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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4)

己是什麽德性,一張臉整日裏拉的跟驢一樣長,躺在炕床上時跟條死魚似的,動也不動一下,朕睡你還不如睡塊木頭,便是技術再純屬,對着你也使不出來。”

“說到底,還是皇上技術不到家,不然,縱使對着塊木頭,也能花樣百出。”既然開了頭,俞馥儀也不想再收斂了,趕緊把他氣走才是正經,白日宣淫可不是小事兒,本朝泰祥帝寵愛的路貴妃就栽在這上面,雖然究其根本原因是因為礙了孝慈高太後的眼,但若是自個能謹慎一點,別被人捉到這個錯處,想要讓她的命還是相當有難度的。

對着塊木頭花樣百出,那還是人麽?司馬睿暗罵一句,為着面子着想,到底不肯服輸,手指頭指着她惡狠狠道:“你給朕等着,看朕晚上怎麽叫你生不如死。”

俞馥儀鄙夷的哼了一聲:“只怕是皇上技術太爛,臣妾疼的生不如死吧。”

“只盼着到時你的身子也像你的嘴巴一樣硬,別向朕求饒才好。”司馬睿兩眼在她身上掃視着,嘎嘎獰笑道:“不過就算你求饒,朕也絕對不會饒過你的。”

俞馥儀氣死人不償命的繼續嘲諷道:“從來只有累死的牛,沒有耕壞的地,皇上還是去跟太醫讨些壯陽的藥丸,再叫禦膳房炖上盅虎鞭湯,省的弓弦拉開了卻射不出箭來。”

司馬睿氣肺都要炸了,再也忍耐不住,猛的翻身坐起來,邊擡腳往外走邊放狠話道:“等着罷,看朕晚上怎麽收拾你。”

☆、第 10 章

既見過豬跑,也吃過豬肉,對于晚上約戰司馬睿的事兒,俞馥儀倒沒什麽可擔憂的,用了午膳,又美美的睡了個午覺,醒來後還繡了會花兒,見時辰差不多了,才去泡了個花瓣澡,換了身新裁的衣裳,還化了個淡妝。

結果等到天都擦黑了,也沒能把人給等來。

“父皇怎麽還不來?”跟她一塊挨餓等人的司馬琰兩手托腮,兩只眼睛眼巴巴的瞅着桌上的菜肴。

先前誇下海口,等閑沒有大事,司馬睿是絕對不會放自己鴿子的,不然他顏面何存?俞馥儀擡頭看向小滿,吩咐道:“去跟李元寶說,讓他到前頭打聽下皇上這會子做什麽去了。”

“是。”小滿福了下-身,連忙出去了,不一會又走了進來,笑道:“這個李元寶倒是會抖機靈,沒等娘娘吩咐呢,自個就跑到前頭去了。想必這會子也該回來了。”

話音剛落,李元寶的聲音就從明間裏傳進來,話音急促而又焦急,還隐約夾雜了哭腔:“娘娘喂,娘娘喂,可不了得了……”

一路跌跌撞撞的撲進來,跪地打了個千兒,嚎道:“娘娘喂,出大事了……”

俞馥儀笑罵道:“怎麽說話呢,你家娘娘我好着呢,再嚎喪,先叫人拖出去打上二十大板,看你還敢不敢不好好回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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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李元寶像被攥住了脖子一樣,戛然而止,嗝了一下,連忙板起臉來,一本正經的說道:“回娘娘的話,麗妃娘娘小産了。”

俞馥儀吃了一驚,正想問個仔細,想到司馬琰還在,便只點了點頭:“知道了,一邊候着罷。”

俞馥儀揉了揉司馬琰的腦袋,笑道:“餓了吧?你父皇有事不過來了,咱們娘倆自個吃吧。”

司馬琰卻沒有去伸手去拿筷子,反而歪頭看着俞馥儀,皺着眉頭問道:“四皇弟沒了?是母妃使得手段麽?”

原本避而不談此事,就是不想他小小年紀便接觸這些宮闱秘史,免得移了性情,奈何宮裏長大的孩子,原本就比普通人敏感睿智,并不是她想避便能避得開的。

她嗔道:“別人不來害咱們母子兩個,我就阿彌陀佛了,又怎麽可能使手段去害旁人?你母妃我雖不是柔弱善良的白蓮花,可也不是那等心狠手辣之輩。”

“是兒子誤解母妃了,兒子這就母妃賠罪。”司馬琰從圓凳上跳下來,彎腰作了個長揖,然後坐回圓凳上,拿起筷子小大人兒一樣給俞馥儀布菜,嘴裏道:“那是誰的手筆呢?母妃給兒子說說吧,兒子也好心裏有個數,暗自提防着些,免得哪天給人害了,做了鬼,也不知道是死在誰的手裏。”

“呸呸呸,童言無忌……”俞馥儀伸手在司馬琰腦門上抽了一巴掌,沒好氣的罵道:“熊孩子,亂說什麽呢,當你母妃是吃幹飯的呢,哪裏那麽容易就讓人把你給害了?”

說這話的時候,俞馥儀也不是不心虛的,事實上古代女人的智慧,可遠比前世看的那些穿越小說裏的女配們強太多了,自己這個武力值爆表宮鬥力未夠班的現代人,若不是有前主的記憶打底,這會早就被整死幾百次了。

司馬琰顯然不是那麽容易被忽悠過去的,他卻不逼問俞馥儀,轉而看向侍立在旁邊的李元寶跟小滿,眯了眯眼:“你們怎麽看?”

小滿向來是個不愛多話的,被谷雨稱作“沒嘴的葫蘆”,聞言只道:“奴婢連事情的前因後果都不清楚呢,不敢妄下定言。”

司馬琰哼道:“前因後果不知道又有什麽打緊,橫豎擔責任的都是些替死鬼。”

小滿見躲不過,俞馥儀也沒出言阻止,便只得将猜測的說了出來:“奴婢覺得應該是鄭貴妃下的手,原本她就恨麗妃奪了她的寵,平日裏沒少給她排頭吃,這會子麗妃有了身子,盛寵更隆,若再讓她生個皇子下來,哪裏還有鄭貴妃站的地兒?再說了,這種傷天害理的事兒,鄭貴妃也不是頭一次幹了,先前那次,虧得二皇子命大,這才活了下來,只可惜四皇子就沒這個福氣了。”

李元寶頗不贊同的“嗤”了一聲:“你這話就不對了,鄭貴妃再恨麗妃,那也是一條枝蔓上出來的,麗妃的父親可不光是她叔父的下屬,還剛續娶了她的小姑母,平日裏拌幾句嘴也就罷了,還能真的撕破臉皮?鄭貴妃真正的死敵是安淑妃,二皇子早産、安淑妃絕育可都是拜她所賜,別看安淑妃一口一個貴妃姐姐叫着,心裏必定恨她至極,鄭貴妃自己又沒個兒子,麗妃的兒子得勢她能安享晚年,安淑妃的兒子得勢,她只有死路一條,她是豬油蒙了心,才會去對麗妃的兒子下手呢。”

小滿怔了下,随即了然道:“照這麽說,這事兒怕是安淑妃做的了,她本身就跟鄭貴妃有不共戴天之仇,四皇子生下來又是皇位的有力競争對手,她是怎樣也不會坐視不理的。”

李元寶搖頭道:“倒也未必,沒準是福嫔所為呢,既能除掉一個皇位的有力競争對手,又能挑起鄭貴妃麗妃一系跟安淑妃的矛盾,她坐收漁翁之利,簡直是一石二鳥的好計策。”

司馬琰靜默,似是陷入不知該信誰的矛盾之中,糾結半晌後才擡頭求助的問俞馥儀道:“母妃如何看?”

“我又不是衙門的青天大老爺,哪裏懂斷案的事兒?”俞馥儀拿起筷子,夾了一筷子青菜放到司馬琰碗裏,柔聲道:“你還小呢,這些事兒自有你父皇母後來料理,沒幾天便會水落石出的,你只管好生吃飯用心讀書便是了。”

倒不是故意瞞着司馬琰,這事兒到底是誰的手筆,俞馥儀還真的猜不出,鄭貴妃、安淑妃、福嫔都有可能,甚至皇後、太後也有可能,亦或者其他沒有子嗣的妃嫔,總之除了自己,誰都有可能。至于水落石出,估計是不太可能了,對方既然敢出手,就一定找好了替死鬼,不會輕易讓人查出來的。

跟司馬琰一塊用完了膳,又陪着他在院子裏溜達了幾圈,免得他積食,這才打發他回去歇息,正想吩咐人提早關門下鑰,突然司馬睿打發小太監來傳信兒,命她即刻前往啓祥宮。

“娘娘,這……”小滿被唬了一跳,臉色頓時慘白,替她梳頭時手都是抖的,惹的俞馥儀好笑的看她:“平時不做虧心事,半夜敲門心不驚,不過是去趟啓祥宮罷了,瞧把你吓的,倒像我真的是罪魁禍首似得。”

“娘娘,這都什麽時候了,您還有閑心拿奴婢尋開心。”小滿急的直跺腳,眼淚都要出來了:“就算您沒做虧心事,也架不住別人栽贓陷害啊,快些想想應對的法子吧。”

哪個不長眼的敢栽贓陷害自己?俞馥儀壓根沒把小滿的話放在心上,坐着肩輿慢悠悠的進了啓祥宮,沒等給皇帝皇後行禮呢,張婕妤不知從哪個角落一下跳出來,指着她便大喝道:“德妃姐姐,你可知罪?”

俞馥儀沒搭理她,一板一眼的朝皇帝皇後蹲了蹲身,這才微側了下頭:“掌嘴!”

小滿一使眼色,旁邊兩個宮女立刻沖上去,一左一右架住張婕妤,然後她快步走上去,“啪啪”兩個耳光甩上去,然後轉頭看向俞馥儀。

俞馥儀道:“問她!”

小滿冷聲道:“沖撞德妃娘娘,婕妤小主你可知罪?”

張婕妤甫一進宮就投靠了安淑妃,衆妃嫔都對她有所避忌,何曾被這樣對待過,當場就被打懵了,回過神來後,猛的掙脫宮女的轄制,撲到皇後腳下,哭訴道:“嫔妾就算說錯了話,自有皇後娘娘教導,德妃竟然直接叫人打嫔妾耳光,嫔妾一個小小的正三品的婕妤,被打也算不得什麽,只是皇後娘娘跟前如何容得她這般放肆?竟是半點沒将娘娘放在眼裏。”

對于這番颠倒黑白的話,俞馥儀嗤之以鼻,連辯解都沒,只對小滿道:“往後莫要這般心慈手軟,須知你心慈手軟,別個未必領情,反而縱得其愈發得寸進尺。”

王皇後暗呼晦氣,難得安置的早,睡的正香呢被硬生生叫到這裏,先被司馬睿一通好罵,指責自己沒照看好麗妃肚子裏的龍胎,又命自己審案,結果審出來的幕後主使竟然是德妃……這兩人,一個得皇帝的寵,一個合太後的意,不論偏袒了誰,自個都落不得好,真真是為難死個人兒。

見司馬睿冷着臉不說話,王皇後只得命人将張婕妤從地上扶起來,方對俞馥儀道:“婕妤妹妹的确莽撞了些,德妃妹妹說她幾句便是了,何苦動手呢,如此豈不傷了姐妹間的和氣?”

略停頓了些,又咳了一聲,轉折道:“也難怪婕妤妹妹這般說,方才審問了犯事兒的宮女巧心,她說受了妹妹你的指使,才對麗妃肚子裏的龍胎痛下毒手。”

“哦,竟被小滿這烏鴉嘴說中了,果真有人栽贓陷害我。”俞馥儀淡淡一笑,随即頗為感興趣的問王皇後:“嫔妾只聽說麗妃小産了,具體前因後果卻是不清楚的,還望娘娘給嫔妾分說分說,就算當了別個的替死鬼,也能當個明白鬼不是?”

這話說的,倒像是自己栽贓陷害她似得。王皇後被噎了一下,卻是忍了氣,好脾氣的仔細解釋道:“昨兒個午後陰天,又刮起了涼爽的小風,麗妃覺得待在啓祥宮憋悶,便想去禦花園的湖心亭裏坐一坐。方走到湖邊,就見五六個打理禦花園花木的粗使宮女們扛着花鋤四處亂竄,嘴裏喊着有蛇,麗妃唬了一跳,連忙掉頭就走,誰知沒走幾步,竟被一個粗使宮女撞進了湖裏,撈上來後,便小産了……”

俞馥儀點點頭,恍然大悟道:“多謝皇後娘娘解惑,嫔妾明白了。”

司馬睿哼道:“你可認罪?”

“當然——”俞馥儀歪頭看他,挑釁的眯了眯眼:“不認!”

挑釁完,她又斬釘截鐵的說道:“把那個叫什麽巧心的粗使宮女帶上來吧,嫔妾有一句話要問她,若她能答上來,嫔妾二話不說,直接認罪。”

司馬睿擡了擡手:“把人帶上來。”

巧心已被上過刑,渾身是血披頭散發的,俞馥儀連她的臉都看不到,根本沒辦法分辨是否是熟人,不過這也沒什麽打緊的。她溫言問道:“你可認得我是誰?”

巧心回答的倒是迅速:“奴婢認得,您是德妃娘娘。”

俞馥儀繼續問道:“是本宮指使你謀害麗妃腹中龍嗣的?”

“是。”巧心點了點頭。

“好。”俞馥儀颔首,随即正要直奔出題,張婕妤突然插嘴道:“德妃姐姐不是說只問一句話麽,這都幾句了?”

俞馥儀沒理會她,只問巧心道:“那你告訴本宮,本宮是何時何地給你下的命令,那會本宮穿的什麽衣裳?”

“今兒午後,在長春宮正殿東次間,衣裳,衣裳……”她一個粗使宮女,只遠遠見過德妃一次,連近前磕頭請安的機會都沒有,哪裏知道她慣常穿的衣裳有哪些?可恨那邊的人也沒事先料到這點,竟被真的問住了……巧心磨磨唧唧眼珠子亂轉了半晌,才一橫心,回道:“正是娘娘現下穿的這身。”

不等俞馥儀有所反應,小滿到是先笑了:“這你可就蒙錯了,娘娘身上這身衣裳,可是傍晚我才從尚衣局取回來的新式樣,尚衣局十幾二十個人都能作證呢。”

小滿的話音剛落鄭貴妃就撐着腦袋怪笑起來:“想作死也得看看對象是誰,德妃豈是那麽容易好惹的?可別黃鼠狼沒打到,倒先惹一身騷。”

“就是,德妃妹妹品行高潔,又豈會幹這等傷天害理的缺德事?”王皇後附和的笑了笑,然後板起臉來,沖巧心怒道:“都怪這小蹄子胡亂攀咬,來人,帶她下去,大刑伺候,務必将幕後主使拷問出來。”

不等侍衛上來,巧心一下爬起來,猛的撞向廊柱,頓時鮮血迸射,身子抽搐幾下便沒了聲息。

這等作死的事兒,既然肯做,定是家裏人被拿捏住了,就算這會不自盡,她也是不會招供的,這些俞馥儀早就預料到了,這會也無甚可驚奇的,拿手帕掩唇打了個呵欠,也懶得耗在這裏看後續了,于是搭着小滿的手站起來,沖司馬睿跟王皇後蹲了蹲身:“既然沒嫔妾的事兒了,那嫔妾就先告退了。”

☆、第 11 章

一夜無夢,起身更衣洗漱,正用着早膳呢,李元寶這個包打聽就興沖沖的跑進來,一臉幸災樂禍的說道:“昨個兒夜裏,娘娘才剛走,太後就到了,她老人家先是當着衆妃嫔奴才的面兒,嚴厲的斥責了皇後,罰她去英華殿齋戒祈福半個月,又讓人杖斃了打理禦花園花木的那幾個粗使宮女,随後賜了些補品藥材給麗妃,一番處置如行雲流水,既公平又公正,真真是叫人不敬服都不成。”

“皇後被罰去英華殿齋戒祈福了?”司馬睿膝下子嗣不豐,至今只有三位皇子跟兩位公主,太後對這方面向來頗為上心,麗妃小産這事兒,查不到罪魁禍首,只能拿皇後來撒氣,誰讓皇後統轄六宮來着?俞馥儀輕嘆一口氣,感慨道:“動辄就躺槍,皇後不好當啊。”

李元寶雖有些想不明白槍如何能躺,但俞馥儀言語中的意思他倒是聽明白了,立時笑着恭維道:“皇後沒生養,自然底氣不足,若換作是娘娘,就不一樣了,只瞧在三皇子的份上,太後也定不會這般當着妃嫔奴才的面給娘娘您沒臉,更何況娘娘伶牙俐齒的,太後一句話沒說出來呢,您就有十句話在嘴邊等着了,又怎會像皇後那般逆來順受?”

“你這是誇我呢還是損我呢?”俞馥儀瞪了李元寶一眼,卻沒接他的話頭,作為一個獨立自強的現代女性,她真不覺得生出兒子母憑子貴有什麽可值得炫耀的,若司馬琰是個公主,只怕她這會過的還要更舒心些呢。至于當皇後,那就更沒那個想頭了,一國之母母儀天下,聽來威風八面赫赫揚揚,但宮裏的女人,從太後到諸位妃嫔,哪個是好應付的?她還是繼續做她的德妃吧,等将來司馬睿一死,就叫司馬琰接自己出去榮養,閑來無事赴個宴賞個花到莊子上玩玩農家樂的,可比一輩子困在宮牆內強多了。

李元寶賊笑道:“當然是誇娘娘您呢。”

俞馥儀笑罵道:“少在這貧嘴了,到前頭去哨探着些,皇上一打發人去頒旨賜婚就速來報我。”

“得嘞。”李元寶咧嘴一笑,彎腰打了個千兒,學着唱戲的醜角半蹲着身小碎步挪出了東次間,惹的谷雨捧腹哈哈大笑,聽風也禁不住拿帕子掩了下唇,罵了句:“這個李元寶,一天到晚唱作俱佳,合該去當戲子才是。”

俞馥儀笑了笑,擱了筷子,谷雨忙叫了一聲,立時進來一串宮女,有捧水盆的,有捧巾帕的,有端痰盂的,有端茶水的,聽風親上前來伺候她淨了手漱了口,嘴裏道:“既然皇後娘娘到英華殿齋戒祈福去了,那就不必過去請安了,現在天色還早,娘娘再去睡個回籠覺?”

“難得這幾日涼快,把拿繡花繃子拿來,我再紮上幾針,先前大病一場,本就耗費掉不少時日,仔細趕不及太後壽辰。”太後壽宴這樣的好時機,正是後宮妃嫔們大顯身手的時候,前主向來行事低調,選擇的壽禮也是手繡小炕屏這樣中庸不顯眼且不易出錯的,先前已繡了一大半,俞馥儀穿過來後,就接着原圖繼續往下繡,只是腦子裏雖有記憶,但到底有些陌生,能不出錯就已難能可貴了,速度根本上不去,只能多擠些時間出來。

谷雨把針線籮筐搬了來,出馊主意道:“實在不行,讓常美人幫着繡吧。”

聽風聞言,斥責道:“瞎說,常美人那繡技豈是娘娘能比的,找她幫了忙,回頭被人認出來,少不得一頓嘲弄,還給娘娘扣頂不敬太後的帽子,你這是嫌娘娘死的不夠快呢?”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俞馥儀能言善辯,身邊伺候的,除了小滿寡言少語外,其他的個個嘴皮子利索,不光擠兌別人不眨眼,調侃起主子那也是随口拈來,真是讓俞馥儀又好氣又不笑。

不過她也沒想管束,并不是因為懶,而是生活本就已經夠無奈了,若連身邊人私下裏玩笑幾句都不成,個個木頭人一樣循規蹈矩,那還有什麽趣味?悶都悶死了。

俞馥儀捧着繡花繃子端詳了一會,研究明白了走線方向,叫聽風跟谷雨幫着分了線,才剛繡了沒幾針,就有宮女進來禀報,說太後有請。

她只得叫人收了針線笸籮,坐着肩輿趕去慈寧宮。

俞馥儀到了慈寧宮後,并未如往常那般被引進西次間,反而被帶到了後面的大佛堂。

大佛堂裏擺了數尊等身塑金佛像,獠牙猙獰的,看來頗有些駭人,她只掃了一眼,便連忙低下頭來,站在門檻外遠遠的沖跪坐在佛堂中央蒲團上閉眼誦經的太後蹲身行禮道:“嫔妾請太後安。”

太後淡淡道:“免禮,進來罷。”

俞馥儀站着沒動,赧然道:“嫔妾饕餮俗人,嗜好葷腥,不敢入內污了佛堂清淨之地。”

太後自打開始禮佛便不再觸碰葷腥,平日裏來佛堂做早課也不許宮女太監跟着,俞馥儀知道這點,自然不肯輕越雷池一步,哪怕是太後開口要求呢,也是不能從命的,不然鐵定會成為一個掐點,将來自己不倒黴便罷,一倒黴的話,這掐點就成為一塊極好的石頭,落到井裏必然水花四濺。

“也罷。”太後輕抿了下唇,一字一句的說道:“昨晚的事兒,委屈你了。”

俞馥儀笑道:“什麽委屈不委屈的,太後言重了,不過是一個犯事的粗使宮女為求脫罪胡亂攀扯上嫔妾,皇上跟皇後叫嫔妾過去随口問了幾句,得知與嫔妾無關,也就撩開手了,不是什麽大事兒。”

“若宮裏的妃嫔們都如你這般大度寬容就好了。”太後露出個欣慰的笑容,随即板起臉來,不悅的哼道:“雖然你寬容大度,不把這事兒放在心上,但到底不能白折了你的臉面,哀家已經替你罰了皇後,打發她去英華殿齋戒祈福半個月。”

俞馥儀一口老血險些吐出來,明明是麗妃小産查不到罪魁禍首太後只好拿皇後撒氣,怎麽就成了為自己出氣?自己這個德妃的臉面不能白折,難道王皇後的臉面就能白折的?這要傳到王皇後耳朵裏,她不把自己恨死才怪。

而且召自己過去的明明是司馬睿,王皇後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就算有誰折了自己的臉面,那也是司馬睿折的,關王皇後什麽事兒?果真天下婆婆一般黑,在她們心裏,兒子不會有錯,錯的都是兒媳婦。

“這事兒都怨那心黑的小蹄子胡亂攀扯,皇後娘娘身在其位不得不細細盤查,并無任何錯處,若為嫔妾懲罰皇後,累得皇後娘娘折了臉面,嫔妾真是萬次難辭其咎了。”俞馥儀一下跪到地上,俯身哀求道:“還望太後收回成命,不然,不然嫔妾情願跪在這裏與皇後娘娘一同受罰。”

太後低垂着眼,緩慢的轉動着手裏的佛珠,不鹹不淡的說道:“堂堂德妃,位列四妃第三,便是有錯處,私底下問一問也就罷了,沒憑沒據的,只一句粗使宮女的胡話,竟當着阖宮上下十幾位妃嫔的面升堂審問,置你的顏面于何地?置先太傅的顏面于何地?莫要替她求情,這已經是哀家瞧在她素日謹慎守禮的份兒上了,不然豈是齋戒祈福半月便能了事的?”

俞馥儀苦着臉,擔憂的問道:“如此一來,又置皇後的顏面于何地?”

太後一副不為所動的樣子,冷哼道:“顏面都是自己争取的,不是別人給的,便是失了顏面,也是她自己處事不周惹出的禍事,齋戒祈福半個月,也好讓她引以為戒。”

王皇後曾是太後親自挑選的太子妃人選,對她的人品氣度自然是極為滿意的,只是她入宮十多年來也沒能生下個一兒半女的,太後早就心生不滿,只是礙着她嫡妻的位置,素日裏也盡量顧及她的體面,昨個兒麗妃小産,正好觸到了太後的逆鱗,被懲罰也在意料之中,只是太後硬将懲罰的緣由栽在自己身上是何意?想讓王皇後跟自己鬧翻?有這必要麽,王皇後原本就與自己不甚親熱,何苦多此一舉?

俞馥儀凝眉琢磨了片刻,覺得事情多半出在自個身上呢。先是司馬睿沒用太後三催四請便歇在自己宮裏好幾次,自己母親俞夫人跟俞韞儀入宮後沒多久,他便大張旗鼓的召宗室子弟進來挑選,麗妃小産自己被牽扯在內也安然脫身,看在太後眼裏,定是以為司馬睿對自己上了心。按照原來的劇本,太後合該高興才是,因為她将前主召進宮的目的就是奪鄭貴妃的寵,可無論前主還是現在的自己,都是個油鹽不進的,根本不受太後左右,鬥個兩敗俱傷她樂見其成,代替鄭貴妃寵冠六宮,卻不是她想看到的。橫豎秦二姑娘馬上進宮了,自己這個沒用的棋子也該黯然退場了。

不過只怕這事兒太後要失望,王皇後何等聰明之人,自己又沒兒子,誰家兒子上位她都能當太後,焉能真正跟自己決裂?

想通了這些後,俞馥儀便不再卑躬屈膝,搭着聽風的手站了起來,巴掌大的小臉笑成了一朵太陽花,邊笑邊抽噎道:“太後如此為嫔妾着想,嫔妾實在感激不盡。”

太後皮笑肉不笑的說道:“你是哀家看着長大的,哀家不疼你,疼誰呢?”

從慈寧宮出來後,聽風重重的嘆了一口氣:“這個秦二姑娘還真是個不容小觑的人物,她剛進宮那會,太後還對娘娘您禮遇有加呢,這才沒多久,就被她攢唆的改了主意,竟是直接将您當了棄子。”

俞馥儀哼道:“原就沒當過棋子,何來的棄子之說?”

想了想,又無所謂的笑道:“安淑妃倒是棄子呢,可她還不是蹦跶的歡,也沒見更倒黴到哪裏去,這會子不定害的麗妃小産的就是她呢。”

聽風想想了,附和的點了點頭:“可見如果真的有本事,有沒有太後當靠山并不打緊。”

☆、第 12 章

據李元寶回禀,自己離開慈寧宮沒多久太後就派崔嬷嬷去了英華殿,俞馥儀聽了只灑然一笑,什麽也沒說。

皇後齋戒祈福,作為皇帝也不好再翻妃嫔的牌子,因此後面的半個月裏,司馬睿只白天去啓祥宮裏瞧下麗妃,便獨自歇在乾清宮,将與俞馥儀約戰的事兒徹底抛到了腦後,不過好在沒忘了給俞韞儀跟司馬輿賜婚。

王皇後齋戒祈福結束後,俞馥儀打起了精神,準備跟司馬睿在炕床上來個你死我活,結果他依舊沒能來,因為麗妃小産後患上了下紅不止的症候,司馬睿陪在身邊時便安靜的躺着,他一離開便鬧騰不止,摔盆砸碗的,原本身子就虛弱,鬧騰不了多久便會暈厥過去,奴才們自然趕着去請司馬睿,可司馬睿身為一國之君,哪怕不是個兢兢業業的好帝王,也是頗為忙碌的,幾次三番下來,司馬睿身心疲憊,整個人像塊爆炭,誰惹到誰倒黴,吓的原本想借機争寵的妃嫔門退避三舍,不敢朝前湊。

鄭貴妃仗着從小青梅竹馬長大的情分湊了上去,原本司馬睿正是因為麗妃像年輕時候的她才瞧上眼的,只因鄭貴妃被封貴妃後自恃身居高位放不下-身段來舞刀弄槍爬牆上樹,這才讓麗妃鑽了空子,這會子鄭貴妃肯放下-身段,又比旁人更摸得清司馬睿的脈,頓時複寵如初。

“帝王的恩寵,如水中花鏡中月,指不定什麽時候風一吹,便散了。”常美人給俞馥儀的鞋做好了,對着俞馥儀感慨了一句。

感慨完又不失時機的奉承了一句:“帝王的恩寵靠不住,但在宮裏要想活下去,就少不了帝王的恩寵,除非像娘娘這樣早早的生下皇子,憑她誰再得寵,還能越過娘娘去不成?”

“我只是運氣略好些罷了。”俞馥儀将她做的鞋拿在手裏端詳了一番,見繡的是蝶戀花的圖案,繡技巧奪天工,上面的鮮花嬌豔欲滴,蝴蝶展翅欲飛,驚豔的她啧啧贊嘆道:“妹妹這手繡活簡直絕了,我的跟妹妹的一比,就像上不得臺面的燒火丫頭一樣,生生被比到泥裏去了。”

常美人羞澀的笑了笑:“嫔妾閑着無事便光琢磨這個了,娘娘貴人事多,自然不能比的。再說了,娘娘如今的身份地位,哪裏用得上這個,仔細熬壞了眼睛。”

“也有用上的時候呢,譬如給太後的壽禮,總要親手繡了,才顯出誠意來不是?”俞馥儀叫小滿将繡花繃子拿來,遞給常美人,常美人拿過來仔細打量了幾眼,誇贊道:“嫔妾原還以為娘娘的繡技如何拿不出手呢,如今這麽一看,才知道這是娘娘在謙虛呢,這等繡活,雖不能與嫔妾這個宮廷繡娘之女相比,可也算得上上等呢。”

“你就可勁的恭維我吧,回頭被太後嫌棄,可我怎麽收拾你。”俞馥儀拿指頭在常美人腦袋上戳了一指頭,正想讓她指點下自己呢,突然外邊傳來趙有福的聲音:“皇上駕到!”

常美人唬了一跳,連忙站起來,往後門溜去:“嫔妾先告退了。”

俞馥儀也沒攔她,起身整理了下衣裳,正想往明間去迎接聖駕,就見司馬睿大步流星的走進來,鞋子一甩,往炕床上一歪,大言不慚的說道:“熱死朕了,快給朕上西瓜汁,要兩盞,不,三盞,算了,來四盞吧。”

上四盞來,他一口氣喝下去,回頭拉肚子,又是自己的不是了。俞馥儀對小滿吩咐道:“上一盞西瓜汁來。”

“愛妃好大的膽子,竟敢駁朕的話。”司馬睿扯了個竹涼枕來壓在胳膊下,歪着腦袋斜眼睨着她,別有深意的說道:“朕已打發人去敬事房說了,今個翻你的牌子。”

俞馥儀從小滿端來的托盤上端過琉璃盞,放到司馬睿旁邊的炕桌上,哼笑道:“皇上進了西瓜汁就趕緊走吧,沒得一會不是貴妃姐姐遣人來尋就是麗妃妹妹遣人來尋。”

“麗妃那邊,無須理會,至于鄭貴妃,她那麽識趣的人兒,又豈會如麗妃那般無理取鬧到你的宮裏來搶人?”司馬睿擺了擺手,不耐煩用湯匙,直接端起琉璃盞來一飲而盡,回味的舔了舔嘴唇:“鄭貴妃那兒也學着做了西瓜汁出來,不過味兒總沒你這邊的地道。”

俞馥儀淡淡道:“要不回頭臣妾打發人把方子給貴妃姐姐送去?”

“別個宮裏做了什麽好東西出來,都寶貝一樣捂着,生怕被人學了去,你倒是大方。”司馬睿啧了一聲,随即意識到什麽,眯眼不悅道:“你該不會是不樂意見到朕,所以才願意把方子送給鄭貴妃吧?”

那是自然了,俞韞儀都有主了,他已經沒了利用價值,自己才不稀罕伺候他呢。不過話不能直說,她低垂下眼,倒打一耙道:“皇上如今最寵貴妃姐姐,待在永壽宮的時候最多,嫔妾怕皇上不能及時喝到好喝的西瓜汁,這才想把方子送給貴妃姐姐,倒惹的皇上胡亂猜忌,真是好心沒好報,早知如此,嫔妾就不多此一言了。”

司馬爬起來跳下床,将俞馥儀摟進懷裏,粗聲粗氣的哄道:“朕只是随口一說,沒有便沒有,何必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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