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逃妻的歸來(二)
逃妻的歸來(二)
白依依走後, 顧清逸上前把大門給關上, 木門發出刺耳的咿呀聲響,他再用橫着的木塊将門給攔着。
這扇門的“鎖”原本不是這簡陋的木頭,而是一個鐵鎖, 在裏面将一根圓鐵棒橫插過去, 就可以将門關得嚴嚴實實, 只是在顧家破落後,連這鎖都被下下來拿出去賣了。
顧清逸摸了摸原本鎖留下的痕跡,它的痕跡, 似乎也提醒着顧家從原本富裕的生活走向如今的落魄。
顧清逸濃眉未凝,眉下漂亮的眼睛微微閉上,随後睜開, 手也垂落下來,他轉身看着似乎處于恍惚中的顧華。
“姐。”
顧華擦擦眼睛, 在顧清逸轉身走向屋子內後, 顧華跟了上去。
顧青樹和顧青草趴在窗戶邊偷偷看向外面, 剛才白知青是來鬧事,不是來給他們當嫂子, 哥哥似乎很不高興,現在哥哥姐姐要進去談事,他們兩睜着眼睛, 裏面盡是擔憂。
“她不想給我們當嫂子。”顧青草搓搓自己的手, “我很勤快的呀, 會做飯, 會洗衣服。她來咱們家,我可以照顧她。”
連顧青草都聽村裏人說了,那白知青又懶又好吃,自己分的地是從來不自己去幹活,全都是村裏的男的去幫她幹活。她還見天的往縣裏跑,每次都帶回來各種吃食和肉,饞壞了大家。
只要她肯給哥哥當媳婦,她不嫌棄她又懶又好吃,就是吃東西的時候,她得躲着自己,否則自己也會很想吃。
顧青樹看了妹妹一眼,抿緊了唇,眼裏有點難過,哥哥一直娶不到媳婦,也有他的原因,他們都說自己是哥哥的拖油瓶,哥哥還得負責照顧自己,給自己花錢娶媳婦。
顧青樹決定自己要少吃一點,給家裏減輕負擔。
顧家的房子倒是大,這也是他們家唯一能拿得出手的東西了,顧清逸走進顧父顧母生前的房間,坐到那只剩下木架子的床上。床上并沒有灰,顧華勤快,家裏每個屋子都收拾得幹幹淨淨,哪怕這個屋子都沒有人再使用。
顧清逸擡起眼皮瞧着顧華:“姐,誰讓你那麽做的?”
“清逸,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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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清逸沉默的看着顧華,裏面的平靜卻具有讓顧華不安和妥協的力量,她知道自己弟弟生氣了。
顧華咬着唇,臉色漲紅:“是……是謝知青。”
顧清逸眼神冷若冰霜:“她都怎麽說的?”
謝知青怎麽說的?
當時聽聞顧清逸和白依依竟然躺在一處,顧華都懵了,第一反應就是不相信,自己弟弟怎麽可能和白知青扯上關系。別看村裏人嫌棄白知青城頭人的做派,但大家又不是傻子,看白依依出手就知道是家裏條件好的,這樣的人要是嫁到自己家裏來,不就能跟着吃香喝辣了?
顧華敢都不敢想白知青這樣的人,她知道自己家裏是什麽情況。
結果那竟然是真的,顧華慌亂得不知道如何是好,都想去打林彥了,把自己弟弟帶壞了,竟然讓自己弟弟去喝酒。
喝酒誤事,這下子好了,出事了。
這時候謝知青謝菲菲就出現了。
謝菲菲似乎是偶然碰到的顧華一般,她擔心的看着顧華:“顧姐姐,你們家出了這種事,以後可怎麽辦?你一個人照顧三個孩子,你能照顧得起嗎?”
“我還有弟娃。”怎麽是她一個人照顧呢?
謝菲菲搖搖頭,左右看了一眼,很驚訝于顧華這會子都還犯傻:“顧姐姐,你是不是還不知道這件事的嚴重性?”
“怎麽嚴重?我弟弟喝醉了倒下了,那白知青……我不知道她是怎麽回事。”
謝菲菲嘆了一口氣:“顧姐姐,我可是清楚,白依依和你弟弟一點幹系都沒有,但現在他們卻莫名其妙的攪和在了一起,你覺得白知青她醒來,會怎麽想?”
“怎麽想?”顧華腦子依舊有點懵,卻知道這種事,對女性更加不友好。
“她會覺得這件事說不定就是你弟弟故意做下的。”
“我弟弟不會做這種事。”
謝菲菲繼續道:“這種事誰知道呢?白依依可是大黑村未婚男子最喜歡的人,你沒有瞧見過他們對她多殷勤,她自己被分配的地,她自己都不知道在哪裏呢,那些人都直接給她把活幹完了。他們還說,讓白依依去找隊長,分更多的地和更重的活,反正都是他們幹,一群人一會兒就幹完了,這樣她就可以多分點工分了。這樣看來,白依依就是男人們最喜歡的那種人,想來也是,她長得那麽漂亮,手裏還捏着那麽多票,她家人可是每個月都給她寄來一大堆的票……”
顧華眉頭皺起來:“你說的這些,和我弟弟有什麽關系?”
“顧姐姐,你怎麽還沒有轉過彎?村裏的小夥子那麽喜歡白依依,你弟弟難道就不喜歡她,你弟弟也是未婚适齡的小夥子呢!再說了,白依依可不只是長得漂亮而已,手裏有錢有票,你弟弟這麽看重你們,要是他能娶到白依依,不就能夠讓你們一家人都過上好日子了?”
顧華聽到這話,眼裏閃爍不定,要說她弟弟為了他自己做這種事,她肯定不信,可萬一是為了讓家裏人過得更好呢!
謝菲菲見顧華有些動搖,更是拍了拍顧華的肩膀:“可惜了,你弟弟并不了解那白依依是個什麽樣的人。”
“她……她是個什麽樣的人?”
“白依依可不是個容易妥協的主,遇到了這種事,她絕對不會罷休。肯定會鬧,說不定為了證明她自己的無辜,還會去告你弟弟耍流氓,這可是大罪,得去農場幹活,新去的人還會被欺負。而且我聽說,這種耍流氓犯罪的,最受歧視,你想想,誰沒個閨女姐姐妹妹的,聯想到自家人身上,肯定就厭惡這種人了。拳打腳踢都是輕的。”
“那我弟弟該怎麽辦?”顧華臉色發白,立即就被吓住了。
“顧姐姐,辦法也不是沒有。”
“那你告訴我,我應該怎麽辦。”
謝菲菲皺緊了眉頭:“顧姐姐,我雖然很想幫你,但你也知道,任何辦法,它也不是百分之一百就成功的。我幫了你,是我好心好意,但萬一結果并不好,你不僅不會感激我,反而還會覺得是我害了你。所以我還是別說了吧,免得我還得落了埋怨。”
“我不會的,我不是那種人。”
“那你能保證,不管最後出了什麽問題,你都不會說這是我幫你想出的辦法?”
顧華狠狠的點頭:“我不給人說,不告訴別人。這些都是我自己想出來的辦法,和別人沒有關系。”
傻子,謝菲菲在心裏笑着,就這種智商,被人賣了還給人數錢呢!
“那好吧,既然顧姐姐這麽說,我也放心了,但顧姐姐,你可說到做到。辦法其實很簡單,白依依和你弟弟一點關系都沒有,她當然可以告你弟弟耍流氓了,但如果她和你弟弟有關系,不就告不起來了?”
“白知青和我弟弟有什麽關系?”
真是笨得無可救藥。
謝菲菲扶額:“只要你告訴別人,你弟弟和白依依私底下在交往,讓村裏人都相信了,白依依還怎麽告你弟弟?再說了,你不是想為你弟弟娶個媳婦?這就是一舉兩得的事。”
……
這就是全部的經過了。
顧華怯怯的看着顧清逸,怕自己弟弟生氣。
“姐,在你心中,我就是那樣的人嗎?”
“我錯了,我不該那麽相信她。”
顧清逸看向窗戶外,這個位置只能看到湛藍的天空,他眼睛驟然一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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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時分,家家戶戶的煙囪都冒起了煙,整個大黑村顯得生機勃勃,無形的熱鬧從這煙囪透出。
顧清逸林彥與周興悄悄走進竹林,他們三人感情很好,但只能偷偷摸摸的,連顧清逸和林彥走近了一點,都被人說事,更何況周興了。
顧清逸窮,林彥成分不好,周興和兩位好友在一起很有壓力,他父母告誡過他無數次不要和這兩人來往,對他不好,可那麽多年的感情讓他放不下手。
周家父母就怕自己傻兒子去補貼顧家那個大窟窿,周興的确幫助過,顧清逸拒絕了,這讓周興無奈的同時,也是松了一口氣。
但因為種種原因,三人到底聚在一起的次數變少了。
林彥頗有興味的看着顧清逸:“喲,豔福不淺,連白知青都拿住了。”
周興也看着顧清逸,想知道那是怎麽回事,他也肖想過白知青呢,但也只是想想,一看那種人就不得留在村裏,瞧瞧白知青的做派,有好心人提醒白知青別那麽做,白知青怎麽回答的,過不了這種日子了的話,立馬寫封信回家哭,她父母肯定主動來接她回去。
白知青的情況可和別人不一樣,那些知青一副高傲的樣子,還不是有意無意讨好她,僅限男性。
“別亂說。”顧清逸冷了臉色,“我和白知青什麽事都沒有。這事是被人算計了。”
林彥果然收斂了臉色:“誰TM做出了這種惡毒的事?”
周興愣了一下,一發表态度:“就是,竟然敢算計到你頭上,真當你好欺負,後面沒人?你說,這事怎麽辦?”
“這就是我找你們的原因。”顧清逸看着兩位好友,“我那天喝酒了,所以很多事記不清了,但我記得時間不算太晚。那個時候,村裏人大多數雖然都睡下了,但有些人說不定并沒有,也許有可能正好撞見了當時發生了什麽。”
林彥和周興一聽就明白了,村裏就幾個混賬,見天的偷家裏的錢去賭博去喝酒,這種人當然是晚上偷偷摸摸行動了。
“交給我,我去找他們問清楚。”周興立即接過這事。
顧清逸卻搖搖頭:“先不要打草驚蛇。”
周興擰着眉頭不解。
“先盯着他們看看誰有沒有異常。如果真有人看到的話,在我和白知青的事傳出來後,那個人肯定會有所行動。你們想想看,他們是什麽人?賭博不要錢?喝酒不要錢?”
林彥反應過來:“他們會主動去找算計你們的人要錢。他去的時候,我們盯着他,就可以人贓并獲。”
周興白了他們一眼:“你們是不是犯傻?我去問了,不更讓他們知道這件事可以操作,然後再跟蹤他們?”
林彥瞪了周興一眼:“萬一人家已經要到了錢了呢?先盯着,誰這段時間花錢大手大腳,誰就有問題。你去問了,人家肯定不承認,長了心眼,不花錢了怎麽辦?就算還沒有去要錢,你問的人萬一不是那個撞見的,這不是透露了消息給人?”
周興一想,還真是這麽個理,于是這事就這麽定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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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依依回到知青點,吳友亮立即迎了上來。
“怎麽樣?他們怎麽說?”吳友亮語氣裏充滿了急切。
白依依露出煩躁的神色:“不怎麽樣,他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誰在背後陰我,我一定要抓住那個人。”
“我也一定會幫你。”
“謝謝你。”
……
謝菲菲看着那邊說話的兩人,臉色陰沉得能掉出墨汁,真是不要臉,勾搭了顧清逸後,還敢繼續勾搭吳友亮,不要臉的賤人。
白依依這時走回來,看到謝菲菲被自己抓傷的臉,忍不住沖着謝菲菲燦爛的微笑:“謝菲菲,對不起呀,我也不是故意抓傷你的臉,就是你說話太讨打了,想給你個教訓,讓你知道不是所有人都會被你欺負。以後小心點,遇到個不是我這麽大氣的,哪裏只傷了這麽一丁點,說不定整張臉都沒法看。”
“白依依……”
白依依伸手推了謝菲菲一把,力度恰好在謝菲菲身體上的痛楚:“好狗不擋道。”
“你……”
其餘人假裝沒有看見,這白依依似乎變得不一樣了,不僅僅敢打謝菲菲,還裝出那副可憐兮兮的模樣,她們是真的不願意看到別人譴責的眼神了。
有人過了一會兒才過去扶住謝菲菲:“菲菲算了,反正你也沒有大礙。”
我有大礙。謝菲菲都想吼出去,可她被送去衛生所的時候,那醫生明确說了她沒有大礙,看見她的眼神讓謝菲菲自己都羞愧,覺得她是裝病。她說了自己很痛,可沒有一個人相信她。
再這麽說下去,謝菲菲覺得自己大概會被所有人認定是裝病。
……
白依依回到自己的床位,她的床位是上面,上面比下面好,有些不能讓人看到的東西放着不至于一進門就瞧見,再說了,下面的床得被當做凳子随便坐,睡上床就沒有這個弊端。
白依依洗了腳才上床,這裏的水并不費事,隊長知道這些知青嬌身冠養,早幾年的時候就帶人一起在屋子後面打了一口井,井水充足,就知青點裏的人用,完全可以在用水方面過得很奢侈。
要不是這樣,光是挑水回來就夠得折騰。
“窮講究。”有人小聲的嘀咕,誰會上一次床就洗一次腳。
白依依輕輕笑了一下:“我可不窮,肯定說的不是我,咦,那你說的是誰呢!”
說話的人被氣得不輕。
白依依不理會她們,反正她決定了,誰敢說她一句,她就說回去,讓所有人都知道她不是好惹的。
她早就懂得,只要她退一步別人就會進一丈的道理。
白依依躺在床上,在腦海裏梳理着這一次自己的家庭關系。
白家還真是家庭條件很不錯的人家,白父白母兩人仍舊在職,沒有提前退休将工作交給孩子接班,兩人的待遇都非常好,夫妻兩工資加起來都有接近兩百塊,更別說還有各種票了。
白父白母工作了那麽久,人際網也不小,攢下了不少人情,更別提白家老大白軍了,當了個大領導後,讓白家更上一個臺階,二兒子白朗雖然不如白軍,但也不算差了。
白父白母幾乎把每個月得到的票都寄給了女兒,至于他們每個月的使用,就到黑市去拿錢買,反正他們夫妻兩有錢,更別說白軍白朗都孝順,每個月都會給父母錢和一些票。
這是白依依過得很潇灑的原因。
白父白母也非常疼這個女兒,那為何白依依會被送到這裏來當知青?
這完全就是白依依自己作的。
白父白母也聽說過一些被送去當知青的人日子不好過,自己那嬌滴滴的女兒,哪裏能送去那些地方過苦日子。但哪怕是白家這種家庭,也不能一個都不下鄉,否則這就是拿給別人說嘴的地方,不跟着黨走,不聽從安排。
白依依不會被送走,那就是白朗了。
白朗也不介意,反正去兩年就會回來,當換個環境好了。再說了,白朗也覺得自己妹妹留在家裏比較好,去農村,他覺得她第二天都會哭着跑回來,還是他去比較好。
結果在白家都安排好的情況下,白依依得罪人了。
白依依長得漂亮,年齡也到了可以相看的時候了,不少人就打了她的主意。
有些人家裏條件比白家還好,白父白母也沒法拒絕,就讓白依依去瞧瞧看,看不上再找理由拒絕就好。
白依依倒好,當面就下臉子,轉身就和別人吐槽,長得像豬一樣還想娶她,癞蛤蟆想吃天鵝肉。
這話不知道怎麽的被人家給輾轉聽到了,自然很生氣,與白家交惡了。
就這樣,白依依還委屈呢,她沒有當面說都是好的了,本來就長得醜,她看着就覺得惡心,飯都吃不下,她要是那個男的,都沒臉出門。
白依依自己委屈,白父白母卻是給吓着了,這件事幸好是發生在白軍升職之後,要是發生在升職之前,還不知道會怎麽樣,到時候白軍的升職肯定會被人從中作梗,白家也會被人給針對。
白家夫婦後怕不已,也覺察到了一件事,自己女兒不能這麽下去了,他們雖然疼女兒,但不能讓女兒毀掉了這個家。
夫妻兩商量了很久,最終決定,送白依依去農村一段時間,讓她好好改一改她那脾氣,在家裏是改不掉了,兩個哥哥習慣讓着她,他們當長輩的也沒怎麽訓過女兒。
白依依自然不願意,但白父白母有殺手锏,要麽下鄉,要麽嫁給她嫌棄的那個男人。
白依依果斷選擇了去農村,可見那男人的威力有多大。
白父白母是狠了心,但又怕女兒受苦,于是每個月都給女兒寄東西來,讓她自己過好點,好好待在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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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依依梳理完後,自己為自己嘆了一口氣,原身還真是作死,不過也怪不了她吧,這都是任務組的人的設定。
技術真是沒得說,每個人的性格都那麽飽滿,讓她這個明知道只是一個虛拟世界的人,都沒法子把這些人完全當成了NPC。
話又說回來,現實生活中的人,如果到了這樣的虛拟世界,不就可以為所欲為甚至稱王稱霸?去到古代世界,甚至可以走上九五之尊之位,過上後宮佳麗三千人的美好生活。
難怪任務組屬于特殊部門了,這種事的确不能被人知道,否則整個社會都會動亂。
但從另一方面來說,所有的劇情發展都有任務組的人掌控,這樣算起來,似乎也不是為所欲為,而是整個人生都被人安排?
她胡思亂想了一通,為自己得出兩個截然相反的結論微微一怔,随即就真的閉眼休息了,管她是為所欲為還是被人安排了,反正她又沒法子選擇。
第二天,白依依起床後,去洗漱,換好衣服後,和大家一起去集合幹活。
知青們被安排的農活不算重,但也不算輕松,只是輪到白依依時,她就只是被安排着去扯草。
拔草這個活,村裏的小孩子,也就是幾歲的孩子都能幹,由此可以想象隊長對她多絕望。
有人直接忍不住笑了。
被安排這種活,是好事嗎?當然不是,這樣的活意味着工分特別少,工分少了以後分的糧食少。
白依依看向嘲笑自己的人,不以為然的撇撇嘴,也沖對方笑了笑。
笑的人臉色一僵,随即低下頭沒有任何動靜了。
這是誰嘲笑誰呢?你們得辛辛苦苦去賺那點工分,她又不用,她就是什麽都不幹,也能過得比他們都好。
白依依的态度簡直讓人紮心,但有什麽辦法,大多知青父母能幫扶的太少,甚至有的人還得寄錢回去幫助家裏,人比人簡直氣死人。
隊長囑咐了一些事後,大家就各自散去,該幹嘛幹嘛。
白依依走到分給自己的那塊玉米地,看着那長勢清脆的草,幽幽嘆一口氣。
這麽多的草,什麽時候才能拔完?
不對呀,以前總會有人來幾下子就給自己把草給拔掉了,今天怎麽沒人來?雖然她不占人家便宜,但突然出現這事,肯定有原因。
她想了想,肯定和顧清逸的那事有關,出了這事,她的魅力值都下降了。
她翹了翹嘴角。
算了,還是老老實實拔草吧,總不能真的什麽都不會。
一塊玉米地裏,長的草都還有好幾類。
“呀,你別這麽拔。”有人輕聲在白依依身後喊了一聲。
白依依歪過頭去看,是顧清逸的妹妹顧青草。
“你怎麽在這裏?”
顧青草拍了拍身後的背簍,背簍只比成年人用的背簍小一點,放在顧青草身上,感覺比她身體都還大:“我來割豬草。”
白依依視線落在顧青草手上,顧青草手裏果然拿着一把鐮刀,鐮刀不是生産隊裏發的那種磨得鋒利的鐮刀,而是缺了不少齒的陳舊鐮刀,應該是顧家自家的農具。
“你為什麽讓我不這麽拔草?”
顧青草眼睛閃了閃:“那白姐姐你先讓開。”
白依依果然聽話的讓開。
顧青草蹲着身子,手腳麻利的向前,一邊割草,一邊将草放進背着的背簍裏,動作又快又好,所過之處,只剩下草的根部,白依依用手拔了下,這樣好像的确更好拔了。
結果顧青草很快就把背簍和鐮刀給放下,走回到白依依身邊:“白姐姐,你幫我弄到了我要割的豬草,我幫你把這些草給拔了。”
“我什麽時候幫你了?”
“你同意讓我割草呀!”
白依依眯了眯眼睛,看着顧青草,下巴擡了擡:“誰讓你來的?”
顧青草咬着唇不說話。
“你不說那我不讓你幫,你自己現在就走。”
顧青草擡起眼睛,眼圈有點紅:“白姐姐你別讓我走好不好?”
白依依不出聲。
顧青草這才小聲開口:“我姐姐說她做了對不起你的事,想要向你道歉。她想來幫你幹活,但哥哥不讓,哥哥說你肯定不想看着她,而且這樣幫你幹活求你原諒的事不好。我就想着,我來幫你幹活,代替姐姐幫你。白姐姐,你原諒我姐姐好不好,她肯定不是故意的,姐姐都哭了好幾次了……”
顧青草眼睛紅紅的,祈求的看着白依依。
“我姐姐真的很好,為了能讓哥哥娶媳婦,讓我們一家過得好,她都想把自己給賣了然後給大姐治病。可是大姐,大姐卻……”顧青草眼淚直流。
“別哭了。”白依依伸出手,發現自己手上有泥巴,沒法子給顧青草擦眼淚。
“那你原諒我姐姐了嗎?”
“你不是說她肯定不是故意的嗎,既然不是故意的,那我就原諒她。否則我顯得多小氣。”
“白姐姐,你可真是個好人。”
被人發好人牌的感覺似乎也不錯。
白依依讓顧青草去做她自己的事,顧青草怎麽都不肯離開,非要幫白依依拔草,還說這樣子很好,既割了豬草,也拔了草。
白依依沒有辦法,就和顧青草比賽,從兩頭分別拔,看誰拔得多。
白依依自然是那個輸得更多的人。
一整天下來,除了因為一直蹲在地上,腰有點酸軟外,別的倒是挺好。
在她終于拔完一塊土後,去到有水的田裏洗手,一轉身,發現顧華就站在自己面前,把她吓得差點掉進水田裏。
能不這麽突然冒出來嗎?
白依依下意識的瞪着顧華。
顧華也給吓一跳,後退了兩步,還是鼓起了勇氣:“白知青,我向你道歉,對不起,我不該亂傳謠言。”
這麽幹幹脆脆道歉多好,比下跪好,顧華下跪讓她慌得很。
“嗯。”
顧華臉上有了笑容:“白知青……你這是原諒我了嗎?”
“嗯。”白依依仔細打量顧華的眉眼,其實顧華長得很漂亮,只是長年累月的辛苦,讓她失去了那份活力,顯得竟然有些滄桑感。
說實話,換做別的時候,顧家這種家庭,非常讓她厭惡。生了一個又一個,生個沒完沒了的,把小的孩子全丢給幾個大的子女,這些全變成了長子長女的負擔。
顧琴和顧華就是這些負擔的承受者,顧清逸有沒有結婚,光她們兩人什麽事,她們為何要把顧清逸當做自己的責任,為此願意付出一切犧牲一切。
可是恰恰也是這樣的親情,讓人動容。
白依依覺得自己一直忽略了一點,是的,她們在為弟弟妹妹們付出,讓她們多了負擔,可是恰恰也是這樣的負擔,讓她們感受到了自己的價值,她們被需要着,被承認着她們的重要性。
“白知青,你可真是個好人。”
這是今天顧家送來的第二塊好人牌了。
白依依搖搖頭。
“白知青?”
“嗯?”
“我弟弟他說,他會把這件事查清楚,然後給你一個交代,不會讓你背上這樣的名聲,他會證明你和他清清白白的。”
白依依一愣,随即又覺得這的确是顧清逸的行事作風,只是就算澄清了又如何,被人還是覺得她和顧清逸沾上了關系。要是換做一個臉皮薄的女人,說不定都要自殺表明清白了。
要是大黑村的村民再壞一點,唾沫都能淹死她。
總的來說,事情并沒有想着最壞的方向發展。
“嗯。那我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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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顧清逸真把那人給抓了出來,她和顧清逸會怎麽樣?
白依依睡前突然想到了這個問題。
肯定不可能像任務世界那般,她直接就嫁給了顧清逸,然後生活在一起,那接下來該如何?
哎,要不她就因為顧清逸人品好有上進心,覺得他以後有大出息,以這些為理由看中他,再說了,他們之間的事鬧得風風雨雨,別人肯定會看低她,在大黑村她肯定是找不到什麽好歸宿了。
不過有“上輩子”的陰影在,她覺得他肯定不會願意再接受自己。
第二天白依依仍舊去拔草,這一次顧青草和顧青樹都在,白依依很頭疼,讓兩個小孩幫她做事,她總覺得自己過意不去,但對顧青樹顧青草來說,拔草只是小事一樁,順便的事。
白依依趕他們不走,想了想,和他們商量,他們來幫她拔草可以,但她得給他們東西,這就相當于他們在用勞力換東西,如果不同意的話,就直接走人。
顧青樹和顧青草想了想,同意了。
于是在顧青樹和顧青草離開的時候,白依依給了他們一瓶麥乳精,顧家還有個小嬰兒來着,她記得那孩子叫顧燕,顧清逸親自取的名字。
不知道顧清逸如此取名,是不是希望她能像燕子一般,最後飛出這裏,飛出顧家那樣的窘境。
因為拔草的事有人幹了,白依依就自己跑去縣城裏逛了逛,順便去拿這個月父母寄來的東西和信件,信上的內容每個月都差不多,囑咐她要聽從隊長安排,不能像在家裏時那麽任性,在外面是沒有人會順着她的脾氣,得好好的把脾氣給改了。
白依依是騎的自行車去的,向着村裏有自行車的人家租的。
看到自行車,她就想到了雙溪村,那地方,就沒人會想要一個車,有車也沒路,可這裏不一樣,到處都是平地,路也寬敞,是騎自行車的好地方,于是看到自行車,她都控制不住自己,想去借來騎一下。
白依依心情很好的回來,自行車上放着大包小包,這些都是她今天的戰利品。
結果還沒有到村子,她就被人給攔了下來。
白依依看到顧清逸時,有點發懵。
“過來。”
白依依傻兮兮的跟着他過去後才反應過來:“顧清逸你這是幹什麽?你什麽态度?”
“你是想讓人看到我們在一起?”顧清逸以此解釋剛才的行為。
白依依不說話了。
顧清逸拿出一塊布包裹着的東西,遞給白依依:“還給你。”
白依依一看,正是她給顧青樹顧青草的麥乳精。
顧清逸解釋着:“他們沒見過這東西,在你說可以給燕子喝的時候,一高興就收下了,你別介意。”
白依依沒有接:“這是我給他們的工錢。”
“不值得。”
“顧清逸,你當我傻,幹一次活就給一罐麥乳精?這是我長期雇傭他們的工錢,長期,你弟弟妹妹得一直幫我幹活。”
顧清逸皺了下眉頭:“那也不值得。”
白依依嘆了一口氣:“你們覺得不值得而已,我覺得很值得,有人幹活,我就可以去做自己的事了。顧清逸,你不能這麽霸道,這是我和他們的交易,與你無關,你不能幫他們做主。”
顧清逸沉默了一會兒,但還是把麥乳精放在了她的自行車上:“他們不會去幫你做事了。”
“喂你……你這人……”
顧清逸卻顯然不想再說什麽了。
“顧清逸,你別走。”白依依喊住他。
顧清逸回過頭看她。
“你姐姐說你正在查是誰算計了我?我覺得這件事,你應該和我好好商量一下。”
“白依依。”
“怎麽?”
顧清逸一步一步的走過來:“我姐姐亂傳我和你之間的關系,這的确是她的不對,她向你道過歉,我弟弟妹妹也幫你幹了活,這些事,已經足夠彌補對你造成的傷害。”
顧清逸想起自己姐姐要跪在白依依面前時卑微的樣子,心裏一口郁氣怎麽也排解不了。
“顧清逸,你覺得……”
顧清逸直接打斷了她的話:“你是不是想說,我和你之間被人亂傳那些事,會對你名聲造成多大的影響?”
白依依倔強的看着他。
顧清逸卻反而笑了笑:“白知青,我現在懷疑,會導致這件事發生,是因為你的關系,是因為你得罪了人,才導致有人想要算計你。那個人不是我,也會是別人,也就是說,我才是那個無辜牽扯進來的人。你覺得如果不是我們兩個被人一起算計,你會和誰一起被人算計?”
白依依心裏知曉,不可能是別人,可是顧清逸的懷疑卻一點沒有錯。
如果是別人的話,她的下場只會是更慘。
哪怕她被人打暈了,直接丢在路邊,要是有男人路過……
後果不堪設想。
白依依看着顧清逸那沒什麽波動的眼睛,似乎明白了他的深意。
他姐姐傳那樣的謠言,讓人以為他們在一起,雖然也被村裏人嘀嘀咕咕,但要是不這樣傳的話,那村民又會傳出什麽樣難聽的話?
真那樣,其實也不會比現在好。
“那我是不是還應該感謝那個人是你,感謝你姐姐的胡言亂語?”
“我沒那麽說,只是想告訴你,我和你都是無辜的,我姐姐也為她做的事付出了代價,我們顧家并不欠你。”
白依依氣呼呼的看着顧清逸。
“你……你……”她指着他好半響,“算了,我不和你計較。那你在找到那個算計我的人後,一定要通知我。”
顧清逸點了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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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清逸做事的速度比白依依想象中快一些。
吳麻子在那天喝了不少酒,回村的時候,似乎看到了有人背着一個人影過去,他模模糊糊的也沒有看清,并不當一回事。
然而在顧清逸和白依依的事爆發出來後,村裏人到處都在說這事,吳麻子越想越不對勁,地點怎麽跟那天他看到的一樣?
吳麻子努力的回憶着那天的事情,恨不得敲自己腦袋。
然後,他終于想起了一點。
他記得那個人有很長很長的頭發,既然有長頭發,那就是個女的,女的肯定背不起顧清逸,那麽就是那個女的背着白依依。
知青裏面誰的頭發那麽長?只有一個,謝菲菲,整個村子裏其實頭發最長的就是她,頭發長不好打理,還不好洗頭的,這年頭連洗頭的都沒有多的,女知青們又不肯學着村裏人用草木灰洗頭,那就更不敢把頭發留太長了。
但謝菲菲有一把長頭發,她發質好,有了這把長發,能給她五官加分不少,所以她一直留着長發。
吳麻子不是他的本名,但有一年臉上長了麻子後大家都這麽喊他,後來好了以後,大家也沒有改過來,他自己也不介意,随便人家怎麽喊,只要有酒喝就行。
吳麻子想到謝菲菲害人就激動,他完全可以用這件事威脅謝菲菲,謝菲菲必須給他錢,否則他就把這事說出去,只要一次?想得美,好不容易找到一個長期有錢的事,他一定會好好把握。
結果第一次和謝菲菲商量的時候,吳麻子和謝菲菲就被人給抓住了,然後送到隊長那裏去,讓隊長處理。
村裏第一次發生這種事,隊長氣得不輕。
在經過各種恐吓和威脅以後,吳麻子說了實話,謝菲菲再怎麽吼冤枉都沒有用。
顧清逸是想通過這事讓隊長告訴村裏的人,他和白依依之間清清白白,他們都是被算計了。
效果還不錯,村裏人對白依依非常同情,謝菲菲也被抓住開會批評然後在村裏游村,之後還得送去農場那邊。
至于顧清逸和白依依。
大隊長:“你們兩趕緊準備準備,選個日子就結婚。”
顧清逸和白依依同時懵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