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公益
徐顧那一下穩準狠地踩了衛愉的逆鱗。于是葉飛瀾眼睜睜地看着兩個二十剛出頭的少男少女就在車裏, 當着一車的工作人員和前輩偶像的面兒掐了起來。徐顧人雖然傲了點兒,看不起人,但沒什麽壞心眼,被衛愉氣得呼呼喘氣,偏偏他經紀人沒跟着他,只有一個比衛愉還年輕的小姑娘做助理,壓根插不上嘴, 只能任憑徐顧被氣得直翻白眼,最後把頭扭到車窗外頭不理人了。
“好了好了。”
葉飛瀾看夠了好戲,這才毫無誠意地說了衛愉兩句, 又給徐顧找了個臺階兒下,這才算是徹底偃旗息鼓了。
大巴車沿着盤山公路開了整整三個小時,快到的時候,跟車的工作人員接了個電話, 眉頭就皺了起來:“什麽?滑坡?那怎麽辦?”
大巴車又往前開了一段,在一處坪壩上停了下來。
工作人員一臉抱歉地說:“前面公路上發生滑坡, 車過不去了。到目的地還有八公裏,只……只能走過去了。各位老師,您看……”
不管“各位老師”怎麽看,來都來了, 總不能就這麽打道回府,走呗。
好在他們來參加活動都帶了助理,來接他們的主辦方工作人員也幫忙拿行李,雖然路不好走, 但也不算太狼狽。
葉飛瀾原本就沒帶什麽東西,兩套換洗衣服都在茍晟的背包裏,再加上他這麽多年一直注意鍛煉身體,因此走得相當輕松,反之徐顧就很狼狽了,他怕住不習慣,還帶了睡袋、被褥和枕頭,超大的一個行李箱外加一個背包。助理小姑娘又瘦又小,背着個背包就已經吭哧吭哧很費力了,徐顧也沒好意思再讓她拉行李箱,就自己拉着。
開始走的時候路還算平坦,過了沒多久就是上坡,徐顧簡直像只背着殼的蝸牛,走兩步退一步,沒多久就落在了隊伍最後。
葉飛瀾看着他實在難受,就主動走過去,握住箱子的拉杆:“給我吧。”
“我……”徐顧到底還有幾分臉皮,想到剛才對葉飛瀾的揶揄,沒松手,“不,不用,我可以。”
“行了,別客氣了,”葉飛瀾哪兒能猜不透他的心理,笑着說,“我不是要幫你,是怕你掉了隊,拖慢大家的進度。松手,去幫你的小助理背包去。”
徐顧也沒再堅持,低着頭道了一聲謝謝,就跑到前面去了。
很快到了發生滑坡的地方,路越來越難走,已經有不少工作人員在清理滑坡事故現場,指揮着他們安全通過。葉飛瀾卻站在不遠處,出了會兒神。
“拉不動了?”茍晟原本在前面,看到他停下腳步,又折回來,“都給我吧。”
“不用,”葉飛瀾笑了一下,“我只是想到我爸爸了。親爸。我五歲那年夏天,發了洪水,山體滑坡,把整個小學都埋了,我父親為了救學生,一趟一趟地跑回已經搖搖欲墜的教室裏,把孩子們一個一個抱出來,但是最後……他自己沒出來。”
茍晟雖然知道他母親再嫁,有一個混球繼父,卻還是第一次聽他說起生父的事。
他發現他每多知道一點有關葉飛瀾的事,就更心疼一點。
茍晟走過去,無聲地抱了抱葉飛瀾。
葉飛瀾含着眼淚笑了一下:“我沒事,走吧,別掉隊。”
當晚,他們就住在希望小學的教職工宿舍裏,兩人一間,環境雖然簡陋,但打掃得還算幹淨。尤其是風景很好,推開窗子就能看見青山綠水、飛瀑流泉。徐顧收拾好了之後特意過來道謝,雖然還是叫他“葉老師”,但是聽起來誠懇多了。
晚飯後天還沒黑,茍晟和衛愉搶着洗碗收拾,葉飛瀾樂得清閑,和徐顧一前一後沿着河邊逛了逛。
風景是真的很好。
四周群山環繞,中間是一條清澈寬闊的河流,河對岸是一座小村莊依河而建,一水兒的高腳竹樓,河上有一座風雨橋,原本連通着河兩岸,但是現在,靠希望小學這側的一半已經塌了,只剩下靠村莊那一半,殘破不堪地立在河上。
有人在河邊洗衣服,葉飛瀾走過去打了個招呼,這才知道他是希望小學唯一的老師,叫楊苑。楊苑說,他是海城人,大學畢業之後就到這裏來支教,就沒再走,他說他舍不得這裏的孩子,也舍不得淳樸熱情的村民,後來娶了這兒的姑娘,就在這裏安家落戶了。
整整十五年。
前些年的時候,希望小學來了不少志願者,但是呆個兩三年,呆不住,都走了。現在只剩下他一個人了,村裏六個年級一共五十多個孩子,從一年級到六年級,語文、數學、英語,都是他一個人在教。
徐顧玩兒了一會兒就哈欠連天,回去睡覺去了,葉飛瀾和楊苑并肩坐在河邊的一塊大石頭上,看着近處嘩嘩作響的河流、對岸的吊腳竹樓,遠處的蒼翠山巒,和天邊的一抹餘晖,有一句沒一句地聊天。
“橋什麽時候斷的?”
“前年夏天,河裏漲水,沖斷的。村裏沒錢修,上頭又不管,只能那麽斷着,”楊苑嘆了口氣,“以前孩子們上學的時候從風雨橋上來回,十幾分鐘就到,橋被沖垮以後,孩子們每天上學,都要繞道五公裏以外上游水淺的地方,趟水過河。一二年級的小孩子走進水裏都過腰了,我害怕他們出意外,每天早上都過去背他們過來,傍晚再送他們回去。”
“累嗎?”
“當然累,”楊苑笑了笑,“不過心裏是開心的。”
因為小時候惡劣的人際關系,葉飛瀾其實很排斥和陌生人聊天,但是不知道為什麽,楊苑給他一種很親切的感覺,讓他不知不覺就和他聊了很久,聊了很多。
也許是因為,楊苑和他父親是一樣的人。
也許在潛意識裏,他把楊苑當做了那個甚至來不及等他長大,等他以成人的身份和他好好兒地聊一聊的……親生父親。
所以沉默了一會兒之後,葉飛瀾問:“這麽多年,你後悔過嗎?”
其實很多年來,他一直想問父親一句——你後悔過嗎?
放棄大城市優越的條件,選擇來偏遠山區支教,你後悔過嗎?為了自己的學生,抛下自己年輕的妻子和幼小的兒子,你後悔過嗎?
“從來沒有,”楊苑笑了起來,他笑起來的時候眼角有明顯的褶皺,看起來比他的實際年齡還要滄桑得多,但是笑容卻明亮而純粹,看得出是從心裏笑出來的,“這裏風景好,山清水秀,人也比外面淳樸,最重要的是,孩子們需要我。他們讓我覺得,我的辛苦,都是有價值的。”
葉飛瀾點點頭。
其實這麽多年來,雖然他理智上明白他父親的選擇是對的,但是潛意識裏,他一直是恨着他的父親的。但是這一刻,聽到楊苑的回答,幾乎是突然之間,他就釋懷了。
隔着三十年迢遙的光陰,葉飛瀾終于和那個只活在模糊記憶裏的男人,達成了和解。
恨永遠比愛更耗心神。
葉飛瀾徐徐地吐出一口氣,感覺自己多年以來沉甸甸的心髒,突然輕了一點。
就在這個時候,衛愉一臉憤怒地跑過來。
“飛瀾哥,你看看這個,”衛愉的眉頭皺得死緊,胸膛起起伏伏,不停喘氣,“胡說八道、血口噴人!他們……他們怎麽能這樣?!我剛才聯系了這個公衆號,讓他們把微博删了,他們說不能删,是星海娛樂花錢讓他們發的。簡直欺人太甚!呼!氣死我了!”
“我先回去了,”楊苑站起來,抱起放在一邊兒的大木盆,“明天還要早起接孩子們過河。”
葉飛瀾笑着點點頭,接過衛愉的手機。
那是一條帶視頻的微博。
山區沒有WiFi,4G信號又差得要死,緩沖了好久,才斷斷續續把視頻看完了。
很顯然,星海娛樂從那個偷拍的狗仔手裏拿到了全部的視頻,并将視頻掐頭去尾,留了王總調戲葉飛瀾,和茍晟揍人的幾個片段,混剪在一起發了秒拍,并配了一段模棱兩可的話,故意混淆視聽,把這件事往葉飛瀾腳踏兩只船,一邊和茍晟暧昧不清,一邊又吊着王總,這才造成了兩個男人為他争風吃醋的方向上引導。還把之前葉飛瀾和茍晟的緋聞事件重新挖出來,以此論證葉飛瀾私生活極度混亂,說的話完全不可信。
這次,輿論重于被他們成功地扭轉過來。
大部分吃瓜群衆都被星海娛樂買的大V號牽着鼻子走,開始大罵葉飛瀾不要臉,只有少數死忠粉和神志清醒的路人還在為葉飛瀾辯護,只不過很快就淹沒在鍵盤俠的汪洋大海裏了。
葉飛瀾的表情還算平靜,但捏着手機的手卻在不易察覺地微微顫抖。
氣到極點。
就在這個時候,葉飛瀾的手機響了。
他把衛愉的手機還給她,接了電話,盡量平靜地說:“付總。”
是世紀娛樂副總裁付梓年打來的電話。
“小葉,”付梓年似乎有點兒不知道該怎麽開口,停頓了兩秒才繼續道,“事情是這樣的,星海娛樂魏總打來電話,說……說他們已經拿到了茍晟揍人的證據,并且找醫生出具了驗傷報告,說他這種行為屬于故意傷人,不排除追求刑事責任的可能。魏總的意思是……他們大人有大量,不追究也不是不可以,只不過要茍晟當衆道歉。”
“當衆道歉?”
只要茍晟當衆道歉,那麽星海娛樂抛出來的黑料就算是坐實了。
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
葉飛瀾冷笑了一聲:“你替我轉告他們,這件事茍晟沒做錯,不需要向任何人道歉。如果他們一意孤行,我将保留追究星海娛樂損害他人名譽和副總王宇安強/奸未遂的權利,如果他們不怕名聲掃地,我葉飛瀾奉陪到底!”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萌萌噠的小鹹魚的地雷~
感謝小丸兒、噗哈哈、xuelinpei、不如毀滅、萌萌噠的小鹹魚、幸運的折子戲灌溉的營養液~
依然是遲到的感謝_(:з」∠)_
感謝留評的小天使們,每天看到的時候都超級開心!
謝謝你們一直以來的支持,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