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為情所困(叁)
半炷香後,幾人便摸到了莫岑笙的家,這是一棟簡單的木質小樓,只有兩層。
但毫不意外的,也是緊緊閉着門和窗,主人似乎也已經出門了。
可衆人仔細一看,卻發現,門外沒有任何落葉,門板也幹淨得沒有一絲塵土,就像是每天都有人在打掃。
那麽,不論雷侱是否已經回到驿城了,這莫岑笙絕對還住在這裏。
黎宥走上前敲了敲門,意料之中的沒有回應。
幾人相視幾眼,不知該如何是好。
“等。”簡言之淡淡地說道。
衆人倒是沒有任何異議,紛紛找了塊幹淨的地方就坐下了。
不管怎麽說,照目前的狀況來看,這是莫岑笙的住所,而且,他很愛護這小樓,打掃得一塵不染的,若只是臨時有事出門了,那他應該很快就會回來。
最起碼,“等”是可能找到莫岑笙的唯一辦法了。
日頭漸漸西陲,起風了,風卷起塵土漫天飛舞。
夜幕降臨,黎宥剛想提議讓大家先回去明日再來。在站起身的一剎那卻驚訝地瞪大了眼,莫岑笙家居然亮起了……燭光!
柔柔的火光透過薄薄的窗紙打在衆人震驚的臉龐上,一道身影在亮光中搖晃,有人在裏面!
夜辰“啧”了一聲,這聲“啧”十成十地得了夜夙的真傳,從表情到聲調如出一轍,這倆絕對親兄弟了無疑。
“明明在家,竟然裝不在,讓我們白白在這吹了好幾個時辰的冷風。”夜辰一語道出了所有人的心聲,還沒見面就對這莫岑笙的第一印象有些不大好了。
林南走上前,伸出手扣響了門。
很快,“咔嗒”一聲,門開了。
這本該是很正常的事,衆人心裏竟然生出了不敢相信的感覺,真有人在?
門打開後,走出一個清秀的青年,臉上是病态的蒼白,身體十分消瘦,輕輕一碰他好像便會碎掉,讓人一眼便會有種憐惜的感覺。
“莫公子,好久不見,可還記得在下?”雷擎走到那人跟前,問道。
看來此人正是莫岑笙了。
一眼便看得出來,他确确實實身患疾病,甚至是久治不愈。
莫岑笙看到雷擎,溫和地笑了笑,說:“自是記得的,阿擎,你怎麽突然來了?這幾位是?”說着,他便望向雷擎身後的幾人,眼裏盡是不解。
雷擎向莫岑笙簡單地介紹了一下幾人,便說道:“莫公子,我們此行是來找師兄的。不知他是否在家?”
将衆人請進小樓,莫岑笙邊斟茶便回答道:“阿侱出門多日了,估摸着這兩日便會回來了。”
“那莫公子可知師兄去了哪裏,幹什麽去了?”
“他說想要做點生意,到附近城鎮走訪去了。”
那邊雷擎在向莫岑笙打聽消息,這邊黎宥悄悄地觀察起了這棟小樓。
所有東西都整整齊齊地擺放着,沒有任何一個物什會在它不該在的地方,每一個角落都打掃得幹幹淨淨。
可以猜測,這莫岑笙可能是一個有點強迫症又帶着點潔癖的人。
簡言之驀然開口打斷了兩人的對話:“今日,莫公子可曾出過門?”
聽到簡言之的話,衆人忽地一致轉頭看向莫岑笙。
若是他出門才回來,他們都在門口守着,不可能沒看見,但他若是一直就沒出過門,為何直到方才才開門?
“酉時出過門,去城東藥鋪取了明日的藥後便回家了,才剛坐下,你們就敲門了。”
對于莫岑笙的回答,在場的人,沒有一個相信,但他泰然自若的神色,一點都不像是在睜着眼睛說瞎話。
斟酌片刻,黎宥猶豫地說:“我們午時便在門口等莫公子了,未曾見過公子出門,也沒見着公子回來。”
莫岑笙顯得有些莫名其妙:“咦?若是如此,為何我也沒有看到你們?”
“莫公子家可還有其它出口?”林南的目光掃了屋子一圈,問道。
莫岑笙搖搖頭:“沒有,我出入就是這扇門。”
那可真是奇了怪了,他們幾個一直盯着莫岑笙家,都沒見着人出入就不可思議了。但五個大男人加兩個小女孩這麽大的目标杵在自家門口,莫岑笙也沒注意到?
難道,莫岑笙在撒謊?
可如此漏洞百出的謊言,應該不至于。
況且,莫岑笙若是不想見他們,完全可以不點燈不開門,他們遲早便會離開的。
可是,他不僅開門将他們請進了門,還對他們有問必答,言辭沒有一絲勉強,更沒有一點異樣。
撒謊的人大多數不可避免地會做出一些不經意的小動作,但黎宥并沒有從莫岑笙的表情和肢體動作看出絲毫說謊的跡象。
要麽,他城府極深,可以做到在方方面面都克制自己,要麽,他說的就是實話。
黎宥心底倒是希望原因是前者,後者實在讓人毛骨悚然。
簡言之又打量了莫岑笙幾眼,站起身告辭道:“夜深,多有打擾,告辭。”
縱然見到了莫岑笙,除了知道雷侱出城未歸外,沒有其它有用的信息,還多了更多的疑團。
可依這情況,再繼續待着,也不會有什麽進展,倒是等雷侱回來再問也不遲。
這麽想着,衆人也跟着起身向莫岑笙告辭離去了。
走在回客棧的路上,黎宥等人驚奇地發現不少戶人家都亮着蠟燭,包括黎宥白天敲過門的那戶。
看來驿城的人是真的都有事出門了,不久前才回的家。
那到底發生了什麽,需要一城的人都出動呢?
黎宥發覺,不只是客棧,不只是莫岑笙,整座驿城,都古怪得很。
“三師兄。”黎宥上前一步,拉住簡言之的衣袖,喚道。
簡言之停下腳步,回過頭,看了看被拉住的衣袖,目光一閃,又看向黎宥:“何事?”
黎宥連忙松開手,為自己不經意的動作有些不好意思,摸摸鼻子,道:“我覺得,這整座城都有點不對勁,我們是不是要查一查?”
“嗯,明日便查。” 簡言之點頭,似想起什麽,又說道,“今夜你與我一間房。”
“啊?”黎宥一下子有點摸不着簡言之的意思。
簡言之退後一步,從容說道:“昨夜之事,恐會再生。”
昨夜?對了,昨夜那莫名的動靜,只有黎宥聽到了的聲響。
想起自己這特殊的吸鬼體質,黎宥心裏不免有些心慌,況且客棧那孩子本就也有異常,他的話也不能随意就信了。
這麽一想,黎宥把心一橫,點頭道:“那麻煩三師兄了。”
“黎宥,要不你和我一間吧?我可厲害了,能保護你的,不信你問林南!”夜辰突然竄了除了,指着林南,示意他為自己做證明。
林南暗自翻了個白眼,道:“二主子确實得了師父的親授,且天資極佳,實力修為着實不凡。”
黎宥愣了愣,視線在兩人之間逡巡,一個是冰山男,一個是煉丹男,跟簡言之住一間他準睡不着,這人存在感太強了,跟他處久了,黎宥總覺得壓力山大,而夜辰雖說時刻想拿他做實驗,但人還是挺好相處的。
正在猶豫之際,簡言之扔下兩個字就轉身走向客棧了:“随你。”
夜晚,黎宥和夜辰并肩躺在床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夜辰插着縫兒誘惑黎宥吃他的丹,黎宥卻是軟硬不吃,整得他相當郁悶。
不知不覺,夜深了。
“啊!”頭頂傳來一聲男子的慘叫,黎宥猛地坐了起來。
“怎麽了怎麽了?”夜辰被他的動靜吓得一下就清醒了。
黎宥看向夜辰,神色十分複雜,問:“你沒有聽到什麽嗎?”
聞言,夜辰翻了個白眼,躺了下去,打了個呵欠:“沒有,又是‘咚咚咚’和‘啪啪啪’的聲音?”
“不是。”黎宥面色凝重地搖搖頭,“一個男人的慘叫,還有,一個女人的求救聲。”說着他惹不住翻身下床。
夜辰愣了一瞬,連忙跟上了,剛打開房門,就見那個男孩正拿着一根蠟燭站在門口,似乎是要上樓。
見房門打開,男孩僵僵地轉過腦袋看向他們,道:“夜深了,請客官盡快就寝。”語氣沒有一絲溫度,讓人頭皮發麻。
“我們和你一起去看看?”黎宥嘗試性地問道。
“家母有疾,不宜見人。夜深了,請客官盡快就寝。”
夜辰走上前來,斜倚在門框上,沒有絲毫畏懼地盯着男孩:“我是大夫,可以為你母親診治。”
男孩一頓一頓地搖着頭說:“不用,已經晚了。請客官盡快就寝。”
被三番兩次執意拒絕,兩人對視一眼,心中的疑慮加深了。
此時聲音已經消失了,黎宥也不好再堅持要上樓,便關上門,待男孩離開後,對夜辰說道:“明日,我們找個機會上樓看看。”
夜辰點點頭,鑽進了被窩。
一夜再無其它動靜。
天剛蒙蒙亮,黎宥就被夜辰拍着臉給喚醒了。
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瞅了夜辰一眼,複又閉上,喃喃道:“嗯?怎麽了?”
“那個孩子應該還沒醒,我們趁現在上樓看看吧。”夜辰臉上帶着點要幹壞事的莫名興奮,話語中的躍躍欲試讓黎宥不免猜測,他很有可能一夜都沒睡,一直在等這個好時機,想要上樓一探究竟。
這人,真跟個孩子似的……
不得不承認,這确實是個好時機,黎宥嘆了口氣,翻身下床,跟着夜辰輕手輕腳地走出了房間。又蹑手蹑腳地剛走到走廊盡頭的樓梯口,剛要上樓,黎宥一時不察,踩到了一塊松動的木板,一聲“吱”格外響亮,黎宥和夜辰當場僵住了,久久不敢動彈。
沒聽到有小男孩的動靜,兩人齊齊松了口氣。
剛擡起一只腳邁上樓梯,身後傳來了一道冰涼的嗓音:“你們做什麽?”
黎宥強忍住叫出聲的沖動,轉過頭,看向簡言之,又往樓下看了看。确定男孩還睡着,才輕聲說:“昨夜,樓上又有動靜了,但和前一次的不一樣,還只有我聽到了,我倆就想上去弄個明白。”
簡言之聽完,看了他一眼,就越過二人上了樓,毫不猶豫地打開了那扇木門,走了進去。
黎宥愣了愣,拉着夜辰也跟了上去。
這一樓只有兩間房,夜辰推開一間房門,黎宥探頭看進去,這三樓應該是店主給自己住的,裝修擺設都和二樓的房間很不一樣,看起來溫馨了不少,看樣子這間是店主夫妻的房間。
那裏頭的那間,黎宥認為極有可能就是男孩的房間了。
見簡言之腳步連頓都沒頓,徑直向那間房走去,黎宥和夜辰便跟着走了過去,三人停在房門前,簡言之擡手輕輕推開了門。
門打開,入目的是兩口……棺材。
房間被布置成了靈堂的模樣,桌上還擺着兩個靈牌,上面歪歪扭扭地寫着亡故之人的名字,一男一女。
莫非店主夫妻已經去世了?
“客官為何擅闖!”身後傳來男孩冰冷、帶着濃濃怒意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