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赫連和夏寒天才行至山腳,就被一個虛無缥缈而又神秘的聲音呼喚着往一條偏僻的小路走,才走了片刻,夏寒天就清醒過來,赫連被他一拉,猛然驚醒。
他們對視一眼,心中已有了計量——跟着走下去。
他們有種預感,這個聲音會帶他們到他們想去的地方。
七拐八拐,彎彎曲曲往上走,穿過曲折的樹和高得不像話的草,眼前出現一個洞穴,洞口被藤蔓覆蓋,只留一個可過的口,藤蔓上有利物隔過的痕跡,洞口也有幾個腳印,進去出來都有。
那個聲音就是從裏面傳來的,魅惑人心,凄凄切切,倒讓人想起之前在陳府聽到的戲曲,也是這般悲痛可憐。
他們走進去,昏暗的光下是濕滑的通道,四周爬滿碧苔,藤蔓纏在壁上,扭曲怪異,還有液體流下來,滲人得很。
越往裏走越是寒冷,水聲滴答,詭異的聲音越發近了,像貼着耳朵纏綿地唱。
赫連腳下一滑,險些摔倒,幸好有夏寒天扶住,再行幾步,光線亮了些許,但不知從何處來的霧卻阻人視線,像是眼睛蒙了塵。
腳步聲從右側傳來,夏寒天勾住赫連的肩往自己身上一攬,後背硬生生挨了一掌。
“你倒是癡情。”
爾玉冷聲道。
但赫連卻看見他臉上未幹的淚:“你……”“他走了。”
爾玉分明流着淚,聲音卻依舊如常,細聽才能聽見一絲顫抖,“他昨日便逃走了,他騙我,又騙我。”
夏寒天皺眉:“皇兄不走留在這作甚?”“他不該走的,他明明愛我,卻還是選擇騙我。”
夏寒天再遲鈍也覺出不對來:“皇兄并不認識你。”
“我為他放棄了這麽多,最後什麽都沒得到,只是因為他的天下!如果他要,我又怎麽可能給不了他?他沒有心,他辜負了我!”爾玉像是洩憤,将兩人捆住抛在空中,目光兇狠,“為何你們就能情投意合、兩廂厮守?!”爾玉怒急了,他本以為自己堕落至此,無需顧忌他人,夏于至區區凡人,可以說是手無縛雞之力,他不會再受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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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輩子夏于至只能待在他身邊,卻沒想到他居然迷惑了他,趁他不注意逃走了。
夏寒天悲憫地看着他:“你口口聲聲說愛皇兄,卻從未尊重他所珍愛的。”
“你懂什麽?若不是他無情在先,我何至于此?”“那也不是他今生該承受的。”
束縛身體的布條纏得越來越緊,赫連咬牙忍受,聽見爾玉癫狂大笑:“好啊,果然是夏于至,竟将你們耍得團團轉——你可知,在無爾廟時他心中在想什麽?”赫連心一緊。
“他心裏想的是如何除掉你!他早已安排了暗衛在路上潛伏,”他看向赫連,“你看到的都是真的,被暗衛刺傷後他并不會死,所以我助了夏于至一臂之力,沒想到那條狗跑了出來。”
爾玉默了會,心裏突然想到天命難違四字。
而後又嗤笑,他早就不是當初那個好騙的單純的傻子,他想要的現在會一點一點拿到。
哪怕是把心挖了,碾碎了,也要得到。
眼前一陣天旋地轉,赫連和夏寒天以一個窘迫的姿勢懸挂在半空中,足下懸空,頭腦發昏,身上緊纏的布條卻松了不少,不至于難受到無法集中精力。
爾玉背對他們,不帶一絲感情:“你們知道為何這裏叫月龍山麽?這不過是他出于愧疚彌補我的無意義行為。
實在可笑,為了掩飾一國之君與男子談情說愛,竟編造了這麽一個‘傳說’。”
“而事實是,他的确抛棄了我,但并非是他三心二意。”
-陽春三月,人比花嬌,暖風引路。
如此美景,爾玉孤身一人來到了京城,游玩幾日後,決定長住于此。
他憑着術法不愁溫飽,每日賞花看戲,倒也逍遙。
京城白天人歡馬叫,很是熱鬧,入了夜,家家屋檐下挂了燈籠,屋內點上燭火,好不繁榮。
享樂是不分階級的。
常有人道,燭火搖曳下,青樓的女子小倌多麽醉人,若是能與其中一個嬉鬧一夜,不知多長面子。
爾玉心中嗤笑,那些個美人難不成比得上自己的師兄師姐麽?實在無聊,一日見街尾嬉笑聲比往常高,便決定去瞧一瞧。
行至半路,他遠遠便瞧見幾個眼熟面孔,他們正推搡在人群中。
他走過去問:“這是幹什麽?”其中一人詫異:“劉大師竟也來了。”
另一人接過話頭:“這是花魁首秀呢,據說是個男人。
劉大師,上次的卦象不好,能不能今日重新為我算一卦?”爾玉撫着胡子笑笑:“多謝。”
他沒再說,算是拒絕了,那人也不在意,高聲同他說些過往花魁密事,引來幾個好奇的人。
說得多了,倒也無趣。
爾玉趁着人不注意,随着人流往前走。
忽有花瓣落到臉上,他拿到手中詫異地看了看,然後擡頭,花魁身着透明白紗,戴着面紗從空中飛落。
他眼神好,自是看到那根細線,人群傳來喧鬧,周遭滿是贊不絕口的聲音。
爾玉眸中流光一閃而過,看清了面紗下的臉。
倒是妩媚中帶着未破身的清純。
不過一眼便能看出是風塵女子所帶,姿色尚可,卻不能讓人一眼便神往傾慕。
果然還是迎合凡夫俗子所愛,他轉身欲走,卻撞進一人身上,不待他開口,那人便破口大罵,似是他翻了什麽罪不可恕的事一樣。
爾玉雖年少,平日也不與人争論,但那人說得實在難聽,什麽污言穢語倒垃圾似的罵,他忍不住回了幾句,這人還來勁,瘋狗似的擡起拳頭就要揍,爾玉正要出手,那人的拳頭揮在半空止住了。
“兄臺何必為區區小事動怒,呱噪擾人。”
前半句說得像是勸慰,後半句卻是實實在在的嗆人。
爾玉與他的相遇伴随着壯漢的辱罵與身後的追趕,不遠處是滅了的花燈,昏暗的巷子裏是兩人緊攥的手和黑夜裏望向彼此的會發光的眼。
那時的爾玉不知道,與他稱兄道弟的人有一天會變成萬人臣服的帝王,會成為耳邊厮磨的愛人夏予盛。
也想不到初嘗愛情的他,會跌得萬劫不複。
湊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