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B-10-28(3)
“說話!”
審訊室裏傳出一聲爆喝。
掉挂在房頂中央的日光燈随着爆喝的人猛烈的拍桌子的聲音而搖晃起來。
“你那套在老子這裏沒用!”
……
門口走廊經過的穿着淺藍色制服的女孩兒唬得一下蹦起來,躲開爆喝,她抱緊懷裏的文件,咬着牙逃也似的迅速穿過審訊室的門口,直到靠着自己辦公室的門,才敢松了那一口氣,她拍着胸口猛喘:太可怕了!
“小敏,見鬼了?怎麽喘成這樣?”一個年紀稍長的女同事笑眯眯的安慰那個被稱作小敏的女孩:“你剛來不知道,咱八處就算有鬼,也都繞道兒走,那些髒東西不敢靠近的……”
韋敏雖說是個二十幾的姑娘,但是相對其他人而言她是新人,而且比別人年紀都小,所以她總是格外受到照顧。
“苗姐!吓死我了!李處居然親自在審訊室!不僅如此,他居然還在兇犯人!”韋敏顯然被吓的不輕,可憐兮兮的往大姐姐一般溫暖的林苗身邊靠近。
林苗年三十出頭,是那種成熟穩重,一顆心都挂在老公孩子身上的女人,想要溫暖找她絕對不會錯。
“我說,李處到底在審誰啊?能發那麽大的火!"說話的男人一瘸一拐,留着軍人們特別偏愛的刺頭,一臉絡腮青。他是正是日前被打趴的李文凱,這個小隊的代理隊長。據說他是從很牛的西北第一隊出來的,因為在一次任務中受到不可逆的傷,才不得不從最前線退下來,休養歸隊後他到了八處。
“審?李處是在跟新頭兒切磋磨合吧。”是剛走進辦公室的男人彈了一下奶白色的夾克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塵,聲音帶着明顯的輕佻,他看起來很年輕,一雙桃花眼像兩缸陳年舊釀,還沒看,就已經被酒氣燒傷了心神!他看似情感豐富,四處留情,又顯而易見的放蕩不羁。
“浪哥,你不要吓我!有幾個人能經得住李處的切磋和磨合的!”韋敏一臉不相信,卻無法無視總是能在第一時間掌握所有信息和消息的白良。
白良,人如其名,白淨漂亮的和良家男子毫無關系,介于他的各種傳聞和讓人匪夷所思的傳奇事件,八處人稱,浪哥。年長一點兒的直接親昵的稱呼他為白浪。
白良不動聲色的瞟向李文凱,後者想起昨天聽到的消息,白浪的消息沒有出過差錯,他說是新隊長,肯定是新隊長。李文凱摸出一根香煙,在鼻子下過了好幾遍,卻沒有點燃,末了他丢開手裏那根香煙癱在座位上。
“小敏,你可以繼續偷聽,看你浪哥我的情報會不會出現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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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良的篤定,讓韋敏又信了三分。看了一眼事不關己的林苗後,韋敏果斷的轉向李文凱:“凱叔,關于這個新隊長,你有什麽想法?”
李文凱翹起受傷未愈,不太靈活的腿,不太感興趣道:“沒想法。咱們五隊的工作,你又不是不知道,以文為主,以辦公室為中心,就算偶爾出勤,也是利隊和你浪哥的活兒。你浪哥又不上進,也确實需要有人督促一下他,是該好好的‘為人民服務’了!”
他話中帶話,字裏行間都充斥着“拆檔”,直白的簡直不需要讓人揣測。
白良氣鼓鼓的白眼說話的人,顯然很不服氣。可是他卻沒有開口反駁,也無力反駁。
昨天的配合依然相當失敗,兩人都覺得,再不拆檔,他們五隊就可以取消了。
難得見到白良吃癟,韋敏像是看到了什麽了不得的事情,雖然白良的戰鬥力不怎樣,可也沒人見過他吃癟:“浪哥,你居然……”
“居然什麽?丫頭,派你去充當斥候,摸摸新隊長的底兒。”白良很明顯的轉移了話題,并且裝作什麽都沒有發生的樣子,他直接把韋敏推出了辦公室。
八處,是局華北區安全第八分處的簡稱,它的辦公樓旁邊就是高檢新起的大樓。相比鄰居的瓊樓玉宇,八處顯得蹩腳而不着調,三層的老式筒子樓裏,不足百人,常年駐紮人手更是不足三十人,人員流動情況頻繁的令人發指。
這個小隊的前隊長利秦,是個雷厲風行的頭兒,年輕有為,幹勁兒十足,然而前不久通過司法考試後,他去了隔壁高檢。
當時的情形,只有最慘,沒有更慘,慘到剩下的四個人只能面面相觑。
那個時候:李文凱報道不足三個月,林苗剛出了哺乳期,韋敏剛剛弄清楚衛生間的方向是出門左拐,下樓後右拐,而白良恰巧又從某個別人的故事裏的男主角的位子走下來。
到底是什麽樣的新隊長會接手這麽一群既沒有經驗,又沒有什麽上進心,還動不動就患得患失的一群人呢?
好奇的不止被推出去打探消息的韋敏一個。
八處只有一個審訊室,在這棟老舊的三層小樓的一樓拐角處,那裏沒有光線,陰暗的像是地下室的庫房。
審訊室狹小,低矮,有些昏暗,給被審訊的人以最直觀的壓迫感。能頂住這樣的壓迫力的犯人又有幾個呢?
更何況,不同于警察局的審訊室,這裏的審訊室沒有攝像設備,沒有監控,也沒有呼救設施。
這裏是完全與世隔絕的存在。它可以很輕易剝奪置身其中的人的所有感官,只留下明顯大口呼吸的毛孔帶來的恐懼。
所以這種地方平常很少被使用,也不會有人進去找虐。
韋敏小心翼翼的屏住呼吸,把耳朵貼在門縫處。像這樣考驗新上任的隊長,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李處真的很反常。
黑暗狹小的空間安靜的像是沒有生物,除了偶然傳來一道粗重的呼吸聲,很明顯那是李處。
室內有一張桌子,桌子橫向隔開兩個人。
西裝筆挺的中年男人爆喝一聲,雙拳錘在兩人之間的桌子上:“你和陳安國是什麽關系?!”
門外的韋敏受到驚吓,撲貼在樓道的牆壁上,她萬分小心才沒有弄出聲響。
爆喝帶起的的空氣流動讓桌子另一端的人額發輕飄,稍長的劉海被吹起,露出被奪去光明的雙眼,立挺的鼻子上是墨綠色的眼罩,和那一身墨綠的衣衫倒是很般配。那人的鬓發腳被空氣掀起,下颌背處是一道不太明顯,卻讓人無法忽視的疤痕。
“你的臉……這是怎麽回事?”中年男人的聲音帶了些意外,似乎這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被審訊的人勾了唇角。薄唇纖細的不像話,面部的線條尖銳的不像話,身軀單薄的不像話。然而這單薄只是相對男人而言,單薄卻不是纖細。被控制的人身上隐約可見的肌肉的形狀,彰顯了她在這種情況下依然可以輕勾唇角的資本:比一部分男人都健碩堅硬的身軀。
她閑适的向後一仰,靠在椅背上,如果忽略被繞着椅背固定住的雙手,她舒适的像是剛剛完成了一項驚險的任務,正在加勒比海岸度假,享受日光浴的美國大片中的特工。
可惜,審訊室裏沒有陽光,沒有海岸,沒有連成一片的碧海藍天,沒有豐滿的比基尼女郎,也沒有體态勻稱的小肌肉美男子。
她的眼前,只有一片黑暗。
在她看不到的對面,是那個仍舊氣宇軒昂卻青春不再的中年人,八處一把手,李茂偉。
李茂偉被她閑适的态度刺激到,哪有這樣的!他在關系她的傷,她卻在挑釁!他再次錘桌,怒道:“回答我,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因為眼前的變故而瞪大了眼睛。
在他的拳落在桌子的瞬間,她擡起腳,蹬在桌子的另一邊。雙腿使勁用力,她反彈起跳,帶着背後的椅子一起躍到空中。他看着她在空中掙脫腳踝的繩索,在空中就力翻身。
他目瞪口呆的看着迎面而落的人,事實上,他看不到人,他只看到了椅子。椅子腿一瞬間就向着他的頭打下來,迅猛的讓他來不及做任何反應。
“砰”的一聲巨響,他才猛然從怔愣中醒悟,看着眼前已經恢複自由的人,她正嫌惡的看着墨綠的眼罩:“青蛙?不覺得眼鏡蛇什麽的跟我更配嗎?冷血無情還捂不熱!”
變故就在一瞬間,而她在什麽都看不到的情況下,也能讓椅子腿避開他的頭。這不僅僅是功夫,更是本事,是經驗,是她堅決的判斷力和強有力的執行力。
這個孩子,又成長了。
居然依舊這麽頑劣,吓唬老人家!
四只眼睛相碰,一雙精明中帶着薄怒,一雙天真的大眼似笑非笑。
“死丫頭,你就是這麽報道的!”中年人指着被摔散架的椅子并不真心的責備。
“李伯伯,您就是這麽歡迎我的?”恢複自由的人明顯不以為意的聳肩,說話間帶着親昵的調皮。
“跟我走,去見你的隊友。”李茂偉率先擡步。
墨綠的女子踢着腳步不緊不慢的跟着他離開審訊室。
韋敏早在聽到那一聲“死丫頭”後就迅速離開。這又是個晴天霹靂的消息!
她再一次匆忙的跑回辦公室裏,看着三個似乎若無其事的同事,她的目光定在李文凱身上。對上李文凱疑惑不解的目光,韋敏大喘一口氣:“凱叔,新隊長,是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