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嘛喜歡我

第51章 051第一

051第一

嬰兒身上有奶香味，年老者的身上也有一股味道。這種味道，在獨居的年老者身上更加明顯。

老人自己也知道，所以在院子裏搭了兩張床，支上蚊帳搖着蒲扇，笑眯眯地看着程淨。他說道：“小朋友都在空調房裏長大的，沒有在外面睡過吧。”

程淨點頭，有些擔心：“半夜溫度會降下來，您容易着涼的。”

“不會啦。”老人搖蒲扇，“雪地裏赤身裸.體的都睡過，夜裏這點露水還不夠漱口呢。”

程淨問：“您以前做什麽的呀？”

兩個人就在院子裏聊了起來。夜裏極靜，可以聽見隔壁廚房裏碗筷碰撞的聲音。江川過來的時候，便看到程淨坐在院子裏的木板床邊晃着兩條腿驅趕蚊子。

江川在他光裸的腿上拍了一下：“進蚊帳裏頭啊。”

程淨：“我跟爺爺聊天呢。”

他來的時候沒帶什麽東西，晚飯之後江川幫他在附近買了些日用品，還順便買了一身五十塊錢兩件的T恤和短褲，圖案醜斃了的那種。程淨沒嫌棄，默不作聲地換上了。這會兒江川遞過來一個包，說道：“你的衣服都在裏頭。”

程淨睡慣了軟床，這種硬木板也不知道能不能睡踏實，江川就把被子鋪在了涼席上，手掌摁在上面試了試。老人坐在另一張床上，慢悠悠地搖着蒲扇。江川鋪好了床，程淨也換完衣服出來了。江川看着他上床，在外頭把蚊帳掖好。

扭頭對着老人說道：“我今兒也睡這，打擾您不？”

老人依舊是笑眯眯的模樣：“睡吧。我這兒好多年沒有客人，今天迎來兩位小朋友登門，是我的福氣。”

江川和程淨都笑了起來。江川看了程淨一眼，心裏想：還真說不上來誰是誰的福氣呢。

老人上午在家做燈籠，下去推出去賣。老人不愛聽廣播，家裏連電視機都沒有。程淨本來想幫忙，但老人說道：“做太多賣不掉，堆在家裏也礙事。小朋友可以自己出去玩，玩累了回來休息。”

程淨哪兒也不想去，坐在院子的樹下寫字。放假了江川基本天天待在物流園，有空就過來。他希望程淨能待在南西池那兒，畢竟更方便一點，但程淨沒同意。他慢慢磨墨，在紙上随便寫着。老人見他寫得專心卻潦草，走進屋子裏搬出幾本書，說道：“柳公顏公的字都有，你可以看看。”

他問程淨練過幾種字，幾歲開始練的，聊了一會兒便不說話了，笑眯眯地走過來，在男生的後腦勺上摸了摸。天氣熱，沒有風，程淨的鼻尖上沁出了一點汗，老人替他擦掉了。

程淨擡頭看他。

“小朋友這麽乖，怎麽這麽不開心呢。”老人永遠都是笑眯眯的模樣，問了程淨的八字，說道：“命好，運卻不好，不該一直待在不屬于你的地方呀。”

“什麽？”程淨沒明白。

老人将旁邊的椅子搬過來，饒有興趣地分析起了程淨的八字。他的腔調慢悠悠的：“食神主智，你善思考分析；八字偏財為喜神，運道極好，但癸水傷官，乙末年會有大災；目前犯戊土忌神，流年帶煞。此二者或可因貴人而逢兇化吉……”

程淨沒有算過命，但他見過一些長輩格外推崇大師的話，逢年過節都要算一算。他聽不懂老人說的這些，卻被後面的話震驚到了。

老人道：“寅戍亥水沖巳火，姻緣艱難，血親緣淺，命中該是無子的。”

他在這裏住了幾天，老人沒有問他的來歷，甚至連名字都沒有問，這會兒卻說他命中無子，親情淡薄，成年之際喪母喪父。富貴命，卻運道不好，但有貴人。

“離家太久，破了根脈，今後還要颠沛流離。”老人拉着他的手，在手背上輕柔地拍着，“希望這個貴人可以讓你轉危為安。”

“我……”程淨不知道該說什麽，而老人已經慢悠悠地拖着椅子重新去屋檐底下紮燈籠了。

院子裏陽光盛烈，只樹和屋檐底下一片暗影。程淨坐在樹下，沒來由覺得心安了許多。他一向是個能靜得下來的人，無論結果如何都在意料之中。他這樣的人，或者說他們這種出身的人，從來都不在意輿論如何。讓他不安的，是程宇民現在情況怎樣，宋楊又是否可以做到全身而退，甚至他讨厭的那個女人……能不能安全回家。

晚上江川沒打招呼就拖着南西池過來了，還帶了一堆食材。本來江川做了四人份，但老人等他們在廚房裏一陣雞飛狗跳地忙完了，又慢悠悠地做起了白菜老豆腐。江川倚着門框哭笑不得：“來和咱一起吃飯吧爺爺，看您總是吃得這麽素，就怕我們家程淨也跟着學，以後越養越瘦。”

老人找醬油，笑眯眯的：“不會呀，程淨是好孩子，你們自己高興去。”

江川把醬油遞過去：“真不來？酒喝麽，橋口酒莊的喲。”

老人慢悠悠的：“酒給我留一碗。”

橋口酒莊的酒是當地的老酒坊，釀造本地特色米酒。米酒的酒精度數低，不到20度，經常被大人拿來戲弄小孩子。江川也不想喝醉，就去買了兩瓶。他留了一瓶給老人，然後就跟程淨和南西池在院子裏吃飯。

程淨整天待在老人的院子裏不出門，江川有點發愁，悶壞了怎麽辦。他把沒什麽關系的南西池帶過來，如果程淨不排斥，下一步打算就是帶程淨回家。

程淨的确沒什麽反應，吃完了捧着碗啜飲米酒，說道：“過兩天分數就出來了，江川你打算報考哪裏的學校？”

江川想過這個問題，但當時是建立在能夠申請交換生的基礎之上。現在程淨被限制出鏡，他就沒了想法，覺得還是待在西塘口更好。此刻便沒出息地說了一句：“沒想好呢。”

米酒有一股甜膩的味道，程淨喝得不習慣，嗅了嗅鼻子說道：“在江星沒動手術之前，你應該不怎麽樂意去太遠的地方。以你之前的成績來講，只要不發揮失常，保守估計能有670分。你想攢錢，打工不算，能在大學裏就接項目的話，可以選擇的專業還是有那麽幾個的。綜合算下來，可以去的是J大、N大、Z大……”

“喂！”江川皺眉，“先不考慮這些成不，你就不能只吃喝玩樂別想事情嗎？”

過了會兒他又道：“那你預估的分數是多少，想考哪個學校？”

江川記得程淨提到過，除了高校的自主招生，程淨原本還可以得到保送去B大的名額。但是因為程淨的計劃是出國，所以直接放棄了這個名額，自主招生也沒去。

程淨的留學之行原本會很順利的，所以他也沒有準備任何後路。此刻說道：“機讀卡不出問題，我可以考到732分。”

南西池一口酒噴出來：“……我當年考的是300多。”

江川瞪眼：“寶貝兒，總分只有750啊。”

去年本省的理科狀元，總分是705，不過從試卷難易程度來說不具有可比性，只能參考。江川想了想，說道：“好像這個分數對你來說也不算難事。”

他看着程淨：“我記得你爸是B大法律系畢業的，你也打算去B大？”

他沒來由地緊張了起來。他做了這麽多，就是想要跟程淨在一起，但程淨要是真的去了那麽遠的地方……好像也沒錯，但……太不爽了。

“你希望我去B大？”程淨把米酒喝完了，捧着碗看江川。明明沒什麽表情，江川卻看出了他臉上的促狹。

江川咬牙：“你就随便玩我吧。”

南西池把剩下的米酒都倒進了自己的碗裏：“學霸們慢慢玩，學渣我還是一醉方休的好。”

查分數的那天，程淨終于走出了院子。是星期六，靳敏和江星都在家，乍然見到程淨都有些反應不及。江星直接撲過去：“程淨哥哥！”

電腦在江川的房間裏，江川拿着兩張準考證上樓，程淨和靳敏江星在樓下客廳。江星不管江川的成績，膩在程淨身邊一個勁兒地說話。靳敏心裏緊張，有些坐立不安，程淨安慰她：“江川應該能考到670的，阿姨您放心。”

江川噔噔噔下樓，一臉的不敢置信：“程淨你真的考了732！”

程淨點頭，淡淡的：“你呢？”

“我689。”江川看着靳敏，“媽，我比去年的本一線多120多分！”

程淨說他能考670的時候，江川沒什麽感覺，只知道自己發揮不算差。這會兒成績出來了，反而覺得不太真實。靳敏也格外意外，站起來接過準考證往樓上走，說道：“你別是查錯了吧。”

江川笑着跟上。

過了會兒，樓上傳來靳敏打電話的聲音：“蔣莉，川子考上了！考了689，比一本線高120多分！”

江川喊：“媽那是去年的一本線，今年的還沒出來呢！”

程淨和江星在客廳裏笑。江星伸手抱住程淨，在男生的耳邊說道：“程淨哥哥恭喜你，否極泰來，你一定會沒事的。”

程淨笑着摸了摸她的頭發：“待會兒也要祝賀你哥哥啊。”

江川的發揮比他預估的還要好，程淨不知道別人的情況怎樣，但這個分數是可以進年級前三的。

返校領高校材料的那天，程淨也跟着江川一起去了。程宇民的事，他們這個年齡的人關注的并不多，再者江川也說有一些同學一直很關心他，因此程淨打算和幾個熟人碰完面就走。

王易早就得了通知，在學校大門口等着，老遠見到程淨和江川，卻沒像往常那樣又喊又叫，而是鬼鬼祟祟地沖過來，說道：“你倆成績怎麽回事，為什麽第一會是江川啊？”

“我第一？”江川莫名其妙，“怎麽可能啊，我的分數比程淨的低四十多呢。”

西塘口一中再怎麽平平無奇，江川也沒覺得自己能考第一。然而王易說道：“校門口的光榮榜上挂着呢，第一就是你啊江川，市狀元，沒程淨的名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