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搖啊搖，小時候，樓倚馨最喜歡坐在庭院裏的秋千上蕩來蕩去，那時候，年紀和她相仿的項鈗謙會跑來和她争秋千，争輸了就會說那是他們家的，可是每次被他趕下秋千時，項鈗晟就會跑來把他罵一頓。
然後，秋千就變成她專屬的大玩具，而他們三兄弟則會站在秋千後方幫她推秋千。
現在長大了，既沒有人會搶秋千，也沒有人會幫她推秋千了。
被媽媽拉出餐廳後，她就待在庭院不想進屋。
她聽到屋內的談笑聲，想象着那其樂融融的一幕，每當這時候，她就會很清楚的感覺到，這裏不是她的家，她也不敢奢望自己會成為項家的一分子。
畢竟，身分不同。
媽媽怕她有非分之想，所以經常就會提醒她，要和項家三個少爺保持距離，不能逾越，要記住自己的身分。
因此有段時間，她就像個自閉症的小孩，見着人就躲，尤其是項家的人。
大學時，她就起了想離開這個家的念頭，但是那時候媽媽說她還在就學，所以不許她獨自在外租屋，一延宕就過了四年。
現在，她覺得自己得認真考慮了。
“在幹麽？”
因為想得太出神，沒察覺到項鈗晟已經來到眼前，被他的聲音打斷思緒，她吓了一大跳，一時回不了神來。
項鈗晟離開屋子，就看到樓倚馨獨自在這裏，所以就朝她走了過來，以為她會聽到他的腳步聲，卻在站定後發現她在發呆。
他定定看了好久才出聲喚她，可看她現在的表情，他知道她依然沒回過神來。
他一把将她從秋千拉起來，直接拉着她往停車處走。
“鈗晟哥，你要拉我去哪裏？賈小姐不是還在屋裏嗎？你怎麽能放着人家跑出來？”樓倚馨終于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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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是你約來的。”
“可是是你叫我約的啊！”她覺得冤枉，因為她只是依照他的指示辦事。
“我随便說說你也當真，你不知道我很忙嗎？一天二十四小時當四十八小時在用的人，哪有那個閑功夫談戀愛。”
“可人家都來了……”看看主屋，再看看他，樓倚馨越來越為難。
“我媽會招呼，你跟我走吧。”
“走？要走哪去？”
“跟我走就是了。”
就這樣，項鈗晟不由分說地拉着樓倚馨離開項宅。
随着車子行進，窗外的景致就像是一出影片，在車窗外快速的播放着，籠罩着大地的黑幕、或走或停的人潮、車水馬龍，還有萬家燈火。
但不管車窗外的景致如何變化，也不管車窗外的聲音有多吵雜，車窗內，他們卻只聽得到彼此的呼吸聲，以及聞到彼此身上散發出來的淡淡香氣。
“我們這是要去哪裏？”氣氛太沈悶了，樓倚馨忍不住打破沈寂詢問。
“就兜兜風。”
“兜兜風？放着客人不管？”真不像他會做的事情，“鼎威不是打算和賈小姐父親的公司合作？這樣做真的沒關系嗎？”項家父子總會在飯後在客廳裏閑聊起公司的大小事，所以她對鼎威的事情多少有些耳聞。
“那個你就不用管了，我會看着辦。”
“所以現在我們真的要這樣一直兜風嗎？”
“我想想……我們幹脆去看電影好了。”
真是突然，一向沉着穩重的他這是怎麽了？怎麽盡做些她看不懂也無法理解的事呢？
對項鈗晟來說這正是個好機會，既然扯謊說有事情要辦，總得做做樣子，不能太早回去，而且他是真的想單獨和她在一起。
“鈗晟哥，你還好吧？”
“怎麽那麽問？”他撇頭沖着她笑問。
看着那笑容，她覺得是自己多心了，他還是那個對她好得不得了的大哥哥，沒什麽改變的樣子。
“沒事。”
“以後不要再跟我媽瞎起哄了，我不喜歡你那樣做，知道嗎？”
“我是為你好，還有夫人也一直想抱孫子……”
“該娶妻生子的時候我自然會娶妻生子，不需要旁人在一邊敲邊鼓，你要是不想惹我生氣，就不要跟着我媽一起鬧，聽清楚了嗎？”
“生氣了？”
“不該生氣嗎？被你們硬推出去，我不該生氣？”他裝作生氣地反問着。
是該生氣，換作是她也會不開心，要不是項家人對她和她媽媽有恩，她也不想做那種事情。
而且，沒有人喜歡把自己喜歡的人推給別的女人。
“好，我知道了，以後不會了。”
“那可以去看電影嗎？看完電影我們再去唱歌，我很久沒好好放松一下了，你做錯事，所以罰你今天要陪我好好的High一晚。”
他有多累，樓倚馨當然知道，他完全就是個工作狂，除了工作，唯一的休閑大概就是做運動，所以的确是要适度放輕松的。
而她因為已經決定要離開項家，所以也想在離開前制造一些和他相處的回憶，加上她一點都不想看到他失望的表情，所以點頭了。“看完電影就去唱歌，然後再去看日出。”
“好主意。”
“不過你得答應我一件事。”
“什麽事？”
“明天不許加班，要好好在家休息。”
“OK啊。”
“那就走吧！”
他用行動響應她的指令，油門加速，向他們的目的地前進。
玩了一整晚，回到家後，項鈗晟洗完澡後倒頭就睡了，但是樓倚馨就沒那麽好命了，項銳日晚一回房後，她就被她媽拉回房間大罵了一頓。
“你這孩子是有沒有腦子？我不是千交代萬交代叫你不能和大少爺太接近嗎？你怎麽還和他玩到天亮才回來？要不是夫人向來比較晚吃早餐，你要我怎麽跟夫人解釋？！”
“我們只是去看電影、唱歌和看日出而己，什麽也沒做。”
“徹夜不歸就夠驚天動地了，你還想做什麽？！”
“我什麽也不能做。”她無奈地說着。
“清楚就好，要記住，我們是什麽身分，大少爺他們又是什麽身分，不能因為人家對我們好，我們就不懂得分寸。”
柯秋桂怕女兒和時下的年輕女孩一樣作起飛上枝頭當鳳凰的美夢，所以三天兩頭就要叮咛一次，除此之外，她也怕萬一女兒認真了會受傷，所以才會老跳出來阻擋。
“既然那麽怕我闖禍，我們離開這裏就好了嘛。”
“離開這裏我們拿什麽過日子？”
“我會去找工作，一定能養活我們兩人的。”
“那樣人家會說我們忘恩負義，你工作是一定要找的，但是這些年受董事長和夫人的幫助，我得還這個恩情，所以除非我動不了了，否則我會一直在這裏待下去，用我這一生來報答董事長和夫人對我們的恩情。”
知道自己改變不了母親的想法和決定，樓倚馨也不多勉強。
“我會去找工作的。”
“我知道你會去找工作，但是你知道我真正的意思不是要你去找工作，是要你和大少爺他們保持距離，我要你現在就答應我，絕對不會讓自己陷進去。”
太遲了，她已經陷得很深，而且無法自拔了。
但因不想讓母親擔心，她只是平淡的回着話，說：“我答應你。”
“倚馨，不要怪媽狠心，媽也是為你着想，我們做人要認分，要有自知之明，不能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知道嗎？”
“我知道。”所以她才會努力隐藏自己對項鈗晟的情感，裝作什麽事情都沒有，打算把自己的風情埋藏在心底一輩子。
除此之外，她別無他法。
其實柯秋桂也是個明眼人，她早就察覺出女兒的心事，卻又怕她最終會受傷害，所以才三天兩頭叮咛她，為的就是要讓她認清現實，早點收回不該有的情感。
“媽真的是為你好。”
“我知道。”樓倚馨努力擠出一朵笑，還故作輕松的說着，“其實我早就計劃好了，如果您不反對，我打算找到工作後就搬出這裏。”
“搬出去？你是在跟媽賭氣嗎？”
“不是，我是在想，這裏畢竟不是我們家，我希望早點擁有我們自己的家，哪怕是租來的也好，所以很久以前我就決定好了，找到工作之後，我們就搬出這裏，希望您不要反對。”
柯秋桂并不想讓女兒離開身邊，但是讓她繼續住在這裏，只會徒增痛苦和遺瓶，與其在這裏眼睜睜看着她受折磨，倒不如讓她出去找尋自己的一片天。
所以雖然不舍得，柯秋桂還是點頭同意了，“就照你的意思去做吧，去外面闖闖也好，媽支持你。”
“謝謝媽。”她給了母親一個深深的擁抱，有了母親的支持，樓倚馨想離開項家的念頭就更加堅定不移了。
找工作說是容易，其實卻不簡單，這年頭想找個适合自己的工作已經不是那麽容易，多半的人都只能抱持着找一份足以糊口的工作的消極想法而已。
樓倚馨讀的是教育學系，本來她是打算考取教師證之後再去學校當老師，但是眼前她就需要一份可以打平個人開銷的工作，所以她只能朝一般公司行號去找。
但是沒有相關資歷和專業技術，應征總是碰壁。
現在她才知道，隔行如隔山。
她也去應征了補習班老師，但是補習班都以她缺乏實戰經驗打了她一槍。
除了上網投履歷，她連報紙求職欄都看了，但是淘汰又淘汰，結果整個求職欄被她畫了一個又一個的大叉叉。
突然，有人把她手上的報紙拿走，吓得她差點心髒麻痹，她猛擡頭，瞧見來者是項鈗謙，心情才略略平複了下來。
“項鈗謙，你吓到我了啦！”
項鈗謙和她年紀相仿，所以他們兩人從小打鬧在一起，比真正的兄弟姊妹還親。
“你在作賊心虛什麽？”看着報紙上的大叉叉，項鈗謙蹙着眉頭問：“不是在準備考教師證？這幹麽？在找工作？”
“是找工作沒錯。”
“為什麽？你不打算考教師證了？”
“要，教師證還是要考，但是我要先找份工作，然後搬出去住。”
“搬出去住？為什麽？！”聽到她的決定，項鈗謙大吃一驚，“在我家住得好好的，幹麽突然說要搬出去住？到底為什麽？”
“你的問題很好笑，就像你說的，這裏是你家，我又不姓項，總不可能在這裏住上一輩子，以前年紀小沒得選擇，現在總該學着獨立自主了，把報紙還我。”
她伸手想搶回報紙，但是項鈗謙把手移開了，“住在我們家讓你餓着了嗎？”
“沒有。”
“那急着找什麽工作，也沒必要搬出去，好好準備考試就好了，還是……誰說了什麽？是哪個笨蛋，告訴我，我替你出氣去。”
這家住的上上下下都是項家人，除此以外，就她媽和她，以及年邁的司機，在這裏，大家都像一家人，雖然并非真的家人，但也不至于有什麽勾心鬥角的事情發生。
“沒那種事，也沒那種人，真的是我自己想獨立自主。”
“那我叫大哥幫你安排工作，至于住處方面，大家商量過後再做決定吧。”
怕項鈗謙真跑去跟項鈗晟說，樓倚馨飛快的拉住他，阻止道：“不要！我找工作和要搬出去的事情你不要跟鈗晟哥說。”
“為什麽？”
“我就說了啊，我想獨立自主，所以我想自己找工作，想看看自己有沒有能力，所以拜托你一定要幫我保密。”
“你在逃避什麽嗎？”
“我哪有逃避什麽，你不要瞎猜，反正就是不要跟鈗晟哥說就是了，你要是洩密，我就和你絕交！”苦苦相求似乎不怎麽管用，她只好折狠話了。
項鈗謙怕了，連忙說：“好！好！我不說就是了，幹麽把話說得那麽重，你想自己找工作就自己找工作，想搬出去我幫你想法子就是，沒必要激動成那樣嘛！”
但這只是項鈗謙安撫樓倚馨的話，他雖然怕她跟他絕交，卻更怕大哥把公司重擔丢給自己，所以他答應過，有任何關于樓倚馨的事情都會向大哥報告。
鼎威集團辦公室裏，項鈗晟正在聽取項鈗謙帶來的最新報告，聽着聽着，他的眉頭越皺越緊。
樓倚馨找工作卻不來找他幫忙已經夠讓他郁悶不己，結果她還打算瞞着他搬出項家，難道是因為她讨厭他？
一想到那種可能性，他的心情就更加郁悶。
他不明白樓倚馨為什麽會突然改變決定想要找主作，過去他叫她畢業就到鼎威上班，她總是不肯，說當老師是她的夢想，還有就是她認為捧個鐵飯碗最安穩。
所以不管他提出多優渥的條件，她一直不為所動，現在卻突然改變心意，真的令他很擔憂。
而且，雖然項鈗謙什麽事情都會跟他報告，可是一想到樓倚馨有事情都找項鈗謙不找他商量，他的心裏還是多少會有些不平衡。
“為什麽急着要找工作還要搬出去？除了想獨立自主以外，她什麽都沒說嗎？不考教師證了嗎？”
“考，怎會不考，她說要一邊工作一邊準備考試。”
“有說缺錢用嗎？”
“沒有，說是要靠自己獨立養活自己看看，你可不要跑去問她，要不然她就知道我出賣她了！”
“我哪一次出賣過你？”
“她說如果我告訴你就要和我絕交，我當然得操一下心。”
“別在那裏瞎操心，說說看，結果呢？她工作找到了嗎？”
“沒有，好像碰了不少壁呢，報紙畫了不少大叉叉，我說讓你幫她安排工作她又不肯接受，我真的是越來越不了解那丫頭了！”
別說項鈗謙不了解樓倚馨，連他都覺得自己越來越不了解那個小妮子，總覺得她似乎刻意在與他們保持距離。
但他可不打算讓她如願，他認定他們的緣分從她跟着她母親住進項家就開始了，而且是絕對切也切不斷的。
“我替她安排工作。”
“行不通的啦，她要固定知道是你安排的，肯定不會接受。”
“我話還沒有說完，我是讓你跟她說你認識的朋友補習班正好有缺人，然後讓她去應征，不過千萬不要讓她知道是我安排的。”
“這樣是可行。”
“那就去辦吧。”
“可是萬一她不肯去呢？”
“那就再想其他辦法。”
“直接跟她說你喜歡她不是比較省事？！”
“不能那麽做。”他現在還不确定她的心意，如果貿然行動吓跑她就得不償失了。
所以他只能靜靜的等待機會。
項鈗謙早就知道大哥喜歡樓倚馨，但因為大哥叫他不能透露，所以他只能守口如瓶，但是憋在心底也怪難受的，而且他一直覺得愛就該要大聲說出來，沒必要搞得太複雜。
“如果你不好意思開口，我幫你去說……”
“你話真多，我的事情我自己會搞定，想說的時候我自然會去，你只要把我吩咐的事情辦妥就可以了，其他的事別插手。”
“我真搞不懂你，愛不說出口，被搶走的話可不要捶心肝！”
斜睨着項鈗謙，項鈗晟邪佞的問：“你想動她歪腦筋？”
“我不敢！”兄弟閱牆可不好玩。
“不敢就好，還有事嗎？”
“有，我出來時剛好遇到媽，她知道我要來找你，讓我傳話給你。”
“肯定是我不愛聽的，所以你就別說了。”
“那可不行，我若不轉達，媽會把我念到臭頭。”
“你就說你沒有見到我不就得了。”
“也對，那我走了。”知道說了也是白說，所以項鈗謙決定不浪費口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