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之前手入的時候,博雅明明特意處理過三日月宗近臉上的傷疤,而此時此刻,那道傷疤卻再度出現在他的臉上,嚣張地彰顯着它的存在。
“不過是個被舍棄的付喪神而已,居然劃傷了我的臉——”
充滿仇恨與怒意的聲音從一邊響起,博雅這才注意到,在人群聚集的最中心站着一位身穿華服的少女。
她的面容姣好到仿佛得到了上天的偏愛,只是一眼望去,便不得不驚嘆怎麽人類會有這麽驚豔絕絕的容貌。
她的容貌,就算是比起被稱作“天下最美之劍”化身的三日月宗近,也絲毫不遜色。
然而此時此刻,這一份美麗卻被臉上的傷口給破壞了。
她的臉頰之上,出現了一道和三日月宗近如出一轍、仿佛鏡像一般的傷痕,讓看到這道傷口的人不禁生生倒抽一口冷氣,心痛于那般美麗的容貌被毀。
“三日月宗近,這樣的恨意,只有将你刀解,才能夠勉強消弭!”
話音未落,的場千繪的手中已然結下了一道咒印,咒印翻滾着銀紫色的電弧,如吐信的蛇一般游走着,而其上凝聚着的靈力讓周圍一幹除妖師都暗暗驚嘆。
的場千繪,這位的場一族的大小姐的實力,恐怕比起她的哥哥——的場一族的族長,的場靜司,也差不了多少。
“等一下。”博雅往前踏了一步,攔在了的場千繪的面前。“這位姬君,我想你與我的刀之間可能有什麽誤會吧。”
他并沒有想要和的場一族正面沖突的意思。
“你的刀?”的場千繪将面前的青年上下打量了一番,發現對方只是一個名不經傳的武士之後,妍麗的眼尾流露出來幾分不屑:“沒想到,我把三日月宗近扔了之後,居然還有人跟着撿漏,也不嫌到手的是殘次品。”
三日月宗近沒有說話。他沉默地抿起了嘴唇,臉色也微微沉了下來,新月般的眼中閃過一抹肅殺之意。
他永遠也無法忘記,在被這位審神者喚醒之後所經歷的對待……
“居然是三日月宗近嗎?真是讓人覺得不舒服的刀。”美若天仙的少女笑着說道,将他的本體抽了出來,然後一刀一刀地在他的臉上留下了深可見骨的傷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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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只是觀賞性的刀,沒什麽用處呢。我啊……最讨厭你這種家夥了。只是空有其表,卻得到了超出實力的贊譽呢。”少女一邊這麽說着,一邊将三日月宗近舍棄了。
在接受博雅的手入之後,他本來以為,這樣的傷痕已經消弭,卻沒有想到,那根本不僅僅是表面的傷痕,而是……咒術。
只要這個咒術沒有解除,這樣的傷痕會永遠留在他的身上。
臉上黏膩留下的血跡,提醒着三日月宗近曾經經歷過的一切,他握着太刀的手微微顫抖着,殺意開始在空氣中彌漫開來。
“啊啦啊啦,這樣的局面可是相當令人驚喜了啊。”鶴丸國永玩味的目光在三人之間掃視着,“實在是沒有想到,這位大小姐居然是三日月你的前主呢~如此感人的場面,動刀動槍的是不是不太好呀?”
嘴上雖這麽說,他的手卻握在了刀柄之上,伴随着一聲輕響,刀镡被輕微推出,刀身閃過銳殺的流光。
“殘次品?”博雅好像并沒有感受到空氣中劍拔弩張的氣氛,倒是頗為不贊同的場千繪的話語,“對于刀劍和武者來說,刀劍上的傷痕,并算不上是‘瑕疵’啊。”
“而且,惡意對待刀劍的人,是姬君你吧。”博雅面色一沉,眉眼間流露出幾分刀鋒般的銳利來。
“的場一族的人,不需要無用之物——三日月宗近作為觀賞之刀,根本沒用任何作用,既然如此,還不如毀掉……”
“三日月,把你的本體給我。”博雅冷不丁地打斷了的場千繪的話。
三日月宗近愣了一下,“博雅殿下……”
“将你的本體給我。”博雅不容拒絕地說道。
“博雅,你要做什麽?”完全沒有想到博雅此舉的用意,鶴丸國永好奇地問道。
“這位姬君不是說,三日月宗近是無用之刀嗎?那——就在此證明一下吧。”博雅強壓着自己心裏翻騰起來的怒氣,“除了被舍棄的三日月宗近之外,姬君的身邊應該還有其他的付喪神存在吧?”
“你什麽意思?”
“将他叫出來。只要他能夠靠武力戰勝我,我就承認你剛剛的說法,‘三日月宗近’的确是一把無用之刀。”
三日月宗近略帶驚詫地望向博雅。
“如果,戰勝不了我,那就只能證明……”銀發青年扯了扯唇角,一股凜然氣勢開始毫不收斂地在正廳中蔓延而開,就連他挂在腰側的太刀都因為這股氣勢發出了輕微的嗡鳴之聲!
“是你這個主人,根本無法駕馭刀劍之利。”
他的聲音雖然不大,這段話卻如同落入沸騰着的油鍋中的一滴水,讓在場所有人都炸開了鍋。
“哪裏來的毛頭小子,居然敢挑戰的場一族的地位!”
“不自量力,的場家的公主殿下,可是不能小觑的厲害角色呢!”
“連這點自知之明都沒有,現在的年輕人啊……”
就在衆人三言兩語的議論聲中,門口突兀地響起了一陣鼓掌聲,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視線。
“真是有趣的言辭。”處于衆人矚目的焦點,身穿黑色和服、右眼上貼着奇異符咒的青年微笑地放下了擊掌的手,不緊不慢地朝着這邊走了過來。
他長長的黑發松松垮垮地束在腦後,雙手也都攏在衣袖裏,随性自然的姿态讓人生不起半分戒心,而他周身萦繞着的強大的靈力,卻讓任何人都無法小觑他。
這就是的場一族現任族長,的場靜司。
“在舍妹的生日會上鬧成這樣,實在是讓人覺得苦惱啊。”的場靜司淩厲的眼神将在場的衆賓客掃視了一番,最後停留在的場千繪的身上,“千繪,還不快點解決掉你惹出來的麻煩。”
的場千繪咬了咬牙,在這樣的目光下,她覺得自己身後都要被冷汗浸透,“知道了,兄長大人。”
在外人看來,她可能是備受寵愛的的場一族的公主殿下,但是她能夠站在如今這個地位,可是靠着自己的實力在這位冷酷無情的兄長手裏一點一點争取來的。
“我答應你。那麽……”的場千繪将自己所擁有的付喪神之中最強的螢丸召喚了出來。
“锵~所謂的壓軸登場呢!”出現在衆人面前的,是一個銀發綠眸的少年。他的身後斜背着一把幾乎要比他本人還要長的大太刀,“螢丸,參上!”
“螢丸,是時候讓你上場了。”的場千繪擡手指向博雅,眼中閃過一抹惱意:“讓這個不自量力的家夥,好好看看你我的實力!”
“欸,那不是三日月閣下嗎?嘿嘿嘿,好像很有趣的樣子呢。”螢丸将身後的大太刀握在了手裏。他的身材嬌小,完全讓人難以想象,他是怎麽靠着這麽嬌小的身體拿得動那麽長的大太刀的。
“請賜教。”博雅從三日月宗近手中接過了太刀,将刀身在手中轉了幾圈,習慣了一下三日月宗近的長度之後,才認真地看向了螢丸。
“嗯,那麽,就開始漂亮的打一場吧!”從眼前這個男人的身上感受到了強大的力量,被激起了幾分興趣的螢丸毫不留情地朝着博雅沖了過去!
然而就在大太刀要砍到他的時候,博雅的身影已經瞬間消失在了原地。
不,并不是消失。
螢丸警惕地握緊了刀柄,小心翼翼地轉動着身體,防備着下一步可能到來的襲擊。
這個男人的速度太快了,快到連他的眼睛都無法捕捉,才會讓他産生這樣的錯覺。
他剛剛得出這樣的結論,便覺得身後突然響起一陣破空之聲。他迅速旋轉身體,擡起手中的大太刀,硬扛下了這一刀。
這一刀相接,刀劍迸出濺射的光芒,力道之大,讓螢丸不禁往後退了一步,才讓險險穩住了身形。
審神者大人,這次到底惹上了什麽了不得的人物啊?!
顧不得思考這樣的問題,博雅的攻勢已經到來,螢丸連忙提刀應戰,一時之間,竟然處于劣勢地位。
靜。
極致的安靜。除了刀劍碰撞的聲音之外,整個會場居然再也聽不見其他的聲音。
就算是驚慌失措的賓客們也因為這場對戰而不再出聲,聚精會神地關注着戰局的發展。
三日月宗近微微阖上眼。就算是現在維持着人類的形态,卻不妨礙他從本體上感知着被“使用”着的感覺。
被握着的手掌是幹燥的,因為長時間持刀的緣故,掌上還帶着繭子。
銀發青年揮出的每一刀都是樸實無華,看起來并沒有什麽威懾力,而身處戰局之中的螢丸,和被他握在手中的三日月宗近才知道——
就算是毫不起眼的招式,卻帶着殺盡千軍的氣勢,讓人根本無處所避!
只能迎戰。
如果連迎戰都做不到的話,根本沒有與他一戰的資格!
螢丸很快就在這樣的攻勢中敗下陣來,流露出了吃力的神态來。
“夠了。”的場靜司的聲音插入了戰局。“千繪,把你的式神叫回來,別在這丢人現眼了。”
“兄長大人!”的場千繪不敢置信地喊道。“螢丸他還沒有敗……”
“再繼續打下去的話,也是自取其辱。”的場靜司不容置喙地說道。“不論是刀劍,還是式神,其本質都是依存于主人的,你的心裏已經起了退卻之心,又如何要求你的刀劍勇往直前?!”
被的場靜司一語道破,就算怎麽心有不甘,的場千繪也不敢再多說,呼喚着螢丸的名字,将他叫了回來。
“抱歉,主人,我……”螢丸有些失意地垂下了頭。
的場千繪咬牙怒視:“廢物!”
居然連這個不知道從什麽地方跑出來的無名小卒都打不過,她簡直都要懷疑平時螢丸帶回來的戰績都是假的了!
“如果刀劍是廢物的話,使用着刀劍的你又是什麽?”博雅将手裏的太刀還給三日月宗近,聽到她這麽說,不由得皺了皺眉。“作為主人,無法展現出刀劍的全部實力,卻要怪刀劍無用,真是可笑!”
的場千繪頓時說不出話來。她一直以為三日月宗近只是徒有其名,卻沒有想到,在這個男人的手上……
“還不快将咒術解開?難道要讓它一輩子彰顯着你的失敗嗎?”的場靜司看到了三日月宗近臉上的傷口,一眼就看出來是咒術的手筆。
“我知道了……”的場千繪咬了咬牙,她走到了三日月宗近的面前,低聲說道:“抱歉。是我的錯。”
聽到她這麽說,博雅的面色這才略微緩和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