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書中的美人(三)
顧清逸一覺醒來, 就看到蹲在地上下巴抵着交疊在床上雙手的白依依, 她一雙眼睛明明亮亮, 期待的看着他, 目光帶笑,整個人如沐春風。大概是他昨天對她的态度不錯,讓她不再怯怯不安, 仿佛知道主人不會再嫌棄她的小貓咪, 氣場都由灰色變得明亮。
顧清逸竟然有一種沖動,想伸手摸摸她的頭。
“女孩子不要随便進一個男人的房間……”他想說“沒人教過你嗎”, 不用問他就知道答案。
她果然露出疑惑的神色。
顧清逸坐了起來, 輕聲細語的和她說話, 男女有別,非特別關系的男女應該保持距離, 再加上房間是一個人很私人的場所, 不主動進入也是一種禮貌。她聽得懵懵懂懂,最後只是點點頭, 乖巧的離開他的房間。
顧清逸嘆了一口氣, 還真是個嬰兒?還是個大型的?
顧清逸出門時, 她跟着他一起出門,大概是心情不同了,他主動和她說着路上的所見所聞,她聽得興致勃勃, 遇到特別感興趣的東西時, 會伸手輕輕拉拉他衣服下擺, 于是他就知道了,這個東西得着重講給她聽。
到了公司,簡直是日常争論,顧清逸現在也不參與,他的幾個合夥人見他不發表意見,試探幾次後,就不再注意他,繼續探讨和争吵。
離開的時候,白依依拉拉他的衣服:“他們吵架……吵架。”
顧清逸竟然能夠明白,她這是在疑惑他們為什麽要争吵。
“不是吵架,只是在讨論問題而已。”
“讨論?”
顧清逸點點頭:“讨論。就像中午吃飯,有人想吃肉,有人想吃蔬菜,但廚子只能做一道菜,于是他們就會為了自己想要的菜争論,說服對方按照自己意願做事。”
白依依認真的想了想,然後笑了:“你好……你不吵。”
顧清逸一愣,迎上她贊揚的目光,心裏一動,突然之間公司這些破事都不是問題了,管他們折騰什麽,哪怕散夥了,也能做別的事。
“嗯,我不吵。這樣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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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快速的點頭:“好好好。”
……
顧清逸發現她不用吃飯,在他仔細觀察後,發現她連嗅覺都沒有,可以想象她其實也沒有味覺,雖然她有人的樣貌,離人還是有很大的差距。
他們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她的表情很精彩,顧清逸則和她不停地解釋這些故事情節,人物對話的含義,她大多數都聽不懂,他依然講得很認真。
他側過頭,看着她精致的臉,她說她想活着,他嘆了一口氣:“你想認字嗎?”
她驚喜的點點頭:“可以嗎?”
顧清逸原本猶豫,看到她祈求的眼神,點頭。
顧清逸從書房裏找出幾本書,本來打算一個字一個字教她認識,很快就發現不妥了,這樣教起來她顯得更加的迷茫,進展也不大。
“我出去一會兒,你就在家裏看電視。”
她有點委屈,不過乖乖的點頭了:“我在家等你。”
她的話竟然讓他感到安心,她說在家等,就會在家等,一步都不會離開,哪怕他今天不回,她也依然聽話的等着。
顧清逸在離開時,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頭。
顧清逸開車到了一家大型的書店,問了書店的店員後,店員幫他找齊了一到六年級的語文書和數學書,在經過小說區時,他竟然看到了《愛着你的我》,他順手拿過,和教材書一起付款。
回到公寓時,顧清逸做的第一件事是把之前那本《愛着你的我》藏了起來,雖然他不清楚這本小說對白依依有什麽影響,既然沈老先生說過她是以這本小說為載體,很可能這本小說對她來說就是家一樣的東西。他把原本的那本小說藏起來,又把才買的放在客廳裏,如果他覺得有問題,也可以翻閱。
顧清逸正式開始教她了,他把自己當成一個老師,從最基礎的字母開始教,而她也乖巧認真。只是他很快就發現了,她雖然對認字很感興趣,對電視機的興趣則更大,這讓他不得不提出方案,如果她能把他教的字母全念對,就可以看一個小時的電視,如果她能夠全寫對,那就能看兩個小時的電視,如果她能夠默寫得對,他就帶她出去走走。
她特別的認真,因此得了不少的獎勵。
日子匆匆而過,顧清逸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他竟然在公寓和她待了一個月,出門最遠的距離就是去買菜和在小區樓下的花園散步,他的所有精力都放在對她的教育上,每天晚上睡覺前想的都是明天教她什麽,怎麽教,甚至還得提前備一下課。
首先對他感到不解的是幾個合夥人,他們紛紛打電話來過問他是不是想撤資,然後是他母親的來電,問他一直不回家又在做些什麽,小心的打探他是不是有女朋友了。
顧清逸挂斷電話,心累的揉了揉自己額頭:“我得回家一趟。”
他看到她看看自己又看看電視,表情特別的糾結,莫名的,他皺起眉頭,本能反應似的,按住她的肩膀,脫口而出:“我還不如電視重要?”
“啊?”她怔怔的看着他。
“我要回家去,你是和我一起,還是留在這裏看電視?”
“看電視?可以嗎?”
她竟然用特別驚喜的目光看着他。
顧清逸心裏一堵,看她幾秒,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麽,只得嘆氣:“那你乖乖在家待着,我很快就回來。”
“嗯。”
他出門時回頭看了她一眼,她專注的看着電視,根本沒有看自己,莫名的有些不舒服,他有點懷念那個一直跟着自己怎麽趕都趕不走的人了……
顧清逸回到家才發現,原來家裏竟然還有客人,戴心慈正和成敏坐在沙發上說說笑笑。
成敏一見到他,立即不滿了起來:“我這不孝子回來了,我還以為你早已經把你媽忘記了,整天都不知道回來。”
“這得怪我哥,他表現得太好,所以我只能被他襯托得一點不好。”
“你還有臉提你哥,你要是有他一半,我就不至于生氣了。”
“是是是,他好他好。你一定要在你小兒子面前表現出你更偏愛長子?”
成敏氣得那手上的遙控器扔他。
戴心慈坐在一邊不停地捂嘴笑,笑完了才對他解圍:“阿姨,我好久沒有來這裏了,院子裏變化挺大的,讓清逸帶我轉轉吧!”
成敏立即眉開眼笑:“嗯嗯嗯,清逸你帶小慈去轉轉,你們老同學好久沒有見面,一定有很多話講。”
顧清逸和戴心慈走向別墅外的院子。
“就不知道感謝我?我可讓你脫離苦海了。”戴心慈挑挑眉頭,笑得陽光明媚。
顧清逸斜她一眼:“你把我媽比喻成苦海?看來她都白誇你了。”
戴心慈沖他吐吐舌頭:“哼!”
“回來多久了?還準備繼續出去?”
“不了,這次回國就不走了。”
“還以為你準備談一場跨國戀愛呢!”
戴心慈心口立即緊了緊:“我家很傳統,我才不敢呢!你呢,你交女朋友沒有?”
女朋友?顧清逸沒有立即回應,他的遲疑讓戴心慈心口一痛,直到他最終搖搖頭,才又能夠正常的呼吸了。
“聽阿姨說你在和幾個朋友一起創業?”
“無聊随便找點事做罷了。”
顧清逸心裏明白,他父母都不贊成他在外面投資或者創業,他們更希望他能進公司,成為他大哥的左右手,他內心裏很排斥,仿佛他的全部價值就是減輕顧君澤的負擔似的。
戴心慈很敏感的察覺到他的想法,委婉的和他說了成敏的想法,成敏對他不滿,更多的是不知道他在想什麽又在外面做什麽,覺得他離家人越來越遠了。
顧清逸知道戴心慈這是讓他和父母多交流,彼此知道對方的想法,免得一些誤會成為隔閡。
“難怪我媽喜歡你。”顧清逸笑笑。
“那說明我值得喜歡啊!”
戴心慈被留下來吃飯,成敏是真的喜歡她,各種呵護備至,吃過飯後,又讓顧清逸送她回家。
走出別墅後,戴心慈看到他神色有點不對:“你很忙嗎?如果有事去做,不用送我。”
“是有點事。”顧清逸說完就覺得自己有些過分了,他們好久不見,又是老同學,她來看望他父母,他卻連人家回家都不願意,“不過送你回家的時間還是有。”
戴心慈察覺到什麽,不過什麽都沒有說。
一路上都是戴心慈主動找話題,說起國外的生活,在說起有人追她時,她認真打量他的神色,發現他并沒有吃醋,心裏有些不是滋味。
送她到戴家後,顧清逸這才又離開。
戴心慈呆呆的看着那輛車消失在自己視野,他有了喜歡的人嗎?而那個人還沒有成為他的女朋友,這是不是意味着她還有機會?
幸好她決定回來了,否則一定會感到後悔。
顧清逸開車路過一間花店,花店正要打烊,他停下車,買了一盆花,他覺得白依依看到這花一定會很喜歡。
打開公寓的門,聽到的就是電視機傳來的聲音,無論什麽電視,她都能百看不膩,甚至在看過某些廣告後,在路上看見廣告裏的物品,她會驚喜的讓他買。
不知道為何,他嘆了一口氣。
白依依歪着頭看他,然後目光落在他手上的花盆上,好漂亮的花。
“關電視,把這花送給你。”
白依依睜大眼睛,并在第一時間抛棄了她的電視,跑到他身邊,伸出雙手。
顧清逸把花遞給她,看到她驚喜的表情,莫名的覺得自己幼稚,是這花贏了電視機,又不是他贏了,一點也沒有成就感。
顧清逸去洗澡,吩咐她閱讀文章,他洗完澡後,她就念給他聽。
她乖乖點頭,拿出語文書,認真的按照拼音念着文章。
那低低的聲音傳進浴室,顧清逸會心一笑。
顧清逸出來後,白依依還有一點緊張,偷偷打量他好幾眼,才用手指着書上的字一個字一個字念着。
顧清逸悲哀的發現一個事實,他忘記教她斷句了,當老師果然是個悲催的工作。
他讓她連續念了三遍,正準備誇獎她一下,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你為什麽在我睡覺時摸我?”
“啊?”
“我睡覺時,你爬在我床上……”他拿起她的手,放在自己衣服下擺位置上。
她恍然大悟:“讓你高興……”
顧清逸不解的看着她。
她胡亂的比劃:“做你高興的事,讓你高興,就笑……”
“為什麽我會高興?你怎麽會這麽做?”
她指着電視的方向:“電視上演的,男人做這樣的事高興……”
顧清逸的血液幾乎直沖腦海,他想到某種可能:“我弟弟教你的?”
她迷茫的看着他。
“他給你看的電視?”
她點頭。
“他說那是男人高興的事?”
她再次點頭。
顧清逸呼吸沉重,他沒有想到顧浩明會給她看這些:“他對你做了什麽?”
她呆呆的看他,如同自己做錯了什麽,眼淚一下子就流了出來:“我只是想讓你高興,別讨厭我……我怕他,他好奇怪,我沒有讓他高興……”
顧清逸擦掉她臉上的眼淚,輕聲安撫她,從她斷斷續續的回應中連蒙帶猜,知道她和浩明的相處,浩明對她很瘋狂,雖然教了她一些東西,卻也讓她害怕他,因此她不怎麽接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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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依依很不安,懵懂的看着他,這些日子她過得很開心,很舒服,讓她幾乎忘記了最開始的時候他讓自己滾。電視上演過的,一個人讓另一個人滾,一定是這個人非常讨厭另外一個人,她不想他讨厭他,因為離開他的身邊,她就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辦了,沒人看到她,她真的如同孤魂野鬼一般。
顧清逸輕聲安撫她:“別怕,我沒有怪你的意思,我語氣不好,是我的錯。”
知道浩明對她做的事,他的确很生氣,然而浩明已經去世,他無法怪罪浩明什麽,一向乖巧的浩明能夠做出這樣的事,只能說明浩明不僅非常喜歡她,還将她當做了可以分享心底最隐秘秘密的人,值得信任,可以共享黑暗和不為人道的欲望。
她輕輕的搖搖頭。
顧清逸開始對她以前的生活感到好奇了:“跟着我以前,你是怎麽生活的?”
她說得斷斷續續,他也能夠聽明白她的話,大概這就是生活在一起後産生的默契,盡管某些用詞怪異,還是能夠明白她真正表達的含義。
她不知道自己來自哪裏,又為何會出現,她出現在一間房間裏,第一個看到的人就是顧浩明。顧浩明一開始看到她是不知所措,随即是無比驚喜,問她是不是白依依。顧浩明一邊震驚一邊驚喜,覺得不可思議,然而她又是确切存在。而她只屬于他一個人,只有他能夠看到她,這種隐秘的獨一無二讓他很快淪陷,他對她有很瘋狂的占有欲。
顧浩明的瘋狂接近,讓她很害怕,她大多數時候會躲在牆角,顧浩明會和她說很多她都聽不懂的話。她怕他,所以逃走了一次,只是她發現別人都看不到她,她就像空氣一樣,竟然能夠從別人的身體裏穿過去,她怕極了,而那種“不存在”的感覺讓她不知所措,于是她又回去了。她的離開讓顧浩明很生氣,他一次又一次的警告她不準離開,她是他的,大概是她的乖巧讨好了他,所以顧浩明開始給她講故事,讓她認字,和她一起看電視……
這就是她從前的生活嗎?顧清逸的心緊了緊。
白依依擡頭看他:“我……是人嗎?”
顧清逸對上她清澈的眸子,竟然不知道怎麽回答,她是人嗎?很明顯不是,而人類對“非我族類”的态度向來是排斥和毀滅,只是她又有什麽錯呢?她的出現從來都是被動,她什麽都不知道,她只是想要活着,只是想成為一個普通的人。
顧清逸嘆了一口氣:“去看今天的生字好不好?等會兒我來給你聽寫。”
她沒有糾結于答案,認真的點點頭。
顧清逸摸摸她的頭:“還包括之前的生字哦!”
她果然露出了小緊張的表情,之前的生字雖然聽寫過,可難免會忘記,她都沒有複習呢!之前聽寫拼寫的時候,她有兩個輔音怎麽都念不對,還有三個輔音老是記錯,她不能這麽笨,一直不對。
她的注意力回到語文書上,不再思考其他,顧清逸默默地坐在她身邊,去書房拿出一本書陪她一起看。
顧清逸看了一會兒,看她:“可以了嗎?”
“等一會兒。”
過了片刻:“可以了嗎?”
“再等一會兒。”
又過了片刻:“可以了嗎?”
“再等一小會兒。”
顧清逸拿着書嘆氣:“再這麽下去,天都快亮了。”
白依依看向陽臺外,又皺着眉頭看他,天還那麽黑,離天亮還早得很呢,你是不是眼花了。
顧清逸看着她的小表情,忍俊不禁。
她的努力沒有白費,聽寫的結果是全對,顧清逸誇了誇她,讓她去休息,顧清逸也不知道她需不需要休息,當他說人都是要睡覺後,她也會躺在床上閉着眼睛“休息”了。
第二天,顧清逸就給她闡述文章的含義,讓她理解文章的內容,再教她組詞,詞語的含義……
時間在這樣的教育中過得很快,直到顧清逸接到了幾個好友的電話,讓他去公司一趟。
顧清逸收拾妥當後,看向白依依的方向:“你和我一起出去嗎?”
她已經好久沒有出門了,聽到他的話,頭用力的點着。
顧清逸沖她招招手,她立即跑過去,跟着他一起出去。
顧清逸到了公司,終于知道發生了什麽事,遠程集團竟然要和他們合作,遠程集團是戴家的産業,他們幾個自然想到了戴心慈,這戴心慈自然是看顧清逸的面子。
“難怪你一直不露面呢!原來是準備幹一票大的。”
“這位戴小姐一回國就為了你做這些,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說實話,這位戴小姐和你也算門當戶對了,聽說你母親很喜歡她?”
……
顧清逸聽得有些煩躁,他們雖然是朋友,感情卻也沒有多深,這般試探讓他不舒服,這是怕他借着顧家和戴家在公司裏拿大?
出了公司,白依依伸手拉拉他的衣袖,他本能的看向她。
“醉翁之意不在酒是什麽意思?”
顧清逸挑挑眉,這個詞定是出現了好幾次,所以她才記了下來,他詳細的解釋,又加上很多例句,終于看到她恍然大悟的表情。
剛才的不舒服通通散去了,就像烏雲之後,陽光灑落。
回到公寓後,依舊是日常的教學,在語文教育後,就是數學課時間,她的加法和減法都學得差不多了,顧清逸讓她學習乘法,讓她理解乘法的含義,為什麽可以用乘法,最後讓她背乘法口訣。
她背得磕磕碰碰,每次背都要想一會兒,速度慢,卻不會出錯。
顧清逸就在她身邊,看着她固執的背着,直到時間差不多了,這才去休息。
顧清逸在第二天約了戴心慈,白依依和他同行,他如今似乎也能夠體驗到那種隐秘的驕傲了,她只有他能夠看見,她完完全全屬于他,像是最特別的私人物品。
顧清逸和戴心慈約的地方是一家西式餐廳,他先到片刻,小聲的和白依依說着吃西餐的禮儀,直到戴心慈到此。
顧清逸看到戴心慈的臉,莫名的想起了陪白依依看電視時,電視劇裏的臺詞,女人打扮的隆重取決于她對對方的看重。
“抱歉,我來晚了。”戴心慈笑笑,坐在了他的對面。
“沒有,是我來得太早了。”
顧清逸讓戴心慈點餐:“你想和我們公司合作?”
“我就說你怎麽突然約我吃飯,原來是為了公事啊!”
顧清逸看着戴心慈的眼睛:“那你以為是什麽?”
戴心慈心口慌了一下:“老同學敘舊啊!說來我們班是不是很少組織同學會?找個時間大家聚一聚吧,真懷念讀書時的生活,也不知道大家現在怎麽樣了。”
“你可以當組織人,以前你就是我們班的團支書,這是你擅長的事。”
“別提團支書了,當幹部簡直就是吃力不讨好的事,老師讓我們看管同學,同學又覺得我們是老師的間諜。還是你聰明,什麽都不當。”
“我這是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做不好老師的小助手。”
侍者端來他們的牛排,于是他們一邊聊着過往一邊吃着牛排,氣氛倒是很不錯。
吃過飯,顧清逸看着戴心慈并轉了話題:“為什麽要選擇這個公司?不管是影響力還是能力,我們公司都不具備優勢。”
“我才回國,家裏讓我管理這個項目熟悉一下流程什麽,但我一竅不通,別人我也不信任,你們公司至少還有你這個老同學,你應該不會坑我吧!”
“你這樣太兒戲了。”
“你這是不歡迎我們有合作的機會?”
“我只是希望你能更理智一些。”
“這就是我理智的結果。”
話已至此,顧清逸也知道多說無用了。
顧清逸先離開,戴心慈臉色晦澀,兩個人之間,先離開的那個,要麽不愛對方,要麽不如留下來那個深愛……
戴心慈只怔愣了幾秒,她沒有這麽容易放棄,女追男隔層紗,她可以用實際行動來證明這種說法是否正确,她追了出去。
戴心慈看到顧清逸的身影,她應該是去停車場,她可以要求他送自己回家,然而,她突然頓在了原地,表情訝然。
白依依扯着他衣角:“她喜歡你呢?”
顧清逸皺皺眉頭:“嗯?”
“電視上演的啊,她要和你們公司合作,都是因為你,這樣她就可以有理由出現在你公司,可以和你見面,和你增進感情。她好聰明。”
顧清逸伸手揉揉她的頭:“以後少看電視。”
她露出委屈的神色,滿滿都是“不要”,偏偏對于他的決策不敢反駁,顧清逸笑笑:“和你說着玩。”
他搖搖頭,真不知道她怎麽就那麽愛看電視了。
戴心慈臉色有點白,顧清逸在和誰說話?他伸出手在空中揉什麽?她揉了揉眼睛,看到的也只是他一個人,只是他會向右邊偏頭,似乎他右邊站着一個人,他在和那個人說話。
怎麽可能?
戴心慈本能的跟着他,她确信只有顧清逸一個人,但當他上車時,他對着副駕駛座位方向偏頭笑了笑,并說了兩句話。
那裏,有東西?
她只覺得毛骨悚然。
戴心慈回到家,她百思不得其解這究竟是怎麽回事,她在網上查閱了一番,大多數人都認為這個世界上并無鬼神之說,人死如燈滅,哪有那麽多鬼,真有的話,那些惡人為何還能夠吃香喝辣好好生活,只有極少的人覺得寧可信其有。
戴心慈把自己看到的那一幕匿名發布,幾乎所有人都認為是顧清逸精神出問題了,又或者是他就愛自言自語,生活裏一些人有這樣的習慣。
戴心慈還是感到不安,網友們的回答沒有讓她有絲毫的安定,她只覺得害怕。
她一晚上都沒有睡好,醒來後做了一個決定,她要弄清楚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戴心慈讓顧清逸處理與她的合作,借此讓顧清逸每天出入公司,而她則小心翼翼的跟着他。
一周的跟蹤,戴心慈能夠肯定,顧清逸在和一個她看不到的東西說話,她想起之前她問他有女朋友時的反應,他的遲疑,是因為那個東西根本不是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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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心慈神色沉重的來到顧家,她臉色微白,眼睛下的黑眼圈厚重,一看就心事重重,被什麽事困擾住,加上她手指慌亂的扭動,讓人不自覺猜想她遇到了棘手的事。
成敏心中疑惑,不過小慈來這裏,難道那件讓小慈痛苦的事與自己家有關系。
“小慈,你臉色有點憔悴,最近沒有睡好嗎?”成敏吩咐家裏的傭人泡了上好的茶端過來。
戴心慈抿抿唇:“很冒昧來此打擾叔叔和阿姨,但這件事太過嚴重,我糾結了很久,還是覺得應該告訴你們。”
成敏和顧淵對視了一眼,一開始他們猜測會不會是顧清逸有了女朋友,所以戴心慈才這樣,如今看起來似乎不像,畢竟戴心慈是個有分寸的人,不至于拿這種事來告狀。
成敏拉起戴心慈的手:“小慈,有什麽事你大可不必藏在心裏,想說就說。我一直想要個女兒,可惜沒有得願,你乖巧懂事,我心裏早把你當做半個女兒了,你出國這幾年,我老想着你趕緊回國來看我這個老婆子。”
戴心慈扯出一個笑:“阿姨,我知道你疼愛我,只是這件事,可能太過不可思議了。但請你們相信我,我精神很正常,視力也沒有問題,我是真的看到了。”
成敏顯得更加莫名其妙,她看向顧淵,顧淵皺眉:“你看到了什麽?”
戴心慈深呼吸了一口氣:“我看到清逸他對着空氣說話,還伸手在空氣裏拍了拍,指了指……就好像他身邊一直有一個人,只是我看不見而已。”
“小慈,你是不是眼花了?”
戴心慈苦笑:“一開始我也以為自己是眼花,也希望自己是眼花,但我跟了他一周,親眼看到他明明一個人開車回去,下車的時候去站在車前等着誰,連進電梯,也是先讓他身邊那個東西先進,他才進電梯……他和那個東西一直在一起,一起出門,一起回家,甚至他們相處得很好,我看到清逸他那種寵溺的笑,就好像他很喜歡很喜歡對方……”
成敏臉色變了變:“小慈,你真的看到了?”
戴心慈認真的點點頭。
成敏和顧淵看着對方,最終讓司機把戴心慈送回家,他們告訴她,這件事他們會處理好,她別想太多,好好休息。
戴心慈離開,顧淵皺着的眉頭都沒有展開:“會不會是清逸拒絕了小慈,她不能接受,所以産生了幻覺?”
成敏也覺得有這個可能,剛準備放下心來,突然眼神一凝:“浩明是怎麽出事的?”
顧淵臉色變了。
成敏當即做了決定:“不管小慈的話是真是假,這件事我們都要慎重對待,我不希望清逸他和……反正我們不能太過理所當然了。”
“這件事我會處理。”
顧淵當即把這件事告訴了顧君澤,顧君澤很理性,一向不信這些靈異之事,更何況是發生在自己弟弟身上,但顧淵強烈要求他去查,顧君澤也只得去做。
顧君澤提前回到家裏,成敏滿眼都是焦急,希望這些都是他們想得太多了,清逸并沒有任何不對。
顧君澤臉色不太好。
成敏心慌了起來:“你調查出什麽了?你說話啊!”
“清逸這兩個多月來都不怎麽去他們共同投資的公司了,他的那些朋友也覺得奇怪,只是覺得他大概是對公司不感興趣了,于是沒有多想。我查過了,他沒有做別的投資,甚至也沒有做別的事,他這兩個多月,大部分時間都待在他自己的公寓裏……這是我拷貝的他公寓裏的監控錄像,這是他出公寓時候的狀态,你們看看吧!”
成敏趕緊拿來電腦,一家人一起對着電腦看。
監控錄像大多是電梯裏的場景,顧清逸似乎覺察到有監控的關系,并沒有說話,但他習慣性的會看向身邊的位置,如同那裏站着一個人,出電梯時,他也是本能的避讓,先讓身邊的那個人出去。
小區裏的錄像更能說明問題,因為他說話了,還有一些生動的表情,無奈的,忍俊不禁的,寵溺的……
“這……”成敏簡直被吓着了,“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事實擺在眼前,顧君澤也不得不信了,他比兩個老人理智一點:“浩明那個時候是不是也是說他房間裏有人?傭人說經常看到他自言自語……”
成敏睜大了眼睛:“難道真的有那個東西?并且那個東西現在還纏上了清逸?不行,清逸不能出事,一定不能出事……”
他們都想到了顧浩明詭秘的死亡。
……
顧清逸是在毫無準備之下,開門後就被人抓住了雙臂,他詫異的看着自己大哥和父母:“你們這是幹什麽?”
“清逸,你現在是不是被那個東西給纏住了?你別怕,你告訴媽媽,那個東西在哪裏,我們一定想盡辦法把她解決了。”成敏忍了忍,眼淚還是落了下來。
顧清逸只覺得莫名其妙:“媽你在說什麽,這究竟是怎麽了?”
顧君澤深沉的看着他如今唯一的弟弟:“清逸,你一個人的時候,是在和誰說話?”
顧清逸這才像是突然反應過來似的,他太過放肆了,真以為個個都是無神論者,不會察覺到什麽,有人感覺到他的奇怪,并且告訴了他的家人。
他的這個反應自然是逃不過顧君澤的眼睛,顧君澤心裏一緊,真的有那樣一個東西,他在公寓裏轉了一圈,微妙的發現了一點女性喜歡的用品。
“你們這是要幹什麽?要非法拘禁我?”顧清逸想掙脫,然而被請來的兩位專業保镖自然是不會放手。
“滾,放開我。”顧清逸眼神冷凝。
兩位保镖無動于衷。
白依依一開始被吓到了,她呆呆的看着,像是下一秒就會跑到牆角可憐兮兮的躲着,在顧清逸出聲後,她突然跑到他的面前,想要抓開他們禁锢住他手臂的手:“你們放開他,你們都走開,他讓你們滾,你們沒有聽到嗎?”
她的手穿過了他們的手,她的聲音除了他誰也聽不見:“你們抓疼他了,你們都走開,都走啊!”
她的眼淚漱漱滑落,突然反應過來,她伸出了自己的手:“你們放開他,抓我,好不好……你們來抓我啊,抓我,我不怕疼……”
顧清逸只覺得心口疼得無法呼吸似的,他想開口讓她別哭,想伸手擦掉她的眼淚,然而他偏過頭,什麽都不能,他不能讓他們知道她的存在。
那個時候,張成漢明明看不到她,卻還是讓她變成霧,那種狀态下,她肯定受過傷了。
成敏流着淚看着他:“清逸,我們都是為了你好,你別這樣。”
顧清逸突然不再掙紮:“雖然我想說你們想多了,但既然你們要這樣,随便你吧!”
他突然放棄了掙紮,放棄抵抗,好像被家人傷了心,只是他們都選擇了狠下心來。
顧淵吐出一口氣:“清逸,我們不想再體驗一次浩明的離開。”
顧清逸沒有說話。
白依依看到他跟着他們走了,他是自願的,她一下子就慌了,去拉住他的手:“你別走……你別丢下我,你不要我了嗎?你要陪我看電視,你要教我認字,你要教我數學……你還要帶我出去玩的啊!”
顧清逸閉了閉眼睛,沒有回頭。
她大哭了起來:“你真的不要我了嗎?”
顧清逸閉上眼睛就是她滿臉淚水的模樣,幾乎忍不住想回頭,狠狠抱住她,讓她別哭了,他不是不要她。
或許在這一刻,他終于能夠體驗到當初浩明的瘋狂了。
他還是跟着他們一同離開了。
她擦了擦眼淚,看着門的方向,突然反應過來什麽,她追了上去,在電梯門關上的瞬間,她化身成霧,鑽進了電梯裏。
顧清逸身形一頓,嘴角微動。
顧清逸被送到了醫院,然而醫生在檢查了他的身體後,并沒有檢查出任何不妥。醫生的結論并沒有讓顧家人放下心來,因為浩明當初檢查時,醫生也沒有檢查出個什麽,甚至是哪怕浩明去世了,醫生的結論也是營養不良……
顧清逸被帶回了顧家,他們打算輪流看着他,二十四小時監控觀察,哪怕他有任何一絲不對勁,也得找出來。
顧清逸躺在床上,他有點想笑,她就在他身邊,然而他們誰也看不見。
只有在夜晚,他才會用被子捂住自己的嘴,和她說話:“不準哭。”
“好,我不哭。”
“背乘法口訣我聽,讓我檢查一下你有沒有忘記。”
她乖巧的背着:“一一得一,一二得二,二二得四……”
他想摸摸她的頭誇她,卻知道不能夠如此大意,只得讓她把手伸進被子裏,他拉住了她的手,這一刻突然覺得哪怕被囚禁,也不是不能忍受。
顧清逸表現得很安靜,也很順從,這狀态更加讓成敏心慌,好像顧清逸在走着顧浩明同一條道路。
當顧君澤請來一位著名的催眠師時,顧清逸終于不再順從,他排斥,掙紮。
“我沒事,是你們想多了,讓他離開。”顧清逸看着自己大哥。
“既然你覺得我們想多了,那就和他聊聊。”
“我只是厭惡你們把我當成一個病人,一個神經病,我是一個正常人。”
“清逸,別反抗了,我們都是為了你好。”
“走開,我不需要什麽心理醫生,我很健康很正常……”
……
顧清逸看到白依依此刻竟然氣憤的跑到那位醫生面前,伸手推他,要把他趕出去:“你走,你走啊……他不喜歡你,不要你,你走開。”
然而她的手根本碰不到那位醫生,每次都直接穿過別人身體,她也不停止,固執的去推,樣子傻得很。
顧清逸都不知道該哭還是笑,然而有這樣一個人,她在努力的想要保護自己,把自己的想法高于一切,心裏竟然甜甜的。
顧清逸閉上眼睛,他不再和家人說話,更加不會配合這些醫生,不管是心理醫生還是催眠師,都在他這裏吃了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