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畫冊
安瑞·格爾木最近很是心驚膽戰。
原因之一是他老爸聽說了他跟王女正處于暧昧時期,倆個成天有事沒事都見見面說說話。這時的格爾木侯爵完全沒有當初拍着他的肩一臉挑逗,木着臉看了他半晌,問道:“有個問題,王……知道這個事嗎?”
安瑞撓了撓頭:“應該還不知道吧,克爾說她還沒說。”
格爾木侯爵說:“哦,那你小心點。”
安瑞茫然:“怎麽了?”
格爾木侯爵複雜地看着兒子:“如果我有個女兒,某天突然聽聞有個……像你這樣的,我會先揍那家夥一頓,留口氣再坐下來好好審問。”
安瑞:“……”
爸,親生無誤。
格爾木侯爵站起來泡了杯血茶,在熱氣騰騰中嘆了口氣:“我擔心王會覺得不爽,因為我當初娶弗萊蕾的時候,她父親也非常不爽。當初我從他臂彎裏接過他女兒走向宣誓書時,他在我背後狂豎中指,我從窗玻璃上看到了。”
安瑞試探問:“娶我媽這麽不容易啊?”
格爾木侯爵啧了一聲,糾正他:“我夫人。”
安瑞:“……”
這不都是一個意思嗎!!
最後格爾木侯爵跟兒子總結了一下:“你跟王女之間的事呢,我不便多問,感情這個東西是你們的,怎樣怎樣都是你們自己的事情;不過注意一點,記得去重溫一遍學院的生理教育課,還有別越過法典的那條界限,這點很重要……你紅什麽臉?我在教育你!”
安瑞耳根燒起來,梗着聲音道:“爸你想太多……”
“我就是這麽說說,況且女孩子很大程度上會将男伴跟父親相比。我當初耗費了整個高等院生涯完成了二百四十餘成品畫作,租下整個歐柏雕琢館舉辦了畫展,才讓弗萊蕾對我刮目相看。”格爾木侯爵大力拍着安瑞的肩,“王當年是學術領袖,二十七門精修課全部滿分,學業成績你不用跟他比了,這可能有點遺傳因素,我比不過你也比不過;他最拿手熟練的是政務……你也不用比。要比的,是王的弱項,你可以學習我,用畫作轟開一條大道!”
Advertisement
安瑞惴惴不安問道:“可是我馬上要去蘭德城采風,将畫直接寄去王城,不會被攔截沒收吧?”
格爾木侯爵用“啊你好可憐”的臉色瞅了兒子半晌,然後語重心長道:“所以我叫你要小心一點嘛。”
安瑞:“……”
我小心有個屁用啊!按老爸你這個邏輯我死定了好嗎!
… …
克維爾頓近期一直維持着心情很好的狀态,深紅色的校服上,與玫瑰校徽并列的是個金絲夜莺胸針,柔軟的暖棕色長發披落時,微卷的發梢常常被胸針勾住。
她的确到了這個年紀,也許血族的血統會讓她在這個年紀的時間更加延長一些,有更多的時間去等待,可是有些事情突如其來,譬如在上一次的遺跡探尋課業中,安瑞和克維爾頓落單了。
遺跡的地點通常都不太穩定,然而整個依布烏海的地基都被每一任君主用血脈傾力守護,就算有偶爾的小範圍的坍塌,也就會落自己一身灰,爬出來就沒事了。
但是安瑞遇到了意外,他摔進了一個深坑,爬不上來。
有着豐富經驗的安瑞很快解下了身上的包袱,找出了警示長旗,一截截拼接伸了出去,深紅色的長旗在高空飄蕩了幾米之遠,然而跑來的只有克維爾頓。
安瑞擡頭望着奇怪看着他的王女,問:“你過來幹什麽?”
克維爾頓實話實說:“我掉隊了。”
安瑞:“……”
兩個家夥一個趴在坑上一個坐在坑下說了半會話,天際慢慢露出一線光,安瑞忽然站起來跺了跺腳,伸出雙臂:“你跳下來,太陽快出來了,那些柱子擋不住你。”
克維爾頓拎着包猶豫:“你還是想着怎麽上來吧,到中午,這個坑也擋不住你。”
“你看到的只是坑的一部分,下面還有通路,不過我不确定,就沒敢走。”安瑞抖了抖手臂,讓她放心跳,“要抵達最近的城也要好半天,我們跑不過陽光的。”
克維爾頓想了想也是,就先把足有她個頭那麽高的包扔了下去。
安瑞嗷得一聲慘叫。
安瑞将警示長旗直接插在了坑壁上,又用力壓了幾塊石頭固定,給忘點人數的導師立了指示标後,帶着克維爾頓彎腰鑽進了坑底的小通道。
這着實是一條無比蜿蜒的小路,繞了大半天,終于看見出口的時候,外面已是黃昏。絢爛的雲層和幽藍的天空交織,兩人躲在裏面等了一會後,太陽已經沉入海平面,留下一絲絲光芒,天際金橘色和淺紫色的色彩渲染了整個視野,在面前的平原上鋪上光影。
克維爾頓偷偷看了好長時間:“好漂亮。”
安瑞閉着眼睛:“我準備等我快老死了再看,我還年輕,等我畫完我想畫的所有東西,再畫這個挑戰性的——光。”
“你真的能畫出來嗎?”
“不知道,不過我覺得那個時候,我都用生命來完成畫作了,說什麽也要畫出點樣子吧。”
太陽全部沒落,夜幕降臨,星空璀璨。克維爾頓和安瑞走了出去,撲倒在茵地上,溫涼的風吹過平原,撩起他們的發梢,遠方的城池燃起了燈火,早餐的香甜味道彌散開來。
休息了很長時間,兩人才慢慢爬起來。
“導師應該在找我們了。”安瑞從包裏拿出軟刷,來回刷掉自己和克維爾頓身上的塵土,“前面有城鎮,我們去那邊寫信給導師,然後去睡覺。”
克維爾頓重新梳理自己的頭發,忽然問道:“你為什麽都不會走錯路?”
安瑞将亞麻色頭發撩到耳後,有些茫然:“我當然也會走錯,現在不就錯了嗎?”
“不是,這個地方特別漂亮。我跟着導師,三天都只能看到破破爛爛的地方。”
安瑞想了想:“因為我未來一定是個畫師,所以比較容易找到這種地方。”
“那我跟着你好啦。”
克維爾頓仰着頭,分不清東南西北的星辰在頭頂旋轉:“我掉隊的時候,也只能找到你。”
… …
安瑞和克維爾頓之間的情愫已經能讓人看出苗頭,王城最近又收到了一本用緞帶紮起的畫冊,摩西雅已經淡定了,确認了标簽後就讓人送給克維爾頓。
其實格爾木侯爵忘記了跟安瑞說一件很那什麽的事,那就是無論畫得多麽惹人憐愛都不要送簡筆畫,因為這個實在不能算國王的弱項。于是安瑞頭一遭畫小冊子就踩了雷,畫的是小夜莺的童話,當摩西雅拿到冊子征求國王意見的時候,國王正趕時間去朝會,略略掃過一眼封皮,随口說:“沒有我畫得好看。”
摩西雅:“……”
哦,所以這個可以有是嗎?
第八紀元初期零一二年,克維爾頓首次被安瑞邀請去紅杉堡,當然這不是一場“見父母”,只是因為克維爾頓曾經偷偷帶安瑞在王城殿堂裏轉悠了一圈,安瑞覺得也應該回禮。
紅杉堡的位置非常偏僻,然而景色優越,格爾木侯爵和夫人都喜歡買一些看起來精巧其實屁用沒有的物什,這樣的小東西偏偏擺滿了住宅,将幹正事的桌椅擠得沒地方放。畫作挂滿了幾次翻新的牆壁,風景畫居多,一片一片連起來的紅杉林,仿佛依舊置身于外面。
克維爾頓頭一回見到這種樣子的家宅,新奇地到處逛,安瑞拉住她指了指上面,壓低聲音:“我爸媽估計在畫室,我們去吓吓他們。”
兩個家夥蹑手蹑腳順着樓梯爬上去,安瑞走在前面,繞着圓形的臺階走向一扇扇雕琢不同圖案的門,然後指了指一間虛掩着的門,比劃了一二三後,猛地撞開準備打招呼。
克維爾頓:“啊啊啊啊啊啊!”
安瑞:“哇哇哇哇哇哇!”
沒穿衣服的格爾木侯爵,和滿身油彩的侯爵夫人齊齊轉頭,睜大着眼睛沉默,詭異又尴尬地看着他們。
“……”
诶這個開門方式好像錯了,打開了什麽……了不得的東西。
僵了一瞬,安瑞一馬當先,退後一步拉開克維爾頓,順帶啪得一聲把門拍上了。
面面相觑的安瑞和克維爾頓靠坐在牆邊,安瑞率先捂臉,卧了個大槽,這吓得到底是誰……
該解釋的還要解釋,安瑞生不如死地替爸媽開脫:“這個……我爸平時不是那樣的,估計是他們在搞藝術創作,人體肖像什麽的,嗯差不多就是這樣……”
克維爾頓捂着額頭,估計沖擊力有點大,這絕壁是最難忘的一次見父母了,緩了好一會才說:“我是第一次見活裸的場面,不過你在學院修過人體肖像,不至于叫得跟我一樣吧?你把我都吓一跳!”
安瑞沉默了一會,抱緊了膝蓋:“我也是第一次見老爸活裸……”
這場紅杉堡之旅無疾而終,穿戴整齊的格爾木侯爵用一副英勇就義的臉,将王女順利送回了王城。對于國王詢問的王女狀态問題,格爾木侯爵視死如歸地說了一下過程。
國王看着他沉默。
格爾木侯爵也覺得自己是日了狗了,跟夫人在家陶冶情操玩點情趣,沒招誰沒惹誰,不犯法不幹壞事,完全是躺槍行為,況且他也沒做什麽嘿咻的事情,談不上誤導孩子身心健康的發展吧?
國王看着格爾木侯爵一臉苦大仇深,寫了一封文書推了過去:“孩子的方面我已經着手,你回去寫一份《論随手關門的重要性》,沒有字數強求,但是請讓我看到你的确記住了這一點。”
格爾木拿着文書哭笑不得,沉默了一會還是讨價還價:“王,我把這個标題抄一百遍行不行?這樣我也能記住。這個看起來黑歷史的論題我到底能憋出來什麽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