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X-10-09(14)
他懊惱極了,他不要當人質!他使勁掙紮。掐住自己脖子的那只手,卻松開了。
“小良,是我。”李文凱懊惱極了,怎麽沒看清楚就還手了!他立刻炸開雙手,示意不會傷他。
白良睜開眼,決絕的瞪着眼前的人,在看清楚對方的臉時,他失了眼中的防備,太好了,是他。
一瞬間白良吐出那口被屏住腹腔的空氣,他放松了全身,癱軟在門上,劫後餘生般跌坐在地上,他開始大口大口的換氣,他已經慌得沒有任何章法了。
“小良,沒事兒,沒事兒……弄傷你了嗎?我……我只是身體本能的反應……有襲擊的時候,比我腦子動得快……你別害怕……”
李文凱看着白良不住喘息,顯然他受了很大的驚吓,他後悔不已。忙不失疊的解釋,卻似乎無論他怎麽說都沒有用。白良一直坐在地上,很久都沒能緩過勁兒。
李文凱想看看他有沒有受傷,一雙手卻上上下下的,沒能找到可以放的地方,他不敢碰他,只能焦急的看着他,跟着幹着急。
白良好不容易喘上那口氣後,曲起雙腿抱在懷裏,含糊不清的哭了起來:“我以為……我不當人質……我不能當人質……”
“……”他哭得李文凱心痛,恨不得坐下來替他哭。
以為他是壞人,所以他才攻擊他嗎?
李文凱從來沒有和白良交過手,他這才發現,原來小良是這麽容易就被制服的人。不當人質而已,怎麽話都說不清楚了?難道……
想到了什麽,李文凱立刻蹲下去,伸手拉仍在顫栗的白良,未果。他跪坐在地上,向前探出腰身,不顧對方的反抗,強行托起白良的頭。
白淨的人久宅在家,因為很久不曬太陽而越發白淨的厲害,可正因為這白淨,愈發顯得他嘴角的紅刺目,刺的李文凱雙目赤紅。
他沒有收斂手上的力度,近乎殘暴的扣緊對方的下颌,捏住對方的臉強行扒開對方的嘴。他一點都不溫柔,強硬的拉住被打開的口腔裏,那帶着血的舌頭,給他檢查傷口。
他粗暴的動作引來白良劇烈的反抗。
白良使勁兒掙紮,可是抗議無效,他掙紮的力氣越大,李文凱就用更多的力氣的壓制住他,他根本無力抗争。
看起來結實的人,和本就結實的人有着本質的區別。更何況,現在的白良,連看起來都不結實了。他很快就被對手耗空了力氣,再也攢不起勁兒,他只能仰着脖子掉眼淚,任對方為所欲為。
這就是他,脆弱得只能掉眼淚,無力到只能欲予欲求。
“你……你怎麽……”李文凱心疼的說不出話來,不能當人質,所以……他就咬舌!
他……他剛才差點害死了他的小良。
白良的行為深深的刺激到李文凱,還好他松手早,不然整條舌頭都會被咬下來。
可是到底為什麽,這到底是為什麽!
白良一直被迫仰着脖子,被口腔裏倒灌的血水嗆住,咔咔的咳起來,李文凱趕緊給他翻了個身,拍着他的後背,幫助他順氣。可白良卻收緊身上單薄的肌肉,似乎很難受。李文凱看着自己的手,他控制了力度,不應該疼的。
可是他的力度……李文凱想起一個反向就掉的櫃門,吓得一個哆嗦,他趕緊拉起白良的手,果然,那雙被他扣住過的手腕,有很明顯的淤青,這青色讓李文凱縮回自己的手,并将那罪惡的源泉藏匿在身後。
原來他的碰觸,會讓他受傷。
白良調整好呼吸,不再咳嗽後,重新直起背靠在門上,李文凱擡眼,就看到白良的脖子和臉上都是青痕,他懊悔的低下頭,是他沒有控制力度,弄傷他了。
白良慢慢擡起自己仍然顫抖的手,他連握都握不起來。看着那雙他無力控制的手,哭着笑出聲,眼睛裏全是悲哀,“我……好沒用……是不是?”就是好沒用,偷襲反而被制服了,不是沒用是什麽。
李文凱擡起頭,看到他那張混亂不堪的臉,他的心都要碎了,安慰道:“人和人是不一樣的,隊長說的,你怎麽會沒用呢?小良……你只是……只是因為對手是我,所以你才受傷。”
李文凱混亂的開解白良,他的失魂落魄讓他很不安,他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白良,他像是個影子,混在早晨的霧中,清淺不明,飄忽不定,風一吹就會散一樣。見對方沒有任何回應,他苦笑一聲,繼續道:“我要是偷襲隊長,肯定比你這傷的還嚴重,這是一回事兒,小良,你別難過……”
他心疼的無以複加,管不了那麽多了,他一把把人拉進自己懷裏,狠狠的抱着,他很害怕,怕他會轉眼消失不見。
白良疼得倒吸一口氣。
這讓李文凱後怕的松開手,又警覺了三分,他不太相信般将手掌放在白良的背上,被碰觸的人吃痛低下頭,脫力紮進李文凱懷裏。
李文凱探身,從白良的後背把衣服掀起來,沒有遮擋的後背讓李文凱痛苦的閉上眼睛,他剛剛把他狠狠的摔到門上了,白良的背上全是那時候碰撞留下的痕跡。相比之下,臉上脖子上那些,已經算不上什麽了。
“還有哪兒傷了?小良,你告訴我……”
懷裏的人沒有說話,輕輕搖了一下頭。
李文凱不确定這是沒有其他的傷了,還是他也不知道。他彎腰把人抱起來,捧寶貝般把人送回床上去。
李文凱從來沒有想過,真的有人像是精美的瓷器,撫摸會留下指紋,稍微用力就會出現裂痕,不小心一碰就會碎。
可這樣的人存在,就在他身邊,他還很不小心,弄傷了他,留下了破裂的痕跡。
像這樣小心翼翼的磨叽原本是他最不善見的,最不耐煩包容的,最不願忍受的。可是現在,他卻只有小心小心更小心。
怕壓着他背上的傷,李文凱幫白良翻了個身,讓他爬在床上。又是一番匆忙而淩亂的收拾,當他給白良上好藥,處理好傷口後,已經過去相當長一段時間。白良早已經緩和好情緒,他準備坐起來,李文凱卻不讓他動,端着一碗粥,送到他嘴邊。
白良有很久沒有吃主食了,突然的粥香,讓他立刻起了食欲,可舌頭上帶着傷,讓他暫時吃不了任何東西。他翻了一眼殷勤的人,暗斥了一聲混賬,推開粥,堅持不肯繼續爬着。
“你怎麽還在這兒?”這句話剛出口,白良就後悔了,這裏是他家,他怎麽不能在這兒?
李文凱卻不覺得這話有什麽不對,解釋道:“梁西林給我放假,讓我今天晚上八點去雲中接他。我昨天忘記說了。”說着他攙扶着白良幫他坐好,一口喝了碗裏的粥,不讓香氣肆意侵蝕。
“隊長讓我跟你說,查利秦。”
白良點頭,這是進一步查的意思,他伸手去拿自己的工作工具,李文凱攔住不讓他勞累,圍着床繞了一圈,把超極本給他放好。
“你少說話,打字。”李文凱盯着白良,臉上帶着不自知的笑意,只要白良擡頭就能看到他滿溢的心,可白良一直垂着眼睑,他還沒有想好應該怎麽面對他。
不等白良說話,李文凱接着說:“你別怕,這裏別人進不來,我和隊長一直都定期維護設備,沒有松懈過。我買這房子,以及隊長當初選這裏,是有原因的。”
白良又點頭。
李文凱默了一下,又道:“小良,你也別怕我,我不是故意把你弄傷的,我只是習慣了有攻擊身體就會先反應,在我的腦子下達不反抗的命令之前,手就先動了,你別怕。”
白良再點一下頭。
李文凱咧嘴笑了一下,道:“你吃不了粥,我去弄點兒湯。隊長留了個案卷給咱們,讓我們看,但是不要公開。”說着他把卷宗和信封一起放在白良手邊:“你沒起來,我就還沒有看。”
“我先查利秦。”白良說。
“好,也行,反正都一樣,都是咱們今天要做的事。”
白良看着李文凱颠颠兒的跑去廚房,心裏有些說不出的感覺。他聽到聲音并且判定是壞人,最主要的原因是,昨天晚上,兩人的談話不歡而散,他沒想到他還在家。
夜裏的時候,他明明連解釋一下,給個敷衍的微笑都做不到了,怎麽一夜之間,他就像個打不死的小強,又這麽精神飽滿了?!他分明已經那麽過分的拒絕他,說了那麽殘忍的話了,他為什麽還能在這裏守着。
然而最讓白良苦惱的,是他這樣不計前嫌,自己又該如何是好?白良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麽面對李文凱。
說什麽別怕他?
白良看着自己的手腕,那裏有一個明顯的抓痕,脈門處甚至是黑青色,他毫不懷疑,如果不是李文凱手下留情,這腕骨一定會被他捏斷。
可是那又如何!他怕的根本不是這些生理上的傷,碰傷,撞傷什麽的,這種程度的傷根本算不上什麽。
他怕的,是那個脆弱的、無能為力的自己。
随着那一摔一撞,他知道某些東西已經完全壞了,破裂了,不能再使用了。而他一直以來竭力掩蓋起來的那個不為人知的自己,正在浮出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