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高高挂起的紅燈籠,沿河而設的燈謎,敲鑼震鼓,紅光滿面,此時正好是元宵佳節,街頭人來人往,熱鬧非凡,闕鳳牽着我的手穿行其間,已經過去了幾乎大半年了,我卻似乎還是沒想起來那些往事。
不過現在是過節,我應該高興才對,內心深處卻始終高興不起來,看着那些滿面笑容的人,他們的世界是明亮而鮮豔的,我的世界卻是空白。
沿街設了很多小吃的攤位,闕鳳拉着我過去,有煎得又香又脆的小黃魚,還有炸得香噴噴的肉丸子,還有一些賣炖得很香的豬蹄,煎餃,包子,米酒之類的小吃,闕鳳問我想要吃哪種,我想了想,發現居然都不太想吃,只好作罷。
今日還有舞龍獅,花魁競選,放煙花,猜燈謎這些活動,幾乎所有的人都出來共享盛世的繁華,人來人往,擁擠不堪,人們卻都在笑着,甜蜜着。
我們沿着護城河一路走,一路看燈謎,有個燈謎上用小篆寫着:相逢何必曾相識,我還在思索之時,闕鳳已經說出了答案:一見如故。
我笑了笑,好像确實如此。
信步繼續向前,還有一個燈謎寫道:山山亦有相思意,闕鳳道:默默含情。
春風三色無人蹤,謎底為日,我笑了笑,細細一想确實如此。
二十一日相會,打一字,闕鳳不假思索道,昔,翻開反面的謎底,果真!
我們一路便走邊看,有些着實想不出來便直接揭開謎底,再去思索一番,還是可以領悟出來的。
護城河水在月光下波光粼粼,河面上正在舉行花魁競選,遠遠的一眼望去,可以看到歌姬柔美的身段,還能聽到人們熱情的吶喊,我驀地轉頭,就看到了前方迎面過來的一群人。
為首的是一個穿着華貴紫衣的男子,氣質沉郁,黑發披肩,腰間露出一點腰牌,上書寧字雕有龍紋飾樣,左側的男子眼角上挑,鼻梁挺直,五官生得極其俊朗。右側是兩個男子,一高一矮,高的那個眼睛頗為淩厲,一眼掃過去壓迫感十足,略微矮一點男子其貌不揚,生得并不出色,但是氣質溫潤。
在我打量他們的同時,他們也在打量我們,但是終究是無任何交集,擦肩而過。
闕鳳依然和我有說有笑的說着他曾經的趣聞,說他曾經的工作是給指路,我笑着問難道是傳聞中的渡鬼人嗎?他笑而不語。他還說他曾經喜歡一個女子,可是那女子終究還是不喜歡他,我問為何,他回答道,“她的眼睛裏從未有過我。”我只能默然,表示同情。
人世間愛情的事,本來就如此,你愛我,我愛你,這叫做兩情相悅。你愛我,我不愛你,這叫做自作多情。你不愛我,我也不愛你,這叫做兩看生厭。
他聽了我這一番話,輕笑了兩聲道,“也許吧,只是還是想堅持一下,哪怕給我一點回應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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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問他要什麽回應。
他笑着搖頭,我更加不解了。
等到我們繞着護城河走了小半圈之後,我走不動了,就選了個攤位坐了下來,闕鳳要了兩碗米酒湯圓,小湯圓合着米酒,桂花一起煮,還沒到手上就能聞到那濃郁的桂花香,混着這元宵佳節的氣氛,讓人食欲大開。
那個胖乎乎的老板端着兩大海碗的米酒湯圓過來時,打趣道,“公子帶着小娘子去了皇覺寺沒有,今兒個有好多人去去哪兒祈福呢。”
我臉紅了紅,闕鳳倒是笑着又同那老板說了些話,問清楚的了皇覺寺的位置,又道了謝,那老板樂呵呵的又去招待其他客人去了。
旁邊一桌的是一對夫妻,可能生活并不是很富裕,穿着破舊的粗布衣裳,相公正舀了一勺湯圓細細的吹了,然後送到娘子嘴裏,娘子和相公相視一笑,很是甜蜜。
可能是我的視線太過于直接了,那個娘子疑惑的朝着看來,不過一瞬就溫和的笑了笑,繼續低頭同她相公說笑去了,我心裏不知道是什麽滋味。
也許是渴望,也許是羨慕,也許什麽都不是,只是這樣的美好太過于刺眼了而已。
闕鳳溫聲問了我一句,我随意的搖了搖頭,悶頭吃着碗裏的湯圓,那湯圓很燙,很小,很香,很有誘惑感,我試着嘗了一口,卻發現根本就沒聞起來那麽香,很普通只剩下一片甜,甜到澀,澀到心底。
現在時間還早,闕鳳又領着我們去了皇覺寺,來這裏的基本上都是妙齡少女,乞求自己遇上良人,或者是剛剛成婚的新人,領着自家相公來保佑兒孫滿堂,一家平安,不外乎就是這兩種。
即使在晚上,皇覺寺仍然人很多,好不容易輪上我們,雙雙跪在蒲團上,默默的許了願,抽了簽,拿到主持哪裏去解簽,我的上面上面寫道:來路明兮複不明,不明莫要與他真。坭牆傾跌還城土,縱然神扶也難行,下下簽,大兇之兆。
闕鳳的為:浮生若夢為歡幾何,逝者如斯及時尋樂,為可行者斷然行之,不宜多慮及時行樂,上上簽,大吉。
我笑了笑,這簽倒是算得真不錯,來路明兮複不明,這不就是我嗎?至于闕鳳,那簽也是同樣極其精準,好簽!
那年老的主持最後送了我們三個字:莫強求!
我點點頭,這個道理我懂,莫強求,萬事莫強求,強求也沒用,一切順其自然才是真正的道。
闕鳳靜默了片刻道,“不去争取如何能得到?”
這話問的沒頭沒尾,我聽得很是糊塗,那年老的主持卻笑了,撫了撫花白的胡須道,“施主,命裏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莫強求,一切都看命。”
最後闕鳳謝過主持,帶着我出了皇覺寺,站在巨大的天幕下,我和他相對而立,他半張臉都隐在黑暗中,我笑了笑,道,“闕鳳,就此分別吧。”
闕鳳不說話,這句話我已經提過不止一次了,但是每次面對這個問題時,他都是沉默,最後也只能不了了之。我的家人,我的朋友,我的記憶,我終究會找回來的,而他不過是路人,就如他所說,是給人指路的人,在我迷茫的一段時間內,他給了我指引,現在也是時候該分別了。
闕鳳定定的看了我半晌,那一眼似乎深入到了靈魂中,帶着三分痛,七分傷,讓我逼視不得,過了半晌只聽他嘆了一口氣道,“去吧。”
我對他道了謝,轉身就走,毫不猶豫不拖沓,說走就走,一直走了很遠都能感覺到他的目光還膠在我的背後,再見,闕鳳。
謝謝你陪伴我大半年,謝謝你給我安慰,謝謝你細心照顧我,但是我不能回報你任何,我唯一能夠做的便是離開。
主持講的已經夠清楚了,莫強求!一切就這樣吧。
我直接繞回了護城河邊,從這裏正好可以看見高高的鼓樓上面系了紅綢帶的大鐘,此刻距離子時還有一段時間,人們有說有笑的經過,有抱着小孩的少婦正同相公婆婆一起,還有穿着簡陋的小丫頭像一陣風似的飄過,還有髒兮兮的乞丐正一個人一個人的請求布施,到了我面前時,我摸了摸荷包,只剩下一個銅板了,順手就扔在了那個破缽裏,那乞丐不甚滿意的離開了。
河邊很冷,一陣北風吹來,我縮了縮脖子,正巧有人在遠遠的吆喝着,“冰糖葫蘆,美味又好吃的冰糖葫蘆喲。”
那漢子粗犷的聲音越來越近,我的心忍不住動了一下,看向那插着許多糖葫蘆的棍子,那漢子一路從我面前經過,我都沒喊住他,其實很想吃,大紅色的冰糖葫蘆很誘人,但是是不是還缺了點什麽呢?
我想不起來,那漢子的聲音又遠了,我垂下頭努力去想,去回憶,冰糖葫蘆到底是什麽味道,在腦海中搜尋了一番,卻發現根本就是一片空白,只隐隐約約似乎記得有人對我道讓我自己去買,買什麽?冰糖葫蘆嗎?我的回答是什麽呢?好或是不好?記不清了。
我想得入了迷,那記憶在我腦中一閃一閃的就過去了,當我試圖去抓住一點尾巴時,卻不見了。
一雙繡工精美的靴子停在我面前,我沒擡頭,那人道,“梵梵。”
我沒吭聲。
“大哥錯了,宋時走了,你也要好好生活呀。”那人道了那個名字,宋時,這人是誰?大哥,是我的大哥嗎?我何曾有個大哥了?
我擡頭,卻是之前看到的那個男子,他正垂頭看着我,一語不發,我問,“你是誰?宋時又是誰?”
作者有話要說: 燈謎,下下簽都出自百度,上上簽自己改成了那樣,囧,胸中無墨水,只能那個程度了。
今天狀态不錯,感覺很順,還有一更~~~
☆、有種心情叫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