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妻狂犬

第28章 疼嗎

如果不是他和這個娛樂圈太過格格不入, 大概都用不着等到《翺翔》，早就紅了。

聽到這一句話，葉飛瀾默默地關掉直播，躺在椅子上，用手揉了揉額頭，心想，這家夥, 總是替他惹禍。他即便用腳趾頭想，也知道這個直播出來之後，網上會是個什麽樣子——他的粉絲和高昊天的粉絲掐成一團, 然後分別為對方招一堆黑，至于茍晟……如果他有微博的話，大概會被他的粉絲和葉飛瀾的粉絲一起怼到死。

虧他還想着茍晟外形這麽出衆，如果以後有合适的角色, 也可以替他留意着點兒，結果他自己一點兒也不愛惜羽毛, 半只腳才踏進娛樂圈，就不由分說染自己一身黑。

葉飛瀾算是看明白了，茍晟就是個別具一格的“攪屎棍子”，不管是上次威脅關木一也好, 在機場狂怼記者也好，沒一件事做得讓他省心，這次更是在火上又澆了一把油，還把無辜的高昊天也卷進來了, 簡直是不搞個大新聞不罷休的架勢。

但是……卻說不出地窩心。

這世界上還從沒有一個人會為了他出頭，為了他犧牲自己，也從來沒有一個人對他說過，如果不是他和這個娛樂圈太過格格不入，大概都用不着等到《翺翔》，早就紅了。

真是拿他沒辦法啊……對茍晟，他就是生不起一點兒氣來。

甚至還覺得有些欣慰。

這次茍晟好歹沒直接闖人公司去，把“X圈八卦工作室”的工作人員全部狂揍一頓，拿刀子逼着他們發微博澄清，已經算是相當了不得的進步了。

茍晟回來的時候，葉飛瀾剛剛下戲，正在卸妝。看到他回來，他接過耿芳手裏的卸妝棉：“我自己來吧，你先回去。”

耿芳正要心直口快地說沒事，馬上就卸好了，但是一擡頭看見茍晟，心裏明白葉飛瀾是有話要單獨和茍晟講，便什麽也沒說，麻利地收拾好東西，飛快地走了。

茍晟站在化妝室門口，透過整面牆的化妝鏡看着他，既沒有離開，也沒有走近。

“過來，”葉飛瀾回過頭來，對他笑了一下，“幫我卸妝。會嗎？”

“會。”

茍晟走過來，接過葉飛瀾手中的化妝棉，輕柔而熟練地替他卸妝，他低頭看着葉飛瀾形狀好看的眼睛，挺直傲氣而不失可愛的鼻梁，還有白皙柔軟的皮膚，手隔着化妝棉一下又一下輕輕從他臉上擦過，心裏的溫柔就滿滿得要溢出來。

他還記得第一次給葉飛瀾卸妝笨手笨腳的那個自己，不但沒有卸幹淨，還害得葉飛瀾起了一顆小小的痘，雖然在發際線邊緣，頭發遮一遮就看不見了，茍晟還是感覺很內疚。

因為他知道，臉對于混娛樂圈的葉飛瀾來說，有多重要。

所以從那天起，他只要一有空閑，就會向組裏的化妝師和助理姐姐們請教如何卸妝、如何護膚，以及怎麽樣做對皮膚好。

他知道自己和這個世界格格不入，很多觀念、思維方式、言行舉止，都和這個世界有很大的出入，很多大家都知道的事情，他不知道，很多大家都會做的事情，他做不好。但是為了葉飛瀾，他願意一點點去學着做一個順應這個世界規則的“現代人”，只要是葉飛瀾用得着的事情，他都會很用心很用心地去學。

茍晟麻利地替葉飛瀾卸好了妝。

葉飛瀾對着鏡子看了看：“做得不錯。比我都專業。”

茍晟原本硬氣而硬朗的臉驀然舒展開來，眼睛眯起，嘴巴咧開，笑起來有種特別的傻氣。葉飛瀾站起來，走到門口，看到茍晟還在那裏握着化妝棉傻笑，有點兒無奈地瞪了他一眼：“跟我來。我有話要跟你說。”

其實越接觸久了，葉飛瀾就越覺得，茍晟是個很奇妙的人。他在自己面前和在別人面前完全兩副面孔，在他面前總是傻呵呵的，在別人面前就很酷很霸氣，就算是笑着的時候，也有種生人勿進的氣勢。他的智商顯然沒什麽問題，甚至比一般人還要聰明那麽一點點，有一次粉絲送了他一個魔方，他鼓搗半天都不得要領，茍晟接過去思忖了片刻，三下五除二就搞定了。甚至他也不像是很沒見過世面的人，待人接物，大部分時候都很正常，只是一涉及到那些彎彎繞繞的人情世故，就容易鬧笑話，就好像他是在與世隔絕的真空環境裏長大的，腦子一根筋，喜歡就是喜歡，讨厭就是讨厭，完全不懂得虛與委蛇。對于連普通觀衆都明白的娛樂圈和飯圈規則，更像是完全沒有一點兒概念。

真不知道他是怎麽安然活到這麽大的。

拍攝接近結尾，除了最後一場戲，大部分都是補鏡頭，又沒什麽夜戲，所以片場收工很早，天還沒完全黑下來，片場已經空空蕩蕩，除了幾個整理道具的工作人員還在忙碌，人幾乎都走空了。

葉飛瀾帶着茍晟走進休息室，坐到沙發上，對緊跟着他走進來的茍晟使了個眼色，茍晟就點點頭，把門關上了。

拍戲是一件很累人的工作，有夜戲的時候，幾乎天天熬到淩晨，葉飛瀾每天回到酒店都已經筋疲力盡，連一句話都不想說，那時候他才發現，他想要做什麽，只需要一個眼神，茍晟就能明白，覺得心煩了，偶爾皺一下眉，茍晟就會乖乖地退到一邊不去打擾他，有時候甚至不需要眼神和動作，心裏剛剛一動念，或許只是無意識地瞥了一眼，下一秒，那樣東西就會出現在他手邊。

簡直貼心得不可思議。

“過來，”葉飛瀾對他笑了一下，“站到我面前來。”

茍晟乖乖地走過來，站在他面前，他身材高大健壯，站在他面前就好像一堵堅實的牆壁，他要仰着頭才能看見他的眼睛。

葉飛瀾伸手拉過他的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展平。他的手很大，手指很長，骨節粗大，掌心的紋路也很豪放，是一雙很結實的純男性的手，比他的手大了整整一圈。葉飛瀾伸手在他掌心輕輕拍了一巴掌。

啪！

茍晟愣了一下，低頭不解地看着葉飛瀾。

葉飛瀾靠在沙發背上，一邊玩弄着他的手指，一邊擡頭看着他的眼睛，笑着說：“我的狗剩兒長本事了，都知道直播了。”

茍晟：“……”

作為葉飛瀾養了十二年的狗，他幾乎熟悉葉飛瀾的每一個表情，開心的、傷心的、不耐煩的、生氣的、很憤怒的，他看一眼就能明白，但是眼前這個表情和語氣，他從來沒有見過，一時無法解析，整只狗都有點兒懵。

“你知不知道，有黑料的時候把別的演員帶進來，是娛樂圈的大忌？”葉飛瀾話裏有譴責的味道，但是他說話的語氣卻很輕很舒緩，眼神也不冷，反而帶着淡淡的暖意，不像是在生氣，“狗剩兒，你這一招禍水東引使得秒啊，到時候不知道有多少憤怒的粉絲跑去罵高昊天，人好端端什麽也沒做，平白無故招一頓罵。娛樂圈各種影視盛典，以後擡頭不見低頭見的，你說，我以後還怎麽去面對他？”

“他原本就不是什麽好人，”茍晟小心看了一眼葉飛瀾，确定他不是真的生氣，這才憤憤道，“上次你被人偷拍，一堆人跑到你微博底下罵，個個都打着心疼高昊天的旗號。他對你不好，我為什麽不能黑他？”

葉飛瀾：“……”

他松開他的手，洩氣地揉揉額頭。鬧半天茍晟是要給他“報仇”啊，那件事別說和高昊天沒什麽關系，就算粉絲行為偶像買單，那些人也不是高昊天一個人的粉絲，而是他和高昊天兩個人的CP粉觸底反彈，譴責先“背叛”的那一個。

有點兒窩心，又讓他覺得哭笑不得。

“算了，”葉飛瀾有點兒無奈地笑了一下，“不過有一點你要答應我。以後……不管你做什麽，做類似于這種決定之前，先和我商量一下，好嗎？”

茍晟從來沒見過葉飛瀾這麽和他好聲好氣地說話，無論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他的語氣溫柔得過分，簡直有點兒不像他的渣主人了。不知為什麽，他突然有種特別不好的預感，下意識地皺了下眉頭。但怕葉飛瀾誤會，很快就舒展開了，笑着點點頭：“好。”

葉飛瀾輕輕嘆了口氣，伸手隔着布料摸了摸他的腹肌，他的腹部磨起來硬邦邦的，應該是長期鍛煉，身材很好：“疼麽？”

他感覺到茍晟微微顫抖了一下，然後說：“不疼的，主人。”

葉飛瀾揚手在他肚子楔了一拳：“胡說八道！”

那一拳力道不輕，茍晟悶哼一聲，低聲道：“有……有點兒。就一點點。”

“對不起。”

茍晟這下子徹底懵了：“啊？”

在他的印象裏，葉飛瀾從來都是驕傲而不可一世的，就算偶爾錯怪了它，最多敷衍地替它順順毛，揉揉它的大耳朵，從來不肯承認錯誤。

但是它能從他的肢體語言裏，感受到他別扭的抱歉和安撫。

卻從來沒和他道過歉。

茍晟心裏的不安更重了一點。

“對不起，”葉飛瀾忽然站起來，給了他一個輕而柔軟的擁抱，然後松開他，看着他的眼睛，“狗剩兒，也許你值得更好的人。”

你年輕又帥氣，還有大把大把的光明未來，大把大把年輕新鮮的姑娘小夥兒排隊等着你去喜歡，而我已經被釘在無從改變的過去，若幹年前，那個鮮血淋漓的午後。

茍晟兒，我這樣的人，不值得你這樣放在心尖兒上愛着。