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044挑釁
044挑釁
但艱難一直都在。
對于開學早的高三學生來說,元宵節并不放假。但今年元宵節是周末,江川記得謝嘉雨的那幅畫,想陪程淨去西塘口的花燈會上看看。
花燈會通常是八點開始,除了觀景還有節目。白天會有彩排,但一般沒有人過去圍觀。今年倒是有不少騷動,據說來了什麽電視臺的節目組,還有好多明星。
家在景區的學生拍了照片上傳到Q群裏,引發了好一通議論,閑得無聊的人已經過去圍觀了。
當時是上午,江川複習完單詞正在做試卷。手機上的消息總是響個不停,他嫌煩,程淨就拿起來準備靜音。一張照片在聊天框裏放大,程淨定眼看了看,面色瞬間就變了。
他并不冷淡,大多時候只是沒什麽表情,偶爾幾次生氣也是很快就調整過來了情緒。江川還沒見過程淨露出這麽陰冷恐怖的表情,見他起身往外走,連忙拉住。
“你去哪兒?”
程淨回過神,眼睛裏的那種陰冷卻沒有褪去,說道:“我要處理一點事情。”
仿佛是迫不及待,轉身就往外走。江川一臉莫名其妙,拿起手機看了一下,群裏都是在讨論這次來西塘口的明星,別的什麽都沒有——他下意識以為是自己偷偷翹晚自習去送貨的事情曝光了,但顯然不是。
江川追上程淨,皺眉:“他們說的那幾個明星有什麽問題嗎?”
程淨的眼眶因為生氣泛着紅,面無表情的樣子仿佛要跟誰同歸于盡。江川心裏跳得厲害,顧不得這是人來人往的街上,手掌貼着男生的臉頰問:“程淨,告訴我。”
程淨拿出自己的手機,打開群翻出消息裏的照片,說道:“她是程桐的媽媽。”
随後口氣裏滿是抑制不住的憤怒:“她害得我媽媽自殺,她怎麽還有臉來西塘口?!”
江川震住。
他對程淨的家庭并不了解,只隐約知道程桐的媽媽是明星,但具體是誰,公衆名氣到哪個地步并不清楚。程淨照顧過程桐,對程桐一直很好,但向來懶得多提一句那個女人,江川也就沒問過。
Advertisement
這個女人……江川是知道的,雖然沒到人盡皆知的地步,但路人緣挺不錯。一瞬間他有些沒反應過來,而程淨完全不想有半秒的耽誤,冷着一張臉就往景區走。
江川跟上程淨,不忘給南西池打電話說明情況,末了道:“你帶幾個人過來。”
程淨聽見了,沒有任何反應。
西塘口景區對外宣傳的形象是千年文化古鎮,但國內的古鎮多得去了,論資排輩也輪不到它。然而西塘口能夠被政府扶持,不僅是因為政策,也因為的确有那麽點文化底蘊。古代名人不談,當代名人也有那麽幾個,程淨的媽媽謝嘉雨便名列其中。
西塘口最初規劃景區的時候,謝嘉雨是組委會特邀的文化顧問之一。她不僅重新撰寫了景區內的所有景點介紹,還另外作畫,以方便今後做成3D觀景模式。此外特意修建的古鎮牌樓,上面的坊眼也是她親筆寫的。
這件事耗費了好些年的精力,而且并不能給謝嘉雨帶來多少名和利。她當初跟程淨提及的時候,也只說想為家鄉人做一點事情。謝嘉雨在自殺前完成的那幅畫,程淨完全明白其中的含義。也正因為明白,所以他無法原諒自己,現在更加不能看到那個女人堂而皇之地出現在西塘口!
那時還是上午,景區裏有些熱鬧,除了正在為了晚上的花燈節準備的當地工作人員,其他都是過來圍觀明星的無聊群衆。有很多學生,看到程淨和江川的時候紛紛打招呼。程淨卻沒像從前那樣回應,面無表情的臉上有一種藏不住的陰冷和惱怒。
他很快就找到了被群衆圍着的節目組,繞過保安,面無表情地走到那個女人面前,一把扯掉對方身上的無線耳麥,目光冷冷的:“你真有膽子。”
他扯耳麥的動作太突然,女人吓了一跳,旁邊另一個女明星先反應過來,然而程淨一個冰冷的眼神掃過去,對方直接吓得噤聲。
工作人員過來阻攔,程淨只盯着女人,說道:“要我告訴他們,我是誰嗎?”
女人深吸一口氣,笑着對工作人員說道:“他是親戚家的孩子。”随即要将程淨拉到一邊。
程淨冷笑看着她:“親戚家的孩子,嗯?”
他是闖入者,應該被節目組趕出去的,但此刻心虛的明顯是女人。她将程淨拉到一邊,助理在旁邊隔開衆人視線。程淨看着女人微微側着頭,以一種和善且無辜的表情說道:“程淨,這是節目組的安排,我也沒有辦法。”
“你沒有辦法?”程淨瞳孔驟縮,“你以為我沒當過明星就什麽都不懂嗎,節目組不會提前跟你溝通流程嗎?你早半個月把程桐扔到這兒來,敢說不是在試探我的反應?”
女人有過一段秘密撫養程桐的時間,後來又出去拍戲走通告。她插足別人的婚姻,曝光了會影響形象,那段時間程桐由程宇民請的人照顧。小孩子很折磨人,無意一次跟程淨見面了,倒是表現得特別好。程宇民也看出來程淨對小孩挺有耐心的,就讓程淨照顧了一段時間。
程淨知道程桐的真正身份之後,怒火中燒,把程桐丢回去了,并且拒絕見面。但小孩子什麽都不懂,整天吵着要哥哥。後來謝嘉雨自殺,女人就帶着程桐住進了家裏。
那時女人以全職太太的姿态出現,程淨非常生氣,因為對謝嘉雨的自責引發的抑郁症越來越嚴重。但抑郁症掩蓋不了他對女人的恨,最後不管不顧地來了西塘口,連行李都沒收拾多少。
程桐天天打電話,問哥哥什麽時候回來。程淨花了一番力氣才沒有把仇恨轉移到小孩的身上,只是依然不太願意和小孩見面。
去年能夠頻繁回N市,除了就診,回家大多和江川有關。但女人明顯以為他已經接受了事實,甚至敢拿程桐來試探。程淨越想越覺得生氣,說道:“當初把程桐丢給我爸,自己跑國外受苦拍戲,讓我爸覺得對不起你。後來又拿程桐不能沒有媽媽當借口,住進了我家。現在呢,又敢用程桐來試探我的底線。接下來你打算怎麽做?公開舉辦你們的婚禮,讓我和程桐給你獻捧花嗎?”
程淨面無表情,語氣已經沒有了先前的激烈,然而氣勢越發咄咄逼人。
他全然不顧旁人看過來的神情,然而女人卻要小心翼翼地維持着笑臉和禮儀,說道:“程淨你想多了,桐桐只是想去找你,我……我這邊是節目組的安排。”
程淨看着她虛假的笑容,說道:“我想多了?好,你現在退出這個節目,立刻、馬上收拾東西滾回去。”
“程淨!”女人忍無可忍,“這是節目組的安排,已經簽了合約的,你非要這麽無理取鬧嗎?”
“無理取鬧?”程淨眯眼,笑容冷酷,“對啊,我就是在無理取鬧。對得起我媽媽的,我會報答。對不起我媽媽的,我也絕對不會讓她活得安生!”
他扭頭往工作人員那邊走,女人跟上他:“程淨!你為什麽非要把一切都歸咎到我的身上?你媽媽自殺是她自己的問題,跟我沒有任何關系!”
程淨将手中的無線耳麥舉了起來:“再大聲一點,讓所有人聽聽。”
女人閉嘴,卻已是睚眦欲裂,憤怒地盯着程淨。
程淨看着她:“他們的婚姻出現問題,是他們兩個人的事。他們要怎麽解決,也是他們兩個人的事。現在你告訴我,程桐幾歲了?你在明知道我爸結婚有妻子的情況下,還要生下一個小孩,沒有任何目的嗎?
“你以前在演藝圈是什麽樣的地位,現在又拿到了什麽資源,你心裏不清楚嗎?我媽媽是西塘口人,我現在住在西塘口,這些你不清楚嗎?你明明什麽都知道,還要裝出一副無辜被冤枉的模樣,你不覺得自己很惡心嗎?”
女人道:“我只是過來錄個節目,待兩天就走,你難道還要我以後刻意避開一個城市嗎?N市還有你媽媽的工作室,香港還有你媽媽的公司,難道以後這些地方我都不能去了嗎?”
“你少沖着我狡辯。”程淨不為所動,“進西塘口的時候,你看到那個牌樓了嗎,上面的題字是我媽媽寫的。這個景區裏的每一個地方,我媽媽都是實地考察過的。你來這裏,敢說是跟她忏悔的嗎?你穿得漂漂亮亮的,在鏡頭前光鮮亮麗,分明是挑釁!”
“程淨!”這番話格外不堪,女人惱羞成怒,胸膛起伏不定,卻是啞口無言。
程淨鄙夷地看了她一眼,轉身面無表情走到工作人員的面前,說道:“負責人是哪一位?”
負責人還在跟景區領導喝酒,導演站出來說明了一下情況,還要再說什麽,程淨直接打斷:“現在你們只有兩個選擇,讓她停止在這裏的錄制,或者你們節目組換個地方,不要出現在西塘口!”
女人的背景,節目組的人多多少少都知道。剛才見女人被程淨的氣勢壓住,而且明顯不想鬧開的樣子,大家大約也猜測到了程淨的身份。
“那個……”導演遲疑了一下,“拍攝行程是早就定下來的,現在不管是換人還是換地方都來不及,這位同學如果有什麽問題,可以先去跟我們領導交涉一下……”
“跟你們領導交涉?”程淨再次不客氣地打斷,“我去找領導,你們在這兒繼續錄制?”
導演:“……”
氣溫十度的早春天氣裏,導演冷汗直冒,內心嘀咕個不停。這到底是誰家的公子,蠻橫也就算了,還一點都不帶被忽悠的。
程淨太了解領導是怎麽樣踢皮球和打官腔的了。節目組的拍攝是跟西塘口的政府部門合作的,他現在要是去找什麽領導,指不定能扯出一大群人,跟踢足球似的耗着,他還盡摸不着球。
因此,他指着尴尬惱羞而又要盡量維持着微笑的女人,對導演說道:“想在這兒錄制,讓她立馬下車!”
程淨寸步不讓,導演只好打電話找領導,然後把手機交給程淨,程淨說了兩句直接不耐煩挂斷。不管是西塘口的領導,還是節目組的領導,還輪不到他來賠小心。
導演也沒辦法了,反正不确定是誰家的公子,只能先得罪了。正要讓旁邊的保安上來把程淨強制帶走,不遠處忽然傳來嘩啦一聲,打光板被扔到了導演的面前。
七八個二十歲左右的地痞流氓沖過來,搶了四五個攝像機往旁邊一站,當中的江川吊着眼角,眼皮上的傷疤猙獰地拉長,口氣惡劣地說道:“打擾了別人店裏營業,還要對着學生動手,你們節目組很牛逼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