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秦家酒鋪的門口,圍滿了人,因為一早兒西月樓的老板姜勇來求娶秦小姐,秦老頭高興的讓人寫了個牌子挂在醒目指出,今日酒水免銀錢,來道賀者人人有份。往來賓客見這牌子,有的好奇,有的貪便宜,有的正巧約人來喝酒,看着牌子就留下來多喝幾杯。一時間,酒鋪門口圍滿了人。
薛慕極早早讓自家暗衛占了桌子,他小小的身體擠進來,順便把自家哥哥也拉進來。
“小公子,你們是來喝酒的?”薛慕極轉臉,女子把茶壺遞到桌子上,她身段不錯,面上輕紗遮掩,想來就是秦小姐了。
“我不要茶水,要酒來喝。”薛慕極重生而來還沒有喝過酒呢,薛家都把他當孩子,頭疼的事一件連着一件,他沒有時間享受平江美酒佳釀。他今天心情特別好,但精神特別差,原因是昨天晚上身邊的哥哥說了一句話。
“我沒有怪過你。”
然後他就激動地一晚上沒睡着。
好在能有酒來提神。
果然,秦小姐說,“小小的孩子喝酒做什麽?你們家大人呢?”
薛慕極打個哈欠,“過會兒就來。”
他左右尋找莫子康的蹤影,想這人怎麽比他起的還要晚。
旁邊一位與秦家小姐相熟的酒客,問,“小老板終于要嫁人了?”
“你不妨做個賭局,堵我這次,能不能嫁出去?”秦小姐面上的薄紗後,不知何種表情,薛慕極聽着淡淡的失落之感,前世他還是比較了解女人心思的,這位秦小姐心裏定然有意中人,對着次西月樓的提親沒有半分興致。
等到秦小姐走了,薛慕極趴在桌子上準備睡一會,莫子康竟然從桌子底下鑽出來。
“你什麽時候來的?”薛慕極掀開桌布看看,底下空空。
“早就來了,你們不在,我不敢見秦家那幾個人,就躲起來等你們。”莫子康背對着門口,“我來時聽人說起來,秦小姐臉上那疤,是被鬼給抓的。說是身上附着不祥的東西,吸人精血,專克男身。姜勇那家夥也聽見了,吓得跑去哪裏我不知道,至今沒見着人。”
這空穴來風的說辭,昨天之前還沒有,看來秦小姐的的确确不想嫁人,知道西月樓老板信鬼神之說信的厲害,故意放出這麽個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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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慕極淡淡微笑,見旁邊桌上真開了賭局,還是押能嫁出去一邊的人比較多。他打個響指,一定銀元寶忽然就出現在桌子角,桌旁其餘兩人,都是見怪不怪了。
“哥,你想賭哪邊?”薛慕極把銀子推過去,意思是薛懷咎來決定,薛懷咎自然不接,薛慕極早就想好了。他托着腦袋,解釋說,“我送你東西不少,你也送我個吧。再過幾天就是我的生辰了,你記得要送我個禮物。我知道你現在沒錢,但錢是賺來的,生財之路多多,眼前就有一條。”
他指了指旁邊的賭桌,“贏了算你的,輸了算我的。”
莫子康說,“我也要玩,我賭秦小姐能嫁出去。婚姻大事,父母之命,當不可違。秦老漢扯着嗓子喊得沒人不知道姜老板來提親,若是反悔了,臉往哪裏擱?”
說的這麽義正言辭,你自己不是磕頭上吊反對父母之命,堅持不娶素蓮公主嗎?
薛慕極好笑,說,“哥,你覺得呢?”
莫子康掏出兩個元寶,扔在成的一邊,薛懷咎把銀子放在另一邊。
果然是未來的大理寺卿,小小年紀就有了驚人的判斷能力。簡直與他出奇的一致,不與世間俗人同流合污。秦小姐是一位極有想法的女子,他才不信秦小姐會理會那些世俗禮法把自己糊裏糊塗的嫁個陌生男子。
聽着門口又躁動,因為人多聲雜,期初沒有人在意,但有人急急喊,“秦老漢,衙門的人來了,說是找您的。”
酒樓門前讓開了一條路,來者三人,穿着平江衙的官服。
薛慕極更加佩服秦小姐了,不僅僅買通散客,四處傳說自己被鬼魅纏身,還找來官府衙門,破壞婚事。
領頭的衙官,神情嚴肅,他不明白為何酒樓的人如此之多,他是來問案子的。剛剛在門外,許多人以為他是來喝酒的,嚷着喊排隊排隊,他不得不亮了官文,才進的來。
他問秦老板,“安陽巷最末角落的舊宅子,是不是你家的産業?”
秦老板忙答,“是啊,那是我家最老的酒窖,已經閑置不用很久了。官爺有事?”
“那處宅院有枯井,枯井底下有一副白骨。秦老板,你需與我去衙門,此事驚動了平江侯府,恐怕你要做一番解釋。”
秦老漢瞬間驚訝,卻沒有詢問其他,向旁邊小二做些吩咐,準備與官差出去。
在座賓客,議論紛紛,雖然來人只是簡要一說,但嚴重程度驚動了權貴與官衙。
薛慕極恍然,那日自己在枯井下,漆黑方寸,隔得他生疼的那個東西,是白骨啊。難怪,葉暗衛長捂着他的眼睛不讓他看。
這幾天他爹早出晚歸,日日去平江衙做客,恐怕就是為了這件事。
平江富庶,莫名其妙多了一副骨架子,自然人人好奇。薛慕極細細回憶那時候,的的确确是枯井,院子荒蕪,多少年沒有人住,那井下的白骨,十有八九是被人棄置在井下的。平江家家有錢,買不起棺材随便找個坑扔了的可能性并不存在,再說誰家失蹤了人,定然會報官尋找,所以他判定,這個白骨的主人,應該不是平江本地人。
莫子康也聽見了,但他想的與常人不太一樣,他拽拽薛慕極的袖子,“莫不會是那個像岳将軍的瘋子吧?那人瘋了要對秦小姐做什麽事?秦小姐抗争殺了他?”
雖然挺離奇的,但薛慕極想想,莫子康說的還真有點道理。要是真被他說準了,平江侯府的罪過可就大了去,雖然兩國不打仗,但将軍這種武将依舊是各國的重點保護對象。
“我們跟着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不成,平江衙裏有大哥的人手,他們認得我。”莫子康怕他們西涼的細作。
薛慕極倒是忘了,這位是偷偷摸摸來的。他打了個響指,扶風扶雲從桌子底下鑽出來。
薛慕極真奇怪,剛剛他掀開桌布分明沒有人,這兩個暗衛是什麽時候鑽進去的啊?
兩個暗衛自然知道主子要問什麽,他們也是聽跟着師傅查那白骨的師兄說起來的。
“平江衙裏傳出的消息,說白骨主人是十四年前死的,死的時候二十年紀,死因是與人搏鬥多次,最終被利器刺穿胸肺,深受重傷,血盡而亡。”
二十年紀,跟死亡的時間來算,定然不是岳将軍。薛慕極松了一口氣,命道,“你跟着秦老漢,看他還說些什麽。”
這時候,秦小姐說,“爹,什麽事?”
秦老漢嘆氣,說,“沒事,女兒你且看家招待,我跟着官差去去就回來。”
秦小姐看着官差打扮,心裏擔憂,詢問道,“官家老爺,我爹年紀大了,腿腳又不靈便,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我與你們去衙門可以嗎?”
秦老漢拐杖戳着地面,拒絕說,“這件事你不知情,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我去去就回,當不礙事。”說完,秦老漢感到胸前氣悶,可能是被女兒終于能嫁出去的喜訊給刺激的,老病根子發作,腿腳無力,竟然差點站不住。
秦小姐扶着秦老漢,“爹,你把事情告知我,我去府衙吧,您這樣子,讓女兒如何放心?”
秦老漢想想,也罷,這事情終将也要告知女兒。他說起十幾年前的舊事來。當年他妻子尚在人間,與女兒一起回去娘家,剩下他一個人在家。清晨一早,他就聽見門外狗叫,他揉着睡眼,打開院子的大門,看到一個渾身是血的陌生青年。那時候正是寒冬,青年身上蓋着一層雪被,好像已經趴在他們門前許久。
秦老漢吓了一跳,試試青年的鼻息,已經沒有氣。他吓壞了,好在清晨沒有人,且夜裏一直下雪,把青年的腳印與血跡給掩蓋在雪下,若不然,他定會被懷疑成殺人兇手的。為了省下麻煩,他把青年的屍體擡到他們家荒廢不用的酒窖院子,順着枯井扔下去,又鏟了點土撒下去。
做完那些,他心虛的厲害,連着一年,他逢人便打聽,有沒有人家失蹤,得到的都是否定答案。秦老漢一輩子也就做過這麽一件虧心事,瞞着家人與朋友,随着時間久了,逐漸給遺忘了。他看見官差,才想起來他曾經偷偷處理過這麽個死人。
“爹從沒與你跟你娘說起,怕你們擔心。”秦老漢也不知那青年是誰,與女兒說,“你去衙門,定要說明白,爹爹沒有殺那人,是那人死在我家門口。若是見到那青年的家人,替爹說聲對不起,爹膽小怕事,耽擱他下葬多年,賠些銀兩也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