,他上前一步,在瑪格麗特維持着擡眼的動作時,他擡起手,輕輕地觸碰着對方額前的秀發。
“你是分不清,而我是十分清楚,卻又毫無怨言的往前走着,你說,親愛的瑪格麗特,我們誰更加無助呢?”
☆、68|65|1.1
瑪格麗特有些怔怔然的看着對方,年輕的男人輕輕一笑,他收回手,雙手背在身後,略微傾身朝着她笑的眉眼彎彎,冬日的陽光照耀在他的睫毛上,幾乎要成為濃重的金色。
“你當我就是過來幫助你的人,就像是,鞋匠老爺爺,睡着的時候就會得到小精靈的幫助。”
瑪格麗特微微仰頭,接着眨了下眼睛,她說:“那老爺爺醒過來,小精靈就必須得離開了嗎?”
“不,當然不,親愛的瑪格麗特,小精靈也是可以留下來的。”年輕人笑道。
兩個成年人卻說着一番幼稚的話語,只是,瑪格麗特看着走在前邊的年輕人想着,就算是說好的,也并不意味着,總可以實現的。
雪後初晴,那地上的雪人站得穩穩當當的,紅色的圍巾飄揚,就像是,守衛在這房子裏的士兵。
平安夜這一天,香榭麗舍大道将舉行活動。
艾利克今年不能回來同他們一起度過聖誕節,瑪格麗特把送給他的聖誕禮物寄過去了。
吃過豐盛的晚餐,瑪格麗特同娜寧還有朱莉決定去湊湊熱鬧。
出門的時候,瑪格麗特想了想,告訴娜寧和朱莉。
“如果我們走散了,也不用找了,就在街邊的第三棵冷杉樹那兒集合。”
朱莉和娜寧都點點頭,似乎是想起了往年的事情。這事兒每年都會發生,但很少有人将它當成一件大事兒記住。
彩燈都挂起來了,冬日裏白桦樹越發精神,梧桐樹的葉子在秋天已經落光了,但不妨礙它們粗壯的樹枝成為人們承載節日氣氛的好地方。
道路上的積雪等瑪格麗特他們出門的時候,已經狼狽不堪,小孩子胡亂瘋跑着,将厚厚的積雪踩的咯吱咯吱作響。
“夫人,我們去那邊看看吧!”朱莉說道,并且指了指廣場的盡頭,在那兒也是人頭攢動,幾棵蒼天大的松樹被裝飾成聖誕樹的模樣,說得上是巍峨壯觀。
瑪格麗特點了點頭,三個人有些艱難的向裏邊靠近。
烏壓壓的人群實在是費力,但偏頭望去,朱莉和娜寧似乎早已習慣,瑪格麗特不得不在心裏嘆一口長氣,看來不管是在哪裏,節日人多這一點都不會改變。
好不容易擠到裏面去,大家都安靜的等待着,等待着十二點的鐘聲敲響。
“铛——铛——铛——”
指針走到了十二點,群衆都沸騰起來了,大家歡喜鼓舞慶祝着這個節日。年輕人互相交談着,未婚夫妻甜蜜的笑着,小孩子拉着父母的手撒着嬌,每個人都沉浸在節日的氣氛中。
煙火炸響了,人們歡呼着,人頭又湧動起來,待瑪格麗特回過神來的時候,朱莉和娜寧都不見了。人們又開始走動,瑪格麗特被人撞着肩膀,這個時候可不分什麽貧民和貴族,大夥兒都拼命的往一些方向擠着。
瑪格麗特費力的踮腳瞧着出口在哪裏,直到她看到了一個方向,但老實說,要從人群中過去,實在是困難。
她抿了抿嘴唇,決定迂回一下。
瑪格麗特繞了個彎子,然後貼着牆角走着。
煙火通明,節日的氣氛是那麽的熱鬧。沒走幾步,前面又被堵住了。
瑪格麗特四處張望了一下,希望還有別的路可以走,就在這個時候,旁邊響起一個聲音。
“您一個人嗎?”
瑪格麗特循聲望過去,英俊的男人就在她半米處的地方,她這才清楚,自己正站在一家咖啡館的門口。
範維爾男爵笑了一下:“我似乎應該先跟您說一聲聖誕快樂。”
“您也是,男爵,聖誕快樂。”瑪格麗特說。
“走吧,我送您回去。”男爵說。
“不……”
瑪格麗特的拒絕聲被男人給阻止了:“這不是什麽大事兒,您用不着拒絕。”
“我得找到朱莉還有娜寧。”瑪格麗特說。
“你們有約定地點嗎?”
“是的。”
“那就走吧。”男人并不在乎地說道,瑪格麗特卻并未動身。
“我認為不妥。”她說,然後看着對方。
範維爾男爵收斂本來要動作的手,他看着瑪格麗特,笑了一下:“那就當成上一次的謝禮。”
他這話說的并不強硬,卻明白的讓瑪格麗特無法拒絕。并且說實在的,是瑪格麗特欠着對方。
範維爾男爵問明了地點,然後戴上禮貌,低聲說:“走吧。”那意思是他們不乘坐馬車。
瑪格麗特跟上對方,男人往前走了大概一英尺,接着就拐進了一個小巷子裏面。瑪格麗特對此稍微有些意外,不過很快的,想到對方的身份,以及,消息的靈敏程度就不難想象了。
“上一次,謝謝您。”瑪格麗特說。
冬天的晚上,空氣更是濕冷,腳踩在雪地上,咯吱咯吱的作響,當人們保持沉默的時候就更加顯得安靜。所以瑪格麗特的話語總顯得有些突兀和強調了。
男爵聽到瑪格麗特這話,停下了腳步,在瑪格麗特疑惑的目光中,前者在這濕重的空氣中略微叽笑了一句:“難道您同我就永遠只有着急着撇幹淨關系嗎?”
“除了這個還能有什麽呢?”瑪格麗特淡淡地說。
男人轉頭看着她。
并不惹眼的光源打在她的身上,越發顯得眉眼柔和,眼神卻又透露着幾分倔強。
“不管我問多少次,您依舊堅持不後悔嗎?”
“不,不後悔。”
範維爾男爵收斂了表情,現在,瑪格麗特幾乎琢磨不出他的想法了。
“走吧。”男爵淡淡地說着。
瑪格麗特的喉間滾動着一些話語,但借着燈光和星光,看着半掩在陰影下的男人,最終,她咽了回去。
她行了個禮,接着朝着自己的方向走去。
範維爾男爵看着女子的背影,過了一會兒,也轉身離開。
他們誰也不曾回頭。
瑪格麗特很快就來到了冷杉樹底下,娜寧和朱莉正在那裏焦急的張望着,見到瑪格麗特後,幾乎是圍了上來。
“我可真擔心您丢了!”朱莉抱怨道,又驚又喜,娜寧則是拉着瑪格麗特的手,好像生怕她又不見了。
“丢不了。”瑪格麗特笑着說道,然後三個人不再留戀這裏的煙火,轉身回去了。
拉瑪東大叔用馬車将他們拉了回來,剛下馬車,一個帶着一絲抱怨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讓聖誕老人等這麽久真是太壞了!”
三個人都愣了一下,只見蓋斯東就蹲在門口,旁邊還有一個聖誕老人打扮得任,金色的睫毛在路燈下看的十分清楚。
“啊!是阿爾芒先生!”娜寧叫道。
阿爾芒笑了一下,拆下自己的大胡子,他看向大家,從口袋裏掏出一把金粉,喊道:“聖誕快樂!”
這儀式真傻,但瑪格麗特看着高興的娜寧想:但我們每一個人都願意當一個傻瓜。
大廳裏壁爐旁邊,雖然不是早上,但沒有人在乎這個了,他們分拆着禮物。
瑪格麗特給阿爾芒還有薩賓娜舅母的禮物早已寄出去了,所以他現在沒禮物可拆,但不妨礙他看着瑪格麗特他們拆禮物。
朱莉的是一件保暖的毛衣,據說是薩賓娜舅母親自織的,上了年紀的人就喜歡那種手藝。
給娜寧的是一條精細的鏈墜,後者高興的當場就戴上了。
而給瑪格麗特的是一本書,翻開來看,每一頁紙都是自己抄寫的,字跡工整俊秀,還畫了很多的插圖。
那是一本記錄着許多服裝的書籍,看得出,抄寫者花了很多的心思去走訪整理,那其中在後面甚至還留了三分之一的空白,裏面畫的都是瑪格麗特曾經設計過的服裝,幾乎每一件都有,連真人的神态都畫的非常傳神。
“喜歡嗎?”
黑發女子的手指撫摸着書頁,有些小心翼翼的。
“喜歡,太喜歡了……”她低喃道,然後擡起眼睛看向還穿着聖誕老人的阿爾芒,露出一個真心實意的笑容。
“阿爾芒,謝謝你!”
金發的年輕人腼腆的笑了一下,他溫聲說:“那些空白很快就會填滿的,因為瑪格麗特·戈蒂埃是一個了不起的設計師。”對于後面,他說的如此真誠并且自信,讓人情不自禁的去相信。
蓋斯東好笑地看着這兩個人:“你們再繼續下去,我會以為自己現在正身處劇院之中。”
娜寧和朱莉笑了起來,接着娜寧問:“您呢,蓋斯東先生,您還沒給我們夫人聖誕禮物呢!”
“聖誕禮物啊,我忘了……”蓋斯東無辜的眨了眨眼睛,娜寧并不相信,小姑娘撅了撅嘴巴,“您騙人,您就愛騙人。”
“這次真沒有。”蓋斯東攤開雙手。
“啊,您怎麽都沒準備呢!夫人都給您聖誕禮物了!”娜寧埋怨道。
蓋斯東看向瑪格麗特,然後眨了眨眼睛:“您期待嗎?”
“誠實的說,有點兒。”
蓋斯東做了個醜醜的表情:“我總以為我把阿爾芒帶來就是最大的聖誕禮物了,而你們還在盼望別的,真是貪心的幾個人啊!”
“好好說話,我去給你們端點熱茶過來。”朱莉笑道。
禮物的事情暫時告一段落,他們幾個人又在一起聊天,瑪格麗特看着這一切,覺得心裏就像壁爐中的火一樣,暖呼呼的,還照耀到了每一個角落。
又呆了一個小時,兩個人這才離開。
瑪格麗特喝了一杯熱牛奶,然後準備睡覺了,在入睡之前,她的眼睛再一次看向旁邊擱置的聖誕禮物,然後露出一個滿足的笑容,接着才沉沉睡去。
第二天早上,一個藏着笑意的聲音壓低了在瑪格麗特的耳邊呼喚着:“起來看看你的聖誕禮物吧。”
瑪格麗特醒了過來,笑聲移開,在她睜眼的瞬間,一陣無法壓抑的輕呼在空氣中響了起來。
☆、69|65|1.1
房間裏,不管是桌面上,軟椅上還是瑪格麗特躺着的床上,都擺滿了白色的山茶花,一叢叢的。
“啊,還有這個,親愛的。”黑發的年輕人将一束用銀色絲帶包紮好的山茶花遞給瑪格麗特。
整個房間仿佛是花的海洋一樣,戶外是白雪皚皚,而房間裏卻也是滿天雪花一樣早就得景色。
那些花瓣飽滿,枝葉被小心地修建了,不會紮到人,卻又保留着一些嫩綠色的莖葉,熱熱鬧鬧的将瑪格麗特包圍了起來。
“如何?”蓋斯東眨了眨眼睛。
瑪格麗特輕嗅了手中的花朵,然後擡眼看着對方,她竭力按耐着心裏的高興,反而笑着問:“不是說沒有聖誕禮物了嗎?”
“唔,這不是聖誕禮物。”
“那是什麽?”
“是蓋斯東的禮物。”年輕人笑着說道,他挑起來一枝山茶花,然後打量了一下,接着插入瑪格麗特還未梳洗的發絲間。
“瞧,真不錯。”他雙手抱臂,為自己的做法而感到自豪。
“那我能回饋你什麽?”瑪格麗特問。
蓋斯東低頭瞧着她,微微一笑:“春天的時候,當你的夢想實現了,就是我最希望瞧見的。”
瑪格麗特聽到這話,心裏動了動,她原先雖然好奇,卻也不曾問過,但是現在,她決定将心中的疑問問出來。
“你待我如此好,蓋斯東,可是因為什麽人?”
“人?”
“是的,”瑪格麗特停頓了一下,接着認真的看着對方的眼睛,“可是因為我像什麽人?”
她這樣問并不是無憑無據的,試問,一個人又怎麽會無緣無故的對另一個人好呢?還記得巴爾戎夫人在花店裏說的,蓋斯東每一年都會訂許多的洛利瑪斯玫瑰,為了他的母親,所以,也許……
瑪格麗特的遐想被一個揶揄的笑聲打斷。
“您在想什麽呢?”蓋斯東不含惡意的揶揄她,“難道您認為自己同我的母親長相很像嗎?”
“若當真如此,咱倆走在一起,一定會被認為是兄妹的。”蓋斯東眨了眨眼睛,“畢竟,我的美貌很大程度上是遺傳了我的母親。”
瑪格麗特的臉有些微微地漲紅了,她幹巴巴地說:“哦,好吧,忘記我剛才說的吧,跟傻瓜一樣。”
“不,”蓋斯東笑着說,“我恐怕很難忘記,也許要珍藏一輩子。”
他唏噓着:“哦,想想吧,親愛的瑪格麗特,抓到你犯錯誤的時候可不多呢!”
瑪格麗特沒忍住,到最後還是給了對方一個白眼。
蓋斯東眼含笑意:“別擔心,親愛的瑪格麗特,待你成為了巴黎一流的首席設計師,我的小秘密早晚會全都告訴你的。”
“您對自己的小秘密還真是自信。”
“相信我,那并不是一無是處,如果您知道了,也許會更加愛我,”他說到這兒停頓了一下,臉上的笑意加深,微微靠近瑪格麗特的耳邊,低聲說,“也許會開始恨我也說不定。”
瑪格麗特的睫毛顫了顫,當蓋斯東離開的很快,等瑪格麗特看向他的臉,試圖尋找着一些陰暗的情緒時,那個黑發的年輕人卻依舊像陽光一樣燦爛。
“我永遠不會恨你。”瑪格麗特說。
年輕人笑笑:“話別說得太早了,親愛的,世事難料。”
瑪格麗特望着對方,她烏黑的眼珠鑲嵌在一雙通透的眼睛內,然後平靜地說:“因為,比起恨一個人,遺忘顯然是我更喜歡的方式。”
年輕人嘴角邊的笑意淡了一些,然後,他垂眸輕笑了一下。
“你總是有更多令我始料未及的想法。”
“你可以直說,我冷淡,寡情,不需要用任何攜帶美意的修飾。”
“我只是想讓你明白,你傾盡一切努力幫助的,其實是一個不太通情達理的人,一個有很多缺點和毛病的人。”
瑪格麗特說完,靜待對方的反應,但蓋斯東沒有立即回應,而是突然右手動了動,擡起來,替她把別在發絲上的山茶花摘下來。
“你還是這樣更好。”年輕的男人笑着說道,這笑同以往有些不一樣,溫柔的有些過分了。
瑪格麗特最終眨了眨眼睛,她問:“我這樣說了,你覺得值得嗎?”
黑發的男人笑了起來,他單膝下跪,執起瑪格麗特的右手,輕輕地吻了一下,接着,他說:“既然你已經有了一位騎士,那想必,還是缺少一位魔法師的,只要你依舊需要我,就算你忘了,魔法師也總不會忘記的。”
瑪格麗特看着男人的眼睛,那是,像黑曜石一樣的顏色,剔透又明亮,那裏面,倒映着兩個自己,那麽近的距離,那麽貼心的情誼。
“我喜歡它。”
“什麽?”
瑪格麗特嘴角微翹,她的左手撫摸着花瓣,低聲卻又堅定地說:“我喜歡它。”
冬日裏,清晨的朝陽透過薄紗照射進來,灑落在這一對男女身上,那些潔白的山茶花仿佛都被鍍染上了金色,象征着美好與溫暖。
這個冬季,從來不會寒冷。
當最後一場雪下過後沒多久,小河邊的柳樹吐出了嫩芽,不久就要爆青了,巴黎遠離市中心的紅房子處,就在窗沿邊上,一雙皓白的手腕伸出來,兩手正拿着一張紙,上面繪制着一件衣裳。
光線像是要穿過紙張一樣,卻又在圖樣那兒柔和的停留了一下,使得顏色更加的飽滿了起來,栩栩如生的玫瑰像是要在空中開出花兒來一樣。
黑發女子揚起一個笑容,窗外,從皇宮被派來的馬車已經等候多時。
皇宮內,伊莎貝爾皇後從女官阿爾貝特那裏得知,瑪格麗特·戈蒂埃為她縫制的婚紗已經完成。
“她正在殿外等候,皇後殿下。”
“讓她進來吧,阿爾貝特。”皇後合上書本,那雙琉璃色的眼睛裏完全沒有這個年紀的姑娘該有的浮躁,她是如此的沉穩,就像是原本就該坐在這個位置上。
瑪格麗特進殿,将東西交給阿爾貝特,後者呈給皇後。
上好的桃花木匣子被打開,空氣裏的東西都帶了一些淡淡的桃花香兒。
皇後的眼睛略微睜大了一些,然後很快收斂起來,她雙手捧起那件屬于自己的禮服,贊嘆的語氣從她嘴裏流瀉出來。
“阿芙洛狄忒的傑作也就僅僅如此吧!”
“只願您能喜歡,皇後殿下。”
伊莎貝爾皇後沖瑪格麗特露出一個贊許的笑容,接着,她去試換了一下自己的婚紗,瑪格麗特和阿爾貝特随後跟去,畢竟,這件婚紗,是為了婚禮準備的,皇後的婚紗靠她自己打理是絕不可能完成的。
瑪格麗特為皇後換好禮服,然後靜靜地瞧着,她的眼神如此沉靜,被前者的誇贊并沒有沖昏頭腦,當皇後和女官都理所當然的沉浸在婚紗的完美時,瑪格麗特卻是精準的判斷着哪裏還不夠完好。
她用肉眼檢視出了三處需要改進的地方。最後,她問:“您能接受這樣的嗎?”
“親愛的瑪格麗特夫人,當一件完美的婚紗捧到了我的面前,我實在想象不出拒絕的理由。”
皇後的話語令瑪格麗特大為放心,她一一告知了皇後還将做哪些改進,最後,當瑪格麗特回到自己在皇宮裏留宿的卧室時,她的心情從未如此雀躍。
成功的曙光似乎就在面前了。
一個禮拜後,巴黎全程都沉浸在了一個典禮中,皇帝昂古萊姆同皇後伊莎貝爾今天将要舉行結婚典禮了,舉國歡慶,其中,還有一個消息另一些人頗為注意,那就是,這一次皇後的婚紗禮服不是像往常一樣,由宮廷禦用的裁縫制作,而是交給了一個叫做瑪格麗特·戈蒂埃的人。
據說,這位瑪格麗特·戈蒂埃以前是一個交際花,在上半年的時候,一場疾病終于讓她醒悟,她差不多是放棄了以前糜爛的生活,并且給自己找了一份裁縫的職業做着,令人驚訝的是,她似乎頗為适合。
百姓們談論着,當一個話題被帶起來的時候,以前的東西似乎都會被翻出來,似乎每一個人都想要插話,都想要讓人明白他們和當天最熱門的人或事有什麽必然的聯系,好像這樣他們就能成為名人一樣了。
婚禮當天,盛大是必然的,幾乎鋪滿半個巴黎街道的紅毯就不說了,當皇帝和年輕的皇後乘着皇家馬車出來同他們的百信打招呼的時候,人們昂着腦袋終于瞧見了皇後的婚紗。
“上帝啊!”有人這樣叫道,連陽光似乎都被這一通嗓音給震懾了一下。
只見年輕的皇後完全沒有穿着人們原先以為的大蓬裙,她是如此大膽的穿了一條完全沒有裙撐的長裙。
貴族們能夠輕易地說出那些布料,出自昂貴的真絲緞和手工縫制的蕾絲,在胸部網上的地方,真絲緞已經暫時退出,取而代之的是細致又繁複的镂空蕾絲,半袖的蕾絲直到手肘部位停止。真絲緞做成的長裙很好的凸顯着皇後曼妙的身姿,那裙擺拖得長長的,像是水中擺動的魚尾一樣,細小的波浪人們幾乎可以想象,當皇後走動的時候是多麽的曼妙生姿。
手工玫瑰做成的蕾絲,還有皇後手裏拿着的火攻色的玫瑰花,簡直就是阿芙洛狄忒賜予法國的最美的祝福。
年輕的皇後完全知曉她的臣民的想法,那頭茶金色的柔順長發,不像試衣時披散着,而是高高的盤起來,沒有用任何裝飾,除了一圈珍珠,沒有累贅飾品的裝飾,伊莎貝爾本人修長的脖頸以及氣質就完全顯露出來了。
她微笑着,同她的子民們打着招呼。
年輕的皇帝昂古萊姆親吻着自己的新娘,現在,他們已經是被神祝福過的夫妻了,他們之間的幸福會像他們一起統治的國家一樣源遠流長……
瑪格麗特站在人群之外,主人公被所有人贊頌着,而設計師在這個時代似乎永遠擠不進前頭,但不要緊,總有一天,她是能夠站在前方的。
近衛軍的隊伍裏,騎着大馬的男人實現鎖定了那站在人群之外的女子,後者并未發現他。
博蒙親王墨色的眼睛裏有什麽情緒一閃而過,然後,他轉過臉頰,重新看向前方,看向那個他一手帶大的孩子。
“多好啊……”他的心裏這樣感嘆着,眼神卻變得森冷了起來。
☆、70|69|1.1
年輕的皇帝終于有了一位被天神祝福的皇後,整個巴黎接連幾日都沉浸在這種感情中,人們津津樂道的除了皇後的美貌,還有就是那件同當下很多服裝都不甚相同的婚紗。
有的人認為這是一種羞恥。
“她竟然丢棄了裙撐!就像女人不穿內褲!”
但更多的人是打從心底認為美的東西根本不需要太多的解釋。
瑪格麗特的紅房子裏,邀請函就像雪花一樣飛過來,但都被瑪格麗特拒絕了,因為現在,她需要的根本不是金錢,而是來自最高階層的肯定。
瑪格麗特之後又為皇後設計了禮服,同樣的魚尾式長裙,但就在大婚後的第三天,凱德小王子生了重病。
年輕的皇帝和皇後放棄了他們之間的蜜月,而是專心陪伴在唯一的獨子身邊。
皇後的體貼使得昂古萊姆皇帝十分欣慰。
“親愛的,若沒有你的陪伴和支持,我将多麽不幸!”年輕的皇帝吻了吻自己的妻子,後者溫柔的捏了捏他的手,表現出了一位皇後最高的修養和品德。
“我是您的妻子,陛下。”
不知是因為皇帝陛下和皇後的細心呵護還是什麽,凱德小王子的病來得快也去得快,但還需要悉心的調養,畢竟正值春天,宮裏的醫生也說找個更為舒适的環境會讓王子的抵抗力得到提高。
“我要她!”年幼的小王子用着稚嫩的嗓音表明自己的心意,間或咳嗽幾聲。
“我的王子,你确定想要這樣?”皇帝問着自己的獨子。
凱德小王子點點頭,他的小臉以為咳嗽而有些憋紅,一雙大眼睛水汪汪的,試問誰能拒絕他呢?
皇帝自認做不到,所以他滿足了王子的要求。
瑪格麗特被宣召進入皇宮,然後得到了一個命令,要照顧凱德小王子一段時間。
之前瑪格麗特已經知道王子的病情,也在允許的範圍內來探視過一次,所以接到這個命令後,她建議将王子帶到布吉瓦爾暫時休養一段時間。
“陛下,我認為瑪格麗特夫人的提議十分好。聽我的長姐奧德耶公爵夫人說,布吉瓦爾是時下環境最為舒适的度假勝地,我的外甥女,瑪琳娜的未婚夫,您的臣子,範維爾男爵正好在那裏有一處房産,可以讓王子和瑪格麗特夫人居住。”伊莎貝爾皇後溫和地說道。
昂古萊姆皇帝聽了,十分高興,當即讓人去詢問男爵的意思。
在等待的過程中,瑪格麗特一直垂眸不語。
她倒是沒有想到事情會是這樣的結果,以及,如果這個時候拒絕,無疑只是制造麻煩。
範維爾男爵很快進宮了,他表示樂意為王子和瑪格麗特提供所需要的一切,同時,陪同男爵過來的公爵小姐瑪琳娜也表示他們一定會照顧好王子以及瑪格利特夫人。
瑪格麗特回到家裏,娜寧和朱莉聽到這件事後都表示為什麽她非得做這些事兒。
“難道皇宮裏就沒有一個人能照顧好他們的王子嗎?”朱莉抱怨道,“您的身體也還未康複呢,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