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夏侯輕音一臉狠意從醉心閣出來的時候,那老媽媽還心有餘悸的湊上前去問鳶尾道,“這母老虎又發什麽神經呢?盯着你頭上這玩意兒跟要吃人似得,怎麽了?最近諸葛少爺一直不來,你可別在旁的什麽事兒上又惹着她。”
“我這幾日連醉心閣的門都不敢出,哪裏惹得到她。”
“那她一直盯着你頭上這金簪做什麽?”
“我哪知道?”鳶尾把發間那支品味極差,豔俗無比,粗制濫造,巨醜巨難看的純金發釵給抽了出來,拿在手中輕微一墊重量,這才得意道,“再說這東西是陸員外剛剛才送我的呢,雖然難看了點兒,可好歹值不少銀子,湊合着戴會兒,能礙着她夏侯輕音什麽事兒。”
“算了算了,懶得理她,進門做生意去。”
老媽媽一揮手,大家各歸原位,醉心閣一如往常的熱鬧了起來。
諸葛臨沂一直等到晚上也沒見夏侯輕音回家,有下人來請他入前廳吃晚飯的時候,他這才琢磨着,夏侯輕音這女人的性子向來小心謹慎,許是想着今日發生的事兒不太合适,所以回家就去讨好長輩了吧。
倒像是那女人會做的事情,于是把手中的東西一放好,諸葛臨沂便是起身邁腿去了前廳。
諸葛老爺近日同幾個三五好友出行游玩,并不在家,所以一桌子圍的全是女人,什麽母親、小姨、表妹、唯獨是沒瞧見夏侯輕音。
諸葛臨沂前後張望一通之後才問道,“少夫人呢?”
不等桌上的人開口說話,一旁伺候的丫頭便答道,“少爺,下午陪少夫人出門的人剛剛回府來報說,少夫人被衙門裏的人請走了。”
“被衙門給請走?”小姨正給表妹布着菜,明顯也是頭一回聽說這事兒,一回頭便是用着十足誇張的口氣質問道,“喲,這是又出什麽事兒了,竟是還能跟衙門扯上關系?”
諸葛夫人放下手中的筷子,表情難看的跟着問道,“臨沂,你們這是有什麽事兒瞞着娘親?都這麽晚了,那林大人把咱們家的媳婦兒叫走是個什麽意思?”
諸葛臨沂毫不在意的坐回了飯桌上,他道,“上次青白山出的命案,聽說輕音是目擊證人,衙門正在破這個案子,想必是又查到了什麽新線索,例行盤問而已,也不是什麽大事兒。”
小姨道,“一個目擊證人能這麽折騰事兒?而且衙門審案還盯着這大晚上的擱這審?依我看啊,裏頭怕是有什麽貓膩兒。”
諸葛夫人皺眉問道,“是什麽案子,我倒是只聽說青白山死人了,可這不是說死的是他們蕭家的下人嗎?跟輕音有什麽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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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頭動手添了飯,諸葛臨沂喝了一口熱湯才道,“她去拜佛呢,一擡頭就看見頭頂吊着一個死人,這就是目擊證人,要配合衙門調查的。”
小姨道,“蕭家的少爺?就是那個蕭青林?聽說以前和輕音關系不錯,結果臨沂一回來兩個人就鬧的不愉快的那孩子?”
聽說以前和輕音關系不錯,結果臨沂一回來兩個人就鬧的不愉快。
這話聽着怎麽那麽奇怪呢?
諸葛臨沂端着飯碗的手指僵了僵,似乎是能察覺到有人想要搞事情的氣息,“做生意嘛,這關系時好時壞的也很正常,再說上次我陪着輕音去的衙門錄口供,你們別亂想了,一回兒吃完飯我去衙門把人給接回來。”
加快速度吃了飯,能猜到自己走後這群女人又得在背後說些什麽奇奇怪怪的話,不過諸葛臨沂實在是懶得聽,也不想解釋什麽有的沒的的事兒,夏侯輕音是什麽樣兒他自己心裏能有判斷,倒是不至于随随便便聽人家幾句話就被牽着鼻子走了。
就像以前他覺得那個女人不好,那全天下的人都說她好也沒用一樣。
夏侯輕音本來從醉心閣出來的時候氣的整個人都快要爆炸了,哪曉得袖子一撸還沒等有機會沖回家去同諸葛臨沂對質,倒是被林瑟手底下的人一攔,又給強行帶回了許州府衙來坐了一下午。
肚子裏快要蹿上腦門的騰騰火氣愣是給這衙門裏的氛圍給澆熄了下來。
案子辦到這裏差不多也都梳理清楚了,那王大狗确實是無辜的,雖然他脾氣不好、為人吝啬、還經常動手打女人,可是這二丫确确實實不是他殺的,夏侯輕音作為第一目擊證人只是過來簽了個字兒作為結案卷宗,本是早就可以走了的,不過她在衙門門口晃悠了好幾圈兒最後還是決定要留下來。
林瑟忙着寫完手裏的本次辦案經驗,也沒工夫管她,就這樣任由一個閑雜人等在衙門逗留到了現在。
師爺将裝訂好的卷宗送進藏書室,官差們也押着犯人去了地牢,夏侯輕音坐在師爺的位置上,瞪着雙眼就這麽看着那挂起‘正大光明’四個字匾額下端端正正坐着不知道在寫什麽的林瑟。
她晃了晃腳。
林瑟筆下一頓,這才擡頭道,“天都黑了,你這是要等本官送你回家?”
“不敢。”夏侯輕音眼神飄忽不定,“只是有些事兒想不明白,看衙門裏挺清淨的,我就坐這兒想想事兒,不打擾你。”
林瑟挑眉,正打算繼續埋頭寫字。
夏侯輕音突然開口又問,“那慧緣真是二丫的情夫嗎?”
“嗯。”
“可他和王大狗都不是殺人兇手,為什麽?”
“因為還有第二個情夫。”
“……”這劇情可真是夠操蛋的,人家一個其貌不揚的中年奴仆都能有一個相公再有兩個情夫,自己呢?好歹也算個端端正正的小姑娘吧,這怎麽就走哪兒都不招人喜歡呢?諸葛臨沂那個混蛋當着自己的眼皮子底下都敢給別的女人送東西,太他娘的不是個玩意兒了。
見夏侯輕音那滿臉糾結的表情,林瑟還當是她沒想明白這案子究竟是怎麽回事兒,于是秉承着授業解惑的道理本分,他老人家還特地熱心的解釋了一遍說,“那天和王大狗一起在堂前接受審訊的小和尚你還記得吧,他就是第二個情夫,因為怕自己暴露所以提前把另外一個情夫也給供了出來,不過有一句話說得好,雁過留痕,任何事情只要發生過就一定會留下線索,多行不義必自斃是亘古不變的真理,所以不要妄想做了壞事還能逃出法網,正義不能遲到,更不會缺席。”
“他們不都是和尚嗎?七情六欲都戒不了,找姘頭也不知道找個年輕漂亮的,勾搭個中年婦女算什麽?”夏侯輕音随口吐槽了一句。
“正因為是和尚,六根不夠清淨,簡單來說就是塵緣未斷還沒見過世面,有個女人主動送上門,自然是拒絕不了的。”
“……”這話說的夏侯輕音心裏又憋屈的慌。
“第二個情夫發現那女人和第一個情夫有染,自己心裏頭起了些好奇的壞念頭,便是逼迫那女人再同自己發生點兒什麽,哪曉得這一來二去,幾個人越發的糾纏不清了,王大狗同二丫發生沖突的當晚,二丫便跑去青白山要求小和尚帶自己離開,小和尚不肯,二丫便威脅他說如果這回不走,就要将這事兒給捅出去,于是那小和尚氣急上頭,便是做了錯事。”
“二丫為什麽要第二個情夫帶她走?她為什麽不找第一個情夫?”
“你聽說過一句話嗎?”
“什麽話?”
“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
夏侯輕音完全不明白的擺手道,“這句詩和這件事兒有什麽必然的聯系嗎?”
“一個正常的人,一個心底藏着珍寶的人,是不會在男女方面的關系上亂來的,一個女人能同時和三個男人牽扯不清,那麽你千萬不要相信她喜歡這三個人的其中任何一個,或許是為了滿足某些方面的快感,又或許是起于對原配的報複,這個沒有愛的過程,她做什麽都是沒有理由的。”林瑟笑道,“你換位想想,如果你是二丫,你要走,你會去找誰?”
“無依無靠,沒有偏愛誰,只想找個男人帶自己走的話,大概會選最近對自己最好的哪一個吧。”
“回答正确。”
理清了案情,見夏侯輕音臉上的表情仍舊是波瀾不驚,林瑟這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這姑娘今日留在這兒,怕不是為了案子的事兒。
“怎麽?又和你家相公鬧的不愉快了?”
“胡說。”夏侯輕音托着自己的下巴轉向門口的方向,“我家相公對我不知道多好。”
“他對你這麽好,你還不回家,一會兒夜深了,不怕他擔心呢?”
擔心最好,急死那個混蛋最好,夏侯輕音恨的咬牙切齒。
林瑟看她那模樣便是笑着搖了搖頭,起身摘下自己頭頂的烏紗帽才道,“你在這兒坐一會兒吧,待本官去換身衣裳再送你回家去,順便同你家人解釋一下你這麽晚回家的理由。”
“不用了,我就只是想找地兒自己安靜安靜,你要是嫌我礙事,我回去便是。”
“夜深了,姑娘家一個人不安全,等我。”
說完,林瑟便不由分說的給了夏侯輕音一個潇灑酷炫的帥氣背影。
夏侯輕音望着那背影微微怔神了幾秒,随後只覺得好笑,這家夥在說什麽呢?夜深了不安全?他腦子沒毛病吧?前幾回為了在衙門裏應付這哥哥的爹娘,那夏侯輕音走的是比現在還晚,那會兒不說擔心她一個姑娘家走路安全是不安全,現在倒是記着這事兒了。
林瑟換了一襲便裝從堂內走出,腰間斜插一把折扇,讀書人的氣質顯露無疑,內斂又儒雅,尤其是那嘴角上揚幾分的角度,獨獨讓夏侯輕音只能想出兩句。
公子只應見畫,此中我獨知津。
寫到水窮天杪,定非塵土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