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離別家人
沈君離不着痕跡抹去額角滴落的一滴冷汗,裝聾作啞不去拆穿自己親爹的窘困。
等到現下再來擔心一一打小練就的一身天不怕地不怕的混勁兒,為時已晚。此時,看造化比較好,便是那俗話說的——聽天由命。
“岳父大人的意思是,擔心家母家規甚嚴,會為難委屈了一一?”屈再穎這人向來直白,于是乎一句話點題,絲毫不拖泥帶水。
沈赫帆微微一錯愕,也不好否認,便笑笑而已。天知道他笑的多尴尬。
而屈再穎這常年微笑、淺笑、淡笑、輕笑,從容淡定等等笑容變換着使用的,倒是從善如流,得心應手的又是一抹淺笑,道:“家母久在府中,難免要求高些,而一一個性率真可愛,想來花一點功夫她們便能相處的很好,這些,岳父大人無須操心。”
沈赫帆松口氣,不操心最好,可是女兒終歸是他的。雖說這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也從來沒見過誰家爹爹在女兒出嫁後千方百計叫女婿袒護着女兒的,他這只是情不自禁……
可想而知,他這父親當的,是有多麽的失敗。
不行,不能再這麽下去了。一一自小便是給他嬌慣壞了,心地不壞卻是不谙世事,人總是要學着長大的!
沈赫帆心念一轉,已然有了決定,放下茶盞對屈再穎沉沉道:“賢婿啊,我是想說……去了金陵之後,不要處處護着一一。她雖說率真卻也任性,已經嫁做人婦便該有個出嫁了的樣子,她這麽下去總長不大。回了金陵,讓親家母放開手教育便是。也要讓她自己慢慢學會,什麽叫人情世故。”
“爹……”沈君離微愕。這話,太叫人意外了!
屈再穎面上浮出一絲驚訝,眼中卻有一閃而逝的笑意,“岳父大人是怕一一總是如今長不大的模樣,小婿會欺辱了她?”
“不,我是在拜托你!這十五年來我未盡的管教之責,只能勞你費心了。”沈赫帆舉起茶盞,甚是嚴肅地道。
屈再穎一頓,便笑了,“那小婿便明白了。”既然這妻子他娶了,自然是會照顧她的,至于這管教之責……一并來,又何妨呢?
倒是難得岳父大人肯下這決心……不,應該說,難得他能下得了這麽大的決心。一一,可是岳父大人一直捧在手心的呀。
沈家堡外,太平鎮上,有如遠和丫鬟相伴,打雪仗堆雪人玩得不亦樂乎的沈一心自然是不知道,此時此刻在沈家堡裏,她的命運已經被計算好,扶上軌道,準備出發。
臘八節一過,他們便收拾了東西,沈一心還依依不舍着,便大包小包地被送出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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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行禮由下人一一搬上馬車,沈一心抱着和自己一起長大的丫鬟來個熱情的告別,“梨花呀,以後我們就見不上面了,你可要想我呀,你千萬要想我……”
“會的,小姐,梨花一定會想你的。”
主仆抱在一起那個畫面叫一個煽情。簡直……不忍,直視。
屈再穎默默移開視線,沖與他同樣反應的沈君離露出淺笑,轉向哄鬧聲音的來處。
原來是有大批的村民集體來給他們送行了。
沈君離心中默念:幸好一一沒将後院翠花他們全家也叫出來煽情一把,否則,那畫面才叫人無法直視。
村民們看上去一個個都情緒激動的不得了,沈一心依依不舍的和丫鬟結束擁抱,紅着眼眶湊上去。
“你們怎麽來了?大家都是來送我的麽?”
衆人紛紛點頭,看那個眼含熱淚的模樣,确實是感動人心。
得知沈一心終于要走的消息,整個太平鎮都歡天喜地的放鞭炮慶祝,個個喜極而泣。想當初她要出嫁的消息一傳開,都有默默在自個家裏道:“這未來新姑爺的日子,就跟黑石村那條臭水溝的水一樣,暗無天日,永無翻身之日了。”
西村尾的大憨叔哭的那叫一個靈動,“二小姐,你就要走了,以後就很難見到我們了……”
“大憨叔,你不用這麽激動的,我知道你疼我你舍不得我,可你也別哭嘛。”沈一心被他們煽情的也快哭出來了。
“誰說我這是舍不得你,我這是高興的呀……”大憨叔眼淚一抹,露出笑容,“二小姐,你以後就別回太平鎮了吧。大憨叔替全鎮百姓謝謝你了!”說罷,行個大禮。
“你……你們!”沈一心這一顆受傷的小心髒啊,好受傷好難過地哼哼一句,“哼……我再也不來看你們了!你們都是壞人!”
“一一,時辰不早了,早些趕路吧。”身為父親的沈赫帆忍不住出聲道。
沈君離也跟着湊熱鬧,“是,別趕不到下一城鎮,今晚便要露宿了,這季節太冷了。”
沈一心看看自己的親爹還有親哥,好生傷心,“你們都巴不得她走,壞蛋!我以後再也不回來了,你們都是壞人!”言罷,氣呼呼的便鑽進了馬車。
屈再穎僅僅笑笑,也跟着上了車,臨上車沖候在車旁的如遠點了點頭,他便明白了。
馬車裏,沈一心那氣鼓鼓的樣子,實在俏皮的很,屈再穎沒能忍住,掐了一把,“像個小牛皮鼓。”
“我非常惱火,少來惹我。”沈一心沒好氣白他一眼。
屈再穎卻還不知好歹地道:“沒想到,你的人緣能這麽好。”
聞言,沈一心便受刺激了,扭過頭來,沖他那微笑的俊臉,“你笑我……你再笑,再笑我踹死你!”
他做了什麽惹她生氣的事情了麽?屈再穎自認很無辜,嘴角的笑意卻不自覺加深。
于是,接下來順理成章地一陣河東獅吼——
“屈再穎!”
想來,惱羞成怒了。
沈君離卻是很是淡定地道:“出發吧。”自覺領頭縱馬先行,他是要送他們出鎮子再回來的。
如遠早已心領神會,跟着駕車出發。
來時的他們三人,走時,也應只有他們三人。
後頭的太平鎮父老鄉親卻情不自禁的跟上,一路到了鎮口,沈一心忽然從馬車裏探出頭朝後面看了看,喊了如遠停車。
如遠現如今已經在慢慢學着适應他家夫人的邏輯思維,于是等候在馬車旁邊,靜觀事态。往沈君離那裏一看,他騎在馬上,卻是坐等好戲的态度。
沈一心奔向那些鄉親,屈再穎便做出了“婦唱夫随”的姿态也跟了上去。
方才的大憨叔從後面硬生生擠到前頭來,把一小筐雞蛋塞給沈一心,“二小姐,在你家門口說的話,說是與你打趣的。二小姐別放在心上。這幾個雞蛋是自家母雞生的,沒有老張家的好,你帶着路上吃吧。”
随後大家把各式各樣的東西都送過來,沈一心哭得亂七八糟連話都不會說了,“我就知道,你們不會嫌棄我的……讨厭……人家最不喜歡哭了。”
屈再穎在她身後搖頭失笑,遞上絹帕給她,代她同鄉親們道:“各位叔伯嬸娘,我知道這些東西都是你們的一番好意,我們也不是嫌棄這東西,不過路上帶着多有不便,我們便不帶了,你們自己留着家裏吃,可好?”
大家紛紛猶猶豫豫着,沈一心好不容易擠出一句話來,“最多,我下次回來一家一家去吃……”
此言一出,衆人紛紛破泣為笑。
這效果,也就她能制造出來。屈再穎忽然心中一暖,好生滿足。
他們上了車,出了鎮子,沈君離和一大幫鄉親在後頭遠遠看着,目送他們走遠。
誰也沒看見遠遠的,還有個藏得緊緊,生怕叫人發現的沈赫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