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70
陸昭絕不會懷疑薛慕極的話,陸昭領着金甲衛,刻意選了一條遠離西梁山脈的路走。他從沒想過,薛慕極的前生是這麽死的,而沈初竟然是罪魁禍首。
沈初是皇上的寵臣,也是皇上用來對付沈家的一把劍,按着輩分,自己改叫他一聲姐夫。
竟然是個僞君子。
他繞了遠路,已經行進十多天了,如果沈初真的有危險……即使沈初真的出了什麽意外,自己與義父無法交代,大不了一走了之,雍都皇城,他也沒有多少感情在裏面。
“哥哥……你看……”
薛慕極遠遠看見一個少婦,少婦滿臉都是憔悴,一看就是很多天沒睡好覺。
“陸茜???”薛慕極揉揉眼,确定自己沒有看錯。
繞着走嗎?薛慕極在馬車上,想起自己發過的誓,喝一杯水,推推陸昭,“她怎麽知道咱們走這條路?”
“金甲衛裏,有她的朋友。”陸昭并不奇怪,說完,他命金甲衛公孫将軍停下行軍,跳下馬車。
薛慕極忙把馬車簾蓋住,他發過毒誓,不能見這位。但陸茜不在雍都,跑到這裏來幹嘛?
難道是皇上的另一步棋?萬一哥哥不去救沈初,陸茜這個陷阱,也必然踏進去。可他認識的陸茜,很有主見,會瞞着父親,為皇上與丈夫做這種坑害義弟的事情嗎?
不成!他從馬車上的箱子,找了個頭盔,蓋在頭頂,又用黑布捂住臉,才從馬車上鑽下來。
漸漸的靠近哥哥與陸茜,陸茜的臉色很差,眼眸裏有哀求之色。
陸昭的聲音,“已經來不及了。”
“不,我不信,活要見人,死要見屍。陸昭,你去不去我管不着,把金甲衛的令牌給我!”陸昭似有怒氣。
陸昭搖頭,“你自嫁入沈家那天,義父就與你言明,攝政王府的暗衛營,自此與你再無關系。我不會把令牌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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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故意繞路,枉顧父親命令,陸昭,你為何處處針對阿初,朝堂上是,如今也是!阿初生死一線,你還計較什麽政見不合!”陸茜竟然哭了,抹掉眼淚,“阿初為了什麽才深陷危機?本來去西梁山脈的應該是你!是你!”
薛慕極簡直要被震驚到,他上輩子加這輩子,都沒見過陸茜流眼淚。
他看着呆住了,一陣風吹過,薛慕極感到臉上有什麽東西掉了下來。
“不不不……”薛慕極用手捂住臉,然而已經來不及了,陸茜已經看見他了。
薛慕極被哥哥拉到身邊,陸茜似乎明白了什麽。
“平江世子……果然,是你在搗鬼,陸昭是聽你的話,才不去救人,繞了這麽遠的路,故意把西梁山脈給繞過去!”
薛慕極并不想傷害陸茜,但與哥哥比起來,他更不願意讓哥哥冒險。
陸茜慢慢走近他,薛慕極往後挪步,幾乎靠在哥哥的身體上。陸茜離着他越來越近,忽然向着前方跪下來。“求你,無論你是誰,救救沈初,求你了。”
別人或許沒覺得有人麽,但薛慕極明白,讓陸家大小姐下跪,比殺了她還要難。當年李氏皇族人丁興旺的時候,陸茜都不把那些皇子皇孫放在眼裏,如今,卻給他一個恨得不能再恨的人下跪。
“陸茜,你要恨就恨我,是我,是我讓哥哥,遠離西梁山脈,對你夫君見死不救。”薛慕極緊緊握住拳頭,他害怕自己伸手去扶起,眼前的女人來。
“為什麽!是因為馮駿嗎?馮駿恨沈初掌沈家大權,與馮家越走越遠嗎?你怎不想想,他還能怎麽樣,那是皇上希望的。”陸茜幾乎是吶喊,聲音中是不甘。
薛慕極微翹嘴角,緩緩說,“陸茜,你曾質問我,為何向謝驸馬說謊。你那麽肯定,謝漫星已經死了,是不是?若我說,我就是謝漫星,你相信嗎?”
陸茜猛地擡頭,用驚恐的眼睛盯着薛慕極。
“你……”
“當年,就是在西梁山脈,我被活活打死,屍體被砍成一百零八快。死的很慘,是不是?我的靈魂彙聚起來,飄會雍都,那一天,剛好是你與沈初大婚的日子。這個世上,論誰與沈初仇怨最深,十個手指頭絕對能數得上我。是他,把我扔在西梁山脈,我重生到平江世子身上,沒直接提着劍殺他解恨,已經是很仁慈了。你還指望我救他?救殺過自己一次的仇人?這個世上,我不救他,天經地義。”薛慕極慘笑,袖子裏的手握的更使勁了。
薛慕極知道陸茜不會輕易相信,他慢慢列數着小時候兩人的事兒,實在是太多,他說了幾個,就被陸茜的驚叫止住了。
“阿星……你……”陸茜雙手撐着地,顫抖着不停,“還活着。我……我對不起你……”
“你沒有對不起我。”薛慕極說,“長公主府最落魄的時候,你是唯一對我與姐姐一往如前的人。陸茜,你喜歡沈初,你嫁給他,我不生氣,我祝福你們。你背叛我,替沈初瞞着爹跟姐姐,我已經死去的事,我也不怪你,我反而有些感謝你,我不想爹與姐姐為我這個不孝兒子傷心難過。你讓我不要出現在你們的面前,我就給你承諾,此生不再踏足雍都半步。”
“你恨阿初,是因為……西梁山,他沒有回去救你?”陸茜反常的鎮靜。
“我本已經忘了,沈初背叛我的事。”薛慕極望向陸昭,說,“可沈初不該算計我哥哥。”
“算計?你從哪裏聽說的?阿初算計陸昭?阿初有多欣賞陸昭,你知道嗎?大靖宮廷又多了一個有才能的忠臣。你與他至交好友那麽多年,該明白阿初他最想要的是什麽。”
“我不明白,若是明白,就不會被他丢在西梁山脈了。”薛慕極不願再多說,這輩子,他注定傷害陸茜,但他不後悔,因為他更愛哥哥,即使有一點陷阱的可能,他都不會讓哥哥踏足險境。
陸茜緩緩的爬起來,從腰間抽出細劍,端在薛慕極面前。
“阿初沒有算計陸昭,他的頭暈毛病,自從西梁山脈回來,就烙下了。最近幾年,越來越厲害。還有,謝漫星,你聽清楚,沈初沒有騙你,也從沒有對不起你!你沒有理由恨他,你在他心裏,遠遠比我重要,你知道嗎?謝漫星,對不起你的人是我,是我!”
細劍的劍柄,被塞在薛慕極的手上。
“你殺了我吧。阿初若死,我陪着他,阿初若活,煩你與他說,我失足落崖,望他帶着孩兒,好好的活着。”
“你沒必要代他受過。”薛慕極嘆氣。
“我沒有代他受過,”陸茜說,“阿初沒有記憶,他記不得你,謝漫星對于他,是個完全陌生的人。”
“什麽?他失憶了……”
手上的細劍,掉在地上。薛慕極後背寒涼。他想起沈初上一世,經常對着盤雲劍碎碎念,他一直以為是沈初良心不安,才會着魔似的對着把破劍自言自語。
真是的。你不煩。劍還煩呢,你樂意說,劍還不樂意聽呢。
“我受父王之命,南行參加平江世子的壽宴,走到西梁山脈,遇到了阿初。阿初受了重傷,刀傷,劍傷,根本數不過來,連着幾天發高燒,根本分不清我是誰,只是抱着我的手,一直喊着你的名字。我知道你們向來一起,一定是發生了什麽不得了的事,你們遇到危險,只有阿初逃了出來。”
“我命屬下搜山,可西梁山脈這麽大,誰知道你困在哪裏?我心急如焚,但幾天下來,依舊沒有你的任何消息。阿初終于醒過來,只是,他失去了記憶,甚至連他自己是誰,也不記得了。”
薛慕極淡淡的,“然後呢?”
“就是你想的那樣,我騙了他,我騙他是游玩不小心摔倒懸崖下,我騙他我與他是青梅竹馬的玩伴與情人,我騙他與長公主府的交情平淡至極,我還騙他,根本就沒有一個叫做謝漫星的朋友要救。”陸茜蹲下身子,再一次撿起細劍,重新塞到薛慕極的手中。
“我一直在騙阿初。”陸茜低着頭,看不清表情,只是一字一句的說道,“所以,當你與謝驸馬說,你認識謝漫星,要來取走盤雲劍的時候,我很害怕。我怕你,把我的謊言戳穿,謝漫星的朋友,都知道他與沈初交好,雍都上下都被我買通,替我隐瞞,卻沒想到,遠在平江,還會有一個。”
薛慕極搖搖頭 ,“你說謊。”
“我沒有說謊。”陸茜打斷,繼續說,“沈初從沒背叛過你,他自己病的快死了,還心心念念要人物救你。”
原來,沈初沒有背叛自己嗎?竟然是陸茜,在沈初身邊制造了個密閉的空間,把有關薛慕極的一切,牢牢的擋在空間之外。
“你為什麽要這樣做!”薛慕極舉着劍志向對邊。
“因為我喜歡阿初。若你不死,我永遠都不可能得到他。我與他暗示過無數次,可他總把我當成你的未婚妻。明明是父王與齊安長公主,小時候不作數的指婚!我本已經死了心了,誰知上天給了我這樣一個機會?阿初成了一張白紙,我說什麽,他都相信。我決不能讓你,破壞這一切。”
“對不起,然你失望了……”薛慕極感到背後,哥哥的手輕輕環住他的腰。
薛慕極一笑,“沒關系的,哥哥,我只是……感覺有什麽東西,從身體裏飛走了。”
他真的沒有感到多麽悲傷,按理說他該被陸茜打擊的痛徹心扉才對。反倒是,有些氣憤,有些好笑。
沈初,你真是笨蛋啊!你沒救到我,你覺得有愧疚,所以你就整天對着一把破劍碎碎念啊?你知道我當年聽得有多麽痛苦嗎?
到頭來,是我,沒有信任朋友。還把朋友給丢下了。
“哥哥,把令牌給我,我要進山救人。”薛慕極平靜的說。
“已經晚了十天,可能已經……”陸昭沒把話說完。
兇多吉少。
他雖然沒有帶兵去,卻是派監察兵,打探沈初的情況,其結果是相當糟糕,“活要見人,死要見屍。西梁山匪這筆賬,該到算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