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阿爾芒愣了一下,黑發的年輕人微微眯起眼睛,似乎在努力辨認面前的人,在他瞧清楚了之後,他咧了咧嘴,有些口齒不清地說讓他獨自呆一會兒就好了。
“你确定?”阿爾芒問,年輕人點點頭,然後抱着被子滾到裏邊去了。
阿爾芒猶豫了一下,但他也知道好友的脾氣,所以最後他還是離開了。
待阿爾芒離開後,床上的人嘆了口氣。
蓋斯東讓自己一點一點蹭過去,抓着枕頭半靠着,試圖讓自己清醒一些。
他喘了口氣,然後從床底下摸出藥膏,他扯開了自己的領子,現在沒人能幫他,所以他擠了一些藥膏胡亂往後背上抹了過去。
一開始,酒精使得藥膏和皮膚接觸以後會有些刺痛,他沒忍住,到了後面就咬牙讓聲音往嘴巴裏咽回去。
藥膏敷在皮膚上,又被襯衣緊緊地貼着,年輕人皺着眉頭,卻不敢直接赤裸着身子,他擔心阿爾芒會再回來,畢竟,他一向是個有些擔憂過頭的人。
蓋斯東側着身子,讓後背靠在牆面那一邊,他拉高了被子蓋着自己,只露出一雙黑色的眼睛。
大腦有些混沌,他正在讓它們回歸原位。
另一邊,瑪格麗特回到房間以後卻并未馬上入睡,樓下的狂歡讓她有些睡不着,但更多的是因為,在巴黎郊外夏夜的美景,瑪格麗特實在不願意錯過。
她整個人依靠在窗臺那兒。
星星在夜空中眨着眼睛,它們看上去如此的無憂無慮,巴黎總是在它們腳下,它們生來就站在高高的位置上面,享受着人們的仰視。
瑪格麗特正想着的時候,房門被敲響了,她從沉思中回過神來,走至門邊,打開房門的時候,發現是阿爾芒。
“我瞧見從您屋內漏出來的燈光,想着您也許還沒睡。”金發的年輕人溫聲說道。
瑪格麗特瞧着對方,等待着阿爾芒的下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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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原來總在想,您到了之後,我該說些什麽,但後來見到了您,我就知道自己什麽都不用說了。”
瑪格麗特微笑:“而我知道您曾經那麽想過,卻只是覺得因為被關懷着而覺得愉快,那從來都不是多餘的。”
年輕人也笑了起來。
阿爾芒離開後,瑪格麗特舒展了身子,她走到窗前,重新仰望群星,但此刻的感覺已經有了不同。
縱使有的人不需要努力就能高高在上,但通過自己的努力而獲得一切從不會比他們差,而是要更好。
瑪格麗特将窗戶合上,她什麽都不在想,只是睡去,因為明天,等待她的就是一個新的開始。
第二天早上,瑪格麗特早早的起來了,她下了樓準備去外面走走。
薩賓娜舅母顯然經過昨天的鬧騰,今日起不來這麽早,所以在樓下的就只有阿爾芒。
“早安。”瑪格麗特同年輕人打着招呼,他詢問她是否要出去。
“瑪格麗特揚了揚手中的速寫本:“我想去外面走走,找點靈感。”
“您還沒用過早餐。”
“不用了。”瑪格麗特搖搖頭,但年輕人堅持。
“至少拿上些東西。”他說着就讓瑪格麗特等一下,自己轉身去了廚房,沒多久就拿了一些三明治過來。
瑪格麗特眨了眨眼睛,接過了阿爾芒的好意,然後,她拿着速寫本和食物沿着塞納河慢慢地走着。
夏季的早晨,在陽光還未照射到所有草地上的時候還沒那麽悶熱,所以瑪格麗特沒戴帽子,晨曦中,她的脖頸修長,那上面的肌膚白皙,配着淡藍色的裙子更顯的嬌嫩。
瑪格麗特凝視着這片河流,想着,若這會兒是冬天,河面上蒸騰起霧氣該有多美啊。
她正想着,突然,眼前靈光一閃。
瑪格麗特的嘴角牽起一抹笑容,她拿出炭筆和紙,快速的在上面塗抹了起來。她畫了一個大致的輪廓,衣服的主體已經有了,瑪格麗特還想觀察更多的側面,所以她繼續往前走着。
塞納河蜿蜒流淌着,瑪格麗特不時停下來塗抹,随着河道越走越遠,以至于太陽漸漸地升高,她的額前有了薄汗。
她喘了口氣,決定找一個地方先歇歇腳。
就在不遠處,坐落着一片森林,其中有一棵大樹底下看上去是個不錯的歇腳的地方。
瑪格麗特擦了擦臉上的汗水,朝着那地方走去。待她走到樹下面,就瞧見一塊方格毯子,明顯是有人放在這裏的。
“您為何不坐下呢?”有一個聲音這麽問道,嗓音醇厚,音調優雅。
“我想,您現在也許需要休息一下。”
瑪格麗特循着聲音看過去,一個頭戴禮帽,穿着看上去就手感很好的黑色三件套的男士走了過來。男人約莫三十來歲,有一雙淺色的眼睛,他走在這森林小道上,卻像是在自家花園中一般悠閑。
“我想這是屬于您的。”瑪格麗特謹慎地說。
男人走過來,略微笑了一下:“女士總是擁有權利的。”
男人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瑪格麗特想不到有什麽話語拒絕,最重要的是,看着頭上的太陽,她覺得對方是對的。
“謝謝。”
瑪格麗特坐在毯子上,那個看上去十分紳士的男人并未落座,而是站在一邊。
“這是屬于您的,我想,我并不用占據太多地方。”瑪格麗特說,并且準備往旁邊再挪動一些,但男人阻止了她。
“不,您請坐下。”男人微笑着說道。
“讓女士感到拘束可不是紳士應該做的。”
男人的一舉一動都帶着一種随性的優雅,瑪格麗特聽出了對方聲音裏帶着一絲英國腔,而且從對方方正的下颚和柔和的眉眼中也完全不同于法國人,所以,本着占用了人家座位而不想太心安理得的心思,瑪格麗特主動問對方。
“您看起來不太像是法國人。”
“哦,是的,女士,我在英國長大,我的母親是法國人。”男人摘下自己的禮帽,又欠了欠身子。
“您到這兒是來旅游的嗎?”瑪格麗特舔了下有些幹燥的嘴唇問道。
“不是,我是來找一位好友的。”男人微笑着說道,同時露出一個歉意的眼神,“您能在這裏等一下嗎?”
瑪格麗特雖然有些奇怪,不過還是點頭。
男人不一會兒就回來了,手裏拿着簡易的水壺和一只精美的茶杯。
“我想,您可能會需要。”男人說着,将茶杯遞給了瑪格麗特。
瑪格麗特有些發愣,對方眼睛睜大了一些,然後笑笑:“您別擔心,我向您保證這就是一杯普通的水,畢竟,我還想在法國多呆一段時間,犯罪可不是什麽好事兒。”他開了個玩笑。
“哦,先生,我并非是這樣想的。”瑪格麗特解釋。
“恩,也許我們只是正巧體驗了一下文化的差距?”
瑪格麗特對此只笑了笑,并且謝過了對方後飲下了茶水。
“請問您知道這兒哪有會修理馬車的人嗎?”男人問道,他側了側身子讓瑪格麗特看到自己那輛掩藏在樹林間的馬車,“車輪斷了。”
那是一輛很不錯的馬車,不是說它裝飾的很豪華,而是它看上去十分便捷,甚至可以不需要馬匹,就像是一輛木頭制造的大的三輪車一樣。
瑪格麗特睜大了眼睛,要知道,現在普遍都是雙輪輕軌馬車,還沒有這種靠人力就能行走的馬車。
“這輛馬車是……”瑪格麗特沒說完,因為不知道該用什麽詞語來描述這件事,但男人似乎完全明白,他笑了笑。
“這得歸功于我朋友天才的腦袋。”
“是的,的确。”瑪格麗特誠心誠意地說,甚至在腦海裏猜想,那個人是不是也是……
只是,不等她繼續想下去,馬兒已經打了一個響鼻,看上去被困在這個地方,讓這匹黑色的駿馬有些不耐煩了。
“耐心點,親愛的。”男人走過去安撫他的馬。他騷弄了一下黑馬的耳背,又摸了摸它的脖頸,黑馬奇異的安順了下來。
“我想,我可能要早點修好我的馬車了。”
“我知道在前面有一家旅店,我想那裏的老板娘總是能幫助您的。”
“那太好了。”男人笑道,接着,他再一次摘下禮帽致歉。
“我想我還沒有介紹自己,我是安德魯·羅塞。”
瑪格麗特依言也介紹了自己。
“瑪格麗特·戈蒂埃。”
“您是個裁縫嗎?”男人問道,他眼神看向了瑪格麗特的那些手稿。
這幾乎是第一個人問瑪格麗特是一個裁縫,而不是像別人一樣,她對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巴黎的一名交際花。
“是的,我是一名裁縫。”瑪格麗特說,咬字有點重。
“這實在是太了不起了。”男人說,“我深知一位裁縫的重要性。”
“的确,我看得出來。”瑪格麗特微笑。
男人愣了一下,瑪格麗特用眼神打量了一下對方的穿着,說,“您的衣服十分講究,剪裁非常漂亮,我甚至迫切的想要認識為您制作衣服的人。”
“您是個行家。”男人笑着說,“若有機會,我想布萊納先生會很樂意同您認識,他對此十分癡迷。”
羅塞先生将那匹駿馬放行,他甚至不用牽着,那匹叫做奧德裏奇的黑馬甩着尾巴悠閑的跟在他們身後。
“您為何稱呼它為奧德裏奇?”瑪格麗特有些好奇。
羅塞先生看向她,淡淡地笑了一下:“您不覺得它就是一個英明的統治者,我要去哪兒可都少不了它,它統治者我。”
瑪格麗特笑了一下,他們一邊走一邊談論着,羅塞先生是個風趣的人,他喜歡到處去走,所以知道諸多見聞,不知不覺,他們已經來到了薩賓娜舅母的旅店門口。
阿爾芒出來後,瑪格麗特将事情對他講了,這位年輕人很快就找了一位會修理車輪的大叔。
“您就歇着吧,一會兒我給您把馬車弄回來。”當大叔知道羅塞先生有一輛不借助馬匹就能走動的馬車後,他的眼睛就開始有些亮晶晶了,好像是迫不及待的要見一見,并且親自嘗試一下。
“那就麻煩您了。”安德魯·羅塞也不推辭了。
阿爾芒正想讓這位先生進旅店歇歇腳,但後者卻問他。
“請問您這兒最有名的賭坊在哪兒呢?”
阿爾芒有些怔愣,他看着面前穿着得體,說話舉止文雅的先生,實在是想不明白對方為何會問他賭坊在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