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顧思琪去敲隔壁的門, 無精打采地說:“爸, 我身體有點不舒服, 不想下去玩了。”
顧俊良剛洗漱完畢, 見她垂頭喪氣的樣子,擔心道:“哪裏不舒服?”
顧思琪皺了皺眉, 支吾着:“就是……女人一個月總有那麽幾天不舒服。”
顧俊良立即就聽懂了她的暗示,見她小臉慘白, 既心疼又惋惜, “怎麽早不來晚不來, 要不要去醫院看看?”
顧思琪沒想到他這麽快當真,忙不疊地擺手, “不不!我休息一會兒就沒事了。”
顧俊良還想再說什麽, 話到嘴邊卻被人打斷了。
陸凡珂面無表情地走了過來,輕聲說:“顧總,時間已經到了, 我們下去吧。”
顧俊良微微颔首。臨走之前,他瞥了一眼顧思琪神色古怪的一張臉, 唠叨道:“有事就給我和阿珂打電話, 別死撐着知道嗎?”
“知道。”顧思琪假裝不耐煩, 挪步到了隔壁房間,“砰”的一聲關上門。
金敏萱急急忙忙從房間跑了出來,不解道:“顧小姐不跟我們下去嗎?”
顧俊良解釋說:“她身體不舒服。”
“這樣啊。”
陸凡珂瞥了一眼顧思琪房間的門牌號,沉吟了一下,說:“她生病了?”
顧俊良搖了搖頭, 別有深意地說:“你們女孩子就是麻煩。不用管她,你們好好去玩吧。”
腳步聲漸行漸遠,直到最後聽不見了,顧思琪才緩緩将耳朵從門板上挪開。她盯着上面的貓眼,嘟囔着:“明明不在乎,為什麽還要假裝關心?”
半個小時前,她為了試探陸凡珂,故意拿話刺激她。
“要麽選她要麽選我,你自己看着辦。”
誰知她話音剛落,從洗手間裏出來的金敏萱便尋了出來,對着這邊揚聲大叫:“阿珂,你能不能過來一下?”
陸凡珂沒有絲毫猶豫,連她的問題也不答,就這麽撇下她走了。
顧思琪心裏氣得不行,又不知道拿什麽發洩,一時把持不住踢了一腳樓梯扶手。下一秒鐘她尖叫:“啊——”
自始至終陸凡珂都沒有回過頭。
顧思琪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憋到內傷,哪裏還有心情玩耍?
房間裏有WIFI,顧思琪躺在床上看了會兒狗血劇,越看越是煩躁。她走到陽臺外面,垂眼就看到一個個人頭在下面動來動去。
距離太遠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麽,但看情形倒是挺熱鬧的。
顧思琪唉聲嘆氣,忍不住問自己:“我今天到底是來幹嘛的?”
現在她也抹不開面子下去,既然要裝,那就裝得徹底一些。
唯一的好處是,房間裏有空調。
她又回到了裏面,将自己丢在床上,繼續之前的狗血電視劇。
她心不在焉地看着,最後莫名其妙睡着了。
睡得正香時,她被一通電話吵醒,她迷迷糊糊接起。
那邊傳來一個柔柔的聲音:“要吃午飯了,顧總讓我問你現在身體好些了嗎?”
顧思琪一聽這聲音不對,倏地睜開了雙眼,看了一眼來電顯示,心裏一突。
“喂?”
顧思琪定了定神,啞聲說:“我不餓,不想吃,你們自己吃吧。”
那頭的人默了默。
顧思琪等了半天沒見她有任何動靜,頓時失了耐心,賭氣道:“挂了。”
她把手機丢到一邊,繼續睡。
睡着睡着,她聽到有人在敲門。
“誰啊?”
“我。”
顧思琪一個激靈,頓住。她稍稍擡起頭來,盯着門板,故作鎮定,“你誰啊?”
外面的人沒有回應。
顧思琪心裏打鼓。難不成就這麽走了?
她也顧不得穿鞋,蹭的下了床,跑過去将門打開。
她看着門外站得筆直的人,讪讪地說:“你還沒走啊?”
陸凡珂顧左右而言他,不冷不熱地說:“顧總不放心,讓我上來看看你。”
“哦。”顧思琪意興闌珊,身體一歪靠在門上。
陸凡珂垂了垂眼,不經意地發現她居然是光着腳的。那兩只白白嫩嫩的饅頭腳不安分地蹭來蹭去,左腳蹭完蹭右腳,右腳蹭完又蹭左腳,甚至還順着腳踝往小腿肚上磨了磨。雪紡長裙随着她的小動作飄來蕩去。
陸凡珂看了一會兒就受不了,不動聲色地将目光轉移到她臉上,思忖着說:“你大姨媽不是剛走嗎?怎麽又不舒服了?”
顧思琪掀了掀眼皮,懶懶地說:“這次又不是肚子痛。”
陸凡珂順着她的話問道:“那是哪兒痛?”
顧思琪揚眉,“跟你有關系嗎?”
陸凡珂沒想到她會是這個态度,往後退了一步,事不關己地說:“既然與我無關,那你就繼續睡吧,不打擾了。”(請加君羊:伍貳壹叁貳捌捌肆柒)
“哎哎!”顧思琪眼疾手快扯住她胳膊,急道:“我受傷了。”
陸凡珂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輕飄飄甩出一個字:“心?”
顧思琪臉微燙,放開了她的手,幾不可聞地說:“腳痛。”
“什麽?”陸凡珂豎起耳朵傾聽。
顧思琪幹脆擡起右腳,五個腳趾頭靈活地動了動,一臉委屈,“剛剛不小心踢到了樓梯扶手,現在腳趾頭還紅呢,不信你看。”
她單只腳站不穩,話還沒說完就東倒西歪的。陸凡珂根本來不起看清她腳上的情況,一把拖住她,皺着眉呵責:“你也不怕走光。”
顧思琪不以為意地說:“走就走呗,反正也沒外人。”
陸凡珂完全不茍同,強硬地将她推到了房間裏,拿了雙拖鞋過來,命令她道:“穿上。”
顧思琪腳步未動。
陸凡珂倏地看向她,這一看之下,發現形勢有些不妙。
顧思琪眼神灼灼,小心翼翼地說:“你是不是忘了之前說過的話?”
陸凡珂眼眸一沉。
她沒忘,她們的确應該保持一定的距離。
陸凡珂再一次退後,臉上已經恢複了自然,“如果你實在不想動,我可以讓服務員把午飯給你送上來。”
顧思琪這會兒心情開朗了些,想也不想就拒絕,“不用不用,我還沒這麽嬌氣,吃飯還是要跟大家一起吃,我馬上跟你下去。”她彎下腰快速穿好了高跟鞋,脆生生地說:“走吧!”
兩個人并肩而行。
電梯裏,顧思琪沒話找話道:“你們上午玩了什麽?”
陸凡珂看着不斷變換的數字,聲音沒有起伏,“他們采果子去了,我陪顧總釣魚。”
“釣魚?”顧思琪詫異地看着她,“不覺得很無聊嗎?”
“還好。”
顧思琪緊盯着她瘦削的側臉,忍不住試探道:“你沒跟金敏萱一起去玩?”
陸凡珂眼睫毛動了一下。
“叮”的一聲,電梯到達。
陸凡珂當先走了出去。
顧思琪小跑着跟上,不依不饒地說:“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陸凡珂腳步一刻不停,瞟了她一眼,語氣疏淡,“有唐俞明陪着她,我去當什麽電燈泡。”
顧思琪從那短暫的一瞥裏看清了她眼底的情緒,不嫉妒不羨慕,很好,一切如常。
心情陡然大好,顧思琪不由得加快了腳步,一下子就走到了她的前面。
陸凡珂在身後急切地叫她:“不在大廳吃,要去外面大棚裏,他們自己做。”
“知道知道。”顧思琪頭也不回地說:“我先去買盒煙。”
話音剛落,她的手腕就被人牢牢抓住了。
陸凡珂冷着臉,毫不客氣地質問道:“你還敢抽煙?”
顧思琪表情困惑,不答反問:“抽煙怎麽了?”
陸凡珂手不自覺地用力,像是要将她手腕捏碎。
顧思琪趁她沒有爆發之前趕緊掙脫,懊惱地說:“明明說好要保持距離,你幹嘛老對我動手動腳的?以後我的事你少管,免得我又誤會。”
陸凡珂被她噎了一下,一時無從反駁,眼睜睜看着她從自己眼皮底下溜走。
顧思琪猶如脫缰的野馬,蹦蹦跳跳跑出去老遠,拐了個彎将自己藏了起來,這才放緩了腳步。
盡管這次陸凡珂沒有追上來,但她內心卻是雀躍的。她優哉游哉地在樹底下穿行,走到了一間便利店前,徑直對那老板說:“我要一瓶水。”
外面雖說樹木繁茂,但還是不如房間裏吹着空調舒服。顧思琪喝了一口水,漫步目的地循着熱鬧的地方走了過去。
前面一群人圍在一起不知道是在做什麽,嬉笑打鬧的聲音吸引了顧思琪的注意力。她正猶豫要不要過去看看,突然聽到幾聲突兀的狗吠。
“汪汪——”
下一秒,一個慘烈的尖叫聲鑽入了耳膜:“啊——”
顧思琪還沒明白是個什麽情況,就見前面那群人騷動了起來。
“快去看看!”
一群男男女女從她面前跑過,顧思琪卻是橡根木頭一樣站着一動不動。
忽然間,她看到一只黃色大土狗朝她這邊沖了過來。她瞳孔瞬間瞪大,本能地想跑,可是雙腿卻軟綿綿的使不上力。
那只土狗像是受了驚吓,看也沒看她,嗖的一下從她身旁竄了過去。
顧思琪驚魂未定,慢動作似的回過頭去,确認那只狗已經跑遠,她才敢邁開腳步。
前面吵吵嚷嚷的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顧思琪大步流星地走了過去,剛一靠近,就聽到有人說:“天啊,傷口好深!”
顧思琪不明所以,撥開人群擠了進去,就看到一個女人正一臉痛苦地躺在一個男人懷裏,泣不成聲:“俞……俞明,好痛……”
那女人擡起頭時,早已是淚流滿面,秀氣的五官緊緊地擰在了一起,那楚楚可憐的小模樣,可不就是倒黴的金敏萱?
金敏萱莫名其妙被土狗咬傷,這事驚動了正在池塘邊釣魚的顧俊良。他帶着陸凡珂火急火燎地趕過來時,金敏萱的傷口已經做了簡單的止血處理。
楊惠婕還在跟場地負責人理論,質問他們為什麽不把狗關着讓它出來害人。
顧俊良沒工夫聽他們争論,見了金敏萱的傷勢,沉聲說:“別吵了,先把人送去打針。”
楊惠婕立刻停止了争吵,對着唐俞明說:“小唐,我跟你們一起去吧。”
唐俞明二話不說将金敏萱抱了起來。
“你也得去。”楊惠婕狠狠瞪了那負責人一眼。
為了不影響大家的玩性,顧俊良讓大家散了自行活動。
通過了解才得知,原來是金敏萱跟唐俞明兩個人去“約會”,一不小心就與場地負責人養的土狗打了個照面。也不知道那狗是怎麽發了瘋,突然撲了過來,準确地在金敏萱白皙的小腿肚上咬了一口。
此時他們正走到意外發生現場,顧俊良聽完了解釋,不悅道:“不管怎麽說都是你們的錯,你們的狗沒看好,出了事就得負責!”
那負責人的兒子被他這麽一吼立馬就慫了,一個勁地說:“是是是,我們會負責,我們肯定會賠償損失。”
顧思琪很少見顧俊良動怒,生怕他氣壞了身體,忙安撫道:“爸你消消氣,金敏萱已經送去打針了,肯定會沒事的。走走,我陪你去釣魚。”
顧俊良沒好氣地說:“釣什麽魚,先吃飯。”
“好好,先吃飯。”顧思琪嬉皮笑臉的,換了個位置繞到他左手邊。突然感覺腳下黏黏的,低頭一看,發現居然是不小心踩到了飯菜,她疑惑出聲:“誰把飯菜倒這兒的?”
“這個是……”負責人兒子的聲音戛然而止。
“是什麽?”顧思琪更是好奇。
“沒什麽。”那人讪笑着像是在掩飾什麽。
顧思琪沒有深想,她被腳上奇怪的觸感分散了注意力,再次低頭,發現鞋子和腳面上都沾了不少的灰,不得不停下來脫掉鞋子。
當意識到兩個大男人正直勾勾看着自己時,她尴尬地笑了笑,說:“爸,要不你們先過去?”
顧俊良也是識趣,跟着負責人的兒子先走了。
腳底板踩在草地上有些癢,顧思琪單腳站不穩,卻也拉不下臉向身旁的人求助。
當陸凡珂蹲下來抓住她的腳踝處,顧思琪怔住了。她掙紮了一下,聲音不自然地說:“保持距離。”
陸凡珂置若罔聞,反而将她的腳抓得更緊了些,從口袋裏摸出紙巾,幫她仔細擦拭着腳面上的灰,“這是香灰,要擦幹淨才行。”
顧思琪腦子有些轉不過來,不由得扭頭去看剛剛被她踩到的那團飯菜,果然發現那上面插了一炷香。香已經燃盡,只留下一根木簽,要不是仔細辨認,根本不會注意到。
顧思琪萬分費解,“為什麽要在飯菜上插炷香?”
陸凡珂手上動作慢了下來。
顧思琪并未察覺,以為她是沒聽見,自顧自地說:“這飯菜倒在這裏本身就很奇怪了,還在這燒香,你不覺得很詭異嗎?”
手臂上的雞皮疙瘩毫無預兆地冒了出來,顧思琪用手掌心的溫度撫摸着讓它們下去。可還沒等她回過神來,接下來陸凡珂的一番話讓她整個人懵住了。
陸凡珂一只手虛握着她的腳踝,眼底的光忽明忽暗,看着草地上那團飯菜,喃喃:“這是用來拜祭孤魂野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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