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唐錦雲不知裴敬宗是怎麽處理的放火事件, 反正一直到晚上也沒有人來找她麻煩,小香去廚房領晚飯回來也說一切正常。
雲芳不知中午那一出,還奇怪竈膛裏的柴火如何會到正房去。她從裴遠擡來的箱子裏取出一匹紗, 望眼在床上發呆的少夫人, 笑說:“少奶奶, 用這個顏色做窗紗好嗎?”
唐錦雲瞥一眼她手裏綠蒙蒙的布匹, 無精打采地哦了一聲。今天早飯吃得匆忙,午飯沒有吃, 傍晚胃就開始作酸,繼而隐隐發痛,到晚飯時分已發展成劇痛,折騰得她眼巴巴望着一桌好飯菜卻不能吃。
這破身體她真的服。
下午裴敬宗叫裴遠把她的嫁妝擡來,她現在都沒力氣細看。
雲芳踩着貴妃榻的遺跡比劃破洞的尺寸, 嘴裏嘀嘀咕咕的,唐錦雲聽得頭疼, 趴在床邊說:“你管那個做什麽?裴敬宗肯定要派人來修的,你有功夫忙這個,還不如去廚房看看藥煎好沒有。”
雲芳收回手,悻悻道:“裴遠說, 大少爺吩咐了, 火是您點的,窗是您燒的,這修理也得要您來。”
這還沒離婚呢,至于分這麽清嘛, 唐錦雲捂着肚子坐起來, 認命地說:“那先不着急,明兒你和花月出去找幾個師傅, 回來慢慢修,錢我出。”肉疼歸肉疼,自己的錯還得自己擔。
雲芳聞言一笑,“大少爺的意思原也就是讓您自己掏錢,算是讓您長個記性,以後別随便拿廚房的東西玩。”
唐錦雲樂了,“你這丫頭真是無法無天,連我玩笑也敢開。”
雲芳把手裏的綠紗放回箱子,吐吐舌頭道:“不是奴婢無禮,您今兒個也太過頭了,哪有拿燒紅的柴火點窗紗的呢?就算是和大少爺鬧別扭也不能這麽着啊。”
唐錦雲見她什麽都不知道,想這花月的嘴果然夠緊,便笑問:“花月沒跟你們說什麽嗎?”
雲芳嗨一聲,湊過來小聲說:“您還不知道花月姐姐麽?嘴嚴實着吶,想從她嘴裏套話兒,比登天還難呢。”
唐錦雲翻身滾回床裏,想起花月說她當時一進屋,就被裴敬宗捂住了嘴,接着就被命令搖床,她雖然覺得奇怪,卻不敢違背主子命令,就乖乖照辦了。
唐錦雲想了一下午,也沒琢磨明白裴敬宗做這件事的動機是什麽。
若關門閉窗是為着等她進去自投羅網,這唐錦雲能想明白,可進去的人是花月,他雖保持了良知和人性沒有侵犯花月,但之後的所作所為實在令人匪夷所思。
“大少爺是為了考驗您吧?畢竟沒有人願意看到丈夫在新婚第三天就和丫鬟亂來吧?”花月的開解仍在耳畔,唐錦雲心裏不信,但目前只有這個說法最合邏輯,否則她都要懷疑裴敬宗腦子不正常了。
雲芳立在床邊,撩開燒成破布條的床帳,推一把唐錦雲說:“少奶奶,您想什麽這麽出神?”
唐錦雲回過神來,雙手枕在腦後望着雲芳的小圓臉道:“做什麽,藥怎麽還不好,我都要痛得昏死過去啦。”
雲芳眉毛一皺,“這麽痛了?那奴婢這就去叫裴遠請馬大夫來。”說着轉身就要走,唐錦雲急忙抽出右手拉住她的衣角笑:“我逗你玩呢,大晚上的,別折騰馬爺爺了。明兒要還疼,再說吧,對了,你剛叫我做什麽?”
雲芳回身握住唐錦雲的手順勢坐在腳踏上道:“少奶奶,你的手怎麽這麽涼啊?”
唐錦雲用左手在臉上摸了摸,感覺是挺涼,想起自己本是死人,原身的魂又遠去,由死人魂魄撐着的肉身能有多熱乎呢?
這麽一想,念起爸媽和開始不久的大學生活,不禁鼻頭一酸,拍拍雲芳的手說:“沒事,我體質如此,從小就手冷。也不礙事,而且你看,夏天摸起來還怪舒服的,對吧?”她邊說邊将手伸到雲芳的後頸上,雲芳癢得直笑。
兩人玩笑了一回,唐錦雲起身靠在軟被上問雲芳:“你還沒說剛叫我做什麽呢?”
雲芳搓搓手笑嘻嘻道:“奴婢想說,窗子破成那樣,這裏晚上是睡不得了,您看,今晚怎麽辦呢?”裴遠沒眼力見,屋裏都亂成這樣了,下午還把少夫人的嫁妝箱子都搬進屋堆着,這下更是連個落腳處都沒了。
唐錦雲看眼屋裏的幾個大箱子,撓撓頭說:“窗子壞了,床又沒壞,我就在這兒睡。你不是說廂房也都被這些箱子擺滿了嘛?”下午裴遠跑來說,裴敬宗吩咐的,讓他帶人把嫁妝都擡過來讓她察點清楚,能用的就留在外面用,暫時用不上的可以先入庫。
當時她還想,早晚要散夥,我的東西憑什麽入你們家的庫,一氣之下就叫裴遠把箱子全擡進院了。結果起身一看,大大小小百十來個箱子生生把偌大的院子擠得小了一倍。
開箱粗略一查,超過半數的箱子裏裝的都是書,密密麻麻的豎排字讓唐錦雲眼前發暈,她想也不想就讓裴遠把裝書的箱子送進裴府的庫房去了。
排除書箱,還剩下幾十個箱子無處安放,裴遠就帶人将箱子四散擡進院裏的各處房間。
饒是如此,卧室裏還擺了三個裝布匹的大箱子。
雲芳聽唐錦雲如此說,想到她們睡覺的屋裏也橫着幾個大箱子,苦了臉說:“您明兒好好把這些箱子看一看,該入庫的趕緊擡走,您看這堵得到處都是。”
唐錦雲露出一個富有的微笑,樂呵呵地說:“不着急,我慢慢看。”看得出來,唐老先生是真心疼愛孫女,剩下的幾十個箱子裏,一半是四季的衣裙、披風和鞋襪,另一半是各色洗漱用品和生活用品,還沒算各個箱子裏壓箱底的金銀珠寶。
不誇張的說,那些東西足夠唐錦雲用到入土了。
正說着,小香端着藥碗進來,繞過箱子把藥遞給唐錦雲說:“少夫人,花月把西廂房的隔間收拾出來了,一會兒您過去睡吧。”
唐錦雲屏住呼吸喝完藥,聞言搖頭道:“不必,這張床我睡慣了,不想挪窩。”
小香笑道:“那晚上蚊蟲進來怕是能把您擡走。”
唐錦雲抿一口雲芳端來的茶在嘴裏,一聽這話禁不住笑得将茶水吐了出去,“你這丫頭好一張嘴,雲芳給我去打她。”
雲芳拿了帕子給她擦嘴,笑說:“少奶奶,可別鬧了。”
小香也彎腰笑,笑完看着窗戶的破洞說:“少夫人既要睡在這裏,那就得先想法子把這窟窿補住,要不外面看着也不像話。”
唐錦雲指指床前的琉璃折疊屏風說:“把這個笨東西挪過去擋着不就行了嘛。”
雲芳到跟前試着一擡,搖頭道:“不行,太重了。”小香過去,兩人一齊上手,仍是不行。
唐錦雲問:“其他幾個人呢?叫她們一塊來搬。”也不知是不是她多心,她總覺得小燕、春月那幾個丫鬟不常往她跟前來,像在躲她一樣。
小香出去叫人,沒一會兒屋內擠進六個丫鬟,衆人挽起衣袖,合力将屏風搬到窗邊放好。
屏風并不高,只堪堪遮住一半,小香還要找紙去糊,唐錦雲忙擺手道:“不用麻煩了,湊合一晚,明兒就找人修了。你們也回去睡吧。”話音一落,她就眼尖看到矮個的小燕和春月、春雲貼牆出去了。
唐錦雲看在眼裏,心下好笑,等衆人離去,她下床到浴房去洗漱,出來卻看到裴敬宗坐在窗邊。她沒好氣,冷着臉說:“咱不都說好了,在我出府之前,假扮夫妻——分~房~睡——的嗎?”
裴敬宗瞥眼被挪過去擋破洞的屏風,再看看屋子裏的紅木箱,開口道:“我來是通知你,還有三個月便是中秋佳節,到時敏雲要到竹裏鎮給三叔送禮,你随她一道去。”
新人物,新地圖,唐錦雲腦海裏不合時宜地蹦出這幾個字。她放下擦頭發的帕子,好奇道:“為什麽?我不能自己偷偷摸摸出府麽,幹嘛要和你們家人一起走。”裴敬宗該不是在诓自己吧?嘴上說放她走,實則将她帶去一個山高皇帝遠的地方圈禁起來,永遠不能自由。
裴敬宗捕捉到她眼裏的茫然與慌亂,先前被捉弄的陰霾一散而盡,心情大好地說:“竹裏鎮風光秀麗,遠離塵嚣,很适合你隐姓埋名。”
他越這麽說,唐錦雲越覺得這地方不能去,她幹笑兩聲說:“多謝你為我考慮,不過,我憑什麽聽你安排?”
裴敬宗認為她多疑得可笑,當下不耐煩再與她糾纏,站起身道:“因為你沒得選。唐錦雲,我并非貪戀你的條件才放你一馬,怎麽說,咱們也是拜過天地的人,雖無夫妻之實,但舉頭三尺有神明,我既擔着你丈夫的名,自然沒道理害你。”
唐錦雲搖頭,“此話當真?”
“當真。”
“可你中午還在屋子的這個地方對窗外的我說,應該把我和大胡子一起踹下懸崖。”
“……”
裴敬宗面色尴尬,無話可說,讪讪地大步出去了。
唐錦雲嘴角翹起,嘲諷一笑。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錯別字有點多,大家多擔待【捂臉】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