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交心
他不知，淩芊葉是什麽時候離開，亦不知自己是如何來到皇索炎的房外。
他的手穿過結界，遲緩的握緊把手，頓了頓，用力一轉，打開門了。
只見一魔者頹廢的坐在地上，頭微擡起，雙眸滿是陰霾的冷冷盯着他:“有事，說。沒事，滾！”
封澈渾身泛起一陣陣戰栗，然後，關上門了。
再然後，他撫摸系在胸間的懷表，離開了，回到自己的房間。
一夜無夢
原本，封澈以為淩芊葉會再次縮在房間裏，卻不料，她竟出來了，清晨時坐在餐桌旁吃飯，然後到客廳看書；中午到餐桌旁吃飯，吃完再到客廳看書，晚上也如上。吃飯的時候，目不斜視，默默的吃，看書時，更不說一句話。安靜得有些詭異，仿佛她就是看不到，聽不到般，無論渺婷與皇索炎說什麽，她都不會擡頭看一眼。甚至無論誰跟她說話，她都一律忽視，不說，不看，不聞，不問。如同，她與他們不是同一個空間似的。
議事廳內，皇索炎把封澈叫進內，背對着他。
“想辦法，帶她走出來。”他微頓了頓，語氣透出絲絲苦澀:“即使讓她愛上你也行。”
封澈的心一驚，頓時漏跳了半拍:“少主……”
“但你，不能負她。”皇索炎回眸，那狹長的鳳目眯起，閃爍着危險的光茫:“不管為誰。”
“我寧願無計可施，也絕不會出此下策。”他寒眸微沉，神情肅然:“我也有自己在乎的人，不想讓她委屈。這種感受，少主你不是最了解麽？”
皇索炎神色黯了，眼眸輕垂，手漸漸緊握成拳:“下去！”
封澈緊抿着唇，不再說什麽，退出房間。
他身子一傾，手慌忙扶在一旁的書桌支撐快要崩潰的身體，眼神凄然而無神的望着一邊，唇勾起一抹苦笑。
他還能繼續下去嗎？呵～他根本沒得選擇啊！他、必須繼續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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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黑星稀，涼風徐來，大廳內，渺婷坐在一旁，輕輕啜着茶，眼眸似有似無的看了看淩芊葉，一絲輕蔑浮現，又沉下。她站起身:“我回房，你繼續。”
說完，她的唇輕揚，刺目得很，身子一側便離開了。
淩芊葉握着書的手捏緊，紙張變形，她放下書，起身走向陽臺。
她需要更清醒一些，這麽忍着，無情緒化，如同被掐緊脖子般無法透氣，又像蜘蛛網上的昆蟲，在絕望中掙紮卻紋絲不動，死死的困在僵局裏，難以自拔。
她越來越控制不了自己，也越來越讨厭一個如此卑微又自哀自憐的自己，她這麽做又有……什麽用。
“唉～”她輕輕嘆了口氣，迎着輕風，發絲飄揚，帶着夜的涼意，她的心慢慢平靜下來。
“原來，你在這。”
她微移眸，看向已走到她旁邊的封澈，又繼續望向前方。
“封閉自己，有用嗎？”他幽幽說道，雙眸望向那無邊的黑夜。
“沒用，我也知道。但卻不自量力的做了，有時候，為了引起對方的注意，我們什麽行為都會去嘗試，然後自我感覺良好的認為自己引起了那個他的注意，怎知卻是自欺欺人罷了。”她笑了笑，開口說話了。
封澈微愣，顯然沒料到她會開口:“那、是因為愛。”
“你也懂？”她疑惑的看向他。
“懂。”
她斂下眸，又道:“其實，我還想讓自己冷靜下來，起碼讓心裏好受些，能繼續走下去。”
“離開吧。”
“不，還不是時候。”她抿了抿唇:“你、對我的關心有點過了吧，為什麽？”
“因為……”他頓了頓，手擡起，緊握着一個懷表:“這個。”
淩芊葉一愣，更疑惑的看着他:“這個？”
“嗯。”他拿着懷表，輕輕覆上自己的胸口:“你很像她。”
“它？我像懷表？”
“我說的，是她。”封澈打開懷表，裏面有張相片，相片裏的大眼女孩雙眸笑彎，雙頰緋紅，臉上兩個深深的酒窩讓她的笑更迷人。她、很漂亮，也很精致。
“她很漂亮。”
“我知道。”他合上懷表，緊緊握在手心。
她無奈的輕嘆:“我和她不像。”
“我不是說外貌，而是她在感情的某些經歷和性格的某些方面。”
“哦？”她有些好奇了。
“她的事，你想聽嗎？”
“嗯。”
封澈的眼眸看着天空，褪去了往日的寒光，帶着絲絲恍惚，淡淡的敘述道:“她是中央髙官的女兒，在習術與習法期滿後，喜歡四處游玩。有一天，她無意中闖入了結界，遇到了我。那時的我，用劍指着她問她來歷，絲毫沒有憐香惜玉，把她吓壞。後來由我父親出面才平息下來，我才知道，她是父親好友的女兒，并與我有婚約。我很厭惡這種事，甚至以為她也不贊成什麽婚約這種事，沒想到，她卻願意，還說對我一見鐘情。”
那時的自己是那麽的嗤之以鼻，根本不想看她一眼，冷漠得應也不會應她一聲。她笑着說沒關系，她努力的和他擡話，他卻始終不肯施舍她一個眼神，一個字。
她挫敗沮喪，又站起來繼續下去，最後父親也看不過眼來罵他，這麽好的魔女，你就拿來糟蹋！他依然沒有改變，認定自己是對的。
“我清晰記得，她跑到我面前說我喜歡什麽，她改，改到好為止，她什麽都可以去做。我卻對她說她做什麽都沒用。那時她的表情，如同月光般，白得失色。而我，則享受着排斥她，将她推開，她又會跑回來為自己做這些，那些的滿足感中。”
他不會給她好面色，卻又時常偷偷的關注她。一但她感覺不對，說出自己的疑惑時，他會冷冷看她一眼，她則既尴尬又歉意的笑了笑。
幾乎每一天，他都是這樣矛盾的過着，但他從不認為他會愛上她，異常固執的認為。
“對她的付出，我視為理所當然，無論她再辛苦再累在我面前，我也當看不到。每當我去大街買東西，只要她跟了上來，都免不了是我的漠視和斥責。有時甚她摔得渾身是傷我也不允許自己回頭看一眼，無論內心多麽煎熬。”
她總是忍着忍着，一個人崩潰哭泣。他撞見時，渾身顫然，不知所措，只是厲聲不許她哭。她咬住唇，淚水卻依然一滴滴落下，可她已很努力的不哭。他、的心很酸，很澀，他開始茫然，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些什麽。
“印象中，我收她送我懷表那次，态度已是最好。雖然依然冷漠卻也收下了，她當時高興得到跳起來四處亂跑，臉上洋溢着的笑，流露出淡淡的幸福。那天，我看着她，入了迷，不知不覺還笑了。等我回過神，心情頓時就沉了下來。我被她吸引了？竟然還看她看入迷了，我不能原諒這樣的自己。”
之後的他對她變本加厲的冷漠，避她如蛇蠍。她臉上那少得不能再少的笑因此慢慢的消失，不再出現。
“終于，有一天，我失去她了。起初，我以為她賭氣躲幾天，不久後就會回來。可我錯了，她沒再回來，因為她被抓了。就這樣，她帶着她始終無果的愛離開了我的世界。當我得知這個消息時，整個人如同瘋了似的不顧一切的想沖去救她，可卻被我父親擋住。他說就算我傾盡一切都無法把她救出來，我不甘、後悔、自責，仍然想沖出父親所設的障礙。這時，我不得不承認，我後悔不承認，我該死的想承認，她是我所在乎，所深愛的。父親說，我如果想救她只有留在原地等一個魔者，別無他法。之後，我一直守在那裏，想她，念她變成唯一支撐我的信念。只是，那遙遙無期的獨自默默等待，我既無助又無奈，孤獨的看盡那花開花落。每當午夜夢回，她的倩影都會悄然出現，我總是期待，睜開眼她會笑着坐在我身旁。”他眼眸湧上一抹悲色，唇微微顫抖:“可當我睜開眼，迎來的卻是一次比另一次更沉重的打擊。”
淩芊葉靜靜的聽着，然後道:“你的敵人，一直都是你自己。”
“我知道。”
“有機會，救她出來後，深愛一次，別再做讓自己後悔的事。”她說着，淺淺笑了:“畢竟不是誰愛上的那個她都愛自己。”
封澈眼神放柔，如春回大地般冰雪消融，透出了陣陣暧意:“我會，我一直等待着救她出來的那刻。”
她知道，他是真的深愛着相片中的魔女。如果不愛，他那始終冰冷的眼神怎麽會如此柔和？如果不愛，他拿着懷表的動作怎麽會如此輕柔？如果不愛，當初他又怎麽會揮劍砍她？呵～看着他臉上專注的神情，她的心情雖然不能完全不難受，卻意外的好多了。她覺得他們之間拉近了好多，或許她能和他成為朋友，無話不說的朋友。
“每當我看到你忍受着委屈，在少主身旁受他冷漠對待，我就不禁想回從前，想她是否也像你這般難過。這麽想着想着便忍不住，幫你一把。只有這麽做，我的心才能安定下來。”他淡淡的說道:“或許你會排斥，但我還是會幫你。”
“這種感覺我懂，我也曾經這麽做。我希望，我們能是朋友。”她看向他，笑了。
“好。”
房間內，皇索炎靜靜的看着空中浮現的他們有說有笑的畫面，手死死緊捏成拳。半晌，他垂下眼眸，揮手消退了這個術。
夜，漸漸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