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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一回,沒什麽經驗很正常啊

發一語,甚至連垂着的眸子都不擡一下,跟剛才起碼說兩句場面話的狀态,截然不同。

這就忙壞了站在一旁的顧以薇,不停的打圓場,緩和氣氛。周而複始,她感覺自己把所有的客套話全都說了一遍,臉上的肌肉因為不間歇的假笑而僵硬,她現在就覺得,自己的表情有點不聽使喚,擺出什麽樣都是尴尬。

好不容易送走了一批,她垂眸看着還在沉默不語的某人,皮笑肉不笑,

“您也少喝點吧。”

話音落,周岑似乎頓了頓動作,

“我沒有工作不喝酒的規矩。”

這句話似乎在有意針對她剛剛的話一樣,而且說完之後他又拿過了桌上的紅酒瓶子,沒有一點停下來的意思。

“行,那您喝。”

“……”

大約又過了二十分鐘,顧以薇眼睜睜看着桌上的酒越來越少,周岑依舊重複着倒酒舉杯的動作,偏偏喝了這兒多,他沒有一點醉了的跡象,舉止動作依舊嚴謹雅致,一絲不茍。

顧以薇中途嘗試過跟身後的兩個保镖大哥交流交流,但他們一問三不知,問該怎麽辦的時候一個比一個臉色難看,一句話都不說。開玩笑,嫂子都解決不了的事,他們你那個幹什麽?

猛然間,坐在沙發上的周岑起身,然後放下了手中的杯子,

“走吧。”

“上哪?哦不,去那?”

他沒在意顧以薇的口誤,也沒回答她的問題,拿過了自己的西裝外套,自顧自的走向了宴會廳門口。

林肯車內,看着松着領帶的周岑,顧以薇一陣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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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就打道回府,他們應該是宴會廳內離開的最早的。不過看周岑現在的樣子,她可不敢提出什麽異議。

他心情很不好,跟以往不同的是,這從他臉上的神色中就很容易看出來。此時他扯着領帶,臉上帶着焦躁與煩悶,薄唇緊抿,眉頭也蹙的很深。

好不容易扯下了領帶,他又開始解扣子,從脖頸處的一顆,兩顆,到第三顆。

知道自己不能再盯着他了,顧以薇連忙轉移了視線,看向車前的司機師傅。

視線莫名的對上,司機師傅顯得有些驚恐,連忙移開視線之後,“善解人意”的降下了擋板,徹底阻隔了駕駛座與車內的所有視線與聲音。

顧以薇面色沉了沉,目光徹底不知道該放在哪了。

沙發前的桌上還有幾瓶香槟,周岑解開袖口處的扣子之後,直接拿起了香槟瓶子,又倒了一杯,遞到了嘴邊。

“喂,別再喝了!”

她起身想要把杯子拿過來,周岑卻利落的躲了過去,墨色的眸子警惕的看着她,然後将杯子裏的香槟酒一飲而盡。他動作依舊得體,只是酒入口時有幾滴順着嘴角流到了下巴,順着下巴蜿蜒到脖頸與鎖骨,最後才隐入扣子解了一半的胸前。

顧以薇眼睛有點直,周岑對此不甚在意,墨色的眸子裏有了些異樣的神色。

她看着他這不同于平常的樣子,微微緩了神色,同時确定,他真的喝多了。

只是她不知道,好好地他怎麽就喝起酒來了,而且還毫不顧後果的把自己喝成這個樣子,這些,完全不像周岑的性格會幹出來的事。

顧以薇看着周岑,發現他把香槟酒瓶放在了面前的桌上,然後手掌撐着酒瓶,下巴支在手背上,就那麽瞪着眸子看着她。因為喝了酒,他連眼眸裏都染上醉意,偏偏墨色的眸子裏盛着若有似無的笑意,莫名的,顧以薇想到了媚眼如絲這個詞。

“我喝酒,你看着我幹什麽?”

這更不像是他這張臉上該有的表情啊!顧以薇打消了自己亂七八糟的想法,

“我勸你還是少喝點。”

見她轉移了視線,周岑又明目張膽的倒了一杯,然後遞到了嘴邊。

其實他真的不愛喝酒,平日甚至可以說是滴酒不沾。

只是今天,看着桌上的酒,他竟然第一次想知道,喝醉了是什麽樣子的。

清醒的時候,他即使看見了楊子昂,也不願意再與她争辯,畢竟他昨天的舉動,已然吓到了她。

清醒的時候,他無時無刻不在殚精竭慮,無時無刻不想将她拘在身邊,關起來不讓任何人看見。

他設想喝醉了,就能說平日裏不會說的話,就能在再度清醒的時候裝傻,就能暫時忘了要在她面前強撐着的一口氣。

現在,他似乎做到了,又似乎沒做到。

半醉半醒,糊塗又清明。一面提醒自己确實醉了,腦子裏卻很清楚自己非要醉酒的理由。

移開了視線,他順手拿起了手下的香槟酒,嘴角嗤笑,

“你想喝可以直說。”

“我酒瘾沒這麽大。”

顧以薇笑着說出的這句話,有意識的想要打消自己心裏這種怪異的心情。

周岑聞言,只是抿了口酒,然後上身前傾,以手肘撐在兩人之間的桌子上,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真不想喝?”

因為距離過近,她往後靠了靠,點了點頭。

他沒給她繼續後退的機會,修長的手臂猛然間伸到了她的後頸,手掌将她往前按,動作并不輕柔。顧以薇整個上身都往前傾了傾,下一刻就感覺到唇邊的涼意。

他不知何時又抿了一口香槟酒,此時薄唇覆上她的,努力想要撬開她的貝齒。

“周……唔!”

顧以薇對着個突然的吻驚慌失措,跟昨天比起來,她多了些懼意。偏偏周岑的手一直按着她的後頸,力氣不容掙脫。

唇齒之間,酒順着下巴淌下,恍然間的痛意令顧以薇嘤咛了一下,也微微張了張嘴,瞬間,嘴裏便充斥了微涼的香槟酒的味道。

他的動作生澀,好像只是在努力讓她把酒咽下去。

顧以薇眼角沁出了濕潤,神志清醒的她明顯感覺到嘴角的疼痛。

他的吻似乎總是這樣,他的暴戾,她的承受。

周岑的鼻息之間滿是酒氣,顧以薇推着他的肩膀,連指尖都開始泛白。

酒喂盡,他似乎微微喘着氣,離開了些許距離之後又垂頭吻了她的嘴角,整個人才往身後的沙發上倒了下去。他伸手擋住了眸子,遮住了大半張臉的神色。

但從顧以薇的角度,能看到他嘴角的弧度,像是略顯自嘲的嗤笑。

“酒,很好喝。”

所以你……怎麽能不喝呢?

顧以薇此時紅着眼眶,不可置信的看着靠在沙發上一動不動的周岑。接二連三,莫名其妙的,她又被占了便宜。

她明顯感覺到自己的嘴角暈出了紅痕,微痛的感覺似乎一直在提醒着她剛剛發生了什麽,也讓她格外清晰的感知到周岑嘴角殘餘的溫度。

直到确定自己的氣息平穩,她才開始找回聲音,

“讓我下車。”

“……”

“我說讓我下車!”

回答她的,只有沉默。

她此時的唇齒之間都是他的味道,酒的味道,她甚至不敢再繼續呆在這樣氣氛的空間裏。因為從一開始就确定的思維慣性,此時他的舉動對她來說,就像是一種高高在上的蔑視與報複,她除了默默承受之外毫無還手之力。

昨天的事,她還沒消化,今天她還要找什麽借口?他喝醉了神志不清嗎?

周岑的動作一直沒有變,顧以薇并未靠近,直到聽到他平穩下來的呼吸聲,她才确定,他似乎睡着了。

她不再說話,維持着車內的安靜。

幾分鐘之後,車停下,車門打開之後,顧以薇向外看了看,應該是到了景苑門口。

車內的周岑因為近日的勞累喝今天的酒精作用,睡得很沉。

沒有過多的猶豫,顧以薇垂着頭,有意捂着嘴角率先下了車,腳下高跟鞋行動不便,她直接脫了下去。

“顧小姐,您,老板他……”

保镖看着她徑直往景苑門口相反的方向走去,果斷擋住了她的去路。

顧以薇垂着眸子,打斷了他的話,

“他睡着了,一會兒麻煩你們了。”

“不是,那您……”

“哦,他交代我去辦點事,可能晚點回來。”

說完,顧以薇轉身就走,腳步匆忙。

原地的保镖其實很想喊一句,

“您去幹什麽可以吩咐我們!老板潔癖!我們怎麽敢把他整回公寓啊!”

但是,看着漸漸消失在視線內的身影,保镖放棄了喊出聲的想法,畢竟顧小姐說的話,你那個不反駁就不反駁,這是他們長久以來總結出的一大經驗。

】】】

周岑醒的時候,天色已經徹底暗沉了。

清醒與思緒紛紛回籠,他若有所思的看着空蕩蕩的車內,伸手撫了撫自己的唇角。

“老板,您終于醒了。”

車門外的保镖猛然開口,打斷了他的思緒。

“您睡得熟,我們就沒敢叫您。”

他不語,看着扔到一邊的領帶還有自己半敞着的襯衣,周岑只感覺到一陣頭疼。連他自己都不敢相信,他竟然就這麽睡着了,而且在車裏,睡了這麽長時間。

緩了緩心神,他拿起外套,下了車。

“她人呢?”

猛然開口,令保镖大哥愣了愣,反應過來周岑指的是誰,他連忙回答,

“顧小姐不是說是有事嗎……”

聞言,周岑蹙眉。僅這一句話就能明白,她沒回景苑。

面色稍冷了些,還未說什麽,手機鈴聲響起,

“喂,你沒事吧?!”

對面是徐燦的聲音,語氣裏帶着焦急,周岑不知道他在急什麽,低語了一句,

“怎麽了?”

“我剛給你打了好幾個電話,一直沒接。我這正往景苑趕呢。”

周岑揉了揉太陽穴,只覺得頭痛,

“沒事,你不用過來了。”

徐燦的聲音明顯頓了頓,猶豫了半晌才開口,

“老板,這邊出了點事。”

“說。”

周岑的語氣已經有了些許的不耐煩,徐燦不敢再接着耽擱,謹慎開口,

“顧以塵,跑了。”

“……”

話音落,空氣徹底陷入安靜。徐燦越發着急,趕忙開口解釋,

“這邊已經派人出去找了,應該會有消息的,而且……”

“什麽時候?”

“呃……晚上六七點左右。”

周岑看了看時間,現在已經九點多了,出事竟然出了三個小時之後,他才知道。

看着手機上徐燦的好幾個未接來電,他面色越發陰沉。這事,怪不得別人,要怪,只能怪他喝的那幾瓶紅酒。

沒有再過多的耽擱,他轉身上了車,腳步迅速

“去華怡。”

別墅內的院子裏,聚集了很多人,大都垂着頭,不敢出動靜。

周岑趕到的時候,徐燦和白野都站在客廳門口,陰沉着臉。看場景,應該是才教訓完院子裏的一群人。

他墨色的眸子越發暗沉,醉酒之後的頭痛有增無減。

白野率先迎了上來,嘴裏是不耐煩的打趣,

“我們倆以為你失聯了呢。”

“人呢,有消息嗎?”

周岑沒搭理他,徑自問了一句。

這讓身邊的兩個人都陷入沉默,半晌之後才低低的回了句話,

“還沒有。”

“……”

周岑的面色,可以說是陰沉至極,對顧以塵,他向來防範的周全,只是沒有想到這次,他竟然會恢複的這麽快,也真能就這麽只身逃出華怡別墅。

“他身上的傷好了大半,前幾天我看過,再過兩天就不用再用這麽大的藥量了。今天晚上他是趁着輪值的保镖吃晚飯的時候,換了身衣服混出去的,只要把人找回來,應該不會有什麽大事。”

白野察覺到周岑的低氣壓,忍不住又解釋了幾句,身邊的徐燦卻一直垂着頭,明顯有些自責,

“是我的疏忽。”

顧以塵這個人的作用多周岑來說有多重要,在場的都清楚。

此時周岑眼底只剩下沉寂,棱角分明的臉上沒有什麽神色,

“今晚十一點前,我要看見人。”

------題外話------

咳咳,看出來了咩~我在拼命撒糖~

145.成年人的惡趣味

周岑認識白野的時候,還沒進周氏。

準确來說他還活在顧以塵的手下留情中。日複一日,在周家的日子竟然也開始變得如同寄人籬下一樣。

徐燦一直在周氏工作,明裏暗裏總會幫助周岑。這些顧以塵不可能不知道,卻一直抱着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心态,并未理睬。

就周岑本人而言,似乎要比徐燦這些外人看得開的多,除了上課之外,就是守在自己卧室的窗邊,一待就能待一整天。他似乎比以前還要淡漠陰冷,似乎對任何事情都從不在意。

甚至對于周氏的歸屬問題,他也從來都沒有表現出過多的野心。

很少有人知道,徐燦有意無意的讓他接觸周氏業務這件事,周岑其實并不拒絕。他有着自己的謀劃與盤算,相較于徐燦,他的每一步都走的慎重小心,嚴謹的毫無破綻。

是在初入大學的那天吧,周岑記得很清楚,那天的雨下的很大,從學校出來的時候已經是瓢潑大雨了。

他很讨厭這樣的天氣,或許是因為她走的那天,也下了這麽大的雨。

派來的司機停在校門口的時候,周岑已經站了很長時間了。他墨色的眼睛裏沒有任何情緒,只是一味望着滴在地上,激蕩起的朵朵水花。

車門打開,他才斂下眉眼,接過了司機遞過來的雨傘。

駛離學校的時候,周岑再也聽不到車外面的雨聲風聲,整個空間都格外靜谧。

而他其實習慣這樣的靜谧,覺得只有這樣,才是他可以呼吸,可以存活的氣氛。

無神的眼睛看着暗沉的車窗玻璃,從視覺上依舊能感覺到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漸漸的,他才發現周遭的道路越發狹窄,他們早已偏離了原本回周宅的主路。

看出他的警惕,前面的司機師傅笑了笑,低聲解釋了一句,

“主路封道,顧先生特意吩咐了抄小路回去。”

“……”

周岑蹙眉,看了看外面越來越大的雨勢,低聲開口,

“停車。”

“周少爺,其實……”

“我讓你停車!”

耳邊一聲急剎車的聲音之後,随及就是車頭前“嘭”的幾聲撞擊聲。

周岑最後的知覺,便是天旋地轉,眼前似乎有了誰的影子。但只是片刻,他周身的疼痛都開始麻木,唯一的意識也開始漸漸消散。

整個保時捷都被撞翻到小路的坡體之下,而與他相撞,相向而行的那輛捷克只是稍稍停頓了一會兒,随及向主路上行駛。

雨勢沒有一點漸小的意思,因為是小路,平日裏本就沒什麽車流經過,在今天這樣的天氣裏,更不會有過多的車流。事發處的護欄殘損,滿地的碎屑。但間或經過的幾輛車在大雨之中都沒有注意這些,片刻就沒了蹤影。

頸邊的液體,不知道是血還是地上的泥濘,周岑再次有了意識的時候,已經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從破碎的車窗處,他爬了出去。

他潔癖很重,此時滿身的泥濘混着雨水,鮮血沾染在衣服上,他卻來不及在意了。平日裏本來白皙的臉此時更加蒼白,他感覺不到周身的痛意似的,只顧着不斷往上爬,希望離開車坐在的視覺盲區。

平日裏的嚴謹,雅致全都漸漸消散,他此時有的,只有狼狽。

但他想活着,他不能就這麽死了,她還沒等回來,他決不能就這麽死了。

白野那天正巧去市中心醫院,開車經過那個路段看到路邊趴着個人的時候,顯然被吓得不輕。

他第一反應就是打了120,然後撐傘下了車,小跑到了那人跟前。

“喂,你還有氣嗎?”

這話問的十分不靠譜,也顯得他這個當醫生的格外沒有水準。

白野想了想,還是彎下了腰,伸手檢查他的身體狀況。

周岑的視線早已模糊,越來越睜不開眼睛,在感覺到有人在身邊的時候,幾乎是憑借着本能,伸手拽住了那人的衣袖,

“救我。”

白野有些嫌棄他滿手的泥濘雨鮮血,想都沒想就甩開了他,淨顧着擦自己的衣袖。

可能這樣的場景在一般人眼裏,早就被吓得不輕不是趕緊報警就是轉身就跑了,偏偏白野是個學醫的,恰巧還是個變态,看見這大生大死的似乎并不感冒,好像看平時實驗室裏的小白鼠沒什麽兩樣。

“好好,救你救你,別動手什麽都好說。”

即使是個沒什麽醫德的人,做人的基本道德白野還是有的,總不能這個時候見死不救,而且這個人看上去,求生欲還是很強的。

周岑在得了他的承諾之後,就徹底沒了意識。似乎剛才所有的舉動都是強撐着體力,用盡了所有的力氣似的。

白野順着他爬到這的痕跡,看到坡底的時候,微微怔然。

那還有輛殘破不堪的車,正好是視覺盲區,他不知道這人傷成這樣,是怎麽爬了這麽遠的。如果他不爬上來,可能,就沒人會看見他了。

白野臉上的輕松笑意漸漸消失,随及伸直了手臂,拿傘擋住了地上的人大半個身子。

他并未在意自己被澆的跟落湯雞一樣,一邊替他撐着傘一邊懷疑自己怎麽就那麽聖母了。

救護車到的時候,白野出示了工作證件,然後就開始忙前忙後。

“快挂急診,初步推斷四根肋骨骨折,腿骨骨折,聯系心外科的李主任,其他的還要詳查!”

“……”

周岑睜開眼睛的時候,無意識的微微蹙眉,室內很亮。他轉頭看向窗外的時候,外面的天色正好,萬裏無雲,已經不再是瓢潑大雨了。

感覺到床單上的暖意,他才敢肯定自己還活着,為此,他慶幸了很長時間。

白野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人暖着神色,怔怔的坐在床上的樣子。他顯然被吓了一跳,連忙跑到了床邊,

“坐下,你身上還有傷呢!你是不是腦子出了什麽問題沒查出來啊!”

面對眼前突然出現的這個人,周岑根據聲音努力回憶,才算把他和那天的路人對上號。

從來沒有人敢這麽跟他說話,但此時他卻乖乖躺回了床榻上,

“謝謝。”

白野,面色怔了怔,似乎是為了掩飾自己的不好意思,

“我這,路邊阿貓阿狗我都會救的!”

說完,他自己都覺得好像有點不對,剛想解釋,病房外就有人推門而入。

“你醒了!”

周岑墨色的眸子裏格外平靜,看見徐燦之後微微點了點頭,并未說話。

“怎麽樣,有麽有哪不舒服?或者,你有什麽想吃的嗎?”

白野聞言,嫌棄的看向徐燦,

“你怎麽更個老媽子一樣?”

“……”

徐燦跟這個人早就打過照面,只覺得這個醫生太過不正經,要不是看在他救了周岑一命的份上,他早就拿拳頭招呼上去了。

白野也覺得這個人太不靠譜,打電話叫他來,剛見第一面就被他拽着衣領子問“周岑人呢?”,好不容易解釋了一通安撫了半天。白野問“你是他哥?”,徐燦答“他是我主子”。天知道白野聽到這句話之後胡思亂想了多少,本來以為這個混血小哥哥有多護弟弟,瞬間就覺得這成年人的惡趣味實在是太惡心了。

因為這個,他想跑偏了好幾天。

此時徐燦瞪了白野一眼,明顯懶得搭理他。

“我睡了幾天?”

周岑看着窗外,輕輕問了一句。徐燦連忙回答,

“有三天了。”

“他的态度呢?”

“……”

聞言,徐燦怔了怔,猶豫着怎麽開口。白野聽不懂他在說什麽,忍不住問了一句,

“誰啊?”

徐燦略過白野,也并不忌諱着他在場,

“少爺您也知道,這次的事他費了番周折。”

“我知道。”

顧以塵想對他動手這件事,他一直很清楚,只是沒想到他這麽沉不住氣。他一直想要找個合理的緣由除掉他,不被輿論影響。“意外車禍”這個理由倒是令周岑很意外。

徐燦見周岑已經明白事情始末,也并未做過多的解釋,沉聲低語,

“他沒說什麽,這件事他也沒插手,顧忌着外界輿論,他派人來這探望過一次。”

周岑不語,墨色的眸子變得陰沉幽深。這是最後一次,日後,他絕不允許顧以塵再這麽明目張膽,也絕不允許他再擋他分毫。

他需要錢財權力,需要足夠強大。只有這樣,她才會回來。

他需要羽翼豐滿,也需要不擇手段,只有這樣,他才有立場,等她回來。

白野并未察覺到氣氛的壓抑與沉寂,打開了病房內的窗子,

“聽不懂你們在說什麽,忘了告訴你,車裏的司機沒你能撐,沒救過來。不過你是真夠可以的,撐了那麽長時間~”

他的話令徐燦蹙眉,恨不得立即把他趕出去。

周岑對此竟然反倒勾起了嘴角,嗓音暗啞低醇,

“當然,畢竟有很多事……沒做。”

】】】

思緒回籠,此時的白野早已知道那時事情的始末,所以他更加明白,顧以塵這個人對周岑來說意味着什麽,他對他的處理方式,已經算是最大的仁慈。

周岑在将院內的衆人都派出去之後,就轉身進了客廳。

他跟徐燦對視了一眼之後,猶猶豫豫的跟在了身後。

周岑此時捏着手機,面上有着顯而易見的怒意和煩躁。

電話,他已經打了很多個了,但顧以薇那邊一直無人接聽。手機定位也不能用了,本來派去随身跟着的幾個人因為今天的狀況,也都沒跟着。

醉酒之後做了什麽,他很清楚。所以才越發不安,尤其是現在,她在這樣一個節點上離開,如果顧以塵真的找到了她,她會怎麽做?

想到這,他轉身走向了大廳門口,腳步沉穩而迅速。

“喂,去哪啊?”

而那邊顧以薇搭了景苑附近的公交車之後,就就近找了家旅館住了進去。雖然什麽都沒帶出來,不過微信支付寶內的零錢應該能支撐一段時間,既然出來了,她就已經做好了決定。

她絕對,不會再回景苑了。

這樣的事,她不想再發生第三次,第四次。

不然她原本決定好一切的心意,只會不斷動搖。

在旅館房間待了沒多久,就聽到了電話鈴聲。周岑的電話已經被她拉黑了,她疑惑這個時候還有誰還會打給她。

一看來電顯示,是一個陌生號碼。

接聽的時候,對面是蒼老的男音。

“是,以薇吧?”

“……”

顧以薇怔了怔,然後憑借聲音聽出了對面的人是誰。确實,上次離開之前,他猶豫了半晌才要了她的電話號碼,她并未多想,直接留給了他。

但他一直沒有給她打過,所以并不知道他的手機號。

“嗯,是。”

對面是顧國森,顧以薇一下就拘謹起來,而那聲該有的稱呼,她是無論如何都說不出來的。

“你現在,忙嗎?”

“怎麽了?”

她還是不習慣顧國森這種和藹甚至有些客套的語氣,低低的問了一句。

“就是,現在以塵他……要見你。”

顧以薇怔了怔,聽到這個名字,愣是反應了很長時間。他現在,不是應該再華怡嗎?為什麽在顧國森那?她前幾天去看他的時候明明還不能多走動,可現在……

“其實也不急,他現在累了,好像是要睡着了。”

“不,我這就過去!”

挂了電話之後,顧以薇一點時間都不敢耽擱,轉身就出了房門。

上次顧國森帶她去的那個小區位置她還記得,而且離旅館并不算遠。打了輛出租之後,顧以薇明顯感覺到自己的手心出了不少的汗。

外面的天氣明明很涼,但她此時連額上都有了薄汗。她不敢去深想,為什麽顧以塵會突然去找顧國森。依照周岑的立場,他絕對不可能輕易放了顧以塵。

小區門口,她一下車就看到了站在路邊的顧國森。他也看見了她,急着上前走了幾步。

因為她身上還穿着晚宴時的白色禮服,所以顧國森看着她略有疑惑,但好在款式不是很誇張,所以此時走在路上,倒也不會覺得太過怪異。

“他今天晚上七八點的時候就來了,但是好像出了什麽事,他……”

她腳步匆忙,來不及跟顧國森解釋,直接走進了小區門口,

“我先去看看他吧。”

顧國森怔然,随及跟上了她的背影,

“好好,我跟他說了,他現在應該還醒着。”

------題外話------

我好想說一句……會有糖的……

146.日子愛過不過!

顧以塵逃出華怡的時候,天色将暗未暗。他身上的傷雖然好了大半,也打算好了什麽時候離開,但今天門口守衛的減少還是讓他把逃脫華怡這件事提前了幾天。

他離開的很順利,甚至比自己想象的還要快許多。

華怡別墅周邊并沒有什麽公交出租,顧以塵幾乎是一路跑着離開了那片區域。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跑了多遠,跑了多久,每每想要慢下腳步的時候,他就會想起身後不知道多遠的地方還有人追着他,借此,他根本不敢停下。

他身上只穿着一身運動便裝,帽子加口罩幾乎遮擋了整張臉。身上只有一些現錢,還是在華怡各個房間內湊出來的,除此之外,孑然一身。

直到感覺到離開了那片靜谧的區域,周身的車流與人群都開始增多,顧以塵才松了一口氣似的,終于敢放緩了腳步。他似乎這個時候才感覺到身上傷口的鈍痛,長時間的精神緊繃令他的視線慌亂躲閃臉上滿是薄汗。

注意到人群的視線,顧以塵垂下了眉眼,不斷的尋找陰暗窄小的巷子。

或許一方面是為了躲避那些華怡的保镖,還有一方面,他已經許久都沒有見過這麽多人,處在這麽熱鬧喧嘩的地方了。

不管是那所精神病院,還是看守所,或是華怡的那一小間病房,他都開始适應了。

似乎沉寂陰沉的地方,他才能忍受。

耳邊只能聽到自己極端不平穩的喘息聲,顧以塵努力平複心緒,卻能清晰的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窄巷內,外面的華燈初上,流光溢彩似乎都與這的空間沒多大關系,除了月光落在牆角之外,一切都暗沉至極。

終于,顧以塵敢頓下腳步。整個人都倚靠在牆邊,頹然的蹲了下去。

他摘了口罩,長着胡渣的臉上神色暗淡,本該帶着金絲框眼睛的一雙桃花眼也沒了溫潤的神色。他雙手撫住整張臉,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他逃出來了,終于逃出來了。就算是死,也不會再回去了。

有些事一旦踏出了一步,就不能再反悔了。顧以塵自從知道周儒的死因之後他就明白,自己到底該做什麽,該在周家謀取怎樣的位置,該如何讓周岑永遠閉嘴——在他羽翼豐滿之前。

日複一日,積少成多,他做的所有事不斷累積,已經不能再改變了。

确實,他失敗了,一敗塗地。

但那種膽戰心驚的日子他受夠了,算計着周岑什麽時候動手他也受夠了,他不會……絕對不會被他當做籌碼,當做報複他們兄妹的工具。以薇……對,以薇不知道怎麽樣了,他雖然不知道周岑的具體謀劃,但他起碼清楚,以薇和他,已經達成了協議。

他要去找她……對,他要找她……

顧以塵猛然起身,踉跄着往前走了幾步,可恍然間才發現,他什麽都沒有。

即使顧以薇隔一段時間都會來華怡看他,但兩人的對話,從來都不敢牽扯過多。他甚至不知道她現在在哪,不知道到底要去哪找她。

他的眼眶開始泛紅,面色也開始變得猙獰。

頭痛欲裂,理智卻不斷在告訴他要維持冷靜,冷靜下來他現在該去哪,還能去哪……

A市于他而言,毫無落腳之處。即使他是周氏之前的主人,即使在生意場混跡多年,但沒了周氏這個根本,他什麽都不是。熟識的人大多都像鄭朗言那樣,自身難保,絕不會有膽子趟這淌渾水,更何況,鄭氏現在,已經被并入收購案了。

還有哪……他還能去哪?

腦子裏所有的號碼與地址,都被他一一排除,所有的地方他不用細想都知道,他人一到,周岑守在那的人絕對會重新把他捉回華怡。

猛然間想起的一個地址,令他自己臉上的神色僵了僵。半晌之後他起身,腳步虛浮。

那個地方他曾覺得這輩子都不會去,得知地址也不過是因為手下探子所查到的零散消息,畢竟顧國森出獄這件事他曾過問,那些零碎消息他聽都懶得聽,之後就從未再注意過了。

一個位置偏僻的小區,一家不熟識的人,只有這樣,周岑才不會那麽快查到。

顧以塵打了輛出租,身上的零錢基本上花了一半,在小區門口下車的時候,有片刻的怔然。他在思慮是否自己還有別的選擇的餘地,但凡有,他絕對不會踏進這一步。

他頹然的坐在小區門口,拿帽子擋住了臉,視線卻有意無意的在進出小區的人影當中逡巡。他站口問過幾個人,但都沒什麽結果,幾回下來,他也沒了力氣,幹脆就在小區門口等着,想要碰碰運氣。

大約過了十幾分鐘,提着一攬子菜的老大娘停在他身邊瞅了瞅,低聲問了一句,

“小夥子這是咋了?”

顧以塵神色僵了僵,眸色閃躲。

“找人。”

大娘聽了可是稀奇,頭一次聽說找人還蹲在原地不動彈的,現在的年輕人啊,一個比一個不靠譜……

“這是……找誰啊?”

顧以塵不語,似乎極為不習慣與人說話。半晌之後才下定了決心,

“顧國森是住在這嗎?”

“老顧啊?四棟五單元102。”

“……”

顧以塵面色怔然,覺得太過巧合,反應過來之後起身就往小區內走,想到什麽又轉頭低喃了一句,

“謝謝。”

“沒事沒事,我跟老顧啊……”

大娘的話還沒說完,顧以塵的身影已然消失。

她提着菜籃子,又是一番感概,年輕人不靠譜。

就這樣,顧以塵找到了顧國森。見面第一眼的時候,顧國森顯然沒認出來,連帶着從廚房出來的顧林玉看着顧以塵都是一副提防的樣子。畢竟他現在的神行舉至,都與之前判若兩人。

顧以塵無視兩人的态度,眸色越發陰冷,猶豫了半晌才低聲開口,

“我想,暫住。”

聲音一出,顧林玉才反應過來,臉上的笑紋與褶皺都開始堆積。

“稀客啊。”

顧國森蹙眉,越發仔細的端詳起面前的人的眉眼,好不容易,他小心翼翼的開口,

“以塵?”

顧以塵擡眸看了他一眼,不語。

顧國森則不顧顧林玉的阻撓,直接把顧以塵攙進了屋裏。

進屋之後他只是躺在沙發上,緊閉着眸子,不發一語。顧國森問了兩句都沒有回應,也幹脆嘆了口氣,

“行,那你先好好休息。”

起身之後,他想起什麽,又多問了一句,

“對了,你來這……以薇知道嗎?”

話音落,顧以塵猛然睜開眼睛,桃花眼晦暗不明的看着顧國森,視線探究,

“你找過她?”

顧國森的表情更像是受到了多大責難,畢竟以前顧以塵警告過他要離顧以薇遠遠的。

“找過……但我就找過一回……”

“你還能聯系上她麽?”

顧以塵沒管顧國森接下來說什麽,直接問出了口。顧國森看着他與剛才安靜的狀态截然不同的神态與語氣,微微點頭。

“能聯系。”

“我要見她!”

顧以塵的臉上竟然難得浮現出一絲輕松的笑意,話落之後又低聲重複了一遍,

“我能見她嗎?”

“……”

】】】

顧以薇上樓的時候,臉上滿是薄汗,她卻顧不得那麽多,甚至比顧國森還要先一步進了門。

沙發上的人身形高大修長,穿着一身運動服,顧以塵本來就瘦削,此時更顯的身形羸瘦。他的帽子遮住了大半張臉,只留下下巴露在外面,似乎在小憩。

顧以薇不自覺放慢了腳步,聲音也輕了下來。

顧國森跟在後面,看到這一幕時,莫名覺得不是滋味。

她的動作小心翼翼的,并不想吵醒他,只是顧以塵睡得很輕,哪怕周身出了半點動靜,他都會猛然坐起,現在,也不例外。

他擡眸時眉眼間都是警惕,但在看到顧以薇之後,神色緩和,最後竟然漸漸勾起了一抹算是溫潤的笑意。

“你來了。”

“哥,你吓死我了。”

顧以塵聳肩,蒼白的手伸出,撫了撫顧以薇的發頂,

“不管怎麽說,我逃出來了。”

“逃”這個字令顧國森有些不明白,恰巧此時顧林玉蹑手蹑腳的走到客廳,一把就将他拽到了卧室,似乎有話想說。

顧國森吓了一跳,在卧室轉身看她時神色已經變得陰沉,卻不忘壓低了語氣,

“你幹什麽!”

“你說我幹什麽?我話先放前頭,暫住……”

她話沒說完,顧國森就覺得不對勁,反手關上了房門,然後就想捂住顧林玉的嘴。

顧林玉靈巧的後退了幾步,躲開了,而且依舊聲音極大,

“暫住不可能!我這不養閑人!”

“你胡說什麽!”

自打顧以塵進屋,顧林玉的話可是憋到現在了,所以非要一口氣說個明白,

“我胡說?顧以塵他幾斤幾兩你不清楚?”

顧國森瞪着她,不語。

“他現在窮光蛋一個,身上還扯着那個什麽周氏的官司,剛從號子裏出來,萬一牽扯上什麽事……我冤大頭啊我!”

“能有什麽事啊!”

“我告訴你,我沒撈過他一分錢好處,他現在落了難,我也不笑話,但這人我是真招待不起!”

“你……你好歹是他姑……”

“顧國森你給我打住啊,他當初趾高氣昂的時候可沒當我是姑姑!再說了,就算是,我這破廟也容不下他這大佛!”

“……”

顧林玉步步緊逼,似乎沒給他一點回旋的餘地,看着顧國森蹙着眉的樣子,顧林玉臉上怒意更甚,

“你看你這樣!你以前也不這樣啊!顧國森,反正我給你留足了面子,別真到時候把人趕出去,那就真不好看了!”

“……”

“這好好的日子,你愛過不過!”

話落,顧國森的面色越發陰沉,沒說一句還嘴的話,聯想起顧以塵剛剛說的:逃。他也開始犯了難。

卧室的熱鬧似乎并沒有影響到客廳的狀況,此時顧以塵面上的頹然好轉了些許,桃花眸看着眼前的顧以薇,

“接下來,你打算怎麽辦?”

顧以薇聽到他突然這麽問,面色有些僵硬,随及以笑掩飾,轉移了視線,

“哥你的傷還沒好……”

“我的傷不礙事!”

“……”

頓時,顧以薇開始沉默。

原本她的打算,是等到顧以塵傷好之後再把事情解決,不能再不清不楚的了。可她并沒有想過會是……現在。

顧以塵看着她的面色,心中越發不安,不自覺的身手扼住了她的肩膀,

“以薇,你在猶豫什麽?是不是他威脅你?還是……”

“不是,都不是……”

顧以塵察覺到自己手上的力道,不由放松了些,最終雙手垂了下來,單單眸色探究的看着顧以薇,

“以薇,沒有再猶豫的時間了。”

話音落,兩人同時聽到門口玄關處的動靜,氣氛瞬間開始緊張起來。

顧以塵的手則暗自摸到了藏在口袋裏的一把匕首,整個人都處于一種極端警惕的狀态。

“媽,孩子有點發燒,我剛帶他去打了一針。”

聲音傳入客廳,令兩人微微松了一口氣。

玄關處的人并未注意這邊的狀況,一邊換鞋一邊低語,

“我一會兒還要去上夜班,孩子就先放您這吧,您照看着點。”

郭清怎麽也不會想到,在進了客廳之後第一眼看到的,竟然會是顧以薇。

而坐在她身邊的男子,也令她越看越覺得熟悉,直到那雙桃花眼的主人終于擡了擡眸子,她才認出,那人是誰。

顧以塵只擡了擡眸,過後就一直低垂着眉眼。而顧以薇猛然站起身,但在國慶面前,她始終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

卧室內的二人出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三個人沉默不語,面面相觑的狀況。

顧林玉不管那麽多,上來就把郭清手裏的孩子抱了過去,邊抱邊哄。顧國森則看向沙發旁的兩個人,面色複雜。

“孩子,先放您這了,我先走了。”

郭清好不容易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卻能讓人輕易聽出尾音的些許顫抖,她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正常,但平日裏安靜無瀾的眼睛,此時卻已經變得通紅。

她轉身想走,卻被顧林玉一把攔了下來,

“哎,你先站住。”

話落,顧林玉抱着孩子,轉身看向顧以薇和顧以塵,

“今兒你們也看見了,我這實在是盛不下這麽多人了,你們,我也就不多留了。”

她這話,不知道該說是婉轉還是直白。顧以塵聽了,本來垂着的眉眼中竟然有了些冷笑的意味。

而顧以薇聽完,臉上則滿是笑意,仿佛她顧林玉說的話再正常不過似的,

“正好,這地我哥也住不習慣,估計住不了。”

“……”

147.她的野男人

這句話的意思很明顯,不僅噎的顧林玉啞口無言不說,面色也更加不好,

“你這是什麽意思?”

顧以薇裝傻的本領爐火純青,此時亮着眼睛看着顧林玉,

“字面意思啊。”

顧以塵聞言,竟然低低的笑了起來,毫不在意這許多人在場。

而顧以薇臉上依舊維持着得體的微笑,畢竟她上次就說過,少拿顧以塵說事。自打今天進門時見到顧林玉那個表情就知道,她就知道,她的算盤。

所以打一開始她可就沒打算讓着她,更不想跑這一趟,平白受氣。

“你還真打算無法無天啊?!”

顧林玉怕吵醒懷裏的孩子,把人塞到了郭清懷裏,此時直沖着顧以薇的方向而去,臉上的神色早已沒了控制,顯得有些兇神惡煞的。

她本想拽住顧以薇的胳膊,可還沒站到她跟前,就被人扼住了手腕。

本來坐在沙發上的顧以塵不知道什麽時候站了起來,擋在了兩人中間,以維護的姿态站在顧以薇身前。他眸色暗淡低沉,扼着顧林玉的手腕不斷用力,

“她你碰一個試試。”

“你!”

顧林玉瞪着眼睛,掙了好幾下也沒掙開,腕上的痛意越來越大,而旁邊站着的國情顧國森沒有一個上來幫忙的。

即使顧以塵現在顯得有些頹然,但高大的身形與壓迫感還是令顧林玉沒再說話,垂下了頭。

身後的顧以薇拽了拽他的衣袖,顧以塵才緩緩松了手。

顧國森臉上早就顯得有些挂不住,此時連忙想要緩和緩和氣氛,

“以薇,也不是那個意思,睡得地那還能沒有啊……”

“不用了,我哥就在我那住就行,今天我們就先走了。”

顧以薇笑了笑,自然的挽住了顧以塵的胳膊,動作更像是攙扶。

她的住址他們其實都不知道,所以即使她現在只是租了個旅館房間,也算是個住處吧。

兩人挨得很近,徑自往門口走。而顧以塵的壓迫感令客廳內的氣氛格外沉寂,幾個人都不再說話,其中受影響最明顯的,自然是郭清。

她甚至在顧以塵還未走到跟前時,呼吸就開始紊亂,所以在他的氣息越來越近,從身邊擦過的時候,她整個人都變得僵硬,本來垂着的視線早就不知道該擺在哪。

“以薇。”

顧國森跟着兩人走到了門口,似乎還有要留的意思。

顧林玉本來就不好的臉色此時更加涼薄,雙手環胸跟在了兩人身後,明顯就是人一走就關門的意思。

“您不用送了,我們先走了。”

“……”

顧以薇回頭時笑了笑,顯得秀氣的臉上越發大方得體,只是笑裏卻帶着疏離與淡漠。

她比顧以塵足足矮了兩個頭,但此時攙扶着他的樣子卻顯不出一點柔弱。她不覺得有什麽對不起這家人,也并不覺得虧欠,她的态度就該是不卑不亢,不再拖泥帶水。

顧以塵此時垂着眸子看着她,眼裏似乎盛不下在場的任何人,眸色中都是看着妹妹的寵溺與信任,早就沒了進門時的那種戾氣與頹然。

這一幕在國慶看來,卻覺得格外刺眼。

顧國森剛想說些什麽,顧以薇就先行關上了房門,聲音輕緩。

留着客廳內的三個人沉寂了半晌,默默聽着樓道內交疊的腳步聲漸漸消失。

顧林玉被剛剛的狀況吓得不輕,反應過來之後才揉着手腕,說了幾句髒話。她确實怕顧以塵,畢竟他之前的手段與勢力她不是沒見識過,即使他現在落了難,她也不該像在顧以薇面前那麽造次。

顧國森沒追出去,蹙眉每天有不斷搖頭,瞪了顧林玉一眼之後轉身就進了卧室,砰一聲關了房門,聲音響在寂靜的客廳,顯得格外刺耳。

顧林玉對此嗤之以鼻,揉着手腕看着還在怔神的郭清,眼神變得探究。

這麽多年,她一直守着別人口中來之不易的好日子,從不敢過多想起與憶及什麽,只有在被現實與雜亂壓得喘不過氣的時候,才敢偶爾想起一個人的名字,一個人的臉。

這麽多年,他變了很多,只有一樣沒變。他看着顧以薇的那種眼神,從來都沒變過。

也是在今天她才發現,即使很少想起他,但他突然出現的時候,她還是你那個清晰的聽見自己胸腔內的心髒跳動聲,一下一下,忽視不了。

或許她就是犯賤,對一個早就認定了不值得的人,這麽不願意放手。

“你想什麽呢?”

耳邊一聲尖銳的女聲打斷了郭清的思緒,她眼眶略微泛紅,回神之後的眸色躲避着顧林玉探究的視線。

“沒,沒什麽。”

從郭清進門開始,顧林玉就覺得她有點不對勁,又不上來是哪。中間她雖然滿腦子怒火,想教訓那個野丫頭,可也注意到郭清老是有意無意的瞥向顧以塵的眼神。

此時看着她這一副失了魂兒的樣子,顧林玉臉色越發的不好。

“這世上長得好看的男人可多了是了,看看就得了。”

“……”

怎麽說,顧林玉都是一個婆婆的身份,一般的婆婆絕對不會跟兒媳說這樣的話,連郭清臉上都有些詫異,眼神越發躲閃。

“不知道您在說什麽。”

話落,郭清俯身将孩子放在了沙發上,轉身去倒了杯熱水。

沖劑藥泡好了之後,她才坐在沙發上,一點一點給孩子喂進去。

顧林玉倒是沒再說什麽,在一邊說着哄孩子的話,不停的拿糖逗着。兩人都極會照看孩子,也養成了一種默契,藥雖苦,但很快就見了底。

終于,藥喂得差不多了。郭清看了看時間,拿過了沙發上自己的東西,

“媽那您先看着他,我先去上班了。”

“行,去吧去吧。”

郭清暗自松了一口氣,起身就往門口走,只是還未走到玄關處,就聽到了幾聲急促的敲門聲。

她轉頭看了看顧林玉,後者顯然有些不耐煩,拿着糖塊煩躁的擺了擺手,

“開門開門。”

低語之後,她還不忘大聲吆喝了一句,

“誰啊誰啊,別敲了!來了來了!”

郭清快走了幾步,開門之後看到的場景把她吓得不輕。

陸續有十幾個西裝革履,身形高大的男子不由分說的往裏走,直接把她逼到了牆邊的角落,再回過神來的時候,就見本就不算寬敞的客廳站滿了人。

逗着孩子的顧林玉也早就愣在了那,半天都與沒有站起身。好不容易往前走了幾步,郭清幾感覺到從自己身後的門外又進來了個人,腳步沉穩有力。

她沒敢回頭,眼睜睜看着那人站到了客廳內的衆人面前,那人同樣身形高大,僅僅看着他的側臉,郭清一眼就認了出來,那人是誰。

從小到大生的這樣面貌的人,她只知道一個,那雙墨色的,讓人看不透心思的眼睛,只有他了。

“搜。”

低沉暗啞的聲音響起,客廳內的人立即就都四散向廚房卧室走去。這令顧林玉徹底反應過來,連忙起身笑着看向為首的人,卻不敢靠近,

“您,您這是幹什麽啊?”

“……”

郭清聞言,聽出了顧林玉已經見過周岑了,是什麽時候呢?

顧林玉沒想那麽多,納悶明明上次來的時候還好好的,這次怎麽就來勢洶洶的了。

她讨好的問話并沒有得到回應,身形高大的男子看都沒看她一眼,墨色的眸子裏帶着陰沉與戾氣。讓顧林玉有些不敢再說話了。

不消片刻,穿着黑色西裝的衆人都回到了客廳,全都垂眸恭謹的搖了搖頭。其中只有被一起趕出來的顧國森顯得太過突兀。

他還有些搞不清狀況,只是在看到客廳內站着的人時,才走近了低低問了一句,

“找,以薇啊?”

本來一張涼薄的沒有人氣的臉終于有了些神色,微微轉頭看向了顧國森,

“她在哪?”

顧林玉的氣本來就沒消,在聽到他這麽氣勢洶洶的闖進來只是為了找那個野丫頭的時候,心裏的怒意更甚,

“她?她能在哪?”

周岑挑眉,并未說話。

“指不定帶着那個親哥去哪個野男人那住了呢!”

“……”

話落,周岑身邊的那個保镖還沒接到指令,就直接伸手扼住了顧林玉的脖子,力道足以讓她喘不過氣來。

瞬間,客廳內的氣氛越發凝重,周岑對此并未阻止,只是直視着顧林玉的眼睛,薄唇輕啓,一字一頓,

“野男人。”

他似乎在品味着這三個字的意思,言語裏卻帶着十足的威懾力,暗啞低沉。

顧國森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這是那天見到的那個男人,但此時的狀況,他也只能看向顧林玉,警告的意味十足。

顧林玉即使看到了顧國森提示的眼神,卻不願意服軟,抓着保镖的手腕,用盡全力,指甲都扣進了肉裏。

那保镖就是不撒手,面上也沒什麽神色變化,這點疼他還受的住,只是這瘋婆子敢這麽說他嫂子,怕是不想活了!想到這,他手上越發用力。顧林玉因此說話說的越發費力,

“我又沒說錯……”

“你就少說兩句吧!”

周岑在聽到顧林玉那句話的時候,已然明白,顧以塵已經找到那丫頭了,在先他一步的時候。

令他眸色幽深的,卻不單因為這個,還因為那句“野男人”……

郭清看着比以前成熟太多的周岑,心裏已經漸漸明白,他竟然到現在,都沒有放棄顧以薇。真不知道那個女人有什麽魔力,值得這樣的男人為了她來這種地方找人。

周岑終于走了幾步,垂眸看着顧林玉,沒有一點玩笑的意思,

“我,她男人。”

“……”

顧林玉面色已經有些青紫,蹙着眉頭不斷想要掙脫,此時周岑說了這麽一句,更令她有些無措起來。

不知道是不是看錯了,這樣的狀況下周岑不怒反笑,竟勾起了嘴角,

“今天讓你看看,多野。”

這句話格外痞氣,但在這樣的人嘴裏說出來,卻帶了無形的壓迫感,一旁的顧國森還未來得及說什麽,周岑猛然轉過身,

“都拆了。”

話落,廳內的衆人算是得到了指示,立馬就開始撿着客廳內顯眼的東西,有的砸,有的拆,一時之間,一片狼藉。

顧林玉瘋了一樣,不知道哪來的力氣,咬了扼在頸間的手之後沖向了周岑,卻被更多人攔下,

“你這是幹什麽!我報警了!”

“……”

“你們這群強盜!奶奶混的時候還沒你們呢!都給我住手!”

一邊的顧國森不斷攔着,但卻沒有絲毫的用處,一味的蹙着眉嘆着氣,卻無可奈何。

周岑只是淡漠的看着,倒不是他小氣,單憑了一句話就這麽不依不饒,他只是很清楚,這間房子裏住着的人,都是怎麽對待顧以薇的。

那他自然不可能,置之不理。

“住手!我告訴你她去哪了!”

一聲尖銳的女聲傳來,周岑挑眉,看向了門口的玄關處。

看起來有些眼熟,但卻似乎并沒有什麽印象,周岑墨色的眸子平靜無瀾,似乎在等着她的下言。

“她十幾分鐘之前走的,你現在從主路追,應該……應該還來得及!”

郭清也不知道自己哪來的勇氣,沖着周岑的位置大喊。

果然,客廳內的聲音漸消,衆人停止了動作,看着自家老板走向門口的身影之後,也都快步跟在了身後。

周岑回頭看了一眼頹然無措的顧國森,眸色沉了沉。但終是沒說什麽,轉身離開。

他不會單單相信這屋子裏的人所說的話,只是現在一旦有了顧以薇的消息,他都不想過多的耽擱,萬一這消息是真的呢?為了那些概率,他只能不斷嘗試所有的可能性。

只消片刻,客廳恢複了安靜,那一聲聲孩子的哭聲除外。

但目之所及早已一片狼藉,顧林玉沒了力氣,趴在地上看着本來還好好的客廳時,放聲哀嚎,

“我這是造了什麽孽啊!”

孩子早就從半睡半醒之間被吵醒了,此時一味的哭,反倒哭的她越發心煩。

郭清本來想去沙發前抱起孩子,卻讓顧林玉有機會把氣都撒在了她身上,

“我剛跟你說的什麽!這點風頭你非要出是不是!”

“行了,要不是郭清說了兩句……”

“有什麽用啊!啊?就是想勾搭……”

“媽!”

郭清聽懂了顧林玉針對的意思,冷聲打斷了她,

“你們看不出嗎?那人是誰?”

“……”

“人家,是周家原來的那個少爺!周家的人!”

“……”

“不然你們當他是什麽?不憑身世她顧以薇有本事勾搭上那樣的人?”

顧林玉終于不再說話,腦海裏浮現的是那個清冷的孩子,将神色不斷重合之後她才敢肯定,剛剛那個,真的是周家的人。

而顧國森在聽到這句話之後,整個人都僵了僵。

他知道顧以塵的是被養在周家的,但這周家少爺跟以薇……

但他實在是不知道這一切,到底是怎麽回事,怎麽就鬧到今天這個局面!

148.夫妻之間的事

“就在前面,要到了。”

顧以薇攙着顧以塵的胳膊,在并不寬敞的酒店走廊內走的極為費力。可能是牽動了身上的傷口,顧以塵額上滿是細汗,臉色也越發蒼白。

即使他什麽都沒說,但顧以薇一路都明顯感覺到他微微顫抖的身子,似乎在忍耐着什麽。

此時他好像沒力氣再回應她的話,只是抿唇以簡單的鼻音應了一聲,算作回答。

顧以薇貼了房卡之後,扶着顧以塵進了房間,房間雖然不大,格局也簡單,但如果住起來的話也能稱下兩個人,卧室和客廳的分界極為清楚。

顧以塵坐到床上,雙手撫着兩邊的太陽穴,呼吸聲很不平穩。

“是不是,身上的傷又……”

“沒事,一會兒就好了。”

他打斷了顧以薇的話,怕她擔心,還不忘彎了彎唇角,

“跟你說了我恢複的差不多了,只是今天有點累……”

顧以薇蹙眉看着他,依舊不太放心。思慮着去醫院肯定是不現實的,那現在去找醫生是不是也會暴露行蹤……

顧以塵看着她沉默的樣子,故作輕松的将手撐在了身後,打量着室內的情景,

“一直住在這?”

室內還是一般酒店沒有入住的樣子,沒有一點久住的痕跡,顧以塵雖然知道這是她臨時租的,卻還是問出了一句話,似乎有意轉移話題。

顧以薇卻因為他随口一問而一時不知道如何回答,畢竟這個房間內沒有一點她的行李物品,顧以塵多問一句,她就會不知道如何解釋。

“沒有,也是今天才住到這兒的,原來的……到期了。”

顧以塵看着她局促的樣子,就知道她的心思。

從小到大,她一說謊就會不自覺的咬嘴唇,她自己似乎也努力改過這個習慣,但好像一直沒有成功過。

看出她并不想說,他并未勉強。

“哥,不早了,有什麽事明天再說吧。”

“好。”

顧以薇轉身就走向沙發,此時的她更像是在逃避什麽,但凡現在顧以塵又問她關于以後的事,她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丫頭。”

顧以塵低聲開口,令顧以薇轉頭,正好看見他從床上站起,

“你睡床。”

“哥,這個時候你就別……”

“今天我好不容易讓了你一回,你別不知道珍惜啊。”

話落,顧以薇怔了怔,确實,放在以前,顧以塵不跟她搶床才怪。

顧以塵沒管她的反應,整個人都倒在了沙發上,長長的嘆了口氣,

“晚安。”

似乎不管什麽時候,她面前的顧以塵總是這樣的。顧以薇臉上也浮現了些笑意,

“嗯,晚安。”

顧以薇和衣躺在了床上,看了看時間,已經是晚上将近十一點了。這一天她也累的不輕,此時不願意再想勞心傷神的事,說了明天再說,那她就明天再想。

今天顧以塵出來了,就算是好事。

有了好事,少心煩一陣是一陣。這麽想着,她入睡的就更快了。

】】】

酒店房間內的燈光很暗,只留着沙發旁的一盞落地燈。顧以薇睡覺喜歡把燈全關了,這樣才會踏實。

而顧以塵以前也是這個習慣,但近幾年,他開始不适應那樣的黑暗。所以即使是晚上熟睡時,他也要留着一盞燈,足夠他睜開眼睛時可以看到周邊的情況。

昏暗中,淺睡的顧以塵猛然睜開了眼,蒼白的臉上布着驚慌,甚至整個人都微微顫抖。

他沒有做夢,只是昏昏沉沉中猛然間覺得自己從高處墜下,毫無征兆,也毫無挽救的餘地。

但睜開眼之後,他只看得到沙發邊的那盞暖色落地燈。

确定房間內的顧以薇熟睡之後,他輕輕松了一口氣,才察覺到自己額前的細汗。這樣的感覺他時常都有,甚至有一陣子因為這個而不敢閉眼,不敢入睡。

但今天的感覺,卻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讓他驚慌。所有的睡意,都蕩然無存。

他起身,徑直走向了卧室,腳步輕緩。直到看見了床上顧以薇熟睡的樣子,他才算有些安心。今天晚上的事,并不是他的錯覺。

此時他更像是在确定什麽,視線在看到顧以薇時,才徹底安定下來。

不知在床邊站了多久,他才轉過身,還未走到沙發邊上,恍然間就聽到了外面走廊內的陣陣腳步聲。

瞬間,顧以塵警惕的看向門口,額前的碎發擋住了眸中所有的神色。他沒出動靜,放緩了腳步向門口位置靠近。

腳步聲由遠及近,因為隔音并不好,所以顧以塵聽得格外清楚,腳步聲交錯疊加,人一定不少,而且個個沉穩有力,全都是壯年男子,這也令他肯定了自己的第一直覺。

來不及多想,他快步走向床邊輕聲叫醒了顧以薇。

“以薇,我們該走了。”

“啊?”

顧以薇還處于一臉懵的狀态,直到被顧以塵從床上拉下來,才眯着眼睛開口,

“現在?去哪啊……”

顧以塵沒回答,在窗邊看了看高度之後,轉身走到床邊拽下了床單。

他們所在的房間在二樓,顧以塵将床單擰成繩之後直接搭了下去,随及拉過顧以薇的手。

“快,先下去。”

顧以薇看着他的神色,心中已經明了了許多。顧以塵好不容易逃了出來,絕對不能再被捉回去了。

敲門聲猛然響起,急促有力。

顧以薇更不敢再過多耽擱,聽了顧以塵的話,直接跨坐在了陽臺欄杆上,一邊将床單緊緊系在腰間,一邊看向顧以塵,

“哥,你怎麽辦?”

話落之後,就是一聲聲砰砰的撞門聲,伴随着門框吱呀的聲音。

“我一會兒就跟上,快點,來不及了!”

整扇門,被撞破,歪歪斜斜的挂在門框邊上。顧以薇兩條腿都跨上了陽臺欄杆,不敢去管身後的場景,

“顧以薇。”

一聲低沉的聲音。明明辨不出悲喜情緒,卻令顧以薇整個人都僵了僵,一味跨坐在欄杆上,不敢動彈。

“快走啊!”

顧以塵的聲音傳來,随及就是一陣打鬥聲。

顧以薇回頭,就看見幾個人以多欺少,全都圍在顧以塵旁邊,手下沒有絲毫留情。而周岑站在距離最遠的位置,并未靠近,只是墨色的眸子直直的看着她。

“別打了!”

顧以塵分身不暇,察覺到顧以薇還未離開,他抽出了口袋中的匕首,胡亂向幾人身上劃去,

“你快走!我再去找你!”

他此時的腦子一片空白,只想讓顧以薇離開,有他在,能拖一陣是一陣。至于他自己,看樣子是無論如何都脫不了身了。

顧以薇眼眶有些泛紅,随及赤着腳迅速轉過了身,下定了決心跳下去。

可視線清晰之後才看見,樓下正對着二樓窗戶的位置站滿了人。早就已經……來不及了。

她無措的回頭,正對上周岑晦暗不明的眸子。

顧以塵本就舊傷未愈,現在被這麽一群人圍着,也漸漸開始體力不支,手腕被扼住之後,手中的匕首應聲落下,他兩只手臂都被反扣住,整個人都被按壓在沙發背上,再沒了還手之力。

他的頭側向陽臺的位置,正看見顧以薇坐在欄杆上,無措的眼神。

她靜靜的看着他,眸子中的神色,令顧以塵心疼。他瘋了一般的掙着身後的禁锢,蒼白的臉上青筋暴起,

“放開我!放開……”

“哥……”

顧以薇想喊他一聲,卻發現自己只是張了張嘴,并沒有出聲。

她此時僵硬着身子,一動不動。

終于,周岑緩緩走進了室內,經過顧以塵身邊時,沒說一句話。視線也一直看着陽臺上的顧以薇,裏面沒有一絲一毫的溫度,讓人望而生俱。

他的腳步聲沉穩有力,響在只有顧以塵粗喘聲的房間內,顯得格外突兀。

顧以塵在看到他不斷靠近的腳步時,眼眶猩紅。

“周岑!”

顧以塵的聲音撕裂般的暗啞,周岑似沒聽到一樣,繼續走向顧以薇的位置。

終于,他在離她兩步之遙的位置頓住動作,輕笑出聲,

“每天晚上,都讓我出來找你一趟。”

“……”

他的嗓音低沉,語氣裏竟然透露着寵溺與嗔怪,似乎是自然而然的親昵,而這聽在顧以塵耳朵裏,更是生出了無限的意思。

明明這樣的話,從來不會在他嘴裏說出來。現在的狀況下,他怎麽能說出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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