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1)
“你可別吓我……”顧思琪猛地将腳收了回來, 卻因為失去平衡險些摔倒。
幸好及時反應過來的陸凡珂扶住了她。
倆人四目相對, 一個驚慌, 一個暧昧難懂。面面相觑, 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為了挽回點面子,顧思琪狠心将她推開, 抖了抖鞋子底下的灰,麻利地穿好了鞋, 決定先遠離這個是非之地。
她穿着高跟鞋踩在草裏, 其實走得并不快, 但陸凡珂比她更慢,像是丢了魂似的, 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麽。
顧思琪不得不放慢了腳步, 與她平行,卻又刻意拉開肩與肩之間的距離,小聲問她:“還在想金敏萱呢?”
“嗯?”陸凡珂一臉茫然, 下一秒神情恢複如常,正色道:“有一點擔心。”
“只是有一點?”顧思琪半信半疑, 湊近去想研究她臉上的表情。
陸凡珂頓住了腳步, 稍顯不悅, “你到底想說什麽?”
顧思琪不敢把她惹急,聳了聳肩,“沒什麽啊,就是覺得金敏萱真是夠倒黴的,什麽麻煩事都能被她趕上。”
陸凡珂這回沒有接腔, 看着她時眼睛裏多了些複雜的情緒。
當大家都在午睡時,顧思琪卻是精神抖擻。她無事可做,又不好意思去找陸凡珂,只能一個人在場地裏溜達,看看花草,聽聽鳥叫,還算是惬意。
不知不覺她走到了一排平房前,随着她的靠近,一聲尖銳的狗吠不知從哪冒了出來:“汪——”
顧思琪被吓得再也不敢前進,一動不動地站着,唯有一雙眼睛正緊張兮兮關注着周圍的動靜。
突然間,一個身影從天而降,好巧不巧就落在她面前。
顧思琪來不及驚呼,就聽到那人笑嘻嘻地說:“別怕,是我。狗已經捆起來了,它傷不了你。”
顧思琪定睛一看,發現眼前的人居然是場地負責人的兒子,不由得長舒了一口氣。
她定了定神,瞥了一眼他手裏的袋子,好奇道:“你剛剛在樹上摘果子?”
負責人的兒子叫小濤,年紀跟顧思琪相仿,長得黑黑瘦瘦,笑的時候露出白白的牙齒。
小濤憨笑,“是啊,李子熟了,趁着沒下雨趕緊摘下來。”他順勢打開袋子遞到顧思琪跟前,熱情地說:“剛摘的可新鮮了,你要不要拿點?”
顧思琪剛吃飽沒胃口,她随便拿了幾個攥在手裏,說:“謝謝。”
回應她的卻是“汪汪”兩聲狗吠。
顧思琪手一抖,循聲望了過去。
此時那大土狗正被一根粗.長的鐵鏈拴在一顆李子樹下,許是天熱的原因,它一直吐舌頭,圍着樹幹瞎轉圈。
顧思琪還注意到,在李子樹下蹲着一個灰色襯衫的中年男人,他長得比小濤還要黑還要瘦,也愛笑,只是笑起來的時候傻裏傻氣,兩眼無神,滿臉褶子,看上去有些瘆人。
由于嗅到了陌生人的氣息,土狗更是煩躁,轉動的迅速越來越快,沒一會兒就把長長一條鏈子縮短了。
這狗有點笨,它不知道要反方向才能解救自己,反而繼續之前的動作,最後連人帶狗被一根鏈子困在了樹底下。
鏈子勒得脖子難受,土狗又嗷叫了起來。
有了鏈子的牽制,顧思琪這會兒倒不害怕了,只是當看到被鏈子勒得越來越緊的中年男人竟“呵呵”傻笑起來,并抱着土狗舔食着它身上不知道蹭了多少灰的毛發時,顧思琪心裏泛起一陣惡心。
她強忍着不适,打算将頭別開,卻看到了驚人的一幕。
只聽土狗發出“汪嗚——”的慘叫,身體抽搐了一下,猛地被中年男人丢了出去。
顧思琪瞪大雙眼,只見那中年男人滿嘴都是黃毛,原本空洞的雙眼突然多了一抹狠厲,虎視眈眈地盯着她,像是随時準備撲過來。
如果他牙齒上再沾點狗血,那畫面就更詭異了。
顧思琪不敢胡思亂想,她心裏咯噔一下,忙收回了目光,支吾道:“那個……小濤,我還有事,我先走了。”
“李子你還要不要了?”小濤見她頭也不回,趕緊抱着果子追了上去。
顧思琪腳步未停,揚了揚手裏的幾個果子,嘴裏快速說道:“我已經拿了。”
“這幾個怎麽夠吃?”
小濤幹脆将滿滿一袋子的李子塞給了她,說院子裏種了很多,反正吃也吃不完,讓她拿回去洗了跟其他人一起分着吃。
話已至此,顧思琪也不好再推脫。
她将藏在裏面的幾片葉子撿了出來,鬼使神差地瞥了一眼李子樹下的一人一狗,吞了吞口水,說:“小濤,那個人他……”
小濤看穿了她眼底的恐慌,沉吟了一下,低聲說:“他是我舅舅,這裏有點問題。”
他用手指指了指頭。
顧思琪了然地點了點頭,眼神惴惴,卻舍不得移開。當看到那人再次摟住土狗,張開血盆大口再次狠狠咬在土狗脖子上時,她倒吸了一口涼氣。
她下意識地躲到小濤身後,結巴道:“他、他、他怎麽這樣?”
“這個……”小濤此刻的反應就如同當時要解釋那團米飯來由時是一樣的,吞吞吐吐半天,幹笑道:“他們那是在鬧着玩。”
“鬧着玩?”顧思琪根本不接受他這個解釋。
小濤臉上的笑容凝固住了,眼神閃了閃,支吾道:“以前舅舅沒瘋的時候人還是挺好的,就因為前幾年我表弟去池塘裏玩水不小心被淹死,之後他就變成這個樣子……”
顧思琪本意不是要打探他人隐私,她也完全沒想到小濤居然會跟自己說這些,更沒想到的是,原來他舅舅竟是因為……
兒子溺水身亡,父親因為經受不住打擊才導致精神失常,這樣的案例,她是第二次聽到。
第一次是在醫院裏,吳勇像她述說阿珂小時候的故事,提到了溺水夭折的平川,還有因為痛失愛子一蹶不振的陸翠萍……
想到這裏,顧思琪整個人怔住了。
失神間,袋子從她手中脫落。
咚的一聲。
李子掉了一地。
顧思琪恍然回過神來,趕緊蹲下去撿。
小濤不明情況,也蹲下來幫她一起撿,懊惱不已,“都髒了,要不要去洗一下?”
“不用不用。”顧思琪忙不疊地說:“謝謝你小濤,你去忙吧。”
小濤也是客氣,幫她全部撿完才轉身離開。
……
陸凡珂舉着個手機放在耳邊,還未等接通,就看到顧思琪懷裏抱着個東西慢吞吞地走過來。
她忙挂斷。
顧思琪緩緩擡起頭來,發現站在門口處的她時愣了愣。
“你剛剛去哪了?”陸凡珂開門見山地說。
顧思琪氣色稍顯難看,眼珠子轉得緩慢,半天才消化掉她的問題,說:“在下面随便走了走。”
陸凡珂不疑有他,盯着她懷裏的東西,不解道:“這是什麽?”
顧思琪垂了垂眼,打開袋子,亮出裏面大小均勻的李子,解釋說:“這是別人給的。”
“李子?”
“嗯。”
陸凡珂眼眸一沉,莫名嘆了一口氣,感慨道:“好多年沒吃李子了。小時候我們家種了很多這種果子,果實快熟的時候,我媽都會帶着我去摘。”
顧思琪挑了一顆最紅的出來,順勢放到她嘴邊,小心翼翼問她:“要吃嗎?”
李子将要碰到嘴唇時,陸凡珂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她的手,“洗了嗎?”
顧思琪頓住,臉上微赧,聲音低低的,“沒洗。”
陸凡珂不以為意,用大拇指和食指捏住了那顆李子,又放進了袋子裏,輕聲說:“顧總找你。”
“找我幹嘛?”
“不知道。”
顧思琪看了看顧俊良房間的門,又看了看她,不由分說将那袋李子塞進她懷裏,“你先拿進去洗,等會兒我要吃。”
她不給陸凡珂一絲反駁的機會,擰開門把閃了進去。
顧俊良正在解領帶,聽到動靜猛地轉過身來,呵責道:“進來之前怎麽也不先敲門?”
“誰讓你不關門。”顧思琪撇了撇嘴,話鋒一轉,說:“你找我有事?”
顧俊良不緊不慢地說:“沒事就不能找你了?”他打量了她一番,“本來是擔心你身體的,現在看來你好像已經沒事了。”
顧思琪不置可否,跟他閑聊了幾句,為了不打擾他休息,沒一會兒就離開了。
惦記着那袋李子,她徑直去敲隔壁的隔壁的門。
不到半秒鐘的時間,陸凡珂的聲音透過門板傳了出來,“門沒鎖,進來吧。”
顧思琪毫不猶豫地推開門走了進去,并仔細鎖好了門。
陸凡珂已經将李子洗好,甚至還将按顏色分成了兩盤。看着一顆顆飽滿的李子,顧思琪面上一喜,不客氣地在她旁邊坐下。
“甜嗎?”
“你嘗一下不就知道了?”
“我手髒。”顧思琪理直氣壯地說。
“……”
顧思琪以為她不信,索性攤開兩只手給她看,“真的很髒,全是泥。”
陸凡珂面不改色,“髒了就去洗。”
顧思琪動也沒動,眼巴巴看着她。
陸凡珂拿她沒辦法,只好撿了顆又大又紅的放進她嘴裏。
顧思琪嚼了幾下,舒服地眯起了眼睛,含糊不清地說:“好次。你也嘗嘗。”
陸凡珂猶豫了一下,也往自己嘴裏送了一顆,細嚼慢咽,眉宇之間卻不見喜色。
顧思琪将果核吐在手心,想說點什麽,醞釀了半天卻不知道怎麽開口。
陸凡珂覺察出異樣,擡眼時就見她在玩那顆果核,掌心被她搓出不少泥。陸凡珂看不下去了,抓住她的手腕,翻過來抖了抖。
那顆粘在她手心的果核準确地落在了垃圾桶裏。
“洗手去,不然不給你吃。”陸凡珂語氣淡淡,态度卻是毋庸置疑。
“幼稚!”顧思琪瞪了她一眼,但還是乖乖去了洗手間。
把手洗幹淨之後,當然不能再厚着臉皮讓陸凡珂喂,顧思琪頻頻往嘴裏塞着李子,吃得津津有味。
陸凡珂興致缺缺,旁觀了一會兒,忍不住問道:“你是不是午飯沒吃飽?”
“不是啊。”顧思琪眨巴眨巴眼,“這李子太甜了,一吃就停不下來。你要不要再來點?”
陸凡珂想也不想就拒絕了,還勸她,“少吃點,吃多了牙齒受不了。”
顧思琪挑眉,不以為意地說:“咱年輕,不怕!”
陸凡珂毫不吝惜地給了她一記白眼,涼涼地說:“吃完了回你自己房間去,我要躺會兒。”
顧思琪腮幫子鼓鼓的,輕描淡寫地說:“你躺啊,我吃東西從不吧唧嘴,不會影響你的。”
陸凡珂不說話了。
“……”顧思琪被她看得心虛,囫囵将嘴裏的東西咽下,抱起一盤李子,默不作聲地走了出去。
陸凡珂不放心,在她走了之後特地去确認門到底有沒有關好。再次返回來時,她看着桌上另一盤李子,不禁陷入了深思。
夜裏天氣漸涼,陸凡珂曬了一天的太陽有些乏了,她準備好好洗個熱水澡。
金敏萱因為被咬傷,不得不提前結束了旅游進程,現在偌大的房間裏只剩下她一個人,還有兩個行李箱。顯得有些凄涼。
陸凡珂将自己那個行李箱拖了過來,才放倒,就聽到有人在敲門。
“哪位?”
外面那人沒吱聲。
陸凡珂起疑,她沒有立即去開門,繼續手裏的事情,不給面子地說:“不說話我是不可能開門的。”
“是我!”門外的人迫不及待地說:“快開門,我要冷死了!”
冷?
陸凡珂不明所以,思索了片刻,合上行李箱,帶着疑惑走了過去。
門剛打開,一個小小的身影夾帶着一股馨香猝不及防地闖了進來。
“砰”的一聲,門被人反手重重合上。
陸凡珂一時沒反應過來,低頭,看着靠在門板上微微喘氣的女人,視線從她臉頰上那兩抹異樣的紅暈緩緩下移,最後定格在她浴袍之下不着寸.縷的身體時,忍不住深深皺眉,“你就穿成這樣來敲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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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7章
顧思琪沒工夫計較她的不滿, 喘氣如牛, 捂着胸口說:“沒辦法, 我……我洗澡洗到一半熱水器好像壞了, 灑出來的全是冷水,冷死人了!”
像是為了配合氣氛, 顧思琪剛說完就忍不了打了一個激靈,眼神無助, 兩只手小心翼翼地攏住胸口的浴袍, 看上去像一只可憐兮兮的落湯雞。
陸凡珂神情變得更加古怪, 不由得再一次觀察她不雅觀的形象。
頭發半幹半濕稍顯淩亂,露出來的脖子和胸口位置隐約還可以看到一些水珠。再往下, 她眼眸變了變。
顧思琪居然沒穿鞋就跑過來了, 白嫩嫩的腳背上全是水,并順勢流到了地板上,滴滴答答濡濕一片。
陸凡珂目光緩緩上移, 看着對面的人神色慌張,心裏默默揣測着。
這麽狼狽的樣子, 應該不像是特意裝出來的吧?
陸凡珂斂了斂容, 一本正經地說:“既然是熱水器壞了, 這種情況下你難道不是應該先穿好衣服,然後打前臺電話反應情況嗎?”
顧思琪早料到她會這麽冷酷,心一橫,狠狠閉了閉眼,再睜開, 拔高聲線說:“我現在澡都沒洗好渾身難受,你就讓我在你這洗個澡難道會死啊!”
“……”說了半天果然是別有用心,陸凡珂沒功夫跟她計較,面不改色,“趕緊去洗。”
顧思琪粲然一笑,信誓旦旦地說:“謝謝啊!我洗很快的,洗完馬上就走,一秒鐘也不耽擱!”
話音剛落,她自覺地往裏面的浴室方向走去。
陸凡珂卻拉住了她,遞給她一雙拖鞋。
顧思琪看了一眼。
這雙拖鞋原本應該是金敏萱的,可惜她連穿的機會都沒有就遇到了麻煩。
顧思琪猶豫了一下才把拖鞋拿過來,默默穿上。
她一放開手,原先抓着浴袍的領口就松口,露出一大片春.光。她自己沒反應過來,斜刺裏伸出一只手幫她及時地扯住了。
顧思琪愣了愣,猛地擡起頭來,就撞進了陸凡珂暗沉的眼眸裏。她更是失神,忘了下一步該做什麽。
陸凡珂趕緊抓過她的手,沉聲說:“自己來吧。”
顧思琪怔然地看着她,冰涼的手觸碰到了她的。還沒感受到些許的溫度,陸凡珂便松開了手,不動聲色地別開頭,說:“你穿成這樣就跑出來不怕被人看到?”
顧思琪知道她是為了緩和剛才的尴尬才故意這麽說,索性假裝什麽也沒發生,配合着說道:“我出來的時候沒碰到什麽人。”
陸凡珂瞪了她一眼,“走廊有監控的,你是不是傻?”
顧思琪也不惱,神色自若,“我出來的時候全身包裹得嚴嚴實實,就算被監控拍到了也不會損失什麽。”
再說了這一層除了顧俊良一個男人之外,其他房間住的全是公司的女同事,安全隐患基本為零。
陸凡珂看着她眉宇之間那一抹似有若無的得意之色,暫時陷入了沉默。
從隔壁房間跑出來時知道掩飾,結果剛闖入這裏就衣衫不整露這露那,說她不是故意的,陸凡珂打死也不信。
顧思琪被她看得心裏毛毛的,身體又忍不住抖了一下,支吾道:“那個……我先去洗澡了,不然容易感冒。”
陸凡珂不置可否,輕飄飄地說:“去吧。”
得到了允許,顧思琪快速閃入浴室,呼的一下拉上門。
她深呼吸一口氣,這才慢條斯理地将外面,熟稔地打開花灑。
當溫熱的水流自上而下澆灌下來時,顧思琪忍不住從心底發出一聲喟嘆。
其實她撒謊了,隔壁房間的熱水器根本沒有壞,她是故意開了冷水,咬牙硬撐着将頭發和身體打濕,随便披了件浴袍就跑了過來。
她知道陸凡珂肯定會心軟,也知道以對方的性格應該不會無聊到去隔壁一探究竟,所以她才敢這樣恣意妄為。
她曾經想過以退為進,生怕逼急了反而會把陸凡珂越推越遠,可是總是按捺不住自己。對方越是愛答不理,她越是着急,越是緊趕着往前撲。
她承認,她就是學不會僞裝。既然如此,還不如順從自己的心意。
她也怕陸凡珂會反感,就像剛剛推開門的那一瞬,其實臺詞她早就背得滾瓜爛熟,可在對上對方灼熱的眼神時,還是會緊張。
緊張倒不是什麽壞事,最起碼那樣洩露出來的情緒才會讓效果更加逼真。陸凡珂不就輕易被她騙過了嗎?
說好要洗快點,顧思琪自然不敢耽擱太久。不到二十分鐘她就洗完了頭和澡,緩緩走出來時,她眼神惴惴地看着坐在床沿的女人,模樣乖巧,輕聲說:“我洗好了。”
“嗯。”陸凡珂神色如常,拿了換洗的衣服走了過來。
倆人正準備擦身而過時,顧思琪迫不及待地說道:“我頭發還沒幹,能在這吹幹了再走嗎?”
陸凡珂側身,好整以遐地看着她,“難道你那邊的吹風機也壞了?”
顧思琪臉一熱,原本紅撲撲的臉蛋顏色又加深了,她垂下眼眸,聲音低得幾不可聞,“我一個人害怕……”
“怕什麽?”陸凡珂并不是那麽容易妥協。
顧思琪掀了掀眼皮,眼神閃爍不定,遲疑道:“誰讓你今天吓唬我,我現在不敢一個人睡了。”
陸凡珂沒想到她居然找了這麽個借口,表情一滞,微張着嘴。
顧思琪見她有松動的跡象,一鼓作氣,直截了當地說:“今天吃完午飯我一個人在下面溜達時撞到了一個瘋子,他一直對着我笑,當時要不是因為被鏈子困住,我真怕他撲上來咬我。”
陸凡珂表情變得耐人尋味,像是聽不懂她說的話似的,“哪來的瘋子?”
“就是小濤他舅舅。”
“小濤又是誰?”
“呃……就是今天給我李子的那個人。”
顧思琪如同小學生一樣在回答老師的問題,她萬分誠懇,對答如流,說完之後卻并沒有得到表揚。
陸凡珂要笑不笑的看着她,一針見血地說:“說了這麽多,你其實就是想在這睡對吧?”
顧思琪點頭如搗蒜。
額前的劉海随着她的動作一跳一跳地抖動,有幾根長發從後面甩到了前面擋住了她的視線,她趕緊用手将它們甩到了後邊。做完這一切,她雙臂自然下垂,耐心等待陸凡珂的回答。
陸凡珂此刻卻沒有看她,視線定格在自己右手臂。光滑裸.露的皮膚上,有幾滴晶瑩的水珠,那是被顧思琪不小心濺到的。
她輕輕将那幾滴水擦去,再次擡起頭來時,看着面前一頭亂發更顯稚嫩的女人,默了默,說:“先去把頭發吹幹吧。”
她撂下這句話就頭也不回地轉身進了浴室。
直到陸凡珂的背影消失不見了,顧思琪還是不敢尖叫出聲,她興奮地跳了起來,身體一歪倒在了床上。
軟軟的床将她彈了起來,她才想起頭發上有水,忙又爬起來,收拾好臉上的情緒,開始擺弄頭發。
陸凡珂洗好已經是九點半了,出來以後,她見顧思琪仍是頂着濕漉漉的頭發,不禁奇怪,“找不到吹風機?”
顧思琪搖了搖頭。
事實上她根本沒找。
至于為什麽不找……也不能說是她懶。她是隐約聽到了浴室方向傳來的水聲,“嘩啦嘩啦”,真好聽。她好像還聞到了花香,伴着水汽漏出來,往她這邊飄散,沁人心脾。
她聽着聽着就入了迷,所以這十幾分鐘裏就這麽幹坐着什麽也沒幹。
酒店的浴袍是統一款式,但穿在倆人身上卻是各有各的味道,顧思琪随意些,松松垮垮得圍了一下,如果動作太大,搞不好就會走光。陸凡珂将自己裹得嚴嚴實實,腰間的蝴蝶結也是系得很緊。
顧思琪一瞬不瞬看着她走來,忍不住啧啧嘴。
果然從穿衣風格就能看出一個人的性格,陸凡珂太保守了。
陸凡珂見她不答,真以為她是找不到東西,于是拉開抽屜,毫不費勁地發現了裏面的吹風機。她把它拿過來,給顧思琪遞了過去。
顧思琪伸手過來,卻是偏離了一個角度,撫摸着她腰間腰帶紮成的白色蝴蝶結,贊嘆道:“這個蝴蝶結好漂亮,你教我打好不好?”
她的問題抛出去以後卻沒有得到立即回答,陡然感覺到一道森冷的目光射了過來。顧思琪猛地擡起頭來,正對是陸凡珂兩只亮亮的眼睛,那犀利的眼神,仿佛在警告她如果敢亂來就讓她好看。
顧思琪心裏咯噔一下,讪讪地收回了手。
陸凡珂強硬地将吹風機塞進她手裏,不到一秒鐘又拿了起來,無奈地說:“算了,還是我來吧,不然還不知道你會磨蹭到什麽時候。”
語畢,她不等顧思琪反應過來,插上電源打開開關,抓起她的頭發吹了起來。
“嗚嗚”的機械轟鳴伴随着熱風垂在頭頂,顧思琪眯起了眼。透過一縷縷發絲,她看到陸凡珂專注的面孔,一時不敢出聲,手卻搭上了對方的腰。
陸凡珂手上動作一頓。
突然一股熱風從上而下吹撫而來,沒有了陸凡珂手指的壓制,它們肆意飛揚起來,鋪天蓋地地擋住了臉。
顧思琪覺得癢,忙用手抓了抓,一面抱怨:“你故意的吧?”
陸凡珂腰身得了自由,臉上表情也放松了些,嘴臉不自覺上揚,冷冰冰地說:“你要是再亂動就別想在這睡。”
“……”
為了保留這個難得的機會,顧思琪只有忍受威脅。
好在顧思琪頭發輕薄,沒一會兒就吹幹了。
陸凡珂五指穿過她的發間,随便抓了抓,确保全部幹透之後立即收手,面無表情地說:“好了,可以睡了。”
顧思琪詫異地看着她,“睡這麽早啊?”
陸凡珂看了看手機,不以為意地說:“十點鐘,已經不早了,早點睡吧,明天還有活動。”
顧思琪原本還想借此機會跟她好好交流一番,可見她興致缺缺,只好閉了嘴。
陸凡珂趁她發愣迅速拉開了彼此的距離。
顧思琪回過神來,心裏頓時不是滋味,涼涼地說:“放心好了,我今晚不會把你怎麽樣的。”
“最好是這樣。”陸凡珂轉身去放吹風機。
顧思琪憋悶,又無處發洩,身體咚的倒下。
陸凡珂聽到動靜回過頭來,就見她背對着自己已經躺倒。
陸凡珂輕手輕腳地上了床,剛鑽進被子裏,就聽到顧思琪悶悶的聲音:“你是不是很讨厭我?”
陸凡珂将要去關燈的手頓在了半空中,不假思索地說:“我從來沒有讨厭過你。”
顧思琪突然翻身過來,直勾勾看着她。
“啪”的一聲。
陸凡珂趕在她開口之前搶先一步把燈關掉了。
房間裏一下子暗下來,讓人難以适從。也正因為如此,顧思琪的思路被打斷了。
她剛剛差點兒脫口而出,問她到底喜不喜歡自己。
幸好忍住了。
她難以想象,如果陸凡珂真拒絕了,她以後要怎麽辦。
她并不是心理素質很強的人,在情商和智商上,她根本不是陸凡珂的對手,所以不管怎樣,最後輸的一定是她。
黑夜将一切聲音放大,顧思琪甚至聽到了自己劇烈的心跳聲。
她按住胸口,屏息靜氣。
她感覺到陸凡珂躺了下去,卻感覺不到對方的呼吸,突然有些慌。
驀地,她聽到陸凡珂悠悠地說:“其實以你的條件,你可以找到一個非常優秀的伴侶。”
顧思琪不明所以,豎起耳朵傾聽。
陸凡珂自顧自地說:“喜歡你的人有很多,像霍磊,謝允,還有那個小濤,他們……”
“喂喂。”顧思琪實在聽不下去了,嗆聲說:“你說霍磊我沒意見,但你拿謝允和小濤舉例子就有些離譜了吧?你哪只眼睛看到他們喜歡我了?”
“……”陸凡珂難得被她堵住嘴,頓了頓,改口道:“反正就那意思。”
“啥意思?”顧思琪是真不懂。
“就是誇你,家世好,自身條件也好,總之追求你的人肯定不會少。”
“我不稀罕!”顧思琪一字一頓地說。
為什麽不稀罕,答案不言而喻。
既然溝通無效,陸凡珂只能打消念頭。
“我困了,睡吧。”
“我不困。”顧思琪有些賭氣。
陸凡珂毫不留情地說:“不困就玩會兒手機,要麽就眯着。如果吵到我,就算是半夜我也會把你趕出去。”
“……”
好吧,為了好不容易讨來的一點點甜頭,顧思琪決定繼續忍耐。
陸凡珂真的能睡着嗎?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一點兒也不困,雖然睡在了同一個屋子裏,可心裏卻是空落落的,總是感覺不安。
房間裏一股李子的味道,酸酸甜甜的,顧思琪吸了吸鼻子,心裏更加難受了。
生怕陸凡珂不滿,她不敢亂動,保持着一個不舒服的姿勢,直到意識漸漸模糊。
有點涼。
顧思琪抓了抓被子蓋上,迷迷糊糊地想要翻身活動一下筋骨時,猛地想起了陸凡珂的警告。她一個激靈醒了過來。
她睜開眼睛,視線裏什麽也看不到,這才意識到自己無意間的小動作也許根本不可能吵到陸凡珂。
現在是幾點了?
被自己吓醒之後,顧思琪的困意又沒了,她偷偷摸索着床頭櫃,半天摸不到東西,才想起過來之前太着急手機忘帶了。
算了,繼續睡吧。
她剛閉上眼,突然靈敏地嗅到了一絲不尋常的氣息,下意識地驚呼:“阿珂?”
她的聲音不大不小,卻被無盡的黑夜放大了無數倍。
飄渺的聲音在房間裏回蕩,像是很冷清。
過了幾秒鐘,沒有人回應她。
她又試着叫了幾遍。
仍是沒有得到回應。
顧思琪着急了,蹭的一下坐起來,想要開燈,卻發現她這邊并沒有開關。
她找不到拖鞋,只好赤着腳下地。
她撲到了陸凡珂床上,卻摸了個空……
陸凡珂不在床上……
洗手間方向也是黑漆漆一片,所以她到底去了哪裏?
意識到這一點時,顧思琪從小到大對黑暗的恐懼加深,心跳加速,摸黑尋找着開關。
她順着床沿一路摸索過去,還沒等她找到,突然聽到陽臺方向傳來了奇怪的聲響。
那聲音非常微弱,極其的短促,如泣如訴,又如同痛苦的呻.吟……
顧思琪起先懷疑自己出現了幻聽,卻仍是對着那個方向,小心試探,“阿珂,是你在那邊嗎?”
“……”
她的問題再次被黑暗淹沒了。
是什麽給了她勇氣?
顧思琪辨不清,她依稀聽到了由遠處傳來的幾聲如悲鳴般的狗吠,越是害怕,越是忍不住往陽臺那邊靠攏。
黑暗中像是有一雙手,在牽引着、蠱惑着她靠近。
顧思琪聞到了一股熟悉的體香,可視線所及卻是黑壓壓一片,她心慌慌,聲音顫抖地說:“阿珂?”
她知道那人就在那裏,所以她大膽伸出了手。
她的指尖觸到了人的皮膚,卻來不及高興。
好涼啊……
陸凡珂的身體冷冰冰沒有一絲溫度,明明外面還吹着熱風。
顧思琪之前那些不安感又冒了出來,迫使她靠向陸凡珂那邊。
“你聽。”
顧思琪被她突如其來的聲音吓了一跳,結巴道:“聽、聽什麽?”
“有人在唱歌,你聽到了嗎?”陸凡珂此刻的聲音聽上去十分的不真實。
顧思琪仔細傾聽,除了幾聲蟲鳴,她什麽也聽不到,不禁困惑,“哪有什麽歌聲,你是不是聽錯了?”
她想問她為什麽大半夜不睡覺偷偷跑到這裏?為什麽燈也不開像個鬼一樣藏在這裏吓人?
她在心裏醞釀好了,還沒來得及說出口,陸凡珂又開口了,輕而緩,“噓……有個男的在唱歌,是這樣的。”
“……”
顧思琪感覺她們完全不在一個頻道上,她有那麽一刻甚至懷疑陸凡珂是不是在夢游。
接下來,陸凡珂用一種她完全聽不懂的音調在哼唱,在嚅念,斷斷續續,像是力不從心,又有些悲涼。
顧思琪越聽越慎得慌,雙手胡亂的摸索,最後向下準确摟住了陸凡珂的腰。
這次陸凡珂沒有抗拒,她所有的注意力放在了吟唱上。
過了半分鐘後,她那些聽上去不着調吟唱戛然而止,重重嘆了一口氣,說:“是平川。”
“什麽?”
“平川在跟我說話,我聽到了。”
顧思琪身體一僵,手中的力道漸松。
她為什麽偏偏要在這個時候提起平川?
陸凡珂并沒有覺察出她的異樣,仰頭望着天空某一處,無意識地喃喃:“平川死的時候,我媽就一直為他唱歌,說是怕他一個人孤單。後來我媽也死了,那個歌我卻沒有學會,我從來沒有為她唱過。”
為什麽偏偏要在這個時候……說這麽沉重的話題?
黑暗中顧思琪一個勁地搖頭。可陸凡珂看不到。
她拉扯她的衣袖。
這時陸凡珂突然轉了個方向,像是對她,也像是對自己,低聲訴說:“你知道嗎?他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