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兩人深吸口氣,重新鑽下水,在渾濁不清的水裏困難地前行。
碩大的蟒身在水中若隐若現,其身軀幾乎相當于一列火車的高度,要在這樣一具龐然大物下面尋找它的洩殖孔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水流不斷地在周身翻湧,這條河很深,冬至踩不到底,只能在水流中勉強控制身體,還要留意被巨蟒掃中。
眼前一黑,龐然大物掃過來,他将身體往下一沉,巨蟒尾部從頭頂掃過,冬至往上一蹬,手摸上巨蟒的身體。
此時此刻他忽然很感激自己學到的吐納功夫,起碼現在他還能在水裏堅持多一會兒,而不是急急忙忙浮上水面去透氣。
巨蟒的身體摸上去滑滑的,全是鱗片,他嘴裏咬住手電筒,循着感覺往上摸索,水流的沖擊讓身體如水草般飄蕩,他隐隐約約看見劉清波的身影,對方也在與他幹着同樣的事情。
劉清波一邊摸着滿手的鱗片,一邊在心底問候冬至,順便暗罵自己的愚蠢。
他怎麽剛才就腦子一昏就信了對方的話!
早知道跟着李映他們逃跑,也好過在這裏找什麽菊花了!
但他心裏憋着一股氣,這股氣讓他不想當逃兵,他希望能被龍深收為弟子,更希望自己是最出色的那一個,劉清波這個名字,早晚有一天,要在特管局的歷史上名垂四方!
雖然閉着氣,但有時候嘴裏難免會進一點水,腥臭的味道讓他幾欲作嘔,想到還有個冬至在旁邊,絕對不能讓他看笑話,劉清波死死忍住,在蟒蛇尾部胡亂摸索。
也許是因為他們的舉動微不足道,也許是因為上面還有龍深跟宋志存兩人牽制着,三頭巨蟒對他們的小動作并沒有太激烈的回應,尾部依舊保持有規律的擺動,漸漸的,冬至和劉清波也摸清了一些規律,不至于動辄就被甩中。
忽然間,劉清波幾乎驚叫出聲!
他差點忘了自己還在水裏,還閉着氣!
因為他摸到了一片明顯區別于旁邊的鱗片,微微掀開來,下面似乎還有個小孔。
其實不能稱為小孔,因為他一只手也可以插進去,但比起巨蟒全身來說,這的确還挺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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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把手指探進去,劉清波才意識到這地方也是巨蟒平時用來排洩的,頓時一陣惡心,趕緊把手抽回來,抽出飛景劍,一手剝開鱗片,毫不猶豫,一劍插了進去!
剎那間,濃稠的液體從孔洞裏争先恐後噴出來,在水中迅速蔓延,灑了他一頭一臉。
幾乎就在同時,三頭巨蟒被激怒,猛烈翻騰起來,它掙紮的動靜遠遠超過剛才被龍深劃傷,或是被打爆的眼珠子,那幾乎是整個洞穴都為之撼動的劇烈,李映他們甚至能夠感覺到地動山搖!
巨蟒尾部在水中拼命亂甩,激起水浪一波接着一波,砰的一下,它的尾巴重重甩上石壁,又是一陣劇烈晃動,大小石塊從頂上落下來,衆人不得不四處躲避。
它在這裏生活了成千上百年,它就是這裏的王,而現在,竟然有生物膽敢來挑戰它的權威,還是如此渺小柔弱的生物!
劉清波向來是要麽不做,要麽做絕,飛景劍插進巨蟒的菊花之後,他就握緊劍柄攪動劍身,用鋒利的劍刃在巨蟒體內大肆破壞,巨蟒雖然外面有鱗甲護身刀槍不入,但它裏面同樣是柔軟脆弱的髒器,被劉清波這一攪弄,整個腹腔幾乎都受到了毀滅性的傷害,疼痛立刻映射到它的頭部,三個蟒首嘶嘶咆哮,瘋狂扭動,一時間天崩地裂,山河搖動,整個洞穴幾乎都變成了它的修羅場!
“怎麽回事!”宋志存驚呼。
他與龍深沒有多猶豫,又飛身上前攻擊巨蟒。
但巨蟒越發瘋狂,一個腦袋使勁撞向石壁,一個腦袋則咬向龍深他們,還有一個腦袋彎下腰探入水中,似乎想要找出讓它受傷的罪魁禍首。
三個腦袋同時噴出黑霧,這次遠比之前還要濃烈,而且很快彌漫開去。
身在水裏,雖然不用擔心被黑霧噴中,但滋味并沒有好受多少,劉清波一不留神,整個人就被巨大的暗流沖開,剛才巨蟒掙動的時候有一塊巨大的石頭落入水中,正好砸在他手臂上,此刻他手臂劇痛,只能一手劃水,但整條河已經被巨蟒攪得天翻地覆,單憑個人力量根本無法決定游向何方,他本想浮上水面透氣,卻發現暗流四處洶湧,幾乎将他整個人包裹,四面八方紛湧而來的壓力,将他壓得喘不過氣。
力氣一點點流失,身體使不上力,劉清波悲慘地發現,自己的氣息也快用光了,再多幾秒就要溺水。
手電筒早就不知道丢到哪裏去了,他的眼前一片黑暗,耳邊滿是汩汩的水流聲,聽不見水面上的動靜,更聽不見龍深他們的聲音。
難道他出師未捷,就要死在這裏?
如果在這裏死掉,他會不會被追認為烈士,特批進入特管局?
想想如果自己的遺像被挂在特管局,然後每一年的新學員進來,都會被拉過去參觀,聽解說員說“這個人是在參加實踐的時候,用劍捅進巨蟒菊花而英勇犧牲的”……
算了,好丢人,還是不要追認什麽烈士了。
都怪冬至那個殺千刀的,為什麽要出這種主意!
劉清波迷迷糊糊地想着,脖頸忽然被套住,身體不由自主跟着往一旁飄。
他一驚,意識又恢複了些許,還以為是敵人的攻擊,手肘下意識往身後一撞。
別看劉清波意識不清,這一肘的力道可不輕,冬至差點被他撞得岔了氣,嘴巴吐出一串泡泡,好懸才忍住,不管對方怎麽掙紮,都死命拖着他往河面上游。
劉清波的力氣估計是真的耗盡了,掙紮的力氣漸漸變小,最後徹底放棄,任憑冬至将他往水面上拖。
其實冬至也沒有比對方好多少,他整條胳膊幾乎都沒了力氣,背後的長守劍在此時卻變得無比沉重,似乎不停地拖着他往下墜,冬至心裏一直默念着我不能死在這裏,要死也要跟男神在一起,不然千百年後別人來到這裏,看見兩具糾纏在一起的枯骨,說不定還會以為他們殉情?!
這個假設太可怕了,足以讓冬至又激發出一股潛力,最後他腦子渾渾噩噩,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把劉清波救上岸的。
将人的上半身往岸上一托,确保他不會滑下去之後,他就徹底失去了力氣,人往旁邊一歪,就只剩下呼氣吸氣的力氣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還是劉清波先醒過來的。
一睜眼他就吓一跳,因為一張大臉近在咫尺,臉色蒼白,雙目緊閉。
“喂!”
劉清波想要伸手去推人家,卻忘了自己一條手臂枕在腦袋下面,早就麻掉了,另一條則因為之前耗力過度,現在還在微微發抖,根本擡不起來。
“醒醒!”
眼睫毛顫了幾下,冬至費力地撐開眼睛,就看見劉清波神色慌張,四下張望。
“我的飛景劍呢!”
冬至喘了口氣,翻過身,仰躺在岸上,要不是下半身還泡在水裏,他更像是在碧海銀沙邊進行惬意的日光浴。
“在菊花裏忘了拔出來吧?”他道。
劉清波瞬間臉色發青。
他根本沒法想象,一把千古名劍,居然會葬送在巨蟒的菊花裏!
“都怪你,要不是你出的馊主意,我的飛景劍也不會丢!”他怒道。
“是是,都怪我。”冬至跟哄小孩似的敷衍他,只是語調軟軟的,出氣多入氣少。
劉清波這才看見他臉色比紙還白,閉上眼不說話,比死人還像死人,不由心頭一跳。
“喂!”
對方的眼睑顫動一下,懶得睜開。
“……剛才,謝了。”劉清波不情不願道。
冬至睜開眼,訝然望向他。
劉清波從小到大都不習慣跟人服軟,尤其還是自己之前瞧不起的對象,這句話說出來比砍他一刀還難受。
但又不得不說。
因為剛才要不是冬至,他的命運很可能是葬身河底,而冬至完全可以脫身之後再跟別人說他的死訊,甚至什麽也不說,別人遲早也會發現他的失蹤。
“我承認,你現在有成為我對手的資格了。不過,龍局徒弟我是絕對不會拱手相讓的。”劉清波別扭道。
冬至有氣無力道:“省點力氣說話吧大兄弟,你不覺得很奇怪嗎?”
“什麽?”劉清波也沒力氣動彈,只能翻了個白眼,心說給你三分顏色,你還開起染坊了。
冬至:“這裏,好像不是咱們剛才落水的地方。”
劉清波一愣,勉力支撐起身體,四處張望。
黑漆漆的一片,但又有點光亮。
不是手電筒的光。
他們的手電筒早在水下掙紮的時候就不知道落在哪裏了。
是角落裏,不知名動物,或植物發出的幽幽光亮。
一簇一簇,像蒲公英那樣,在山風的吹拂下輕輕搖曳。
像《阿凡達》那樣,男主角在女主角的帶領下,穿過這些夜裏發光的植物,以驚嘆的目光領略異世界的風華。
但地底下,哪裏來的山風?
劉清波微微一震,意識清醒了些。
“龍局宋局他們呢!”
冬至:“我也不知道,可能失散了吧。”
他們應該是在一個水潭邊,水潭四周全是緩坡,他們要爬上緩坡,才能看清前面的路。
發光的植物近在咫尺,劉清波伸手想去摘一支下來察看,被冬至一拍爪子,疼得一頓。
“好奇心害死貓。”冬至義正言辭道。
劉清波白他一眼,估計是被打疼了,也沒再堅持。
兩人又坐了一會兒,暗暗用吐納功夫調養氣息,感覺氣力恢複一點了,這才慢慢從地上爬起來。
劉清波的目光從他背後的長守劍掃過,酸酸道:“之前在水下的時候就應該讓你的劍去用!”
冬至感嘆:“這都是命啊!”
劉清波的手又有點癢了。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鬥着嘴,實際上是因為各自力氣已經耗光,只能用鬥嘴來轉移注意力。
眼前緩坡不過一人多高,他們平時三兩下就能跳上去的,現在卻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強爬上去。
結果一上去,兩人就都愣住了。
眼前有四個洞穴的入口,通往四個方向,沿途角落都有幽幽發光的“蒲公英”,隐約延伸到很長,但這點光亮不足以讓他們看得見太遠,遠方依舊是幽暗無限,四個洞穴,幾乎一模一樣。
“走哪條?”劉清波傻眼了。
冬至:“石頭剪刀布決定吧?”
劉清波怒道:“都什麽時候了,還這麽不正經!”
冬至一臉無辜:“要不然你有什麽更好的提議?”
劉清波:“你的羅盤呢,拿出來測一下。”
冬至:“我沒有那個。”
劉清波:“你不是用符的嗎?沒有羅盤你怎麽定方位!”
冬至:“我用手機裏的指南針。”
劉清波:……
他好想一掌把這人拍扁。
但是不行,誰讓這裏除了他自己,就剩下旁邊一個喘氣的了。
他忍!
冬至低頭檢查自己的裝備。
這次出來,他特地用了一個防水的腰包,裏面裝了符箓和朱砂符紙毛筆等等,還有一點幹糧和水,占的空間都不多,也就備着不時之需。
他把手機掏出來——當然已經一點信號都沒有了,但是不需要網絡的功能還能用,比如說指南針。
不過左看右看,似乎也看不出什麽異常。
“東南西北四個洞穴,我們走哪個?”他問劉清波。
劉清波沒好氣:“随便,愛走哪個就走哪個!”
冬至随意道:“紫氣東來,東邊吉利,就走東面那個吧!”
劉清波有點焦慮:“得趕緊跟龍局他們會合才行!”
冬至安慰道:“急也沒用,我也想快點見到他們,走一步看一步吧。”
論野外生存經驗,他不比劉清波多,但劉清波卻發現,對方遠比自己來得随遇而安,甚至更加鎮定,也許是更早地認清了現狀,只能無奈接受。
見劉清波依舊有些怏怏,冬至就道:“你想啊,咱們現在好歹有兩個人,要是一個人流落到這裏,連個鬥嘴說話的都沒有,豈不是更慘?所以老天爺待我們還是不薄的。”
劉清波忽然問:“你帶香和打火機了嗎?我不是聽說你會請神嗎,要不你請神問問我們現在該走哪條路才能跟龍局他們會合?”
冬至苦笑道:“大哥,你看我現在哪有力氣請神?而且你也看見之前那些鬼屍了,這裏曾經死了那麽多人,古人日本人什麽都有,到時候還不知道請來個什麽東西呢!”
劉清波也知道他說的是事實,只好作罷。
兩人坐在地上休息了一會兒,等恢複了一點力氣,才站起來,往東面那個洞穴走去。
黑暗的環境中,一點兩點的幽幽光亮反而成了心靈的慰藉。
人注定是要生活在光明裏的生靈,尤其是這種時候,一點點光亮也能讓他們安全感倍增。
眼睛看得見東西,就不至于手足無措,六神無主。
冬至對劉清波道:“你劍遺失了,走我後面吧。”
“等會兒遇到危險還不知道誰救誰!”劉清波撇撇嘴,他未必不能領會對方的好意,可這嘴巴就是不由自主要損人。
“前面,怎麽有個黑漆漆的,是石頭還是?”
“好像是個人。”
兩人不約而同停住腳步,相視一眼,放慢腳步。
冬至拿出手機,打開飛行模式,盡可能節約電源,又把光源打開。
因為手電筒已經遺失了,這點僅剩的光源,他用得很省。
明亮的光線霎時照出眼前大半個洞窟的輪廓。
也隐隐約約照出前方的情形。
一個人靠在地上,無聲無息。
“好像是……邢喬生?”劉清波不确定道。
這是他們二十個夥伴的其中之一,之所以名字對冬至來說比較陌生,是因為對方經常跟着張嵩活動,又不太愛說話,跟冬至僅僅也是片言只語的招呼,跟劉清波就更不用說了,兩人好像從來沒打過交道。
“喬生?”冬至試探道。
兩人慢慢靠近。
手機光源照出對方低垂的面容。
果然是邢喬生!
但劉清波和冬至卻反而後退半步。
赫!
只見邢喬生緊閉雙眼,面容上布滿密密麻麻,紫色的經絡,嘴唇已經完全變成紫黑色,而脖頸以下,雙手,沒有被衣物包裹的肌膚,全都變成的黑色!
“喬生!喬生!”冬至喊道。
對方一動不動。
冬至彎腰,伸手過去,卻被劉清波按住。
但他們必須确定對方的生死。
所以冬至還是伸出手,在邢喬生的鼻子下面停了一下。
“好像……死了。”
劉清波驀地抽出冬至背後的長守劍,輕輕劃開邢喬生的上衣。
劍鋒所到之處,衣服寸寸裂開。
邢喬生脖頸以下,也都全部染上了紫黑色。
兩人靜默片刻,為這位同伴默哀。
出發前,宋志存耳提面命,告訴他們這趟出行一定會有死亡率,要衆人不能掉以輕心,但大家倚仗自己一技在身,雖不至于不知天高地厚,但也總覺得自己沒有那麽容易成為“幸運”的那一個。
直到劉清波在水裏垂死掙紮。
直到他們現在看見同伴的死亡。
冬至有點難過,雖然他跟邢喬生交往不多,但對方畢竟是他們的同伴,如果他不是殒命在這裏,說不定最後還能平安出去,成為特管局一員。
半晌之後,冬至道:“這是什麽?中毒?是不是碰了那些發光的花?”
劉清波道:“他可能是從我們要去的方向過來的,也就是說,前面可能有致命的危險。”
冬至:“那你的意思是?”
劉清波毫不猶豫:“改道!走另外一邊!”
冬至:“走哪邊?”
劉清波想了想:“坐北朝南,北是帝王方位,走北吧!”
兩人本來就剛進洞穴不久,現在退出還來得及,臨走前,兩人又向邢喬生的遺體鞠了個躬,冬至輕聲道:“我們還要找出路,不能把你帶上,以後有機會的話,我們會帶你回去安葬的,你安息吧!”
他們退出洞穴,又找到北面的那個。
這次順利多了,一路走了将近半個小時,都沒有再遇見什麽危險。
劉清波忍不住得意道:“你看吧,早聽我的不就行了……”
嗎字還沒說完,冬至忽然伸手将他拽到身後,手裏抓着的長守劍順勢往前一斬。
一只慘白的手腕掉落在地上,另一截還埋在洞穴的土壁內。
劉清波:……
冬至深沉道:“當你最不希望發生什麽的時候,壞事往往就會發生,這就叫墨菲定律。”
劉清波怒道:“墨你的頭啊,趕緊往回走!”
冬至:“恐怕來不及了,你看後面。”
劉清波猛地扭頭一看,只見他們剛才過來的那條路上,陸陸續續冒出一些手,五指在虛空中抓撓,像是要等着獵物自投羅網。
想想之前歐陽隐腳踝上那個五指印記,兩人倒抽一口涼氣,不約而同往前疾走,越走越快,最後索性拔足狂奔。
破土而出的手越來越多,偶爾也會從頭頂冒出來,兩側更是防不勝防,這一整個洞窟,仿佛一個惡魔的血盆大口,将他們吞噬包裹進去。
沿途的“蒲公英”越來越多,視線也越來越明亮,冬至沒有多加留意,他拉着劉清波不管不顧往前狂奔,不知道跑了多久,眼看兩旁沒再有鬼手冒出來了,他這才慢慢緩下速度,松開劉清波,彎下腰氣喘籲籲。
“我們會不會又跑過頭了,現在要去哪裏找龍局他們才好?繼續往前嗎?”冬至邊喘氣邊道,一句話斷斷續續變成好幾截。
但他卻沒有得到劉清波的回應。
擱在往常,劉清波早就咋咋乎乎叫嚷起來了。
周圍太過安靜,劉清波居然連一點呼吸都沒有。
冬至心下一沉。
他渾身緊繃,慢慢地回過頭。
饒是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冬至仍是禁不住頭皮一炸!
原本跟他一起逃命的劉清波不翼而飛,取而代之的是本來應該已經死去的邢喬生,對方布滿紫色經絡的臉在微弱的光亮下越發詭異,眼球半凸,正幽幽看着他。
“喬、喬生?”冬至試探道,身體随時準備逃命。
邢喬生的動作比他想象的還要快,幾乎在他話音方落,對方就猛地撲上來,直接把冬至壓倒,然後死死掐住他的脖子。
冬至抓住他的胳膊用力往外掰開,一面踹向他的下身,但邢喬生竟然紋絲不動,力氣奇大,掐住他脖子的手越來越緊,冬至的指甲幾乎深陷對方皮膚,但他感覺自己仿佛是在抓着兩棵老樹,幹癟而缺乏彈性。
情急之下,他用力咬破舌尖,很快感覺到腥味,和着唾沫,他将一口血沫噴過去。
換作平時,怕疼的他一定做不出這舉動,頂多只會用劍劃破,但事實證明,危急情況下,腺上激素急劇分泌,人的潛力也是無窮大的,任何平時想象不到的事情都有可能發生。
那一口血沫噴濺在邢喬生臉上,對方的身體微微一震,力道松開一些,冬至趁機用力将他踹開,連滾帶爬站起來,順勢抓起剛才掉落在地上的長守劍,一劍掃過去。
這時他才看清,站在眼前的哪裏是邢喬生,分明是一個五官腐爛得已經快要認不出原本模樣的鬼屍。
鬼屍的胸口被一劍劃開,沒有血流出,對方依舊往前撲,冬至咬咬牙,手臂使力,雙手握劍,準備一劍把人家的腦袋削下來!
一劍砍過去,力道可能差了點,鬼屍的腦袋開了個口子,歪向旁邊,行動力依舊不減。
冬至:……
如果不是剛才跟巨蟒搏命又游了那麽久的水,他才不信砍不下來!
沒辦法,一劍不行,就兩劍。
咔嚓!
腦袋掉了三分之二,還有三分之一挂在肩膀上。
冬至快抓狂了。
鬼屍似乎徹底被激怒,長着黑長指甲的五指在陰風中呼嘯着抓過來。
又是一劍斬過去!
腦袋終于徹底飛出去撞在壁上,還彈了一下,才咕嚕嚕滾落下來。
冬至退開好幾步喘氣,等了好一會兒,直到确定那鬼屍不會再複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