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與人依舊（GL）

第20章 ☆、章

都說，說話是一門藝術。

我這個人就不懂這個藝術。

要是我把剛剛的要不要給你帶一盒，直接改成我明天也給你帶一盒，我想景翊是不是就不會拒絕我。

人這種生物，都是比較客氣的，你東西沒送到她嘴邊，一般得來的都是拒絕。

為了試驗我的這個理論，回到宿舍的我，拉着黃烨的手說：“我想起上次我舅舅來家裏帶了盒巧克力，我還沒吃，你要不要？”

黃烨看着我笑了笑：“不用了。”

我靠近她一點，又說：“我這次回家帶來給你吧。”

黃烨忽然笑得燦爛：“謝謝可可。”

看看！

晚上沒有課，我拿着學長改過的譜子去找他，終于看到了傳說中的鋼琴，也終于見到了我們這次節目的主角。

他們找了個更大的有鏡子的教室，配着我和學長的伴奏試跳了一次，沒想到第一次練習，大家竟然配合得這麽默契，一首結束後，學姐十分溫柔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對我說了句辛苦了。

空閑時間，拍了幾張學姐學長跳舞的照片發給景翊，等到晚上的排練徹底結束後再次拿起手機，發現景翊早已回複了我。

她說：看到你了。

我點開圖放大看了一眼，果然看到鏡子角落裏的我拿着手機，臉上的笑容堪稱老母親。

我給她回複了一個表情，擡起頭看猝不及防地看到了此刻鏡子裏的自己，覺得自己現在，也挺老母親的。

日子過着過着，又到了期待已久的英語課，雖然上次景翊拒絕了我，但我還是買了草莓蛋糕，我不相信，世界上還有送不出去的東西。

但萬萬沒想到，今天景翊破天荒地請假了。

先是輔導員發了通知，接着景翊難得地在群裏出現，說了句不好意思，她感冒了，有點不舒服。

我看到這個消息心裏一揪，腦子裏忽然出現了景翊病恹恹地躺在床上三餐無法自理的樣子。

于是腦子行動不過身體的我，已經拿起包沖出了宿舍。

去景翊家的路上，我才恍悟要糾結一下，但心裏想着糾結糾結，嘴上卻叫師傅開快一點。

等到人站在景翊家門口時，我才從剛才的世界裏跳出來，明白自己現在到底在哪裏，在幹什麽。

此刻的程可可，手裏拿着感冒藥，嘴裏還喘着粗氣，甚至不忘帶上草莓蛋糕，非常用心了。

我咽了咽口水，按下門鈴。

很快，景翊便把門打開，但面前的她……

我是我想象的睡衣樣子，也不是嘴唇發白頭發亂糟糟穿着睡衣的樣子，而是她平常的穿着打扮，甚至還帶了妝，精氣神十足，腳上一雙拖鞋。

她先是一愣，接着問：“你怎麽來了？”

她說完低頭瞄到了我手裏的東西，接着啊了聲：“對，我感冒了。”

我：……

我小挪一步上前，問了句：“那你到底感冒沒有？”

景翊笑了笑，接過我手裏的東西，連着蛋糕也一起接了過去，并給我讓了條路，說：“你希望有還是沒有？”

我：……

我覺得我這個人有時候挺愛胡說八道的，有時候說話特別沒譜。所以重新遇到景翊時，我挺驚訝的，景翊這個人，人前正兒八經的不愛說課外話，但其實私下，也挺愛胡說八道的，這種性格放在其他人身上一定是讓我覺得讨厭的，可她這樣，我愣是喜歡得不得了，甚至還覺得，我們都這樣，那麽我們是不是很配。

她的胡說八道我完全可以诠釋為她在調侃我。

進了她家之後，我才發現，她家不止她一個人。

原來剛才時不時飄過來的香氣，是火鍋。

景翊給了我一雙拖鞋，帶着我去了餐廳，幾步的距離，望過去，桌邊一共坐着4個人，三個同景翊一般大的小姐姐，還有一個看不出年紀的男生。

“我學生。”景翊是這麽介紹我的。

她給我拉了條椅子，接着在我身邊坐下。

“小妹妹。”她身邊的女生忽然叫我，問了句：“喝酒還是喝飲料？”

我掃了一眼，桌上的杯子裏全是啤酒。

為了合群，我回答：“喝酒。”

話音落，景翊轉頭看了我一眼，接着站了起來，說了句：“她不喝酒。”

她轉身去了廚房，想必是給我拿新的碗筷，就在她離開的這個片刻，剛才和我說話的那位女生忽然湊過來，不知道從哪拿來的杯子放在我面前，笑着給我倒了杯酒。

倒完後她立馬舉起了自己的杯子，我見狀也舉了起來，我們一個眼神交彙後碰杯，她問了句：“我叫陳蘊，你叫什麽？”

我把杯子放下，她又給我倒了杯。

我說：“可可。”

陳蘊拉長音哦了一聲，對我挑眉：“程可可啊，我知道你。”

我笑了笑，我也知道你，和陳蘊絕交嘛。

聊到這兒，景翊回來了，不僅給我拿了碗筷，還有一碗火辣辣的醬料。

她坐下後，看了陳蘊一眼，問：“你給她喝的酒？”

陳蘊一臉不在意：“她又不是小孩子。”她說着繞過景翊看我：“是吧可可。”

一分鐘的臨時感情，讓我同陳蘊親近了些，我本來想回答是的，但礙于我是景翊的人，我覺得這時候我不能幫着陳蘊。

我明白景翊，女老師帶着女學生喝酒，聽着就讓人覺得別扭。

我那筷子攪了攪面前的醬椒，放嘴裏舔了舔，哇，有點辣。

我轉頭看了眼景翊，正巧遇到她也轉頭看我，其實我也就這麽一看，沒想到會被她發現，于是我靈機一動，問了句：“你也不問我吃不吃，怎麽就把我拉進來了，萬一我吃過晚飯呢？”

景翊問：“那你吃過晚飯了嗎？”

我說：“沒有。”

她說：“吃吧。”

我：“好的。”

這段沒營養的對話結束後，陳蘊那邊傳來一聲笑，她湊過來一點，可能是湊過來的一點太大了一點，景翊壓住她的腦袋把她壓了回去。

陳蘊：“你們倆這麽好玩啊。”

景翊完全沒理她，低頭看了眼我的醬料說：“你不是要和我比一比，誰比較能吃辣。”

我先是哦了一聲，接着再啊了一聲，點頭：“是啊是啊。”

說完我又舔了舔筷子，可能是比賽即将開始，這下子，為了鼓勵自己，我覺得我這碗醬料，也不是很辣嘛。

景翊又拿了一份牛肉，并和我調了一樣的料。

其實比比誰能吃辣是我随口一說，我前面說了嘛，我愛胡說八道。

這個借口真是好用，在我步入社會之前，每每犯錯，我都可以用這個來解釋一番，我還小，我口不擇言，喜歡胡說八道，不小心惡語傷人了，不好意思啊，你們可不能小氣，可不能怪我呢。

“可可兒！”

在我等待鍋裏新添的水燒開時，對面那個男生忽然站了起來，指着我的腦袋，興奮地叫了我的名字。

他這麽一叫，我也想起他是誰了。

初中同學，張曼華。

而這個想起，也多虧他喊我名字時，尾巴帶着的那個兒化音。

張曼華在我印象裏是個很高端的同學，高端就在于他的言行舉止，後來一段時間我想了想，似乎他的高端，也是他自己一手捏出來的。

據我的回憶，這位張曼華同學，在轉來我們學校之前，是在北京上的初中，而他本人，也對北京有着謎一般的向往，他說的每一句話，都帶着“我們北京”或者“我們北京人”。我那時還小，沒見過世面也還沒去過北京，總覺得他說的挺像一回事的，你看他範兒總那麽足，說話還挺有腔調，連罵人都是臭傻逼兒。

我還記得我們初中的唯一一次交流，是在一節體育課上，那天我有點不舒服，沒參加課前跑。而他，我忘了他怎麽回事了，可能是天生的公子哥貴氣，不允許他跑步，所以最後，我們相伴着坐在樹蔭下，皺着個臉，看着同學跑步。

默默無言了将近一分鐘，他忽然靠近我，一個伸手，把他手腕上的表放在了我面前。

“可可兒，幫我看看兒，現在幾點兒？”

我那時無知，不知道他想表達的意思，低頭看了眼我的表，再看他的表，回答了句：“挺準的，我的也是3點13分。”

他聽後失望地離開。

後來聽同學說，他手上的那塊表是塊名表，價值2萬。

我想，他可能是覺得我不夠貴氣，所以不想和我交朋友，那些一眼能把他表的牌子說出來的人，肯跟在他屁股後面的，才是他真正的好朋友。

知道真相的我，看着他們一群公子哥的背影唏噓感嘆，不兒愧兒是兒北兒京兒回兒來兒的兒孩兒子兒，連兒裝兒逼兒這兒種兒事兒都兒隐兒晦兒得兒讓兒人兒摸兒不兒清兒頭兒腦兒兒兒。

再後來，我又聽說，張曼華其實沒在北京上過學，不過是暑假在北京的親戚家裏住了一個月。

聽到這個消息的我，連感嘆都發布出來了，只剩唏噓。

我看着眼前的這個張曼華，接着把從前那個稚嫩的張曼華聯系在一起，從他勾起的邪魅嘴角，我可以肯定的斷定，是一個人。

我也站了起來，他舉起酒杯對我笑，說：“可可兒，我就覺得兒啊，像你還真是你，你丫，長這麽漂亮兒了啊。”

這別扭的口音喲，希望我不是皺眉聽完的。

小的時候果然還是天真許多，到底是怎麽忍受下來的，還有那樣扭曲的認可。

有向往是好事，但有些人的向往啊，真是讓旁人尴尬。

我呵呵一笑，也舉起杯子，結果一看，杯子裏頭是飲料，我低頭看了眼景翊，眼神有些哀求。

她微微搖頭，接着把她的杯子給我。

剛好的半杯啤酒，适合女生，也适合寒暄。

“好久不見啊張曼華。”

我同他碰杯，并祈禱，這位老同學，千萬別再和我說話了。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沒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