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018擁抱
018擁抱
程淨住的房子裏沒太多東西,尤其客廳,只有桌椅、衣帽架這些簡單的家具,倒是很幹淨,應該是定期有人過來打掃。牆上貼着嶄新的壁紙,一幅挂畫,顯然只是簡單的裝飾,沒有長住的打算。
江川過來的次數不多,這還是第一次認真打量。他的目光轉了一圈,重新落回程淨的身上。
程淨不知道他沒吃飯就過來了,沒有招呼一起吃,一直低着頭,仿佛數着米粒似的。江川挑了一下眉,問道:“不好吃嗎?”
“不是。不太舒服,沒胃口。”
江川想也沒想就伸手去摸他的額頭。程淨愣了一下,說道:“沒有發燒,頭疼。”
程淨又勉強吃了幾口,實在撐不下去了,只能選擇喝湯。他沒什麽表情,眼睑微垂說道:“不好意思,如果你有什麽想說的,下次再聊好嗎?”
程淨看了眼手表上的時間,翻出藥盒,轉身要去拿礦泉水。江川站起來拉住他,說道:“別喝冷的,有熱水壺麽,燒點。”
程淨不做飯,也就沒有所謂的廚房,熱水壺在樓上的書房裏。江川去拿下來,倒了兩瓶礦泉水進去,燒水的時候四處看了看,問道:“你這沒保溫瓶什麽的?”
程淨的一只胳膊在桌上擺直了,弓着腰将腦袋側放在胳膊上,漆黑的眼睛一直注視着江川。他說道:“用不着,就沒買。”
江川無奈地瞥了這少爺一眼,拿起那個星巴克的杯子灌滿熱水,然後又翻出兩個紙杯,将剩下的熱水倒進其中一個裏面。兩個紙杯拿在手裏互相交換着熱水降溫,差不多了之後遞到了程淨的面前。
程淨慢慢直起背,就着溫水将藥片吞了下去。
江川抱臂坐下,心裏面覺得程淨可憐又有點自作自受,說道:“要期末了你更忙了吧,操那麽多心幹什麽呢,榮譽又不是你的,你以為誰會對你感恩戴德嗎。”
程淨繼續将溫水喝完。
今天頭疼得沒以前厲害,沒到需要人照顧的地步,但他沒有阻止江川,此刻更加不想反駁江川。兩個人都守着秘密不願坦誠,那就不要争鋒相對,不然只會跟昨天一樣兩敗俱傷。溫熱的水入腹,每個毛孔都在舒服地呼吸,程淨看向江川,輕聲說了句謝謝。
江川無奈,将桌上幾乎沒怎麽動的飯菜收拾幹淨了,說了句“不舒服給我打電話”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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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時候靳敏和江星正打算吃晚飯,江星向靳敏控訴江川的暴行,江川笑着把小怪獸丢過去,說道:“逗你玩呢。”
江星氣呼呼地瞪眼,将小怪獸攥在手裏。
早上程淨解釋江川生氣提前走的話,靳敏也聽見了,此刻卻沒有再翻出來質問江川。兩個人孩子已經主動和好了,她覺得再翻賬只會惹得江川不高興。
吃完洗澡,江川回自己卧室,見時間還早,直接就坐到了電腦前開機,反應過來之後又默默關了,翻出試卷做了起來。
做完試卷已經十點多,江川又拿了一張空白的,這會兒卻有點心神不寧,總是想着程淨剛才那副乖巧又可憐巴巴的樣子。他啪地扔下筆,那少爺得不舒服了才會那麽乖是吧。
江川下樓,燒了壺熱水裝進保溫瓶裏,跟靳敏說了一聲就拎着往程淨家走。到了程淨家,江川敲了半天門沒人應,電話打得通但是沒人接。他滿腦袋問號,不知道程淨是睡着了還是頭疼暈過去了。
江川想了想,将保溫瓶在路邊放好,然後繞到屋後。屋後就是河流,沿河很窄的一段用碎磚水泥澆固,爬滿了水花生和潮濕的苔藓。江川小心翼翼地摸到窗戶底下,掏出鑰匙串,抽開上面挂着的薄刀刃,沿着窗戶縫隙慢慢刮着,老半天咔噠一聲,窗戶開了,江川翻身進去。
他開了客廳的燈,然後開門把保溫瓶拿進來,喊了聲程淨。沒人應,只好咚咚咚上樓,卧室和書房裏都沒有人,江川大腦裏一片空白。
他忽然就想到了白客網吧。
江川覺得心裏憋着一口氣。這會兒他的意識裏依舊覺得會在網吧包夜的都是為了玩游戲不要命的,可是程淨明顯不是這種人啊。
十幾分鐘之後他到了網吧,在一樓掃視了一圈,沒有看到程淨,倒是看到了幾個熟人。簡單打了一下招呼,江川正準備上二樓,想了想轉身到前臺,問道:“程淨今晚有過來包夜嗎?”
“程淨?”
“昨天過來找我的那個,他今天來了嗎?”
江川是熟人,程淨也是熟人,但前臺此刻才一臉的恍然大悟,“原來他的真名是程淨啊。”
江川皺眉,“什麽意思?”
前臺把上機信息給江川看,說道:“他一直登記的身份信息叫馮钰。”
江川:“……”
江川上個月才成年,以前來網吧都是先等別人上機完自己再去換座位。這會兒他是記不起來自己是怎麽作弊的了,一臉震驚地說道:“明目張膽地用□□過來上網,你們也不怕被警察找嗎?!”
“噓。”前臺連忙讓江川小聲,“這是老板交代過的啊。”
程淨住的地方沒有網絡,他也沒帶電腦,需要上網的時候就到網吧,七班學生成績的曲線圖也是他在網吧完成的。總之,身為一個未成年人,他有需要待在網吧的正當理由,又能有關系讓老板同意,本身的超強自律和優秀能夠讓人信服,所以用假身份上機的事就這麽順理成章了。
前臺說道:“他也玩游戲啦,不過大多數時候都是睡覺。”
他将包廂名稱告訴江川,又補充道:“程淨基本就待在這個包廂裏,如果提前被別人占了再換,實在沒包廂就在一樓。”
江川找到了包廂,敲了幾下沒人應,只好咬着牙下樓找前臺拿鑰匙。江川幹過什麽,這一帶沒幾個人不知道,前臺一臉警惕。江川忍着脾氣說道:“程淨不舒服,剛才打電話找我,這會兒電話就打不通了,我怕出事才過來的。”
前臺将信将疑,親自過去開門。
包廂裏有隐約的鋼琴聲,很輕柔。程淨縮在軟皮長椅上,身上只蓋着一件外套,閉眼皺着眉,很不舒服地睡着。
江川瞬間覺得心裏一緊,不知道是生氣還是難過,只想把程淨抱在懷裏。他将門掩上,和前臺在門外輕聲說道:“空調能打高一點嗎?”
“這個是統一調控的,太熱的話別的顧客會投訴的。”
“打高一點吧,半夜溫度會降。”
江川耐着性子求了半天,前臺終于同意打高一度。一度對于江川來說根本沒什麽區別,于是又找前臺把值班室的空調被拿了過來。
他聞了聞空調被,覺得沒什麽異味,這才推門重新進了包廂,蓋在了程淨身上。
男生的腦袋偏向一側,睡得很不安。江川掖好被角,維持着俯身的動作,忽然輕輕地吻了吻程淨的臉頰。
男生的臉頰冰涼而柔軟,帶着很淡的香氣。江川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眼角,默默在對面坐下,目光卻始終沒有離開程淨。
在江川獲得的信息裏,謝嘉雨只有程淨一個孩子,可是今天程淨卻說他有一個弟弟。這個弟弟是誰生的,不言而喻。程淨為什麽一個人跑來西塘口,不言而喻。
江川感覺眼眶微微泛熱。昨天的自己真他媽犯賤啊,明明知道程淨不會在西塘口待太久,明明早打算了是自己陷進去的那就陷進去好了,争什麽特殊待遇呢。
江川給靳敏發了一條短信:程淨不舒服,我留下來陪他,明天早上看情況回去。
雙人長椅對于程淨來說太擁擠了,他縮在被子裏像一只可憐的繭。江川走過去,扶起程淨靠着自己的胸膛,讓他的兩條腿有了伸直的空間。
程淨迷迷糊糊地哼了一聲,似乎醒了,叫了一聲江川,主動伸出胳膊搭在江川的腰腹上。不知道是有意識還是沒意識的動作,擺弄好姿勢之後又睡着了。
江川沒什麽顧忌地吻了吻程淨的頭發。
兩個人擁抱着睡了一夜。清早程淨先醒來,習慣性地抱着被子揉,卻感覺自己像貼着一個火爐。老半天終于清醒了,擡頭看到江川耷拉着眼角看自己,明顯是沒睡夠被吵醒的。
江川揉臉,打着哈欠說道:“你昨天吓死我了,以為你頭疼疼暈過去了呢。”
程淨還有點沒反應過來,怔怔看着江川,說道:“沒……我就是失眠,想找個人多的地方。”
“你有病吧,誰失眠還往人多的地方鑽啊。”江川一臉的莫名其妙,“再說包廂裏就你一個人啊。”
他忽然就神經病發作,目光驚悚地打量着包廂,說道:“這裏不會還有別的東西吧,天惶惶地惶惶……”
程淨:“……”
程淨看着他,“網吧有聲音,可以打斷我腦子裏的東西。”
“你腦子裏有什麽東西。”江川完全不理解,也沒多想,揉了揉程淨的脖子,說道:“你壓了我一個晚上,有沒有哪兒不舒服,頭還疼嗎?”
程淨沒有動,任由江川在自己脖子上大力地揉着,神色已經恢複了正常,驀地一笑,離開長椅站了起來。
他動手收拾桌上的東西,說道:“你這周還要去駕校的吧,考試也是自己去考,是嗎?”
江川捏着自己的肩膀,“嗯,其實就是我自己考,只是提前了兩年而已。”
程淨沒有再在這個問題上糾結,說道:“那好,直到考試之前,你每天的任務還是兩張試卷。考完之後,我們再開始期末強化複習。”
江川看着程淨平靜的神色,腦子裏忽然冒出了馮钰這個名字。他輕輕拍了一下額頭,覺得莫名好笑,我的腦子裏好像也有了什麽奇怪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