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衡

第3章

那個晚上宋朗很熱情，許久沒有做過又喝醉了的宋朗完全沒有掩飾自己對性的渴望，一再地主動纏上許成舟，到後來許成舟幫他清洗幹淨他躺進床裏酣然入睡，許成舟卻去了客廳的陽臺，抽了半宿的煙。

清醒過後他們很默契地沒有再提那一晚的種種失态，在宋朗幾乎斷了片的記憶裏甚至不記得他到底說過做過什麽，腦子裏偶爾一晃而過的，只有許成舟沉默中浸染着情欲又或者是其它一些什麽情緒的緊緊盯着他的一雙眼睛。

那天之後許成舟不再整日整日地待在家裏，他早出晚歸，宋朗不知道他又在外面找打了什麽活，也沒興趣多問，但只要他在飯點回家，就總能吃上一口許成舟給他做的熱飯熱菜，偶爾晚上興致來了，一個暗示，許成舟便會主動來敲他的房門。宋朗漸漸習慣了這樣的生活，甚至覺得，一直這麽湊合下去似乎也不錯。

前提是，他真的能說服自己心平氣和地接受事業上的種種不順和打擊。

自從那天晚上他揮開那張送到他面前來的房卡逃回家之後，和經紀人之間的關系就降到了冰點，經紀人讓他第二天去公司解釋他也沒有去，再後來經紀人打來電話教訓他，脾氣其實從來就不怎麽好只是一直在壓抑本性的宋朗實在受不了對方那些刻薄尖酸的譏諷，大吵一架之後挂斷了電話，徹底得罪了他的經紀人。

他與公司的三年合約很快就要到期，以後要怎麽樣，宋朗确實很迷茫，有的時候他想着幹脆把這套房子賣了回老家種地他下半輩子也能不愁吃喝，然而也都只是想想而已。

年底的時候一個關系還不錯的圈內朋友透露給宋朗，某位跟他們公司走得很近的大導要開新作，有一個角色挺适合他，他要是有興趣可以去活動活動，即使宋朗現在不受經紀人待見，但人氣還是有的，未必沒有希望。

宋朗确實很心動，那個角色已經有好幾個當紅小生在競争，如今他的靠山倒了，經紀人那裏指望不上，只能靠自己，思來想去，他厚着臉皮去求了公司的一個副總，終于求得了一個和大導同桌吃飯的機會。

又一次參加這樣的飯局，宋朗表現得從容了很多，何況這次只是陪酒陪笑并不需要賣身，他的心理負擔也小了很多。

起初他的表現确實很不錯，大導也對他很滿意，已經口頭與他約定了試鏡的時間，酒過三巡，又有新的人進來，來的也是位大投資商，身邊還跟了個很亮眼的小男生，是與宋朗同公司力捧的新人。

宋朗的眸色沉了沉，忽然有種預感，恐怕今日他的希望又要落空了。

看着那依偎在大投資商身邊乖巧聽話逢人便笑的小男生，宋朗不由地想起了許成舟，以前的他在許成舟面前大概也是這樣，努力地扮演溫柔小意讨好他，就怕有什麽沒做好惹了金主不高興，唯一不同的是，許成舟不會把他帶去外人面前抛頭露臉，不會要求他去別的人面前賣乖讨巧，所以他跟了他三年，知道他們關系的人少之又少，也為他避免了很多的麻煩和難堪。

沒有人再把注意力放到宋朗身上，包間裏全是煙酒味的渾濁空氣讓他覺得很難受，起身去了外面的洗手間。

那小男生也跟了過來，宋朗洗手的時候他抱着胳膊站在他身後嘴角上揚，眼裏都是掩飾不住的得意：“沒想到你也有今天，我還以為你當真有多清高呢。”

宋朗沒有理他，他們之間确實有一些不對付，說白了就是小男生單方面對他的羨慕嫉妒恨罷了，他并不清高，只是從前運氣比人好一些而已，當然這些也沒有必要說給無謂的人聽。

宋朗走出洗手間，心有不甘的小男生追出來，在走廊上與他拉扯起來：“你別走啊，話還沒說完呢，急什麽。”

宋朗不耐煩地揮開他的手：“滾遠點。”

“你這人什麽态度啊……”

斜對面的包間門開了，走出來的人竟然是許成舟，他似乎也喝了酒，眼神有些迷蒙，聲音卻很清醒，喊了一聲“宋朗”，打斷了他們之間的争執。

宋朗大概沒想到會在這裏遇到許成舟，聽到他聲音的時候驚得往後退了一步，手上的力道大了一些推了小男生一把，對方狠狠瞪了他，又看了許成舟一眼，轉身跑回了包間去。

“你怎麽會在這裏？”宋朗看着衣裝筆挺的許成舟，恍惚間以為他的破産落魄都只是自己的一場錯覺。

“見幾個朋友。”許成舟看着宋朗，有些欲言又止。

宋朗沒有再給他多問的機會，點了點頭，也回了包間去。

包間裏依舊煙酒味缭繞，宋朗回到自己位子上坐下，對面的小男生正低着頭與那投資商說着什麽，一臉的泫然欲泣，時不時地看宋朗一眼，宋朗微微皺眉，身邊的副總問他：“你們剛才在外面起了沖突？”

“沒有。”

宋朗不欲多說，那投資商卻舉杯沖副總示意：“小宇他年紀小不懂事，要是有什麽做得不對的地方還請王總你多教教他，當然，也別讓人欺負了他。”

“哪裏哪裏，小宇他很聰明很有潛力，公司上下都看好他，會重點培養，這點劉總你盡管放心。”

姓王的副總客氣地與小男生的金主寒暄，宋朗在心裏冷笑，大概他今晚真的來錯了。

包間的門再次被人敲開，來的是許成舟，那位劉姓投資商見到許成舟似乎很驚訝，很快又臉上堆着笑站起了身：“許總好久不見，這是什麽風把你給吹來了？”

許成舟沖他點了點頭，解釋道：“宋朗是我朋友，我剛在外面看他好像喝醉了，來接他回去。”

宋朗也下意識地站了起來，許成舟沖他擡了一下下巴，宋朗猶豫之後走到了他身邊去，許成舟攬過他的肩膀，再次與其他人點了點頭，帶着他離開。

出門之前，那位劉姓投資商不甘心地高聲追問了一句：“許久沒見，不知許總最近在哪裏高就？”

許成舟冷漠地回頭瞥了他一眼，沒有搭理他，攬着宋朗直接走了。

許成舟回了自己那間去拿外套，宋朗站在門外等他，包間門開阖間他随意晃了一眼，裏面有四五個人，都是一眼就看得出來的精英人士，其中還有一個外國人。

半分鐘後許成舟出來，沒有多解釋：“走吧。”

坐上車，宋朗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沒想到許總破産了還能有這個面子，我看那位劉老板挺還憋氣的。”

這還是宋朗第一次在許成舟面前直言不諱地提起“破産”兩個字，許成舟的臉上卻并沒有多少表情變化，淡道：“以前是他求着我給他生意做，現在想從我身上找回場子而已。”

“可惜你沒有讓他如願啊。”宋朗心想許成舟這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習慣性面癱臉的性格還确實能氣死不少人。

“你不喜歡以後就別來參加這種飯局了。”

宋朗嗤笑：“不來怎麽辦？喝西北風？還是你養我？你拿什麽養我啊？”

短暫的沉默後，許成舟握住了宋朗的手，低聲道：“我會努力。”

宋朗愣了愣，終究輕輕回握住了他的手，閉上眼睛疲憊地靠進了座椅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