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壓倒
放着新房不去,沈一心硬是鑽回自己原先的房間去。
為了她成婚,沈赫帆特意騰出一個院子來,這待遇比她親哥還高級,可她就是不喜歡,說什麽自己住習慣了“天心閣”,哪裏也不要。
說到這個“天心閣”,那也是有來歷的。十幾年前,沈夫人還健在時,那時候沈君離已經幾歲大了,沈夫人肚子裏懷了幾個月的娃娃,一直在說這會是個女兒,還是個兒子。
他們一家三口竟然異口同聲、不約而同的說了:“女兒!”
沈赫帆道:“有兒有女便是好。”
沈夫人道:“女兒是娘親貼心小棉襖。”
幾歲大的沈君離則道:“弟弟太麻煩。”
于是,從那時候起,沈夫人便一心一意準備着未來孩子的一切,并且,全部都是按照女兒來準備的,小裙子小花襖……
最後,如願得了一個女兒,沈夫人卻沒能看着她長大,沈赫帆帶着一雙兒女來到太平鎮安家落戶,建起這偌大的沈家堡。
其實,這也無非是個住的地方,說的好聽是個武林前輩的地方,說難聽不過是個歸隐之人的安身立命之所。
而天心閣,是按照當初沈夫人為女兒準備的房間一一還原的,沈一心的名字“一心”的取自一心一意,是她娘親對她爹爹的一心一意,也是她爹爹對她娘親的一心一意,還有爹娘對她一心一意的疼愛,兄長一心一意的寵愛。
天上人間,一心一意。天心天心,究竟是天心還是人心呢?
如今,沈一心已經亭亭玉立并且成功地嫁出去了,年後就該滿十六了,她娘親希望她一生平順的願望算是完成了一半。
她阿爹希望她不闖禍的心願,就估計這輩子都不可能了。
跟在後面的沈君離擡頭望一眼“天心閣”三個大字,這是阿娘的親筆呀。明明他記得阿娘是個溫婉娴靜溫柔如水的女子,一一就沒一點點像阿娘的地方呢?
找到自己最熟悉的房間,沈一心推門而入,一屁股坐在自己床上,俨然頹廢狀态,開始碎碎念,“阿爹今天真兇。肯定是看那個年世叔來了趁機想修理一下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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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再穎并未進門,懶洋洋倚在門上,斜睨着她,半晌也不說話,只是懶洋洋地噙着一抹笑。
沈一心被他看得頭皮發麻,終于打個激靈,不解道:“屈再穎,你看什麽呢,別用這種眼神看我行不行?”
屈再穎還是看着她,目光一刻不移開,分明懶散卻又帶着緊迫感,“一一,你可知道年世叔手中那把是什麽刀?”
“天極刀啊。”沈一心漫不經心答道。剛剛阿爹在大廳裏已經教訓過她了,說她沒大沒小,胡鬧。她又不是記性不好。
于是,屈再穎也學着她漫不經心地問:“那你知道什麽是天極刀麽?”
“不知道。”沈一心回答的幹脆。
倒是誠實。屈再穎笑笑,道:“既然你不知道,為夫自然有義務告訴你,這天極刀是年家的家傳寶刀,卻也是百年前逍遙門的掌門信物。”
沈一心正想問“逍遙門”是個什麽東西,他便及時道,“我想你大概沒聽過逍遙門,連逍遙樓也不知道,回頭再與你說,至于這天極刀,精鋼打造,不同于玄鐵沉重,它刀中至輕至薄,極為罕見。你耍得順手,卻不知,這是比劍更鋒利的刀,也是你的造化好,耍了半天竟也沒傷到一人。”
“屈再穎,你什麽意思啊?”沈一心鼓起粉頰,前面如果沒聽懂,後面也大概聽懂了,屈再穎這是取笑她,尼瑪,這是紅果果的人格歧視!
對于她這兇巴巴的模樣,屈再穎卻是不在意的,負手便朝她走去,如墨色一般的瞳眸盯着她,“你覺得我是打趣你是不?這天極刀傷人可不好玩的,改天有機會叫你見到,保證你以後不敢再碰它了。”
沈一心被他盯得呼吸困難,眨眨眼,擠出一句,“唬我的。”
“他可沒唬你。”沈君離悠然登場,“一一,天極刀可真不是鬧着玩的,萬一傷着,那是很容易出人命的。”
“這不是沒傷到嘛,我也只是好玩而已,阿爹幹嘛這麽兇?”沈一心最擅長的,大概是頂嘴了,“連你們都來教訓我……”
“你還有理了?”屈再穎單手按在她肩頭,“那我再把你丢回去給他們收拾,如何?”他語調輕松,聽着像是在開玩笑。
那可不行!話到了嘴邊,沈一心卻沒膽子說出口,垂着腦袋,心裏暗暗想:屈再穎好兇啊。
好半晌,她又慢騰騰擡起頭來,屈再穎和沈君離都看着她,她才擠牙膏似的一字一句擠出疑問來,“那天極刀這麽厲害,他幹嘛随身帶着,還那麽輕易就拔刀呀?”
神兵利器不是都不輕易出鞘的麽?
“刀是年世叔的,他喜歡拔刀你還有意見?再說,那是人家的佩刀,拔刀與收刀全在掌控之中,你要是有那功力我就不替你瞎操心了。”改而替千千萬萬人擔心,那才更糟糕。
沈君離各種無奈。
沈一心一路沮喪地轉而看着屈再穎,“你說,哥哥他說的是真的麽?”
屈再穎點頭。
“可是大人物不是都很神秘的麽?怎麽像年世叔這麽容易就到我們家來了?”她還沒鬧明白。
屈再穎臉色平靜,眼神卻透着古怪地瞧了瞧沈君離,那眼神的意思是:你和岳父大人在一一的心目中是有多名不見經傳?
沈君離無奈回視:包括你在內了好麽?凡是她夠得着的,都是普通人,摸不到的才是大人物。
不僅如此,對她來說,沈赫帆就是個小財主,一個錢多可是很吝啬的小氣鬼,被她燒一幅畫都能心疼一年。
屈再穎摸摸下巴,這麽說來,一一是有一種“得不到的永遠是最好”的心态麽?
也許吧。
晚飯時候,飯桌上便多了一個年勁柏,沈赫帆正式宣布,“你們年世叔會在家裏住幾日,你們幾個小輩可要将你們年世叔當成我一樣尊敬。”
“是,爹。”沈君離應的是擲地有聲,“年世叔在這裏便像是在家裏,不要跟侄兒客氣才是。”
屈再穎也朝年勁柏一揖,做足了晚輩該有的禮節,“世叔,君離說的是,在這裏便是自己家。”
年勁柏相當滿意的點點頭。
沈赫帆的視線,便落在一直沒出聲的沈一心身上,“一一,你半天不吭聲,是不歡迎年世叔麽?”
沈一心此時被點了名,才擡頭起來看人,“沒有啊爹,我只是……”
“只是什麽?”
“我怕說出來阿爹你會不高興。”
“話說半截便沒了那是沒禮貌。”沈赫帆提醒她。
哦。沈一心鼓鼓腮幫子,索性站起來,指着年勁柏不離身的刀便朗聲道:“我想看看年世叔的刀!”
她還沒放棄呢。
沈赫帆扶額,沖兒子女婿示意把她拖走吧……用拖的似乎不大好。
“一一為什麽總追着世叔的刀不放?”刀的主人出聲了。
沈赫帆、屈再穎和沈君離皆看着他,年勁柏并無不悅,此時多數是好奇。
沈一心也就不遮遮掩掩了,“年世叔,我只是好奇而已。你這刀看上去不錯,我就想借來玩玩。你不同意的話,那就……”算了,她其實也不喜歡強人所難的。
“一一自己沒有佩刀麽?”年勁柏又問。
沈一心用力點頭。別說是到了,短劍都沒有一把,別人闖江湖都有兵器,就她兩手空空。
年勁柏随即露出“原來如此”的笑容,這個壯漢,有時候卻是心思十分細膩的。
屈再穎此時才恍然明白,沈一心總胡鬧着去搶別人的佩刀佩劍玩不是因為好玩,而是因為……她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