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4)
麽狠,也難怪寧瑾瑜會告訴樂清歌他們靈魂互換的事情了。否則樂清歌為何只會盯着原本屬于昭惠的那張臉?
趙娅對樂清歌最後一丁點同情化為灰燼。
“墨軒……”樂清歌目光微動,婉轉如黃莺的聲音依舊如故,原本就袅娜的身姿因為消瘦顯得弱柳扶風。
寧墨軒連正眼也沒給樂清歌,目光淩冽,冷冷道:“樂清歌,就算你是王爺請來的貴客,也沒有直呼王爺名諱的權利。i”
樂清歌立即給寧墨軒行了個大禮,整個額頭都觸及了地面,“清歌無知,沖撞了王爺,請王爺恕罪。”
趙娅輕笑着偏過頭,對寧墨軒說道:“事情總是要解決的,你們慢慢聊,有什麽話一次性說清楚。”趙娅特地咬重了“一次性”三個字,言下之意就是,不可能有下次。
趙娅一直保持着友好的微笑,看了看寧墨軒,又轉而看了看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的樂清歌,邁開了步子。
南池邊上只剩下寧墨軒和樂清歌,寧墨軒彎下腰,将樂清歌扶起來,溫聲道:“起來慢慢說。”
這樣的溫柔真是久違了,樂清歌熱淚盈眶,“墨軒……”
寧墨軒輕聲問道:“清歌,事到如今,你想怎麽樣呢?”
“墨軒可還記得,曾經答應過清歌的事情?!我想好了,我要留在墨軒的身邊。”
寧墨軒揚了揚嘴角,“你也看到了,我現在變成女兒身,不可能娶你。”
樂清歌目光閃了閃,“我不在乎,只要能陪在墨軒身邊。”
“可我身邊不需要你,婉兒更不需要。”寧墨軒凝視着樂清歌,嘴角挂着笑意,目光卻冷得沒有一絲溫度。
樂清歌急了,直接抓住寧墨軒的手臂,“冤枉王妃是我錯了,可是我發誓,除了那一次,我沒有做過陷害王妃的事情。墨軒,你就不能原諒我麽?”
“原諒?!不,我從未怪過你,何來原諒一說?!反而要謝謝你,謝謝你讓我看清了許多人、許多事。”說着,寧墨軒擡起頭眺望着遠方,嘴角微揚,臉上洋溢着幸福,“若非如此,我永遠都不知道,能娶她為妻,是一件多麽幸運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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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不要我了是麽?”樂清歌難以置信的看着寧墨軒,聲音略微顫抖。
“呵。”寧墨軒輕笑道,“你住在雲霞殿也已經有四年了吧!這四年我給過你無數機會,你堅持要等與你青梅竹馬的洛景騰,等我把洛景騰找來了,你卻說想要留在我身邊。清歌,不要永遠去追求已經錯過的東西。不是我不要你,而是你從一開始就沒想過要好好珍惜。”
“錯過了?!哈哈哈……”樂清歌苦笑着,“墨軒……難道你忘了我們一起琴笛和鳴的日子?難道你忘了我們一起賞月作賦的日子?!我怎麽就沒好好珍惜?!你還在這裏,怎麽就錯過了?!”
樂清歌歇斯底裏的喊着:“為什麽上天這麽不公平,昭惠一出生就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她什麽都有,而我呢!昭惠以天燈傳信,害得楚越邊界百姓流離失所,害得我無家可歸,我可有怨過她!為什麽到現在,所有人都幫着她,就連……就連墨軒你也要向着她!我到底做錯了什麽?!不……你既然可以原諒昭惠,那不管我做錯了什麽,你也能原諒我,對不對?!墨軒!”
樂清歌緊緊的握住寧墨軒的手臂晃了晃,試圖得到她期盼的答案。
寧墨軒毫不猶豫的推開了她的手,凜然到:“上天的确不公平,讓婉兒這尊貴的公主之軀遭罪,卻讓你這樣的平民在楚王宮中憑白享了四年的福。說婉兒天燈傳信乃是誣蔑,處處針對婉兒乃是不敬,不感恩我給你的一切乃是不忠,不感恩婉兒對你的照拂乃是不義,樂清歌,若不是看在你救過我和瑾瑜的份上,以你這大不敬的話,足以治你死罪!”
“我到底哪兒比不上她,我可以改……”樂清歌淚光點點的哀求道。
“你永遠都比不上婉兒,婉兒她懂審時,知進退,不會做無謂的糾纏,也不會妒忌別人,更不會肖想不屬于自己的東西。”寧墨軒冷冷的瞥了樂清歌一眼,便邁開的腳步。
“王爺既然這樣讨厭我,為何當年要隐瞞洛景騰的行蹤?!”樂清歌在他身後大聲質問道。
寧墨軒一怔,頓住了腳步。看來,瑾瑜是将所有事情都告知了她。寧墨軒嘲笑道:“既然你這麽清高,為何你要留在楚王宮,那又為何見到洛景騰時,你卻諷刺他沒權沒勢,不願跟他走?!”
寧墨軒轉過身,凜然道:“看在你曾經救過我的份上,你想留還是想走,我都不會攔你,你想要什麽,但凡我能給的,也不會拒絕你,但請你記清楚了,你現在站着的土地還姓寧,一切我說了算!如果你想利用晉南侯來達到你的目的那你就打錯了主意,我能讓寧瑾瑜坐上晉南侯的位置,也能将他從這個位置上拉下來讓他一無所有!”
寧瑾瑜只是老晉南侯的養子,讓他丢了爵位是件再容易不過的事情。
事到如今寧墨軒要是再看不清楚那他就是真傻,就算樂清歌只想留在楚王宮沒有其他想法,也沒有任何理由去套寧瑾瑜的話,更沒有理由将所有矛頭指向別人。樂清歌妒忌心這麽強,他怎麽敢将樂清歌留在自己身邊?
***
趙娅留下寧墨軒在南池邊上,自己徑直回了昭陽殿。昭陽殿內的一切一如往日,分毫未變。昭陽殿內的宮女內侍早已整齊的站好迎接楚王和王妃的歸來。只是率先踏入昭陽殿,只有王爺一人而已。
見了禮之後,趙娅就命他們散了,而後将菡萏叫到自己的書房裏。
見到趙娅,菡萏急忙告罪,“奴婢該死,沒有好好照顧長樂和安怡兩位公主,讓兩位公主受苦,請公主責罰。”
趙娅明白菡萏的忠仆心理,非但不怨她,反而寬慰道:“是敵人太狡猾罷了!反正長樂和安怡也安然無事。你且說說,我離開的這些天,這宮中有沒有發生什麽大事?”
“除了陳妃被晉南侯壓入冷宮監管,倒是沒發生什麽特別的事情。哦,對了,陳氏進了冷宮之後,夏美人便一個人接管了後宮。不過她倒是挺安分的,其他姬妾有些抱怨,但最後基本都被壓了下去。晨曦公主也一直在雲霞殿禁足,聽說晨曦公主和清歌小姐鬧翻了,二人雖同住雲霞殿卻不來往。”
“那你知道她們兩個是因為什麽才鬧翻了的麽?”趙娅十分好奇。
“聽說是晨曦公主撞見了晉南侯和清歌小姐有什麽失禮的舉動,而後大鬧了一場,之後晨曦公主就一直閉門不出……”菡萏一五一十的說道。
“哦?!有意思。”對趙娅來說,這個消息很勁爆。“還有其他事情發生麽?”
菡萏搖了搖頭,“那……公主在南夏,一切都好?”
趙娅笑道:“發生了一些事,所幸有驚無險,總算是撿了條命回來了。正好,沒事的話,陪我去一趟雲霞殿。我答應過晨曦,等從南夏回來,就解了她的禁足令。”
菡萏興奮的跟在趙娅身邊,趙娅好奇的問道:“什麽事,把你高興成這樣?!”
“當然是看到陳氏那個賤人被關進了冷宮。”
趙娅笑道:“先別急着高興,只要陳氏一天沒死,就有機會翻身。”
“奴婢相信公主一定有辦法能放陳氏乖乖伏法的。”
趙娅聳了聳肩膀,她第一次聽菡萏叫她公主叫得這麽舒心。
☆、68. 兄妹倆
接近正午下的雲霞殿,陽光在琉璃的折射下,分外耀眼。站在房屋的陰涼處仰視琥珀色的琉璃竟隐隐折射出五光霞色,趙娅領着菡萏在宮殿最耀眼的時刻造訪了這座宮殿。
在南夏呆久了,便覺得這炎熱的夏日也不是難麽難受了。
趙娅踏入雲霞殿的那一刻,依舊能從宮女的臉上看到驚慌的表情,趙娅只是淡然的瞥了一眼匍匐在地上的宮女,便徑直去了內殿。
寧晨曦的妝容抹得相當厚重,發髻和服飾都經過精心的打扮,只是,失去了光彩的神情以及略微消瘦的臉頰依舊能看出憔悴之色,窺斑見豹,濃妝下的臉到底有多憔悴了。
寧晨曦見到趙娅,表情并沒有太多的起伏,只是微微福了福身,倒是讓趙娅很驚訝。
“晨曦,我不在的這些日子,你還好麽?”趙娅禮貌性的問候。
寧晨曦朝趙娅打了個眼色,趙娅意會,“都退下吧!”
“是。”一衆宮女異口同聲應道,而後魚貫而出,最後離開的宮女貼心的将門關上。
“嫂子。”
寧晨曦忽然這麽一聲,讓趙娅吓了一大跳,訝異道:“寧瑾瑜都告訴你了?”
沒理由啊,寧瑾瑜能告訴樂清歌估計也是被樂清歌磨得沒法子了,居然連寧晨曦都知道了,這不科學。
寧晨曦嗤笑了一聲,“他怎麽可能會告訴我,只是正好被我撞聽到了而已。”
寧晨曦的表情有些扭曲,一會兒強扯着笑,一會兒又強忍着哭。
趙娅有些不知所措,幹笑道:“知道了也好,我也不用瞞得那麽辛苦了。我今天來,只是來解了你的禁足令,去南下前答應過你的。”
寧晨曦緊咬着嘴唇,勉力吐出幾個字,“多謝嫂子。”
寧晨曦雖然有些公主病,但是這并不妨礙她其實還是一個高高在上的公主,至少比起樂清歌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的樣子,寧晨曦尊重人得多了,至少寧晨曦還沒有失了儀容。說實話,雖然趙娅并不太喜歡性格驕縱的寧晨曦,但所幸這為驕縱的公主心眼并不壞,至少不會像樂清歌那樣,一邊自己裝得楚楚可憐,即便不用她開口,也能陷別人于不義。
弱者本就可以博得更多人的同情,何況還是個美人。看顏的世界從來不區分時代。
趙娅聽着難受,“難受就哭出來吧!這裏沒有別人。”
寧晨曦目光閃閃,終究還是強忍着。
趙娅嘆了口氣,“既然你一切都好,那我先走了。”
正當趙娅正準備離開的時候,門突然推開了,門口的光亮裏,是屬于昭惠的嬌小的身影。
“我來看看晨曦,沒想到你也在。”寧墨軒語氣淡然。
“哥……”寧晨曦哭喊着,一股腦兒的投奔到她兄長的懷抱,嚎啕大哭了起來。
寧墨軒被突然撞進自己懷中的人給撞懵了,僵了片刻才輕輕拍着她的背安慰道:“哥哥在這裏,一切都有我在。”
“哥,對不起,對不起……”
趙娅無奈的笑了笑,“你們兩兄妹好好談談吧!”她知趣的把空間留給兩兄妹。
一直等到寧墨軒陪着寧晨曦睡下,他才回到雲霞殿。
夜色已深,寧墨軒神色黯然。
“晨曦她……還好吧!”趙娅不知如何開口去詢問他。
寧墨軒沉默了片刻,“說不上壞,她算是被清歌和瑾瑜的話刺激到了,她不會再執着的想去嫁給瑾瑜了,也說不上好,她想離開晉中。”
“離開?!”趙娅詫異道,“她想離開的理由呢?”
寧墨軒的胸口一窒,“他不想見到瑾瑜,也不想見到跟瑾瑜有關的任何事。她說這些天她都閉門不出,是因為整個楚王宮中,只有她的寝殿是瑾瑜沒有踏足過的……”
其實,寧晨曦的原話更讓人覺得錐心,“……我哪裏都不能去,因為走到哪裏都是瑾瑜哥哥的影子,我不想見他,也不想想起與他有關的任何事,我只能呆在這個小小的房間裏,因為只有這裏才是瑾瑜哥哥唯一沒有踏足過的地方。哥,我好難過,你就讓我離開晉中吧!”
“成全她吧!”趙娅嘆道,她明白在一個曾經充滿歡樂的地方,如今的形單影只是更讓人無法承受的痛苦,“讓人帶她去周游列國,看到不同的風景,遇到不同的人和事,總會看開的。”
寧墨軒微笑着點了點頭,“這個提議甚好。等陳氏的事情解決了,就帶着晨曦散散心好了。”
“那現在呢?”趙娅問道:“一直看着她難過,你心裏也不會好受的。”
寧墨軒反問道:“你有什麽好建議?”
“除非她自己能想通,不然做再多也是無用功。正所謂對症下藥,不如想想怎麽才能讓她走出這種消極逃避的心裏陰影,帶她去散心也只是其中一味藥而已,況且,不一定奏效。”
來自現代的趙娅,更能體會到自閉症、抑郁症的可怕,趙娅并不知道寧晨曦與樂清歌和寧瑾瑜鬧翻了有多久,只知道人最脆弱的時候,特別需要有人陪伴,這個時代有沒有心理醫生,如果寧晨曦真患上了自閉症或者抑郁症,她這輩子恐怕都要毀了。
趙娅不是聖母,不會原諒所有惡意傷害自己的人,所以不會主動提出要去幫寧晨曦,卻也不會像樂清歌那樣,明明已經腐朽到骨子裏,卻還裝成一副清純嬌弱的小白花,她只是在提點寧墨軒,應該怎麽做,如果寧墨軒提出讓她幫忙,她也絕不會去拒絕。
寧墨軒走到趙娅面前,緊緊握住她的手,惆悵道:“你說得很對,但,到底該怎麽做呢?”
趙娅遲疑了片刻,而後道:“一個人的情緒,是會影響到另一個人的,同樣也會影響到另一個人,她現在最是脆弱的時候,好好跟她說道理,她現在陷在了死胡同裏,将她從消極的思想裏往另外的思想裏引導,自然而然的,她就會想通了。”
“我父王說過,只有自己親身經歷過,才會真正懂得這些道理。我很抱歉,讓你受了這麽多的苦。”說罷,寧墨軒一把環過趙娅的腰,緊緊的抱着她。
趙娅急得直跺腳,就像碰到了什麽可怕的東西,“你放手,你給我放手!”
寧墨軒的手又緊了緊,咯咯的笑道:“你要習慣。”
習慣,習慣你妹啊!趙娅表示,她真想将寧墨軒當物品一樣拎着給扔出去。
寧墨軒适時的松開手,勾着手指頭點了一下趙娅的鼻尖,“不逗你了,很晚了,早些睡吧!”
趙娅恨恨的瞪着寧墨軒,腹诽道:這貨什麽時候點亮了調-戲的技能了?還是調-戲是這貨的隐藏技能,所以一直沒發現過?
趙娅扭了扭被寧墨軒摟過的腰,驅散那種不适感,麻溜的滾上床。
等寧墨軒洗完澡,從淨房出來,趙娅早就找周公約會去了。看着眼前人疲憊的睡顏,寧墨軒不忍吵醒她,倚着趙娅沉沉睡去。
直到第二次,趙娅才想起來,還沒來得及問清楚寧墨軒有關樂清歌的事情,他是如何處理的。此刻的寧墨軒,又去了雲霞殿。
當然,寧墨軒只是去看望自己的親妹妹的,一想到樂清歌在雲霞殿的偏殿,寧墨軒就覺得膈應得慌。不過,他既然答應了樂清歌不會敢她走,那便不會食言。畢竟,若沒有樂清歌當年的幫助,他和瑾瑜兩個人也沒法全身而退。
不管寧墨軒去雲霞殿是去幹嘛的,趙娅的心裏總有些不知滋味,趁着快到午膳的時間,命人傳膳到雲霞殿,自己喜滋滋的跟了過去。
大約經過昨日兄長的寬慰,寧晨曦的樣子看上去精神多了,也不似昨日那般用濃厚的脂粉掩蓋自己憔悴的模樣。
趙娅阻止了通報的太監,徑直走進內殿,見到二人談笑宴宴,便湊了過去,“說什麽呢,這麽高興,說來聽聽,讓我也樂樂。”
寧墨軒笑道:“不過是在跟晨曦說,在南夏遇到的趣事罷了。”
趙娅心中一緊,眯着眼盯着寧墨軒,怕是這貨将自己的糗事當笑話說給寧晨曦聽了。
不過趙娅真是想多了,畢竟這麽多宮女太監都在,他沒理由将頂着自己臉的王妃的糗事說出來。
趙娅笑而不語,“怕你們聊得太開心,忘了吃飯,所以,我命人将午膳傳至雲霞殿,一起吃。”
寧晨曦一反常态,十分客氣的邀請趙娅入座。
趙娅的視線在兩兄妹之間游弋,嗯,果然是兩兄妹,連受刺激的時間都要重合。跟這兩兄妹一起吃飯,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一件事。
趙娅來到這雲霞殿,不僅僅是因為雲霞殿還住着一位叫樂清歌的女人,更因為對抗陳家的事情,已經刻不容緩了。
☆、69. 聯軍宋國
在趙娅和寧晨曦相處的時間裏,氣氛從未有如此融洽過。
三人安靜的吃過飯之後,內侍來報:“啓禀王爺,宋國的使者,此刻離城門口不足十裏了。”
趙娅站起身,眼睛是看着寧晨曦,卻是對着寧墨軒說道:“我們走吧!”
寧墨軒毫不猶豫的跟着她站了起來,對着寧晨曦溫聲道:“我晚些時候再來看你。”
宋國遣使者前來,司徒伯達事先是與趙娅打過預防針的,司徒伯達說他只有四成把握能聯合宋國,但若是能成,宋國會親自派遣使者前來,與楚國交好。
趙娅本想着為了表示客氣,親自去城門口迎接使者到來,幸而被寧墨軒阻止了,“禮賢下士固然是好事,可是身為楚王,你代表的,還有楚國的臉面,一開始就落了下乘,之後也不方便談判了。”
趙娅一想,也是。便一切都按照禮制,迎接了這位來自宋國的使者。
來者分明就是位侏儒,看上去約莫四十歲左右,行動間倒也不是風度與氣勢,趙娅默默的想到了小學學的《晏子使楚》,額,好巧,也是使楚。
“鄙人秦江,見過楚王。”使者穩穩行禮。
趙娅十分客氣,“秦使者,請上座。”
寧墨軒隐隐有些不悅,小聲道:“這宋國派此人前來是何意?!”
趙娅小聲應道:“不要小瞧人。”
“并非我小瞧人,”寧墨軒争辯道:“宋國最為能言善辯的荀況我是見過的,他不僅是宋國有名的美男子,詭辯之術也是一等一的。”
趙娅微笑着問道:“楚宋兩國向來互不侵犯,互不幹涉,今,宋王派秦使者前來楚國有何用意?”
秦江拱手道:“禀楚王,古越國君如今野心勃勃,不停吞并其他小諸侯國,如今更是舉兵北上,大有要進犯我大宋之意,吾王派臣前來楚國,希望楚國能助我宋國一臂之力。”
底下一官員争辯道:“六年前楚國與古越大戰時,吾王也曾派使者出使宋國,可宋國卻是袖手旁觀。”
秦江争辯道:“老宋王在六年前袖手旁觀,可在四年前,吾王卻曾助力楚國,古越這才退兵。”
言下之意就是,袖手旁觀的是老宋王,跟如今的宋王有什麽幹系。如今的宋王是老宋王的叔叔,宋王殺了自己的侄子,坐上了王位,可見其也不是簡單人物。
一臣子譏笑道:“其實是因為古越的兵力已經影響到了宋國,宋國才願意出兵的吧!想必宋王也懂得唇亡齒寒的道理。”
“既是如此,那楚王也應該懂得唇亡齒寒的道理,假如宋國被古越所滅,那麽楚國将會是古越的下一個目标。”
“泱泱大楚豈是你小小宋國可比?!古越想對抗楚國,也要看看他有沒有那本事!”
這位官員說的,也并非誇誇其談,六年前古越敢向楚國開戰,是因為楚國大部分兵權并不在寧墨軒的手上,兩名手握重兵的将軍反水投靠古越,才導致楚國陷入內憂外患。當年的晉南侯寧宸煜,上将寧瑾瑜,二人皆年紀輕輕,都不得不奔赴楚越邊界開戰。也正是因為這樣,寧墨軒才被逼得向周遭各國求援,所有諸侯國視而不見,唯獨邊疆小國趙國願意舉全國之力助他與古越對戰,也正是那時候,他才不得不迎娶素未謀面的趙國長公主昭惠。
而如今,雖然還有一半的兵權在陳氏手裏,但大部分的政權和重要地區的兵權都在寧墨軒手上,古越想來開戰,也得看時候。
“古越若真是占領了大宋土地,只需休養三五年,他的兵力財力與楚國抗衡綽綽有餘!”
“古越休養三五年能增加兵力,楚國照樣可以!”
“可鄙人聽說,今年南夏大水,已經是顆粒無收!鄙人還聽說,南下大豐收,楚地無餓殍的歌謠。”
“南下大豐收,楚地無餓殍是事實,可并不代表南夏大水,就能動搖楚國根本!”
……
秦江與那名官員争辯開了,你一言我一語,趙娅就默默的聽着,也不打斷他們,靜靜的看着他們從政治扯到軍事,再從軍事扯到農業,再到經濟。說道最後兩個人都面紅耳赤,誰也說不過誰,秦江拱手道:“不知楚王意下如何?”
趙娅這才笑道,“秦使者說得極是,可姚愛卿卻也沒有說錯。宋國幫過楚國,這份恩情孤并未忘記,只是,這出兵也要在孤的能力範圍之內。楚國已有內憂,實在是無力助宋國處理外患。”
“敢問楚王有何內憂?”
趙娅輕笑道:“秦使者只知南夏大水,可知南夏大水非天災,而是人為?”
秦江更是茫然,“恕鄙人孤陋寡聞,竟不知這大水還可以人為。”
趙娅瞳孔微縮,冷厲道:“有人趁孤在南夏治水,将南夏上游湖泊鑿開一道缺口,湖泊蓄的半年用水眨眼間便将南夏淹沒,幸而孤早有防備,否則此刻孤已經被溺斃在滾滾洪流之中,怕是連屍骨都不存了。”
秦江見楚王神色并非胡言,“楚王英明,又有上天庇佑,奸人自然不能得手。”
趙娅笑道:“孤解決了內憂自當相助,只是,內憂未解除之前,孤還希望宋國能助孤一臂之力。”
“不敢當,只是楚王需要宋國如何做?”
“當叛軍到了楚宋邊界,還望宋王能出兵與楚軍一同圍剿叛軍。”
與宋國使者的對話就到了這裏,趙娅冷冷的掃過堂下一衆朝臣,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無論陳氏帶兵是奔往宋國還是趙國,都是死路一條。至于往古越跑,呵,沒有價值的人到了古越,死相只怕會更難看吧!她就等着朝上有人将情況透露給陳栩,等着那個作為兩朝元老的陳相國自取滅亡。
送走了秦江,楚王與陳氏的戰鬥也正式拉開了序幕。
趙娅與寧墨軒一隊,寧瑾瑜一隊,顏玄榮一隊,沈玮一隊大家分頭行動,按司徒伯達的計劃開戰。而追影,也成功得到了趙王的信任,帶着趙兵進了楚國腹地。五萬趙軍分為三隊,一隊兩萬兵馬,行至陽城與顏玄榮彙合,另外一隊三千騎兵先行,與沈玮裏應外合,攻破陳氏與蔡氏聯合對沈玮的包圍,剩下的步兵也在急急忙忙朝胡臺山趕。
寧瑾瑜依舊留守晉中,而趙娅和寧墨軒則南下阻斷陳氏與蔡氏的聯盟。
諸葛亮多智而近妖,那這司徒伯達絕對是開了挂,一定是将陳氏蔡氏這些終極BossNPC的行軍策略都偷看了。
由于雙方兵力都分散,而陳氏能帶兵的将領有限,比起趙娅和寧墨軒這邊,打起來就吃力多了。
在顏玄榮和司徒伯達的合力下,這一支不到三萬人的軍隊兵不血刃,收複了陳氏手中五萬兵馬,堪稱奇跡。
沈玮在趙國兵馬的幫助下順利突圍,雖然戰争有勝有負,不過,總而言之,陳氏也沒讨到好處。
在寧瑾瑜的安排下,那些試圖營救女眷的陳氏暗衛統統被寧瑾瑜所率領的無影衛以及禁衛軍抓獲。
而趙娅這邊,情況堪憂。雖然寧墨軒有過實際作戰經驗,可要說到用兵,絕對達不到如神的地步。沒有了一個好的軍師把關,趙娅和寧墨軒的軍隊與陳氏軍隊幾乎是硬碰硬。
最初是打算司徒伯達能跟來充當軍師的,可是上次蔡氏派死士的時候,卻誤傷了他,傷得那樣重,根本無法長途奔波。
陳氏的軍隊死傷過半,而趙娅的軍隊情況也沒好到哪裏去。
而如今,陳氏更是将南夏的難民引入趙娅和寧墨軒所在的濱城。
趙娅和寧墨軒來到城牆上方,俯瞰底下,許多難民都在濱城城牆下守着,如今的形勢,也無法再繼續開戰了。
這些難民不可能不管,也不可能直接打開城門。
趙娅嘆了口氣,“這些難民了,怕是有許多不是真正的難民吧!”
寧墨軒斂下眼皮,“城門不能開,開了,難民可就不止城門下這些人了。”
“可也不能不管。”趙娅猛拍了下腦門,“我早該想到這些的,對了,你的無影衛能不能找到南夏太守柳歸元?不是讓他好好安置南夏百姓麽?怎麽還會有這麽多難民!”
如果柳歸元真有按照趙娅事先的安排去做,絕不會有如此多南夏的百姓成了難民。
無處發洩的趙娅,只能将胸中的怒氣全聚集在腳尖,朝城牆踹去。
侍衛長突然來報,“王爺,陽城有一封加急公文。”
陽城?趙娅毫不猶豫的打開信件,凝重的神情瞬間換成了欣喜,“司徒伯達正從陽城趕來。”
古人的事情不是她一個現代人能思考全面的,果然還是需要古人來上陣。
☆、70. 攻城
知道司徒伯達能來援助,趙娅頓時覺得寬慰了許多。她如今要做的,只有兩件事,第一,守好濱城城門,第二,在不開城門的情況下,想辦法安置城下難民。
這些難民裏必定有陳氏安插的細作,決不能就這麽讓他們混進濱城。
趙娅和寧墨軒商量後一致決定,在城門外不遠處搭建臨時的施粥點,每天早晚各施粥一次。濱城的餘糧也不多了,分給那些流民的餘糧基本都是從士兵的口糧裏勻出來的。趙娅只盼着司徒伯達能早點兒到,因為還有一批糧草随着司徒伯達的大軍一起運到濱城。
楚國原本富庶的國庫因為內戰而消耗一空,趙娅算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三軍作戰,糧草先行”的重要性。作戰期間,倉庫裏的糧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
直到掌管糧草的大司農來報:“王爺,濱城的糧草只夠兩日開銷了。司徒大人的大軍還要五日才能抵達濱城。如果繼續布粥的話,怕是這些糧食連兩日都熬不過去了。”
趙娅當場就斯巴達,只是說她會好好想想,然後将大司農打發了。
而這兩日,寧墨軒卻有些神神秘秘的。能到趙娅找到寧墨軒,已經是華燈初上了。
“你到底去哪裏了?怎麽找你都找不到。”見到寧墨軒,趙娅就忙不疊的問道。
“怎麽呢?急成這樣。”
“快沒飯吃了,等着餓死吧!”趙娅兩手一攤,十分無奈。
寧墨軒神秘一笑,“我早就在準備了。明天便會送來。”
趙娅一怔,眼睛裏放出精光,“行啊,不聲不響的……你從哪裏調來的糧草?怎麽一點風聲都沒有?”
“附近的糧倉調來的。”
趙娅嗤之以鼻,“附近能調用的糧食不一早就調過來了麽?”
“不。”寧墨軒搖了搖頭,“官糧是全調來了,但是那些鄉紳、糧商還有餘糧,濱城有位鄉紳将糧食全送了過來,這些糧食大約能熬兩天,差不多能熬到司徒伯達來濱城了。”
寧墨軒才不會說他是威逼利誘逼着那位鄉紳将糧食全交出來的,一個平日裏魚肉百姓的鄉紳,又趁着戰亂奇貨可居,在這種關鍵時候,是該出點血。鄉紳囤積的九成糧食就這樣被寧墨軒一分沒花的給弄到手了。當然,寧墨軒也沒虧待他,把他貪污受賄的證據當着他的面盡數銷毀,并且送了塊扁給他,上面龍飛鳳舞的寫着“高風亮節”四個燙金大字。
估計這會兒那個鄉紳還沒搞清楚,他藏在密室裏的證據是怎麽落到王妃手裏的。還白白頂一個“高風亮節”的牌匾,如果哪一天他再做一些魚肉百姓的事,這塊扁随時可以砸死他。
哎喲喂,什麽叫兵不血刃?!這比刀刀見血還要肉痛!
鄉紳腆着肚子,眉間皺出深深的“川”字,現在正接受各位父老鄉親的頂禮膜拜。
但這些事情,即便寧墨軒不說,也很快傳到了趙娅的耳中,“看不出啊,寧墨軒,原來你可以這麽機智。”
寧墨軒沾沾自喜,“那當然。”
趙娅毫不猶豫的補上了一刀,“既然你這麽機智,怎麽就不能機智的滅了陳氏?說到底,你還是比不上陳氏機智。”
只是一瞬間,寧墨軒就冷下臉來了,“我說,你就不能好好誇獎我一次?!”
趙娅捏了捏寧墨軒的鼻子,“我發現你越來越像個女人了,尤其是撒嬌的時候。”
寧墨軒的臉更黑了,他的目光順着趙娅的臉一路向下,定格在趙娅的腰間。寧墨軒剛一出手,趙娅就破了功,咯咯的笑個不停,求饒道:“我錯了,我錯了,你……別……”
自從寧墨軒知道了趙娅的“弱點”了之後,趙娅的腰部就沒少受寧墨軒的“騷擾”。而寧墨軒更是找準厲害,在跟趙娅的戰鬥中,幾乎已經是戰無不勝了。
而趙娅每每等寧墨軒停手之後,又非要反撓回去,她現在唯一的優勢,就是她還能仗着寧墨軒的身體,在力氣上贏過寧墨軒。
外面準備來通報軍情的小将到了門口,聽到屋內爽朗的笑聲躊躇不前,焦急的走了幾步,這才硬着頭皮走上前去,喊了聲“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