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A-07-36(20)
“羅佑生從我家跳走了以後,就單幹了。也就是他把林佬的名聲打出來的,後來律師界一直傳言林佬的弟子不敗神話,就是從他開始的。”既然決定賭,付青峰也是懂規矩的人,開始講述那段對面這個年輕人不曾經歷過的過去。
“不過臭也是從他開始。他接官司,只看利益。林佬帶出來的學生,都會被他精心挑選然後投入使用。所以我是真的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少人手了。”
“我沒有問人手,”江大生問:“他人呢?”
付青峰終于開始妥協,這讓王平暗地松一口氣,終于把這根硬骨頭啃下來了。來回交涉了不止一次,這個老男人,終于低頭了!
收服一個人究竟需要多長時間,花費多少心思?
一場比賽,前搭檔就跟着她的步伐走了,一個眼神白良就信任了,一籮筐的曉之以理林苗就棄甲曳兵了,打打吵吵幾回合,李文凱終于垂了首……而付青峰……王平自問她在付青峰身上花費的時間精力都更多,遠遠多于其他幾個人,所以收獲成果的時候也就格外舒爽。
“不知道,他很多年不出現了,這些年羅佑生一直都只是在幕後操控。我知道你得一個人單挑律師界,他還是你大師兄……”
“你剛剛說他跟姜佬,是什麽意思?”江大生打斷對方的恭維,直入主題。
“三十多年前,是個什麽樣的行情,你也是知道的。那時候就算出了名頭,也不是那麽容易單幹的,還得有人扶。”說到這裏,付青峰略粉了面,實在是因為現在的他沒辦法和姜海洋相提并論了!
“當時除了我家就是姜家,我們兩家鬥得最狠,風頭也最旺,然而那風生水起的日子并沒有持續很長時間。我年輕,我父親又已經心有餘而力不足了。”付青峰說着想起當年的事情,那時候要拼要鬥要夠狠,還要講義氣,他……不及父親萬一。
“以我的能力扶不起羅佑生,我也沒那心思,姜海洋就接了。那時候姜海洋手下有一個特別能幹的,叫……長民,對,是這個名字,林長民。很多事情都是他出面辦的。我不及他狠辣,争鬥的野心和能力也比不上他,說句老實話,要不是他先死了,早就沒我付青峰什麽事了!”
林長民?江大生心下一訝,把這個名字記在心裏,又問:“他們原來也是做那個的?”
“是的,那些年發跡的,誰不是呢?”付青峰嗤笑道:“我父親走了以後,原本旗鼓相當的勢頭,慢慢就變了,再後來姜海洋已經勢不可擋了。”說到這裏,他又自嘲的笑了一聲,自己正年輕氣盛的時候,沒有了林長民,他也攆不上姜海洋,更何況後來他走了下坡路?
一次輸,回回輸,一腳錯,步步錯,大概就是這樣了。
“他現在已經完全轉了,他不出面,他的公司卻成了十強之一,而我沒那本事,到現在還是東躲西藏的混日子。”想起過去那些腥風血雨,付青峰捂了一下臉,擋住他一絲不茍的臉上那一星不甘,轉瞬又呈現出一個知足的淺笑。
“你還想說你白?”江大生嗤笑了一聲,并沒有錯過那一點幾乎看不出來的情緒轉變。江湖恩怨什麽的,他不想過問,也不想追溯。這個世界不是只有黑或者白,還有灰,還有七彩斑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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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付青峰解釋,她擡起下巴示意大屏幕上的電影:“換一個吧,這個沒意思。都一樣的人,能不知道喜歡什麽?”
一樣的人?付青峰震驚在自己接收到的信息中,似乎不可置信。他一個大律師也是走暗道的?不可能吧!那還有什麽是一樣的?他鎖定眼前的年輕人,後者斜拉嘴角,偏了一下頭。付青峰猛然想起剛來時看到這年輕人正在做的無禮之事!
原來如此!
“江律師是……沒想到,你我居然是同道中人?”
前後不過一個小時,他卻不再認為那是無禮了。
年輕人明擺着不想繼續聽江湖事,他正猶豫應該怎麽繼續話題時,對方就體貼的抛出線頭,讓人舒适的面面俱到。而這種周到的體貼,他只在那一個人身上感受到過。
可是他們這樣的人物,一般都不會主動暴露自己的隐私,尤其是這種近乎是醜聞的秘密,他這麽做到底是什麽意思?
江大生卻推了一下眼鏡,鏡片在燈光下一閃,鏡片後是一個熟稔的“你說呢”的眼神,道:“你以為我為什麽一眼能看出劉經理是你的枕邊人?”
付青峰瞬間明白了對方的用意,這是在拉近彼此之間的距離。所謂秘密,可以是被人利用的把柄,也可以是讓人相信彼此的共享。
現在他們擁有了第一個共同的秘密,這讓他心安。
“我老了……”他當即就是一嘆,這就是現在的年輕人們,新時代的佼佼者們,別人的一言一行盡在他們的掌控之中。他往後一靠,窩進沙發裏,整個人都放松了。
能和這樣的人綁在一條繩上,是他的幸運。他不後悔自己的選擇,就算最後一敗塗地了,也不後悔。
更何況,江大生這樣的人,會輸嗎?
“我很好奇一點,”江大生适時的提出自己的疑惑:“三十多年前的事,那時候你多大?能都知道?”
“你呀!太聰明也不好。”付青峰一笑,既然投誠了,還對上了暗號,他也不介意給彼此更多的保險,他開始說自己的私事。“我是獨子,書念得不好,十歲就跟着我父親混了,不過他是被我氣死的,沒後嘛。”
原來如此!江大生挑眉,面上讓人看不出他信不信這話,卻問了個自己人才會問的問題:“你要找個女人給你生孩子,不難吧。”
“買賣還講究個你情我願呢,何況是朝夕相處的人……”說起這事,付青峰少有的感性起來,嗤道:“又不是沒人性,我也不涉毒的。”
“我要是你父親,也被你氣死了,”王平嗤笑一聲,拿起桌子上的酒瓶,倒了兩杯:“難怪人家越做越大,你越來越沒飯吃。”
付青峰原本要怒,這個自大的小子居然敢以長輩自喻,轉而看到對方雙手捧過來的酒杯,他不氣了。
氣什麽呀,江大生說的是事實,他就是太呆板,在不該執着的地方較真,在應該糊塗的地方堅持自我,在應該狠心的時候顧慮重重,所以他一事無成。
可是江大生卻敬他酒,贊他是條漢子。
兩人碰了碰酒杯,一仰而盡。
他們不僅僅是友好合作關系,江大生這個朋友,他交定了。
“随你說吧,”付青峰聳肩,無所謂道:“要不是他留了一堆人給我,我早就遠走高飛了。”
抛下所有的一切遠走高飛?演電視嗎?愛美人不愛江山的那種狗血劇?江大生像是聽到一個很有趣的笑話,他笑出聲,笑得付青峰怄火,引得那三個人扭頭看她。
他擡起手,在頭頂搖了搖,示意沒事,扭頭看了付青峰一眼,說:“你公司的事,我不多問。這個,在我這兒,比在你那兒安全。”她像變戲法一樣手上又出現那個優盤,一瞬間又消失不見。
付青峰點頭:“自然。在你那裏,我放心。”
“你真想退隐,也不是不可能,咱們互相幫助。我是師父的關門弟子,對羅佑生,我誓不罷休。你好好想想,還有什麽線索能給我,而我,就好好想想,退隐以後,你們要過什麽樣的生活才好。”
她一擡下巴,示意快換片。
大屏幕在遙控下發出白擦擦的光,左挑右選,付青峰按下播放鍵:“……要不,我給你介紹一個?”
“我?不勞你費心了。”王平明顯意有所指,付青峰很識趣的閉了嘴。時代不同了,年輕人們也不一樣了。他的眼神卻瞟向沙發的另一邊,他看不出哪一個是江大生的所指,又或者另有其人。
“終于關了!”陳虎一直覺得尴尬,其實看片兒本身沒什麽,哪個男人沒看過?可是明顯知道屋裏還有個女人,這就讓人很郁悶了。
他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自己會和一個女人坐在一個屋裏看小電影。
“你多大了?”白良問陳虎,因為陳虎的反應很直接,直接到讓白良覺得他們之間有着不可逾越的鴻溝,“你覺得尴尬是因為以前一個人偷看,而現在是一起看的原因嗎?”
“24……可是這根年齡沒關系吧,哪兒有人集體看這個的!”陳虎說出了自己無法忍耐的原因,“這很奇怪啊!”萬一有個啥,豈不是很尴尬。
“是這樣嗎?”白良看向李文凱,後者搖頭,道:“我十幾年如一日精疲力盡,沒那樣的閑工夫……”
這話白良懂,他說得對,他們都很忙。而凱哥受傷之前是沒工夫,受傷之後雖然他有時間了,卻沒心思了。
顯然在這個問題上,他們三人的經歷各不相同,根本沒有任何參考價值。
“……我沒有跟別人一起看過,”陳虎結巴道:“就……小的時候偷偷的在被窩裏看過……你們都是大家一起看嗎?這……是我的問題喽?”
他突然覺得自己的認知出現了偏差,難道都是這樣的?這樣才對?是他自己比較特殊?
“不,不是你的問題。”白良擺手,又看向李文凱,他無法确定,到底誰是對的,誰是錯的。後者明顯也有些不知所措。這像是一個沒有辦法判斷對錯的問題。
屏幕再次亮了,三個人齊齊低下頭,掩飾般的輕咳一番,假裝喝東西,真是見了鬼了,電影居然又開始了。
随着摩托車的嗡鳴聲,王平擡起眼,點燃一根香煙,顯然被吸引了注意力,她幽幽的吐出一口煙霧。
“這個比較火……”付青峰的話還沒有說完,被王平擡起的手止住。他不再說話,安靜的坐在一旁。
何止是火,簡直是重口味,付青峰本身并不喜歡這樣的,可是現在的年輕人似乎都很喜歡這樣的,他就投對方所好了。看王平的模樣,顯然确實對這個很滿意,他不由自主的側過頭,不再看屏幕,也不繼續說話,省的打擾到對方。
這是一出大戲,摩托車上的男主一臉帥氣,荷爾蒙爆棚,讓看客們血液膨脹。陳虎看一眼李文凱,笑了一下,悄悄放下手中還沒吃完的棒棒糖,很快他的頭上被拍了一下,以示警醒。
兩個人的小動作,讓白良也擡起頭,他看向大屏幕,笑道:“是挺像的,難怪你有那花名兒!”
“什麽?”陳虎問。白良悄聲在他耳邊說話,還沒說完,就被李文凱拉回去了。陳虎卻聽明白,笑得更歡了!
這變三個人動靜有點大,引來王平側目,她伸手接住陳虎扔過來的東西,她的目光落在李文凱身上。她上下一瞟,意義不明的拉了一下嘴角,頓時讓被看着的人有些說不出的詭異感。
沒錯就是詭異,這就是李文凱當時的感覺,以至于後來知道了那詭異的原因時,他整個人都覺得天崩地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