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027深夜
027深夜
胸膛裏一顆無主的火熱,瞬間像煙花一樣炸開。江川的一條腿支着踏板,另一條腿跪在副駕座位的邊沿,将程淨整個人摟在懷裏。
“程淨,對不起。”
程淨也伸手圈住他的腰,半晌沒有說話。江川低頭看過去,才發現程淨的眼眶竟然濕漉漉的,在憋着眼淚呢。
他忽然有些動情,忍不住吻了吻程淨的眼睑,溫熱遇冰涼,火山和冷泉。江川心裏有很多話,這一刻卻不知道從哪一句開始。倒是程淨忍住了眼淚,說道:“你身上挺臭的。”
江川笑着從車上滾下去,臉頰上的酒窩都快裂了。笑完了他重新蹬上去,不再碰程淨了,說道:“對不住,想着今天來的是N市,要去找你,一天都在物流園混着呢,這天兒不出汗肯定是有毛病。你要嫌棄,就給我噴點香水兒啊。”
他伸手去翻程淨的背包,卻被程淨一把抱住腰。兩個人的胸膛靠得很近,程淨在江川的嘴唇上輕輕地啜了一下。江川扶住他的後腦勺,深深地吻了回去。
四下裏無人,微熏的夜風拂過,兩個人吻得纏綿。半晌松開,都微喘着,程淨的耳朵變得通紅,目光明亮地看着江川。江川覺得喉嚨和下腹處一陣發緊,從車上跳了下來。
耳畔傳來清晰的蟲鳴,他說道:“還要不要吃東西了,那邊有個小飯店。”
程淨拎着馄饨和背包下車,江川把車內燈關了,開啓示寬燈,然後鎖門,領着程淨往小飯店走去。
小飯店的老板半夜起來撒尿,江川正巧路過問做不做宵夜。老板說沒多少食材了,江川就自己去廚房看了一眼,先給程淨弄了點馄饨。這會兒他拉着程淨一塊兒過來,老板打着哈欠已經将一些冷凍的肉類拿出來解凍了。
江川正要去冷櫃裏拿啤酒,程淨叫了一聲他的名字,江川只好乖乖換成了兩盒椰子汁。付完賬,江川也不要老板守着了,自己去廚房一陣搗鼓,以最快的速度弄了兩個炒菜一個湯,并着蛋炒飯一起端上桌。
程淨已經吃完了馄饨,說道:“我已經差不多了。”
江川拖着凳子就在他的旁邊坐下,說道:“再吃點兒。”
程淨:“我不想吃。”
江川伸手在程淨的臉頰上捏了一下,“你這幾天在家絕食了嗎,瘦了這麽多,手感都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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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着點哄人的口氣:“吃幾口,你不吃我就硬給你塞下去了啊。”
程淨:“養豬呢。”
江川盛了半碗湯放到程淨的面前,擡頭看了一眼老板消失的地方,在程淨的耳邊悄聲吐着氣:“養媳婦兒呢。”
程淨還是不想吃。他原本吃得就不多,今天又氣不順,先是坐了一路的車從N市到Z城,接着又在重卡裏待到現在,整個人的精神很是萎靡。但就是因為他看起來很疲憊,江川才死皮賴臉地要求他多吃點,哪怕現在已經是不宜進食的半夜。
江川端起碗就要親自喂,程淨無奈妥協,拿起勺子開始喝湯。農家菜大多重油,但江川做得很清淡。原先程淨只是本能拒絕,喝了兩口湯,胃口倒是打開了,接着便吃了點炒菜,還解決了一小碗蛋炒飯。
他吃飯一向話少,這會兒難得主動問:“你特意學過做飯嗎,不像是家常菜的手藝。”
江川是真的餓壞了,唆菜唆得飛快,點頭道:“嗯,跟池子他爸學的,很早的事了。”
程淨吃完了,起身四處找水。江川指着冷櫃說道:“你就拿裏面的吧,我給的錢夠。”
程淨拿了一瓶礦泉水,從背包裏翻出藥盒。江川看着他吃完藥,接着伸手,将藥盒奪了過來。
程淨看他。
江川把拳頭大小的藥盒拿在手裏轉了一圈,似是思考了很久,打開,從第一層第一格開始詢問。
“這是什麽藥?”
“感冒藥。”
“這個呢?”
“也是感冒藥。”
“這個呢?”
“複合維生素。”
“這個呢?”
“褪黑素。”
“幹嘛用的?”
“幫助睡眠。”
“幫助到你了嗎?”
“偶爾有點作用,沒有安眠藥的效果好。”
“你失眠那麽嚴重,為什麽不吃安眠藥?”
“醫生不建議。”
程淨有些不安,他看着江川,想要拿回藥盒。江川全然不知他在想什麽,一邊解決着最後一點蛋炒飯,一邊繼續問下去。止疼藥、健胃消食片……程淨随身攜帶的藥物種類很多,大多也很常見。
江川指向剩下的一大格,問道:“這個是什麽?”
“氫溴酸西酞普蘭片。”
“幹嘛用的?”
“……抗抑郁。”
程淨抿唇看着江川。關于他的抑郁症,程宇民一向緘口,連女人都沒有明确告之。身份敏感的公衆人物大多沒有把自己或親友患病的事情公開的習慣,更何況是精神類的疾病。在程淨來西塘口之前,也只是走得近的馮钰知道一點情況。
他以為江川會震驚或者不解,然而江川只是輕輕合上藥盒,攥在了手裏。
江川吃完了,将桌上的盤子碗碟送進廚房,抽了幾張紙巾把桌子擦了,然後重新坐下來,胳膊肘撐着桌面,将藥盒放回程淨的面前,覆在上面的手卻沒有拿開。
他看着沉默的男生,說道:“為什麽要一直瞞着我?”
抑郁症盛名在外,患者也好像越來越多,了解它的人卻少之又少。程淨的內心極度不安,無法猜測此刻的江川在想什麽。只是他在這樣的情況下,永遠可以保持面上的冷靜,冷靜到讓人覺得他是多麽冷漠無情。已經經歷過這一點的江川沒有再被騙到,而是湊近了,輕撫着男生顯得比往日瘦削的臉頰,說道:“程淨,我之前一直沒有想明白,你為什麽會擔心我患上社恐。”
對外界的恐懼和焦慮,如果處理得不好,極有可能導致抑郁。起初程淨會那麽在意出獄的江川的心理狀況,不是他太閑,而是不想多一個像他自己這樣的患者。
程淨沒有想到缺心眼兒的江川會重提初遇時的事,反應過來之後問:“你是怎麽知道的?”
“我長了一張嘴不光是用來吃飯的,想不明白的事當然會找人問。”江川說道,“你要是絕症也不可能,誰家家長那麽冷漠把絕症病人一個人扔西塘口這種窮地方啊,至少給你請個保姆不是?我心裏多少有底,就想聽你自個兒告訴我。”
江川吃飽喝足,吊兒郎當的流氓相就藏不住了。他也不管會不會突然有飯店老板家的人出現,突然伸手拖着程淨坐着的凳子,哐當一下拖到自己跟前。
他岔着腿,将程淨摟進懷裏,摩挲着男生的臉頰說道:“程淨,這幾天我一直在想你是不是真的喜歡我。我想不出來你會喜歡我的理由——真的,我以前覺得自己長得特帥,跟誰談戀愛都特別浪費顏值的那種不要臉。可是,我第一眼見到你就覺得你長得特好看,這輩子再也不會有第二個人像你這麽好看的那種好看。你別笑,我說的又不是繞口令,詞彙量貧乏了點兒而已。行行行,你笑吧,看你笑一次也不容易。
“我想不明白你是不是喜歡我,但我知道,我喜歡你。程淨,我特別喜歡你。好幾次,我都想抱你,你不知道有次我沒忍住還偷親你了。池子告訴我,你跟你那個朋友都是彎的時候,我他媽快瘋了,覺得再憋下去遲早輪不到我。那天我是第一次去酒吧,看到你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麽,雖然你跟你那個朋友看上去要接吻了,我卻覺得你其實一直在等我。程淨,你那天是在等我嗎?你只要告訴我,你那個時候在等我,我就不會再去想你為什麽喜歡我,我會好好喜歡你。”
江川一直看着程淨的眼睛,近在咫尺的墨色眼瞳,每一絲漣漪都看得徹底。
程淨道:“如果我說是,但騙了你呢?”
江川道:“你說的,拆穿不了就是真話。”
程淨挺直了腰,擡頭在江川眼皮上的傷疤上吻了吻,然後回視着江川的眼睛,說道:“我在等你,江川。那天和馮钰一起離開西塘口,我在車上看到了你,那個時候起,我就在等你。”
想不明白的事,江川會換個方式繼續想,糾結不了多久。沒告白的時候,想在程淨的心裏争一個特殊待遇。告白之後,想知道程淨喜歡自己的理由。這些沒有結果的事,江川糾結一陣之後就不會再翻出來繼續糾結。喜歡一個人,并不是因為他喜歡你。江川願意在心裏給程淨一個特殊待遇,也願意替自己找無數個喜歡程淨的理由。
程淨的吻像蜻蜓點水,在皮膚上留下一點微癢,滲進了心裏。江川吻了吻男生的額頭,說道:“好,程淨,我不會再懷疑你,永遠都不會。我喜歡你,是我甘願的,無論今後你對我做什麽都不會改變。”
兩個人回到西塘口,已經是淩晨四點多,天光最暗的時刻。江川一路咬牙提着程淨的拉杆箱,小心翼翼地開了門,轉身拉程淨進來。
靳敏和江星的卧室門有點漏光,江川不敢開客廳的燈,摸着開了樓梯口的燈,在程淨的耳邊輕聲問:“你要洗澡嗎,還是明天早上再洗?”
“現在洗。”
“你先去洗,我幫你找衣服,速戰速決啊。”
程淨進了洗漱間,江川把拉杆箱提到樓梯口,打開看到半箱子的書,快哭了,特麽剛才手都要提斷了。他翻出內褲給程淨送過去,隔着一扇磨砂鋁門,程淨露出半顆腦袋,說道:“我以為你說的衣服是睡衣。”
江川用口型說道:“寶貝兒別怕,待會兒我閉上眼睛。”
程淨穿着內褲走出來的時候,江川不僅沒有閉上眼睛,還就着浴室暧昧的暖黃燈光将程淨的身材好一通打量。程淨面無表情地把浴巾蓋到了他的頭上。
江川拿着吹風機,和程淨一起上樓。進了自己的房間,關上門,說話的聲音也稍微大了一點。
“你去洗澡吧。”程淨接過吹風機找插頭,插好了見江川還站在那裏,走過去說道:“要不要脫了給你看?”
流氓本尊忍不住笑了起來,說道:“程淨你真的太瘦了,我要做個養豬計劃才行。”
程淨:“養豬大戶你到底要不要去洗澡?”
江川洗得更快,搓了一遍肥皂就出來了。他的頭發一直很短,用幹毛巾擦幾下就已經半幹。他回到卧室,程淨剛剛吹幹頭發,見狀也要給江川吹。沒吹幾下,江川忍不住逃了:“好了好了,再吹下去我耳朵要烤焦了。”
他翻出自己的睡衣扔給程淨,說道:“你先将就一下。”
剛才去洗澡的時候,江川沒有繼續耍流氓,內褲外面還套了一條短褲,這會兒翻出一件工字T恤穿上,催促程淨趕緊睡覺。
程淨的背包就放在臺式電腦旁邊,江川翻出藥盒和之前沒喝完的礦泉水,說道:“程淨你上半夜剛睡過,這會兒應該睡不着,先吃點褪黑素,繼續好好睡。我去沙發上躺會兒。”
程淨勾着嘴角:“我們一起睡過的。”
“那不一樣。”江川看着程淨吞咽下褪黑素,然後躺下了。他伸手關了燈,在黑夜裏輕輕薅了薅男生的頭發,說道:“晚安。”
他起身,關上門離開卧室。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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